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躲过,水鸢落一脸惊疑。
孩子红着眼睛,呼吸很急促,手腕脚腕还带着铁环,似乎之前被人囚禁过。一边躲一边观察,水鸢落觉得他应该是不辨敌我。
龙骨扇趁机在孩子额头一点,让他昏睡过去,水鸢落扶着有些不知如何安置。
这样子很可能是出逃被追,难道要把他带回去照顾等人追上门吗?雷清生肯答应陪自己来兰城找萧翊林已经很勉强,再给他添麻烦实在不妥当。
“谁?”
水鸢落忽然喝一声。
身着黑衣的女人从街角走出来,尽管有灵气滋养,也遮不住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尤其横着一道不消的刀疤。而且看起来,她并不是兰净国的人。
“能察觉到我在,就没察觉到刚刚另有两个人跟着你吗?”
“我知道他们在。”
从下船开始那两个人就跟着,水鸢落一直知道,只是这女人气息出现之后他们的气息便消失了。
“已经到了兰城,他们不能再留了。”
把孩子交给大夫诊治,才知道“他”原来是个女孩子,水鸢落跟带自己来医馆的女人在门口谈话。女人说跟踪的人就是雷清生安排的,她总要问个明白。
“翊林不在相府?”水鸢落倒没有太多惊讶,她早有被欺骗的准备。
“引你来这儿或许是为了把他引来。”女人解释一声。
“我又如何信你?”水鸢落盯着房中那孩子去掉铁环之后发紫的手腕,什么人会如此虐待一个孩子?
“你信得过萧翊林,就信得过秋词来。”女人温柔一笑。
“你知道词来?”水鸢落打量着这女人,她也是从礼国来的?
“当然知道,他十岁前都在我身边。如果消息没错,他房中到现在都挂着一幅水墨并蒂莲花,我离开后托故清风送的,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我想他应该告诉你了。”
“你……”水鸢落站直身子。
“是我。”秋敏水点点头。
水鸢落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知道他们引词来到相府做什么,但雷清生那家伙绝对信不过,而且很可能置你于险地。我现在也不清楚词来的下落,但是他肯定跟故清风在一起,或许在兰城等他是最好的办法。”
“他……萧阁主还没找到?”水鸢落已经不习惯称萧翊林为词来。
秋敏水摇摇头
万舫盟得不到萧翊枫的消息,肯定是盟主压住了。除了盟主不可能是别人,毕竟只有他比故清风威望高,而故清风正急着找萧翊枫。
“什么消息都没有吗?”
“据说是一个和尚为了修行带走了大公子,按道理他们应该在大悲国,怎么会又牵扯到兰净国的相府?”秋敏水也想不通。
“既然如此,我还是先回去,看雷清生到底有什么目的,额……”
“暂时叫我秋姨吧。”秋敏水看出水鸢落的窘况。
“秋姨……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又怎么会跟到这里来?”
自从故清风来西方之后,盟主一直不许其他船只通过海上浓雾,秋敏水担心秋词来也无计可施。水鸢落出来找人时,秋敏水便关注着,直到看见雷清生出现。万舫盟的人一般不会主动与笑尘阁的人打交道,意识到不对劲,秋敏水上船跟了来,一路都在暗中保护水鸢落。
这些,秋敏水不可能全部讲清楚,尤其是万舫盟的事情。
“词来回萧门后我便不再出现,但是从来没远离过。其实这些年我跟雷清生效命于同一人,他接近你肯定另有目的,我不放心便跟了来。”
“多谢秋姨照顾。”
“水门主最担心的就是你,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出来找?”
“我偷偷溜出来的,没告诉娘亲。”
水鸢落吐吐舌头,还是第一次这样做,不知道娘亲会不会大发雷霆。之前仰慕萧翊枫都是远远看着,从来不敢近身打搅,但是对萧翊林,水鸢落想与他比肩而行。
秋敏水笑着摇摇头,果然都是孩子啊!
“对了秋姨,既然你们效命同一人,若是雷清生有令在身,你帮我岂不是……”
“不必多虑,我就算杀了他也不会有事的。”
万舫盟没有同门情谊,只有利益相关。只要不耽误盟主的大事,稍微因个人恩怨捣点乱是很正常的。
来到新的码头,故溪言正考虑要不要直接买一艘大船来,目光在人群中游荡,忽然就看见了在浓雾中给自己引路的自关月。
自关月颔首致意,接着来到故溪言跟前。
“故公子。”
“你、你是来接我的?”故溪言喜出望外。
“怕是要故公子失望了。”自关月悻悻而笑。“我来替岛主传话,萧阁主的确在湘扉岛,也安全得很,请故公子先解开沧海遗珠,否则别想见他。”
文月卉安静看着自关月,自徐来就没什么话带给自己吗?
