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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酒烤肉掩不下血腥尸臭，灯赤蜡金照不尽残骑裂甲，萧翊枫满怀愧疚入得大营，下马车后与迎候已久的萧翊林深深相拥。此时所有人都注意到，笑尘阁阁主的寒毒江河日下，竟不如此地寒风来得猛烈。
萧翊林身上看不出什么伤，只是眼神老练狠辣了许多。两人分开，萧翊枫才赶紧来到白影及其他长辈跟前行礼问候。故溪言在后面默默跟着，阁主身上的清气此刻因所有人身上的戾气和浊气更加明显，而这会让阁主更羞愧难当，正国一行便无可挽回。
众人拥着萧翊枫进营帐，只剩故溪言和萧翊林还站在外面。
“辛苦你陪着兄长了。”
“封住阁主内息的确寒毒会散的更快，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唉，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我无法保证在正国也能护他周全。”
故溪言征求萧翊林的意见，毕竟封掉阁主内息是他教的。
“我会让灵蝶跟着去，哥哥内息在寒毒消散前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解的好。正国虽大，灵气却不及我们浓郁，传闻就是皇苔衣修为也才堪堪过小天境，小心些应该不会出意外。”
若非如此，他们这点人怎么可能挡得住正国的几万兵马。
“听你的。”
“进去吧，哥哥该着急了。”
军营过元宵佳节，没有满街花灯，没有汤圆飘香，不过是借临时送来的粮草犒劳众人一番。二十多年了，萧翊枫参与各种宴席虽然不怎么吃东西，但的确是第一次见白水煮肉，每块肉几乎都比手掌还大。没人催他喝酒，北荒酒烈，萧翊枫内息被封，这时候给他敬酒之人不是愚不可及就是别有用心。
煮肉入口，滋味清淡，无香无色，每嚼一口都有咸汁水流出，像是对战中血肉之躯所流，吃的人满口恶腥。萧翊枫手捂着嘴掩饰干呕之态，把口中肉糜吞咽下喉。
席间与长辈闲聊才知，各派都已经折了不少人手。由于剑门和晴沙府是主力军，所以死伤最为惨重。颜玄骄守在这儿一日未离，几次累到内力空虚才退下阵来休息。颜夕顾来过三个多月，在一次混战中受伤已北域休养。不幸的是她离开第七天，颜无尽上阵失利竟丢了性命。虽然敌方将领也被颜玄骄亲斩报仇，但爱徒痛失已无可挽回。
晴沙府受创也不轻，就说石颖泠和石上松姐弟俩，到现在身上还都是的伤口。尤其石上松，一年时间整个人壮了一圈，手臂上刀疤触目惊心。
易礼伤了双目，经过治疗右眼仍不保，左眼视物模模糊糊只辨个轮廓，易门之术靠的就是一对眼睛，如此他半生修为算是毁弃大半，再休养也无济于事。
当日白影落陷阱危在旦夕，江川月拼死来救，为此左手被射穿，伤得比他还重。只是这孩子坚决不许师爷告诉故溪言，也不肯退出，一直在战场边缘帮忙，要么偷袭敌人，要么营救伤员，惹得萧翊林都对他刮目相看。
听说故清风也来过，谁也没见到本人，只是有弟子在混战中隐约看到过霁月剑。萧翊林也注意到有人在暗中帮忙，但是他没见过霁月剑，不敢确定。
阁主被人团团围着，故溪言心疼地把徒弟小月儿拉到一边给他诊脉，探到他余毒未清连忙拿出烟玉短笛唤流翠蛇为其解毒。流翠蛇虽毒，控制的好以毒攻毒最是有效。不过，解毒时故溪言还不忘骂江川月。
“你傻呀，为什么不说啊！这左手都快废了知道吗！笨蛋！”
“师父。”
江川月冲着故溪言跪下去。
“做什么？起来！你跪下干嘛啊？”故溪言把徒儿从地上拉起来。
“师父可还记得萧仲怡？”
“啊，记得啊，怎么了？”
故溪言眨眼掩饰心虚，来北荒前还见过萧仲怡一面。由于对阁主寸步不离，鹤梅崖已无冰蝶，有什么状况都是萧仲怡来解决，自然少不了见面。不过第一次见萧仲怡出现，故溪言以为又见鬼了，毕竟在鬼城被他吓过。
“归宗大典那天他把轻功秘籍给我，让我交给师父，但是我自己留下了，请师父责罚。”
“呃，嗨，又没谋财害命，没多大事，可是为什么啊？”故溪言笑着，小月儿这么做总是有自己的原因，况且跟一个孩子也没必要计较。
“我……本来要给师父，后来一糊涂就自己留下了。”
“我记得你当日擅闯会堂……罢了，本来也是想你能跟着好好练习轻功，我作为师父又不常在你跟前，有这秘笈你好好练不辜负了萧仲怡就行。”
“师父——”
“就是我给你的，多大的事，不用多说了，谁还敢找你麻烦？有你告诉我，我把萧仲怡鬼魂拉出来吓死他！”
