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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扬和九秋退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九扬说：“终究要面对的，嗯？”
唐文沅甩开他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泪。
他的怒气难以对沈墨之发泄，便对着九扬发泄，“我们为你而来，现在却弄成什么局面？我们兄弟反目了，你们得意吧？他都记起了，没错，我上辈子就是贾清，哪又怎样？我不记了，他不做唐文洛，我还是做我的唐文沅！”
九秋冷笑了一声，“就你把他当作兄弟吧……”
沈墨之穿过他们，上前来到唐文沅面前，严肃地说：“因为你不记得一切，才以为我们都错了。”
“一辈子有一辈子的过法，难道是我错了？不说我，爷爷怎么办，唐家怎么办，你们不要太自私。”
“对唐文沅来说，没有错；但对贾清来说，大错特错。”沈墨之按着他的两臂，说：“你我在阴间百年的等待，不是为了唐家。你忘记了，我就提醒你——我们终有一个要伤心，但不要伤他的心，这是我们的协定。”
没想到，到头来又是沈墨之为他说话。
九扬低声说了句：“谢谢，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言不由衷的话就算了。”沈墨之扫了他一眼，想到往日对他的痴狂，不得不认同自己真的瞎了眼，竟然为他做出那么不得体的事。
他又说：“你们的事，我不管，但记住你答应我的。”
“恐怕要你失望了。”
“失望不失望，我说了算。”
“那你答应我的呢？”唐文沅咬牙问。
“我说话从来算数。”说罢，就见到唐文沅的眼睛回复了光彩，没有比他这个当了他二十七年兄长的人更了解唐文沅是有多容易哄的。
他像小时候一样，掐了掐唐文沅的脸颊，说：“走吧，仙界的那些仙，已经等候多时了。”等他们都点头了，他便安排道：“蚩敖带头，我殿后，一上了天梯就别回头，咬牙一口气上得到去，便是仙界；要是掉下来，万丈深渊下就是地狱。”
“成！这高岱山我们都走过来了，我们还怕什么？”九秋抬起头，眼睛明亮地看着深入云层的天梯。
“阿一，九扬，你们夹著文沅走。他体力不够的话，就由你们带他上去。”
“可以。”鬼一子答道。
九扬却担心地看着沈墨之，“那你呢？毕竟……”
“没有用不尽的体力，比体力更重要的是意志。九扬，你不清楚我在良常山上受的苦。”他打断了他的话，冷声说：“九扬九秋阿一，别丢了我们先辈的面子。这仙界，我们闯不过也得闯。”
上天梯之前，沈墨之看着九扬的背影，暗道——小扬，再等我一会儿吧。
75、【七十五】
天梯用绳子做，本来就不好爬。鬼一子上去之后，梯子已经晃得很厉害了。
这还不算什么，他们都上去了，但离地面越远，梯子就越不好控制，连鬼一子也举步艰难，底下的便也跟着胆颤心惊起来。
从这样的高空掉下去，底下就是烈火洪洪的地狱，可不是说笑的。
到后来，唐文沅的体力已经消耗大半了，他只能咬紧牙关跟着鬼一子走，鬼一子上一步，他就跟着上一步。
他的额头冒着冷汗，再没有精力去估计前路还有多长。
他大汗淋漓，汗水滴到他的睫毛上，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没有力气腾不出一只手抹汗，只能拼命地眨眼，试图把汗水眨去。
爬绳梯本来就是极耗费体力的事，莫说唐文沅，其他的都有些吃不消了。
他们分明爬了很久，太阳却越来越毒辣，悬在他们头顶似的。
快下山吧——既然他们不能回头，就只能盼着太阳下山。然而，他们走了大半天之后，天还是极亮的，太阳并没有落山的打算，似乎在捍卫着上方的仙界，不让他们闯进。
唐文沅体内的水被抽走一大半了。他嘴裂唇涸，正要往上爬时，却一道银白色的光掠过眼前，他左脚上去了，右脚却踏空了。
跟在他身后的九扬立即伸手托着他的脚，把他推上去。
见鬼的东西，他们一个二个都是有道行的，却都被这东西难住了。
这个时候，九扬下面的蚩敖惊叫了一声，他也踩空了。
“我去！你可别掉下来！”底下的九秋骂道。