“凭什么!阁主是我的人!”故溪言气得原地跺脚。
“对,若不是成了故公子的人,萧阁主也不会狼狈至此。”自关月轻嘲一句。
“你什么意思!”故溪言揪住自关月衣襟。
“自废修为,男身怀胎又被困孤岛,他聪明得很,乖得很,也小心得很。岛主不怎么会说话,他也不怎么会生气,时间久了肯定会出问题。言尽于此,愿故公子早日解开沧海遗珠。”自关月只是有些可怜萧翊枫,要不是肚子里的骨肉是故溪言的,岛主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你别走,阁主……”
“萧阁主肚子里是故公子的血脉,更是故清风的血脉,岛主在意得很,他不会有生命危险,故公子安心。”
把文月卉当做空气,自关月转眼间已远在船上,下一刻不见人影。
“他什么意思?”故溪言转头问徒儿,有些理解不了,阁主到底有没有危险?
“听起来好像是岛主在意师父的骨肉,只是因为他是故大侠的血脉,至于阁主……岛主并不是很关照……”
“这就是他。”
文月卉沉重呼吸着,除了故清风,他什么人都不在乎。如果故溪言跟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只能留一个,都是故清风的心头肉,真不知道他会怎么选。
100、牢狱之灾
“阁主、阁主……”
“文雅知道的话,会好好照顾他的,不至于完全落在岛主手里。”似乎是把故溪言归于同类人,文月卉试着开口安慰。
“娘亲?”
“她没忘了你,常常找人打听你的事情,之前是骗你的。”
一动不动盯着文月卉,故溪言不知道现在是该谢谢她,还是因为被欺骗而冲她发脾气。但是发脾气有什么用?根本就打不过。
“那我弟弟呢?也是骗人的吗?”
“这是真的,那孩子比你小两岁,还是三岁?我记不清了,但是你们兄弟俩都是七月初七生辰,很有缘。”
“……我娘亲真的会照顾阁主?”故溪言再确认一遍。
“我保证。”
故溪言暂时放松一笑,冲着文月卉深深弯腰作揖道谢。
“去找你爹吧,木家或许有人知道沧海遗珠如何解。”文月卉转身躲开。
“不去海上试试吗?”故溪言望向船只。“爹爹说了,只要在海上吹响《渡沧海》,他就不会不理会。”
“可他就是不让你入岛,你又能怎么办?”
故溪言收回目光盯着地面,是啊,上次吹《渡沧海》来的人就是自关月,岛主自徐来会理会,但不一定、甚至说根本不会亲自见自己。
太过分了!
故溪言把脚下一颗石子踢飞出去,真是气愤难平。
眼看着石子落到一个人的头上,江川月箭步冲过来抓着师父肩膀让他转过身来,顺势勾肩搭背往回走:“师父你砸到人了。”
“啊?没砸死吧?”
“不至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先走的好。”
斜眼瞥着两个做贼心虚的人故作镇静往回走,文月卉无语至极,有她站在这儿,别说一个小石子,就算刚刚扔的是一把铁锤现在谁敢过来质问?
骑着马跟在木倾的马车之后,萧翊林目不斜视,两个最在乎的人都下落不明,他对兰城的一切都没兴趣。
木倾早已送信回相府,嘱咐他们如果遇到水鸢落一定好生招待、不可怠慢。萧翊林暗叹口气,木倾这家伙明显口不对心,鸢落就算出事他也可以推卸责任。
正忧愁,故清风伸手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萧翊林往人群中看。
“娘……”
萧翊林睁大眼睛。
秋敏水温柔一笑,低头在人群中跟着往相府走。一眼知性,萧翊林虽然正名归宗,却还是她的儿子秋词来。
萧翊林时时目光寻向秋敏水的背影,一晃十余年不见,她苍老了不少。既然是故清风的故友,怕也一直待在海上漂泊吧。
“敏敏小妹在这儿出现,想来水门小姑娘的确来了兰城。”故清风轻声跟萧翊林说话。“她把你视若己出,自然会关照那小姑娘。”
“一会儿到相府,我想先去见娘,先生能帮忙吗?”
