“有异议吗?”萧翊枫声音软软的。生米煮成熟饭,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何况心里并不抗拒。
萧翊林舔舔嘴唇,还能说什么?别说自己,笑尘阁上下谁不清楚,自从去年生辰宴兄长一笑,暖意就再没收回来。话多了些,能交代就张口提醒一声,也不会动不动冷眼相待,只是他笑盈盈轻声软语断人性命时,令人毛骨悚然。
“有人陪哥哥就好。”
“这么着急过来所为何事?”
“哦,出事了!”萧翊林都忘了自己来做什么。“晴沙府送来密信,正国与北荒交易出错是场阴谋,其本意是想借此挑起战争,在我们头上称王称霸!”
萧翊枫吸着气抬头来望向北方,果然会出事,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萧翊林也望向北方,眼底已经升起战火。过去见识过的最惨烈的一战就是十年前师门阴阳府火光冲天,他根本无法想象两军对垒的场面。
“这不是晴沙府一门的事情,北荒也绝不能丢失,消息既然送来,云浪谷跟剑门应该也早已收到,依我看倒不用多商议,当务之急先派人到晴沙府支援。”
“来者不善啊。”萧翊枫也有几分跃跃欲试。
“哥哥不许去!”
“你觉得南宫谷主跟颜掌门会不会去?”
“笑尘阁三大家族,非哥哥去吗?”
“谁也脱不开。”
故溪言从窗户里探出身来。“我也去。”
回到笑尘阁,水黎芝、水汪洋、易杰甚至易礼都已经在会堂等。只有水黎芝坐着喝茶,易礼站在一旁,剩下两个人都在堂中踱步。
萧翊枫跟萧翊林进来,踱步的两人立刻走到桌边,坐也不坐围着就开始议论。
“北荒与正国还未兵戎相接,自乱阵脚岂非可笑?就算开战笑尘阁也要留人做主,枫儿身居大位又重伤未愈,此次不必贸然亲征,翊林刚接手萧门资历尚浅,留下辅助枫儿,我跟易门主先去打探细情。”
水黎芝等人早已经盘算好,虽然晴沙府来信说两国交战已是箭在弦上,但不一定没有缓和的余地。而且这次消息本就为找人撑腰,别让正国以为四大门派只会内斗。萧翊枫年少不知进退,萧翊林好斗更难让步,如此,还是他们这群老前辈出门解决比较稳妥。
“我去。”
易礼开口,声音沉郁嘶哑。他是对易杰说的,意思是他去而易杰留下。
萧翊枫看过去,易门这位前辈,易杰的兄长,自从萧门出事二十年来对什么都不上心,对谁都是爱答不理,之前当众被撤大祭司一职他也没出来说半个字,现在是怎么了?
“依我看——”
“你闭嘴。”
水黎芝根本不给萧翊枫开口的机会,他修为是到了元天境,也是唯一能与他们这些前辈修为齐平的后辈,但并不代表家国大事面前也任他一意孤行。真是这几年把他惯坏了!
萧翊林坐着看戏,兄长都没有开口的资格自己更没有,乖乖听安排就好。只要对兄长有益,他不介意听这群老前辈唠叨。目前判断水黎芝犹如严师般对萧翊枫,没有她一直骂着,兄长可能早就因目中无人被水汪洋那类小人暗害的臭名昭著。
虽然不舍,萧翊枫还是提议白影领萧门弟子一同前往。他需要心腹过去了解情况,萧翊林不能去只好委托影师伯。水黎芝他们都没意见,主要怕再拒绝,此时还乖乖听话的萧翊枫会有脾气。
长辈起身离开,又是水黎芝留到最后,临走前在萧翊枫身旁停住,目光落在萧翊林脸上,几个月的时间对两兄弟来说太短了。
“他这两年被我压得不轻,外忧固然重要,内患也不得不防,你们懈怠不得。”
萧翊林对着水黎芝点头,萧翊枫却没动,只盯着桌面沉思。水黎芝意指水汪洋,她一直都知道家有乱徒,但没有无私到将其绳之以法。或许当初易杰也早知道易夏烨饱其私囊,但也没有发声,如果自己门中也有叛徒呢?
看水黎芝离开,故溪言从窗户溜进会堂来,把刚刚摘的樱桃倒在桌上请两兄弟吃。
“怎么样?”
故溪言问一声,顺便拿起樱桃喂给阁主。
“你不用去了。”
白故溪言一眼,萧翊林抓几颗樱桃起身离开。
“哎——阁主?”
“水门主和易礼长老带人先去看看,影师伯也去。”
萧翊枫把樱桃核吐在手心里,歪头地接下故溪言送到嘴边的第二颗樱桃。酸甜都差些,还真是随手摘的啊!
“阁主,真要打仗吗?”故溪言眼睛睁得很大。
“你怕?”萧翊枫心里没底。
“我见过,怕阁主怕。”
“你见过?”
