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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流言四散，众口可铄金，师门不承认又能撑多久？
“喏，元子爱吃的包子。”
墨生散把油纸包的包子放在桌角，挨着江思简坐下来，十分自然地端起她跟前的茶杯就喝。谣言四起，凉城警戒刚放松又拉紧，能出来走走真是难得。
“小散。”江思简托腮看着包子。
“嗯，我们再坐会儿就回去吧，元子别再跑丢了。”
“小散。”
“嗯。”
“刚刚我去瞧了郎中。”
“啊？你生病了？怎么样？郎中怎么说？”墨生散紧张起来。
“我有身孕了。”
坐直身子张口吃惊，墨生散伸着手要碰不敢碰江思简，她有身孕了？自己要做父亲了？这、这、这是三年多来自己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看墨生散眼眶湿润，泪水在里面打转，江思简站起身来，留下钱，一手提包子，一手挽着相公出门。在凉城隐姓埋名躲藏近三年，心中无处可依，忽然有了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似乎一切都值得。
少年未沉，常伴身旁，是神女在保佑吗？
回山中，墨生散带元子下水穿林抓鱼捕兔，每天上蹿下跳想着给妻子补身体。忙完在钓鱼台同坐，墨生散给妻子讲易水城的种种。
江思简倾耳细听，他之前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易水城中人，毕竟没出事前白府跟离苑山庄本来就有许多散宾门客住着。听墨生散的意思，以后要带自己跟腹中骨肉回易水城，最好是光明正大回去，不用躲躲藏藏。
“我之前见萧翊枫那孩子很喜欢吃城中的冷圆子，又凉又甜，解暑最佳，等孩子出生了也要他尝尝。”
“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之前爹爹说到家里已经是五代男身单脉，我还真想要个女儿，是的话叫甜甜怎么样？她一定很讨人喜欢。当初水黎芝抱回来的女儿我也见过，小姑娘水灵水灵地看人，可惜我只能远远的看，没机会抱抱。”
“甜甜？咯咯咯，要是男孩呢？”
能进萧、水两门，还见到水黎芝不知何来的私生女，墨生散在笑尘阁的地位可见一斑，已经不再刻意隐瞒，如此下去江思简不问早晚有一天他也会自己坦白。
“男孩子啊，”墨生散思索片刻。“叫临川怎么样？”
“有寓意？”真是偏心，女孩子就甜甜的不给她寄托吗？江思简摸着隆起的腹部在心底跟宝宝告状。
“就是想养个女娃娃，宠着你们俩。”
“油嘴滑舌！”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借残余的光线仍能辨清眼前流水深山的轮廓，平缓绵延，不知断绝。近在耳边的流水声盖住了远处深林的鸟鸣声，只有元子吠起来才能打破此般宁静。
“叫星星也可以吧？”
墨生散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一颗明星，它竟然这么早就露面。
“那为什么不叫月月呢？”
江思简反问，这家伙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能不能认真给孩子起个名字？
“叫星月？”墨生散两眼放光，既有星又有月，点点团团，夜来清淡，寓意也不错啊！
江思简翻个白眼，对此不以为然。
“小散。”
“哎！”
“孩子姓什么啊？”
墨生散心跳加快，身边的妻子盯着水面没看自己，她不想给自己压力，但是这个问题必须得面对，孩子总要有个姓氏啊。
“依你，姓江吧。”
“那依你呢？”
墨生散长吸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艰难开口：“……姓白吧。”
窒息感袭来，江思简最怕他承认自己的身份，而她偏偏早就对此一清二楚：墨生散只是化名，他是白影之子，白凌蓦之孙，白铮席。
87、赤子丹心
两国相交，鱼龙混杂，尽管笑尘阁早有准备，还是有不少无知的正国游历者专门挑离苑山庄、东南阁、瑶池苑冒险，虽说下场都很惨，但没多少人长教训，以致他们开始惦记城外各家的墓地，更有甚者就在易水城侮辱良家少女。