听萧翊林毫无生涩的称秋敏水一声“娘”,故清风欣慰而笑。这小子回萧门后对自己很生分,始终保持着一分距离,肯定是怕萧翊枫察觉出来。这一分距离,怕是裂成鸿沟填不平了。
“应该的,不过你现在离开更好。”
萧翊林看故清风一眼,恍然醒悟。点头致谢,直接从马背上翻身而起,越上房顶跑开。
让人停了马车,木倾探出身来查看。故清风信马上前,解释说萧翊林似乎看见了水鸢落,便追着去了。
“晚辈派人……”
“不必麻烦,他丢不了,送逝者回府才是当务之急。”
“谢先生体恤。”
由于尊长亡故,木倾已经取消今年的生辰大宴。府上丧葬用品皆已准备妥当,只等他把尸骨带回去。
在无人的街角与秋敏水见面,萧翊林笑着喊娘,冲上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如小时候她抱着自己。
“你多大了?”秋敏水嗔怪一句,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你不知道我多大吗?”放开秋敏水,萧翊林依旧笑着。
“你啊……”秋敏水细细看着萧翊林,真是越看越喜欢。“越长越像你爹爹,论形貌大公子更像,但是论神韵,你可比他像多了。”
“既然我像爹爹,为什么萧门还会一夜之间被灭门?”萧翊林一直不懂,却不敢揭兄长的伤疤。
“这些事都过去了,没有人能解释得清。”
“罢了……娘,你知道水鸢落吗?”
“她啊,”秋敏水收起笑容,稍稍皱眉。“她现在身陷牢狱,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怎么回事?”萧翊林紧张起来。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鸢落偷跑出来找你,被雷清生故意引到此地,似乎是为了把你也引过来,但是雷清生一直没为难她,只是哄骗着。前些天她救了一个孩子,我帮着解决了些麻烦,之后她把孩子交给我,自己回去找雷清生。本来雷清生攀附相府,能保护鸢落,但是等追这孩子的人找上门时,偏偏是因为受相府庇护两个人都被抓了。”
“因为相府?”
“相府一直在暗中与国王作对,鸢落怕是因为那个孩子搅进去了。”
“知道落儿被关在哪儿吗?”
“在宫城大狱中,我只能跟兰净国的人简单谈话,大狱那边过不去,里面机关重重,硬闯不太可能,怕还是要相府出面,或者把孩子交出去。”
“那孩子在哪儿?”
“你要见她吗?”
“方便吗?”
“她意识受损,不辨敌友,你若见最好暗中相见。”
“算了,先回相府找故先生商量一下……他们引落儿过来肯定也是通过我引故先生来这儿,让他没时间回湘扉岛。对了,故先生说哥哥可能在湘扉岛。”
“湘扉岛……”秋敏水显得有几分慌乱。“故兄都告诉你了?”
“知道一些,娘,跟我回笑尘阁吧。”
萧翊林不想秋敏水再去海上流浪,一开始不懂,后来才知道因为自己不想公开身份,只想以秋词来的身份陪着兄长,她才消失,任谁也别想找出些蛛丝马迹。更多的,尚不可自保的秋词来要护着兄长,自然不能有任何牵挂与牵绊。
“好。”
湘扉岛。
“怎么样?这两天有了点力气,他总想起身坐坐。”帮萧翊枫擦干净嘴角,文雅转头问自徐来。
“依着呗,能坐就能走,总躺着也不好。”
“他身体到底怎么样?到时候会不会有危险?”
“虚弱的人我见过,虚成萧翊枫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见。没见过寒冰琥珀,你也听说过吧?五六岁就随身带着修炼,他怕是去众苹时已经自知身体不行了,啧,怎么说,可能是在云浪谷修养的还不错,又幸亏寒毒从髓中被除,能狠心散去一身修为说明他不想死,这几个月好好养着——”自徐来停顿一下。“还有一线生机。”
“为什么这么说?他身体不是已经用药调理的差不多了吗?还有危险?”自恋问道。
“为什么?你当然不懂。”自徐来一笑。“十月怀胎辛苦,可一朝分娩痛苦得很,疼还不是问题,要是没力气把孩子生下来,基本是一尸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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