萧翊林生辰宴后,故清风再带儿子出海可不仅仅在海上转悠,更带他见了不少世面。故溪言便趁机讲给阁主听:东海有笑尘阁掌管相对安宁,但是南海盗匪猖獗无度;东海往东是另一片大陆,去一趟得一两个月,那边兵荒马乱战火连天,简直人间地狱。
游历这两趟下来,故溪言真切体会到自己生活的土地比之四方都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四大门派是真正的德高望重,不会轻易权势压人,就说一件事,在外谁也不敢把自己的上位大权交给黎民,更不会让易门水门这样的异姓家族参与,甚至同姓家族也都防着。
“那如何选出一隅之主?”
“各凭手段呗。”
“嗯?”
萧翊枫有些难以理解,如此上位不是跟自己一样太自私吗?但是这份自私也是得了人心怜悯的,算不得不择手段。
“所以说阁主其实才无知得很。”借着喂樱桃,故溪言点一下萧翊枫鼻尖坏笑。
“要你来教训我!”萧翊枫打开故溪言的手。
“笑尘阁阁主一位不是也只有三大家族的人能得吗?虽然说是民意过五成可直接上位,但是你们会让家族之外的人统领吗?”
“一直有人尝试,但民意从来超不过两成,笑尘阁本就是三大家族建立的,天下共识而已。但若是真有能力,为防民众生疑不举,会许其暂更名改姓之行,名义上还是三大家族之人。”萧翊枫说的理所当然,因为从来都是如此,天下人也不信外姓人。
“这……嗯……等这些事情过去,我陪阁主出去转转好不好?”故溪言显然虚有其表,萧翊枫说话深了他仍应付不来。
“去哪儿?海上?”萧翊枫故意试探。
“阁主想去溪言奉陪。”
故溪言无惧,万舫盟的人一个比一个无赖,要不是故清风说出实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副盟主的儿子,更不知道万舫盟其实是自家东西。故溪言相信,只要自己不说,阁主什么都看不出来。
“去正国?”萧翊枫继续试探。
“真是九凤那老头替阁主疗的伤?”
故溪言都不敢说能涤清阁主体内积存入髓的寒毒,但是几次偷偷诊脉下来确实发现他体表寒毒更盛但是明显回光返照再无后继,显然不是故清风渡一次真气能做到的。等寒毒散尽,阁主的伤就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另外……故溪言舔舔嘴唇,似乎昨天晚上的缠绵让阁主身上寒毒会散的多了些。虽然昨晚是自己故意扯落阁主随身的香囊,一步一步引他失理动情。只要阁主情动,就会引得情蛊释毒,没有绝情花时他的阁主别无选择。
萧翊枫没搭话,也没在意故溪言暧昧的眼神,吃完樱桃把手心的核一颗一颗放在桌上,他们离开后会有人来收拾。
“阁主,这仗不好打哦。”
“嗯?”
萧翊枫把仅剩的两颗樱桃放在手里,用灵气把里面的核剔出来也放在桌上。剩下的果肉本要扔在一边,故溪言及时伸脖子过来唇贴他手心卷进了自己嘴里。
“别说四域全境,就是四大门派的弟子,也只一部分护院,另外一部分散在各城当守卫,似青池宫也不过为培养心腹,从来就没有囤积兵马作战的习惯,这仗怎么打?”
“囤兵马?”萧翊枫抬眸瞅故溪言。“夺天下吗?”
故溪言笑起来,开始倒自己肚子里不多的墨水,忽然就觉得自己去的地方太少,不够哄阁主的。想来也是老爹有先见之明,上次出海不肯多让自己下船玩,这次却引自己见识了什么叫野心勃勃,什么叫天下纷争。
69、举国之力
萧翊枫的夺天下只是想想,从来也没做过,萧阳有想法也只是在鬼城躲了一辈子。四域分天下,谁也没在边境筑个城墙派队兵马防着对方,更不会把手乱伸出去,都默默守着底线。
对外尊重,对内也尊重,四大门派都有自己的产业支撑,从百姓那里不过象征性税收一些,鲜少闹出压榨民脂之事,犹如易华川这种人当然也有,不过无伤大雅。正因为守得住根,他们才能传承几百年不被取代和推翻。
可是外面不一样啊!外面屯兵买马养兵蓄锐不是为打别人,就是为了防止别人打自己,厉害得很。
拨弄着桌上的核,萧翊枫搭不上故溪言的话,年少无知谁没个雄心壮志想一统江湖,可是要它来到底何用?影师伯虽没有教训过自己,平常也有意无意教些知足之道,恢复家族根基本已使出浑身解数,再费心守住更多南域内大大小小的家族这些话,他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现在,似乎懂了些。
“之前打听到故先生不知来历,他原是外面的人吧?”