“罢了。”蚩敖喃喃道，接着他从绳梯跳出去了，九秋睁大眼睛呆住看他，只见他变成一条十多米长的金龙。
他绕了一圈，庞大的龙头才能对着他们，他呼了一口气，立刻把绳梯吹得摇摇晃晃，结果他还没有开口，就被暴躁的九秋抢话了。
“你！把你的头转过去，别对着我们！”难为他扶着梯子，还有力气张口就骂，那头红发也跟着更亮眼了，“你别说你现在才记得是一条龙，能飞上去？你这条龙，我还以为那普照是个什么东西能拿走你的龙筋，我总算明白了。我还真的没见过你更笨的龙。”
“你以为谁都配让我带着飞吗？今日我就是看在墨之的份上罢了。”
“这时候就别吵了。”九扬担心地看着唐文沅，对蚩敖说：“你先带他上去吧。我们还可以。”
“不用，你们都上来吧。”
他绕近他们，伴随着一股气流，绳梯晃得更厉害了。
鬼一子想都不想，就往他的粗长的龙身跳去，坐到他近脖子处，紧抓着他的双角。
见状，九扬也跳起，捎着唐文沅跳到蚩敖身上，他分出一尾紧抓着龙角，再把唐文沅紧紧搂着，而后再分出二尾将九秋和沈墨之拉上来了。
沈墨之抿着嘴，脸色泛白，嘴唇干裂。
他没有说话，却暗道——放着蚩敖这条真龙不用，他真是当人当糊涂了。
而唐文沅则缩在九扬怀里闭眼歇息着，他已经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心脏也好像背一颗大石头堵住似的。
却突然有一股暖流流入他体内，他把眼眯开了一条缝，便见那对白玉似的手正运气给他，那石头也就被冲散了，他的脸色才好转了。
“好了，我们上去吧。”蚩敖自负地动了动钢丝一般的须髯，却恰巧打到九秋，不过这次九秋还来不及开口责骂，他就直飞上天了，惊得九秋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仙界高而渺茫，而且防他们魔妖鬼三界防得厉害，倘若他们不经天梯上去，根本不可能找到仙界。
但蚩敖不同，真龙位列仙班，天生对仙界就有一种感应。
就这样，蚩敖左回右绕地直飞到仙界。
他在一片飘渺的云上放下他们，云的前面就是进仙界的大门，此时用大石堵住了，而旁边正挂着那条不可能爬上来的天梯。
九扬他们自他身上下来，除了鬼一子以外，都是脸色煞白的。九扬佯装冷静地站着，还顺带扶着唐文沅。
至于沈墨之则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后，就神色自若地走到云边，往下看去，只见一片云海，只有天梯穿插其间，谁知道这天梯到底有多长呢？
“休息一下吧。”沈墨之盘坐下来说。
九扬却说：“很快里头的仙就知道我们闯进来了，我们应该乘他们不备进去。”
“我们的体力都消耗了不少，此时进去，对我们也很不利。”他看着九扬小心翼翼的样子竟然心疼了，不是为到他梦里的九扬，而是这个他五百年前出关以来见到的九扬。
那时的九扬目空一切，并不畏惧世间的一切。他下山时因顶着良常山的名号声名大噪，九扬不认他就罢了，三言两句不合就跟他打起来。
他的修为虽在他之下，但那自信的模样却漂亮得很，难怪那时候他也不曾深究他的九扬是否出了问题。
而此时他的小心谨慎，却迫使沈墨之想到他五百年来所遭受的苦难。
再看素来嚣张跋扈的九秋，他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将九秋保护得这么好？
或许代价就是折断过的那五条尾巴吧。
“但……”
九扬正要说话，就被沈墨之抬手打住了，难得放软了声调，还打趣道：“这里不说你我，不是还有他们吗？难道为了我们几个，整个仙界都会倾巢而出吗？他们不会，只会小看我们了。”见他们都笑了，他便再说：“休息一会儿，理顺气息，才一鼓作气进去吧。”
“对，哥哥。”九秋笑到：“还有我呢。”
九扬只好扶着唐文沅坐下来，正要给他运气时，沈墨之却来到他的身边，“我来吧，唐家的东西，我还记得的。”
听罢，唐文沅就扯起嘴角一笑，不知怎样突然有些如释重负了。
他说：“哥，天下间应该再没有一条河能使你单单忘了这二十七年吧？就算我喝了记川水，我们都要带着这辈子既的记忆活下去，对吧？”
76、【七十六】
唐家要修内功，往日唐文洛的功力已够深厚，然而对沈墨之而言，这二十七年的内功轻如鸿毛而已，不过多学了天山宗流传下来的道术，倒算收获。