礼国向来不犯逝者，更是信奉神女，如此正国来者便惹了众怒。笑尘阁出面抓出不少作奸犯科者，由易门出面毒杀，以儆效尤。
身为萧门门主，萧翊林几乎没回过离苑山庄，一直在带人追捕造孽之徒。不过似乎也是为了他，云浪谷二老再次现身，每天也在城中转悠。
萧翊枫闲不住，离苑山庄交给各前辈长老，自己整天待在笑尘阁高楼，除了安排神州大典的事宜，顺便也接待远方来客，闲来还能跟弟弟多见面聊几句。
“明年神州大典后阁主还不能放下笑尘阁吗？”故溪言很伤心，自己似乎什么都帮不上忙。
“不能。”怎么可能？
“为什么啊？爹爹说如果我是萧翊林，你就会放下了，为什么？”
“若你是翊林，不要笑尘阁那我也了无牵挂。但你不是。只要翊林在笑尘阁一天，我都不会离开。溪言，我是他兄长……错认了他十年……”
“阁主还想去海上吗？”阁主之前自己说的，故溪言哭丧着脸。
“去，但是要等——”
“又等什么？”
“林儿抓的人有一位是正国皇族，后天他必须死。我已经修书送往青颍告知皇苔衣，他谅解还好，不谅解怕会再生事端……”
“我可以派人替你守着易水城！”
“嗯？”萧翊枫挑眉质问。
故溪言又低下头，万舫盟的人也不比正国人好多少，自己又没什么威信，让他们来易水城怕又给阁主添烦恼。
“溪言？”
“我要回海上一段时间。”还是爹爹说得对，要配得上阁主，自己还需要更长时间的历练。
“……一定要吗？”萧翊枫有些不舍。
“阁主舍不得啦？”故溪言坏笑，把人从窗台上圈到自己怀里，在他耳边软语。“什么时候阁主能安心随我流浪——”
“咳！”
悄悄话被人打断，故溪言抱着萧翊枫转身来，原是云浪谷二老。萧翊枫赶紧挣开故溪言从窗台上下来，脸颊微红请二老入座。
南宫之扇面无表情，唐缘之则一脸笑意。反正大外孙跟故溪言的事情早已是天下皆知的秘密，是他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两人你侬我侬。不过人都进门了俩人还未察觉，实在沉迷得不像话。
故溪言不怕唐缘之，反而还很喜欢这位老奶奶，但面对南宫之扇心里一直打怵，总觉得他对自己都是怒气，怪自己坏了他外孙的清白，败了萧大阁主的名声。
“小言，走，跟奶奶出去说说话。”唐缘之来拉故溪言。故溪言看看阁主，躲着南宫之扇随她出门，看来是爷俩有话说。
“祖父……”第一次被长辈撞个正着，萧翊枫略显心虚。
“寒毒已解还跟他待在一起，认真的？”南宫之扇就是想把事情问清楚。
“是。”萧翊枫也不知道还能让谁如此靠近自己。
“真若有意，笑尘阁不方便的话，尽可来云浪谷。”南宫之扇盯着小外孙，他也快满二十七了，确实该找人陪着共行此生。
“嗯？”萧翊枫没明白外祖父所指。
“不想给彼此一个名分吗？”
萧翊枫顿一下，这件事还真没有考虑过，低头来避开外祖父认真的目光：“溪言还年少，等他心能安定不迟。”
“是怕你时间不多，还是怕他只是一时兴起？”
“都有。”萧翊枫没有掩饰半点。
“你如今的修为是寒冰琥珀强行灌输出来的，不说在众苹伤了根基，就是之前寒气郁积入髓也早已消耗掉你的根本。我来前见过九凤先生，他也说解除寒毒只是暂时续命。想想易安的话不无道理，放弃这一身修为或可长度余生。”
能好好解释给自己听，又是九凤又是易安，萧翊枫知道外祖父格外在意：“祖父怕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儿心思深，白影怕压不住他，你回凝脂池休养，我留下。”南宫之扇的确受不了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会考虑。”
元月十六，平湖街市，唐轩在客店大堂边喝酒边听四周的闲言碎语，正国人多议论礼国的女子桀骜不驯难以得手，礼国人多埋怨正国商人轻浮无礼还狡诈多变。
回想半年前的事情，唐轩首先想到雪月行。
祥原城分别时，雪月行才开口说皇苔衣活捉了司空境，并从他口中撬出不少秘密。红莲教已经乱作一团，没人在乎他唐轩在宫城的生死，也没人顾得上他们这群礼国的使臣。
他们带他来到祥原才放人，一方面只是装作不知道这些事，另一方面是给他机会，自己选择何去何从的机会。祥原是个好地方，红莲教势力不强，皇族的势力也不强。
唐轩悄悄回红莲教，雪月行只说对一半，除了教内夺权，外部不少势力也虎视眈眈，红莲教内忧外患。司空境死生不明，他身为大弟子又不在，一时无人主事，此一脉被打压甚重，教中已无立足之地。
元月二十九，笑尘阁高楼上。
“你喜欢易天潼？”萧翊枫端杯糖水给小姑娘，她玩的满头大汗。