“我觉得是,问老家伙为什么从没带我祭奠过先祖,他什么都不肯说。”
听到这般玩世不恭的话,萧翊枫不仅没觉得有失规矩,反而眼睛亮起来,眼神复杂看着故溪言。
“阁主羡慕爹爹?”故溪言难得明白阁主眼神的复杂。
萧翊枫望向门外天空。是自己所认非人,故清风巧妙利用这一点明目张胆把儿子扔在天涯谷,毕竟自己派了人守着那里,除了颜夕顾闯进去再无意外。那次,折了两名雇来的杀手。
“之前只觉得欠着故先生,现在竟觉得是他欠着我。”
“报应啊,老家伙儿子长大还是归了阁主。”看出阁主不开心,故溪言不惜拿老爹开玩笑来哄。
萧翊枫瞥一眼故溪言,越想越气,明明是爷俩联手害自己!要没有情蛊,自己那段时间也不会虚弱到像个将死之人!
气哼一声,萧翊枫起身向外。
“阁主!”故溪言跳起来追。“阁主!阁主!绝情花的香囊在我这儿,走远了出什么事可别怪我又对你……”
冲过来捂住故溪言嘴巴,萧翊枫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杀人灭口!傻孩子乱嚷嚷什么!
憋着呼吸,故溪言从怀里拿出香囊来还给萧翊枫。其实故溪言发现就算情深入髓,阁主面对自己也能清心寡欲,若非故意进行引诱,阁主根本不会动情。香囊可有可无,瞒着阁主骗他继续随身带着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放开故溪言接过香囊,萧翊枫放慢速度往笑尘阁高处走。既然水黎芝跟易礼要出门,只剩易杰处理各方事务,自己便不能再时常回离苑山庄偷懒休息。
故溪言蹦蹦跶跶跟在后面,怎么也看不够这个形体瘦弱却肩负重担的人儿。
去年九月初九之夜两人都失了神,自己更是没个轻重,才让阁主受伤躲在离苑寝殿多日不敢出门。昨晚虽然又引得阁主失去理智,故溪言可小心着呢。如此妙人,怎么忍心弄伤?
离苑山庄的绝情花成片开放,花瓣淡蓝,花蕊嫩白,芳香幽静不艳不媚。有丫头采花露酿琼浆,结果喝过的人都中了毒,性命无忧但是恍若失神。故溪言正好在,随手帮忙解了毒,并警告她们花是为阁主准备的,还是别乱碰为妙。
为此萧翊枫专门请云浪谷的弟子过来打理这片绝情花,顺便替自己制作香料以及香囊。
荷花制成的香料加上绝情花,两股幽香混合在一起别有并无冲突,不是所有人都能分辨出来前后的差别,萧翊枫属于对香味极为敏感的一类人,难得两种味道都很合心意。毕竟,绝情花的香味拒绝不得。
从寸缕清赋斋出来,萧翊林坐上马车直奔微风楼。在门口下车萧翊林就一阵头疼,把东西交给身边的弟子,自己上前叫酣睡的九凤。他怎么睡这儿了?
“九凤先生?九凤先生?”萧翊林轻摇九凤肩膀,只摇停了他的鼾声。“九凤先生,寒心琴我给您送来了。”
九凤瞬间睁开眼来,左右看看,伸手拽着萧翊林胳膊起身,也不理会跟前人直接走去拿寒心琴。哎呀,他的宝贝终于修好了!
“哎呀哎呀,真是多谢二公子了,您还亲自送过来,真是折煞小生了!”
“先生担得起。”
知道九凤治得了兄长的寒毒,萧翊林对其格外敬重。
“阁主冰雪聪明,山崩而色不变,鹿兴而目不瞬,又幸得二公子相助左右,如虎添翼。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反过来也是一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是如今天下形势有变,恐无人可逃,请二公子别只顾让他偷懒养神才好。”
萧翊林眨眨眼,九凤不该怪自己让兄长偷懒养伤,那他这话何意?冰冻三尺说的是寒毒?天下形势瞬息万变,萧翊枫若费心劳神于后方策划,也好过无法置身事外时披甲上阵。以兄长的智慧,病体残躯下做个谋士是最佳之选。
“多谢先生提醒,翊林谨记。”
笑尘阁的窗户没有那么高,就到腰间而已。每次遇到阁主坐在窗台上远望,故溪言就站在外面半靠墙依着陪他说笑。有那么一段时间,几个小丫头就藏在拐角处偷听,把能听到阁主笑声作为一种幸运。
这种幸运可遇不可求,毕竟故溪言四个月多来就出现过三次。
“上次见面可有注意江川月轻功怎么样了?”萧翊枫随口问,并不打算告诉故溪言他徒儿私藏秘笈一事。
“长进不少呢!也多亏百洛师姐常帮忙照顾着,我这师父做的确实不怎么样。听说阁主刚把我赶出去时,师父曾想让月儿改拜百洛师姐为师,还是翊林小弟拦下的,告诉师父再等等,等阁主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叫翊林什么?”萧翊枫觉得上次在离苑山庄萧翊林对故溪言动手打得太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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