“师父啊~~”江川月噗嗤一笑，师父还是那个师父。
看故溪言跟江川月师徒俩在一旁说笑，萧翊枫便专心应付自己身边的长辈。虽然都在嘘寒问暖，但是大部分还等他再一次点头。毕竟要他当众开口应下出使正国之事才能真正放心。
既然都着急，不问明白怕是今晚觉都睡不踏实，等情况了解的差不多，萧翊枫平淡说出他在此小住两日，之后会挑几名弟子跟着出发前往正国。等他到正国境内，双方可正式退兵商议贸易合作等事宜。
另外，萧翊枫即作为使臣去正国，便代表的是四域全境，他们本无建邦成国之意，但为与正国相齐，众人在大军遣散前决定安国立号，自称为“礼”，以警戒弟子民众不论与外界如何接触，都不可忘本弃礼。
萧翊枫点头答应，总觉得这是在提醒自己。
若非萧门门主一职牵绊，萧翊林真想陪兄长同往。如今看来秋词来已彻底不复存在，往后能陪在兄长身边的就只能是故溪言。
旅途劳累，陪宴后各自散去，萧翊枫随萧翊林回萧门大营，出宴会大帐时萧翊林特地取一件大氅给兄长披上。北荒天寒风大，他怕吹久了兄长身体受不了。
萧翊枫看着弟弟，几个月的风吹日晒这孩子粗糙地像是比自己年长了五六岁一般，哪还有二十多岁雏子的模样。就算是做人质去正国，战争能早些平息让这孩子快点回去养养才好。这里所有的人，都该回去休养一番。
71、正国之旅
回帐内，只剩萧门自己人，把主位让给弟弟，萧翊枫坐在旁侧。
“这些天打听到不少消息，但是没什么用，不知道皇苔衣对兄长有何种企图，事情蹊跷得很。”
“我去了就知道。”
“枫儿……”白影还是担心大公子的身体。
“影师伯辛苦，早些回家歇着，等我回来。”
闲谈一会儿，白影跟众人都散去，毕竟萧翊枫一路过来疲惫不已，也得让他早点休息。故溪言被白影拉出去说话，帐内只剩兄弟二人。
已经跟萧仲怡商量过，萧翊枫便把他还活着的事实告诉弟弟。等回了易水城，除了硕鼠可用，萧翊林还可以请萧仲怡帮忙做事。敬佩兄长的谋划，担心之余萧翊林想赶紧回去看看活着的师叔，再带些微风楼的包子给他。
犹豫片刻，萧翊枫还是提醒弟弟小心水汪洋。之前水汪洋做的事萧翊林还是秋词来时就一清二楚，自然早就心里提防着。兄长这一提醒他反而觉得不对，追问下来得知真相并未多激动，只把情绪深深埋在眼底。
后半夜故溪言没再回营帐，估计是白影想让两兄弟独处谈心。过子时入丑时，安排兄长下榻休息，萧翊林安静守在外面，即使不会有意外出现。
次日清晨风停，但是开始飘雪。除了萧门的几个营帐，其他营帐炭火不停。毕竟对于修炼《九冥玄功》的人来说，炭火的热气除了能烤肉吃没其他用处。现在处于休战状态，各营弟子都在忙着整修，下雨下雪都不会停，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安葬作战时来不及掩埋的同伴的尸首。火葬还有兄弟带骨灰回去，有的人却只能埋在这冻土之下。
萧翊枫在高台静观，曾以为六岁那年的记忆最是惨烈，来到此地才知道自己见识短浅。
“阁主没见过下雪吗？”
故溪言走到萧翊枫身边，就是他在如此肃穆的雪天也安分下来，按他性子本该又蹦又跳看够了才会安静站着。
“没见过血染的雪。”
“可这并不是阁主的错。”
“人心难测。”
站了半个多时辰，阁主还是没有回营的意思。渐渐风起，木头搭起的高台偶尔吱吱呀呀地响，故溪言看阁主脸色有些发白，威胁着再不走别怪自己直接把他抱下去，这才哄着他回营帐休息。
刚回没多久，云浪谷的人就来拜访。南宫浴蝶亲传弟子温义霖受伤修为废掉大半，萧翊枫未到她已先归，过来的是其他长辈以及唐浴方。一番浅谈，发现唐浴方还是不会说话，但是眼神越发坚定，或许因为战事又带着些愤怒和感伤，萧翊枫总觉得他不该来此，这孩子心境比溪言还纯，一旦被打破很难治愈。然而他在这儿，证明事情真的很严重，严重到已经无法逃避。
两天时间不断有人过来问候，晚上本想再大宴一场，萧翊枫推脱了。
没有再从参战的弟子中抽调，萧翊枫来时身边就跟着六名长老，由他们陪着前往正国即可。全军相送，萧翊林更是带弟子一直护送到双方划定的界限。
正国大将孙启家来迎，一再向几个月的老对手萧翊林承诺会把他兄长安全护送到都城青颍。亲眼看到何为盔甲铁骑，萧翊枫才明白这么长时间弟弟面对的敌人何其威风、危险。
马车随正国大军而去，萧翊林如兄长送自己一般等到大队不见影才转身回营。
随着萧翊枫的马车向青颍出发，驻扎在平湖漠的大军也撤去，只留几千人戍边。北荒的大营也各派散去，双方重新开始商谈贸易之事。