“他比所有人都有意思，也会哄我开心，但是他身边总有一个叫祝君澜的丫头，她不爱说话，就是跟着。”皇艺蓉跟自己义兄谈论着。
“林儿说易天潼挺喜欢祝君澜的，你最好换个人。”萧翊枫直言。
“你……呆子！”
喝完糖水，杯子往桌上一掷，皇艺蓉又跑出去玩。萧翊枫摇摇头，这妹妹也太过任性了些，不过由她去吧，吃点苦头就知道收敛了。
忽而身子抽痛片刻，收敛的寒气崩散，萧翊枫手撑桌面舒缓，一个月来第四次了，蛊虫似乎不太能受得了自己冰寒的内息！或许等弟弟成婚后，自己确实该考虑外祖父的提议，自散修为去凝脂池休养一段时间。
溪言走了多久了？
去年在故清风布置的花船上陪故溪言过完生辰，萧翊枫便回笑尘阁主事，惹得孩子一直闹别扭，最后竟真狠下心来又跑去了海上历练。
摸摸戴在脖子里的黑色玉石，萧翊枫拉回思绪直起腰来走到窗边远望。
明天硕鼠的女儿满月，错过可补不回来。硕鼠女儿生于除夕夜前夕，便也取名为夕，暂随母姓，年夕。至于为何只是暂随，硕鼠解释说要看孩子长大愿不愿意留在鼠门，若不愿意随母姓方便些；若愿意则随父姓更方便，到时候再改呗。
这夜子时，年夕满月，易水城大小街巷摆满了糖葫芦，所有人可随意拿走享用。好奇的人问起，也只问到是笑尘阁弟子受命所办，具体为谁无从问起。
“哇——”
故溪言进城拿串糖葫芦吃着，谁这么大手笔？一路从外城吃到内城，最后捎两串回离苑山庄，故溪言进门就开始喊阁主。
“溪言哥哥你回来了？！”皇艺蓉也拿着两串糖葫芦进门来，冲过来给故溪言一个拥抱。“四个多月不见……溪言哥哥你身上好臭！”
放开故溪言，皇艺蓉拿手扇着跟前的空气。
“嘿嘿，回来的着急，没顾上。”故溪言抬手闻闻自己的胳膊，的确是满身的腥臭味，一会儿怎么见阁主？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皇艺蓉又问一句。“算了，你先去洗洗吧，省的枫哥哥躲着不见人。除夕你都没回来，枫哥哥一天待在鹤梅崖不下山，可太过分了！”
虽然知道他应该是为了陪萧仲怡，但还是心虚地挠头，故溪言匆匆跑向阁主寝殿。
萧翊枫正躺在屋顶吹风，对下面蹑手蹑脚进门的人不闻不问。没多久，头发还湿的人已经坐在身边。
“又没有月，阁主看什么呢？”故溪言望着天空。
“没什么，听风。”萧翊枫眼睛一直闭着。
手撑在一侧，故溪言低下头来咬阁主的唇。
“我也想听，听枫。”
“……林儿婚期定在五月初一，能留下吗？”萧翊枫把故溪言脑袋推开，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把海上那点事说给自己听？他身上有血腥味，肯定又受伤了。
“有点麻烦事没解决完，拖久了怕生变，我这次只待一两天，无论那边结果如何一定在五月初一前回来。”故溪言抓住阁主的手压到瓦片上。
“你在做什么？”萧翊枫待着没动，发觉孩子的眼瞳越发深邃了。
“收买人心。”故溪言笑着把人拉起圈在怀里，阁主竟然这么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别胜新婚？
第一次来淳于家的府邸，故溪言乖乖跟着阁主走，在看似简单低调实则机关遍地的宅院他还是老实一点好。
硕鼠也是见公子爷第一次从正门进，忙亲自过来迎。知道是故溪言想看小孩子后，硕鼠把两人引到一间无人的房间，没多久年夕便被妇人抱过来。
“小家伙嗜睡。”硕鼠看着女儿笑得温柔。
故溪言站在一旁，惊奇地看着襁褓里小小的人儿，她脑袋还没他手掌大，粉粉的，看着软软的，比花苞还生嫩。抬手不敢碰，怕指甲会把她划伤。
“这是睡着了才能抱过来，醒着的时候一定要看着她娘亲才行，不然小人抱着也哭，真真是个坏丫头。”硕鼠小声抱怨，却满脸堆笑。
故溪言回头看站在远处的阁主，他怎么比自己还小心？
“公子爷收着些寒气不会扰到她的。”硕鼠对萧翊枫宽容一笑。
萧翊枫点点头，还是站在原地没动，时而身上寒气崩散只有自己知道，小婴儿嫩生得很，承受不起万一的意外。
两人并未逗留，正如硕鼠不会出现在离苑的大宴之上。他们走后寸缕清赋斋的人来送礼，礼盒一角有明显的“萧”形古文字。硕鼠亲自接过来，回房间先交给年良，礼盒中肯定是给孩子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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