他与唐文沅掌贴着掌，虽功力未变，但加上了天魔的运气之法，他掌中运出之气便更温绵纯厚，加上他们的内功师承一脉，暖气立即通行唐文洛全身，融为一体，他的脸色跟着红润起来了。
唐文沅忽然想起小时候他和他哥哥就是仗着家里有人给他们运气和疗伤，终日满地跑，跑得没力气了就找个空旷的地方躺下，等家里人来接。
现在跟那时不是很相似吗？
鬼一子和蚩敖歇息够了，就起来研究堵门的石头。
忽而鬼一子推出双掌，要把大石打碎，却只有訇然一声，大石纹丝未动。
蚩敖感兴趣地也来了一掌，也未能动大石一份。
见及此，沈墨之只是挑挑眉，而后问唐文沅：“曹仲给你的另外两个锦囊呢？”
“啊，在这儿。”唐文沅在空荡荡地背包里轻易地拿出两个锦囊，“他说了，这两个我们需要的时候随意拆就好了，不知是什么呢——”他打开其中一个，随即皱着脸说：“小仲子不是耍我吗？怎么给我请仙符呢？连土地公都请不来，还能请得到哪个呢？”
“那两个门神。”沈墨之拿着黄符起来，念了一遍请仙咒，却毫无动静。
九秋笑了一声，“这仙界不行啊，客人都来了，怎么还不出来接客呢？”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清风徐起，一把温厚的声音戛然响起，一个穿着白麻布，背着桃木剑的男子站到他们中间，朝手执黄符的沈墨之拱了拱手，“在下神荼，阁下就是唐大公子吧？”
沈墨之点点头，客气地说：“久仰。”
“不知哪位是唐二公子呢？”虽如此说，神荼却扫过那些老脸孔，停在唐文沅身上，“二公子是曹爺的朋友，若有相助之处，但说无妨。”
“曹爷？”唐文沅大笑出声，他觉得这句爷配在曹仲身上就跟配在他身上一样好笑，他只要幻想一下，就受不住了。
不过大事为重，他努力压下笑意，对着眼前这个眉目飞扬凌厉的门神说：“曹仲应该跟你说过我们要进仙界吧？”
“是的。”神荼颔首微笑，“在下可以带你们进去，但是妖鬼二界的，请回吧。”
说罢，他背后的桃木剑飞快地动了动，三道强气就直往九扬他们冲去，最后却停在他们之前，化散了。
“不行，他们是跟我们来的，我们要一起进去。”唐文沅强硬地说。
“神荼，我们的来意，你很清楚。”沈墨之的手放在背后，动了动，示意九扬、九秋还有鬼一子站到他的身后，“我们费了不少力气才来这里到，谁都不可能无功而回。”
“看在曹爷的份上，在下能带你们两位进去。但要把妖鬼二界的放进去，就非在下所能了。”
这时，九秋踏脚上前，要给神荼一点颜色看。
就在他来到神荼面前时，那把桃木剑就脱鞘而出，挡在他们之间。
“九王子，请回吧，你们进不去的。”
九扬听出弦外之意，问道：“此话何解？”
桃木剑回到剑鞘里，神荼带着他们来到大石前。
他抬起手，对石头比划了几下，只见中间现出了一条裂缝。
他从裂缝把石头拉开两边，拉出足够一个人进去的空隙，仙界的光景也露出一隅了——很冷清。
接着空隙中有闪电送上落下，像一个电网。
神荼摆了一个“请”的手势，请沈墨之和唐文沅进去，不过蚩敖却站了出来：“我先进吧。”
蚩敖进去了，通过闪电进去，却丝毫无伤。
他在里头大呼道：“快进来吧！”
听罢，唐文沅也顺利地进去了。轮到沈墨之时，他却不动脚步。
他盯着神荼问道：“所以他们根本进不了这里？这就是你们仙界玩的好把戏？”
沈墨之言辞间对仙界的轻蔑使神荼有些吃惊，更使他吃惊的，却是他拿出一个锦囊，倒出了三颗药丸，带笑道：“不知是你们仙界的阵法厉害，还是万俟的药厉害。”
“你说的万俟若然是当今万俟家的……”
“天魔的二弟子。”
神荼收敛起笑容，那凌厉的眉眼顿时现出了威武，还有若隐若现的杀气。
当初曹仲请他和郁垒助这唐家双生儿，可不曾说过他们和天魔有勾连。
然而他转念一想，杀气又消失了。
他又做了个“请”的手势，沈墨之便把药分给九扬他们。
九秋欢快地把药吞下了，但是九扬和鬼一子却凝视着手中紫色的药丸。
如此难得的宝物何必浪费，他们真应该闯进去。
“别想太多，万俟并不把他的药太当一回事，他只是不喜欢把炼过的东西再炼而已。日后要的话，再向他要就好了。”
既然如此，九扬和鬼一子也不作多想，同时把药吞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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