一路往北，天越来越冷，故溪言都不得不加个大氅挡风。由于担心阁主身子，能在马车和帐篷里待着绝不让他出门。到一座名为祥原城的城郊，孙启家率领的一万大军原地驻扎休息，同时也为萧翊枫扎了一个帐篷。
六位长老都在帐内待着，故溪言坐在炭火前煮茶水烤羊肉，萧翊枫就旁边看，等他烤出一盘羊肉来拿去分着吃。
“少主，这——”
“吃。”
知道对不起故溪言，可又无法拒绝阁主的好意，毕竟难得见他笑得孩子一样。故溪言无奈翻个白眼，自己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转回来把空盘子放到故溪言手边，萧翊枫自己还捏着一块肉咬。本要板着脸抱怨两句，回头看见阁主抓得手上嘴边满是灰和油，故溪言“哎呀”一声笑起来。
旁边六位长老也低头笑，习惯看少主高高在上，他身段一落行事还真是……充满童趣。
故溪言又烤好一块肉放盘子里，离门口近的雪子清提醒萧翊枫孙启家正往这边走。从平湖漠到此十天了，他还是第一次过来看望。
“来来来，别动啊。”
故溪言忙笑着用袖子把阁主嘴边的油擦掉，这让外人看到实在丢脸。内息被封以来习惯被故溪言照顾，萧翊枫就一边嚼一边让他擦。
孙启家掀帘进来，萧翊枫正躲开故溪言的袖子，满手是灰和油的抓盘子里的羊肉。故溪言转头来看，无奈打个招呼，阁主不让自己帮他把手擦干净。
“将军见笑。”
再看萧翊枫，正专心于把一口羊肉咬断。孙启家忍笑，平日里远远看见，所谓笑尘阁阁主气派十足，没想到私下里竟是这么个主儿。
“本将军招待不周，饿到萧阁主了，实在惭愧惭愧。”
虎牙切断羊肉，萧翊枫才转头来看孙启家，慢慢嚼着也不说话。故溪言可不管，转回头去继续烤肉，他才是饿到那一个呢！
“萧阁主这是不待见本将军？”
“阁主向来随性，将军可以坐下来说话，阁主吃完或可理会。”
故溪言咳一声掩饰笑意，可只是欲盖弥彰。真真是青池宫出来的长老，比自己还不会说话！还不如不说呢！
孙启家受气却不敢在此随意发作，他修为在小天境初期，而萧翊枫的六名护卫四名都是小天境中期的高手，剩下两人一个在小天境后期，一个在元天境，他敢出手怕连人都碰不到就会被打出去。
负气离开又失气度，孙启家就站着瞪萧翊枫，看他能吃到何时！
早已习惯在长辈面前我行我素的萧翊枫可半点不受影响，将羊肉蘸一点盘里的盐继续细嚼慢咽，吃到最后油乎乎的手要端茶杯又转向故溪言。故溪言无奈，暗暗瞅着孙启家，用自己袖子仔仔细细把阁主的手擦干净。
手上干净了，萧翊枫满意地喝口茶水，才站起身来理会孙启家。他懒散坐着吃东西的样子跟站起来后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两人。前者就是无知孩童，后者才具阁主风范。
“大将军久等。”
孙启家深呼口气，不太想理会萧翊枫。拿仆人衣袖擦手上的油，这阁主也是够养尊处优啊！听过不少萧翊枫的事迹，但是并没有把故溪言这个人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去注意，只把他当成随身伺候萧翊枫的一个普通仆人。
“闻名不如见面，萧阁主做派真是令本将军大开眼界。”
“大将军特地来看本阁主？”
“本将军护送萧阁主前往都城面见天子，自该早些来探望，只是军中事务繁杂有所耽搁，萧阁主谅解。今刚至祥原，以此行进速度绝对会延误，因此明日起本将军想只带一之小队护送萧阁主快马先行。但是听闻萧阁主尚有伤未愈，特来询问。”
“知道本阁主有伤在身，大将军万人随行真是思虑周全。”
听到这话喝水的故溪言呛得直咳嗽，阁主说话也是越来越气人！这不就是嫌大将军走得慢拖后腿吗？
“明日一早出发，请萧阁主吃饱喝足早点歇着。告辞。”
孙启家怕再待下去会被气到想杀了萧翊枫！
萧翊枫低头拱手相送，等人出去又懒洋洋坐下来，端茶杯慢饮。晾了自己十天才来，真当他一阁之主好欺负啊？
“还吃吗？”
萧翊枫摇头，自己就是尝尝鲜，吃完两块已经有些撑。
“那归我了哦。”
故溪言开始狼吞虎咽，忙了一晚上终于能吃点东西了。阁主也是孩子气，吃什么都是尝两口，要喂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他喂得胖些啊！
“吃完换件衣服吧。”
阁主说的风轻云淡，故溪言却是一愣，明白过来是嫌自己满身油烟味，顿时想把他架在碳炉上烤个外焦里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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