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很不妥。”九扬抓着他的两臂,说:“我要看看黑蜘蛛精跑到来西洋,还有什么东西帮助他。那些小蜘蛛是他的血肉,他嗅到了我们的血气,他应该知道我来了,你说他是不是在结网?”
“蜘蛛网罢了,他结一个我破一个。别说他了,今晚真的要睡这张床吗?想到那些小蜘蛛从床底出来,我可睡不下。”
九扬缓缓放开他,坐到床上,“你从前可没这样的公子气。”
“你都说了这是公子气,我这辈子可是唐二少爷,跟从前天生天养的能比吗?九扬啊,这可是我们在异国的第一个夜晚,却要睡在这个鬼地方,一点儿都不浪漫。”
“你想怎样浪漫?”
唐文沅想了一会,说道:“比如灯要暗一点,朦胧朦胧的,我们手里一杯红酒,一边喝一边聊。喝到最后,你半醉了,我们可以洗个鸳鸯浴……”
他正说得高兴时,九扬却从头上拔了几根头发,那些头发在他掌心里变成了一团白毛。
接着他呼了一口气,那毛就变成床一半大小的软毯。
他将唐文沅拉到床上,然后骑到他的腿上,俯看著他,问道:“睡在我的毛上,这样够浪漫吗?”
那时唐文沅正浮想联翩,刚想到他俩坐在浴缸里,正要做一些不可言的事情,九扬这一下使得他的想像直接跳到那晚他们纠缠在床上的春光。
偏偏九扬还摩擦着他的大腿,他的鼻血便喷发而出了。
九扬愣了一愣,才笑道:“看来你的公子毛病还是能治的,这时候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对着你,还在意地方吗?”说罢,他就举手按下九扬的上半身,抬头吻住他的唇。
过后,他才问:“对了,你说那个怀特先生有古怪吗?”
九扬坐到他旁边,他立刻枕到他的大腿上。
“古怪肯定是有的,但也害不了我们。文沅——”他若有若无地摸着他的头发,看向窗外胡乱拍打的大树,“明天我要是杀红了眼睛,你……”
“傻瓜。”唐文沅笑道:“还用得着你杀红眼睛吗?有我在,我就把黑蜘蛛砍剩一条腿,你拿那条腿出出气就好了。”
九扬低头一笑,下一刻又听唐文沅说:“不对,应该要两条,另一条给小秋解气。”
115、【一百一十五】
夜半,房内响着沉实的呼噜声。
唐文沅说睡就睡,九扬却直直地坐在床上,死盯着窗外还使劲拍打着的的参天大树。
大概是木麻黄吧,一条条绿枝胡乱地拍打著窗,但怒吼的风早就停了。
九扬想到了那死去多年的老朋友,它用同样庞大的树身为他挡住来势汹汹的黑蜘蛛精,。
那时他狼狈地带着身负重伤的九云夫妇回到屋里,他出屋的时候,漫天黄叶枯枝。
他逆着风走回去,跪了在横躺地上的断木前。
为他们死去的,又何止这树妖?
他双目露出寒光,剑锋一样的,但手下的动作却很轻柔。
他将抱着他大腿睡得极熟的唐文沅推开,下床,再把半边毯子盖在唐文沅身上。
他推开窗,跃了出去。
掌一推,窗就无声地关了。
他站在树下,抬头看着这参天巨树,问道:“你是什么。”
那树停住了,还是树的模样,却像是有灵的。
九扬感觉到那双藏在枝条里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一刻,那树吼道:“RUN!”
九扬不懂洋文,只听树又吼了一声:“NOW!”
他虽听不明白,却莫名地将他的大吼与当年树妖的一句“快跑”联系在一起。
他退了一步,同一时间,屋内传来凯萨琳的一声尖叫。
他随即往虚空一劈,回到屋里,恰巧碰上了衣衫不整,踉跄地跑下来的凯萨琳。
他立刻拉住她,问道:“什么回事?”
凯萨琳很快就平静下来,拦着九扬,“九先生,这是怀特先生家族的事,我们不能干涉。”
忽而,九扬转过头去,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掠过,而且带着一阵死水般的臭味。
他马上跟着那气味上楼,口里说着“不能干涉”的凯萨琳只拉了他一下,就让他前进了。
她环抱著双臂,在黑夜中坐到残旧的沙发上,点起一支烟。
九扬沿着气味到了二楼,停在怀特先生的房门前。
门紧闭着,底下的门缝透著半明的光。
他看了尽头的尾房一眼,很快就走了过去,画了一个结界,才回到主人房前。
他微尖的耳朵动了动,听着里头的争执声,但都是洋文,他半个字都听不明白。
又有一个东西在他身后掠过,他回过头去,什么都没有,反倒是那些被他们赶出房外的小蜘蛛又从四方八面出来了。
这时大钟响亮的“铛”的一声,不知哪来的一群乌鸦飞进屋里,朝他扑去。
他吃了一惊,抬起手,一掌拍了过去。
那乌鸦就自带头的起,结成冰,直直地跌倒地下。
房内传来响亮的一记响指,跟着是沉沉的破碎声,恍若整个房间都被拆了。
怀特先生沙哑的声音随之而来,“Get out of my house.”
门开了,那带着死水般的东西夺门而出,九扬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他斗篷的一角。
却听怀特先生先生说:“九先生,请让他走吧。”
九扬放开了手,那东西飞快地跑了,怀特先生来到他面前。
“看来你有很大的麻烦。”九扬说。
“我背叛了我的家族,他们希望我能让你所说的黑蜘蛛精跟我们合作,他们需要一股邪恶而又强大的黑暗势力。”说罢,怀特先生就打了一个响指,凯萨琳和那个棕色皮肤的男人就来到九扬身后。
他问道:“你们让九先生过来的?”
“怀特先生,这已经不是单纯你们家族的事。”
“这是维奇先生的意思?”
凯萨琳摊摊手,说道:“他们插手,总比我们插手好,不是吗?”
“凯萨琳,希望你记住,我与维奇家族只是合作关系。”他又转过头跟九扬说:“九先生,倘若我是你,不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河水不犯井水。”
早上唐文沅睡醒的时候,旁边已是空荡荡的,毯子被他一个人捲着。
他伸了个懒腰,下楼就见到九扬他们已经坐在长方形的餐桌上,吃着早餐。
他坐到九扬旁边,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道:“这是西方的礼仪,对吗?”
凯萨琳把新烘的面包放到桌上,然后分别跟唐文沅和九扬来了个贴面礼。
唐文沅挺乐的,但是九扬却板起脸来,说道:“我们C国人说的是男女授受不亲。”
听罢,凯萨琳就对九扬抛了媚眼,“这样听来,九先生应该不知道女人的滋味,或许知道了,喜欢的就是女人了。”
“诶,你这话就不对了。女人的滋味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对他来说,我的滋味已经够好了,还用再试什么女人吗?对吧,九扬?”
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九扬板着脸不说话,凯萨琳豪爽地大笑出声,怀特先生也赏面地笑了两下。
116、【一百一十六】
窗户的黑色帘子已经拉开,午后的阳光太亮,似乎要扒了屋和人的皮,将它们原原本本的样子袒露出来。
屋是不怕的,大不了从角落扒出蜘蛛丝,让阳光一丝丝地数;人却背著阳光,虽没有明说出来,心里却是没有底气的。
怀特先生坐在摇椅上,本来他矮小的个子陷在椅子里是高见不了背,低见不到脚,但他换了副皮,不是那十三四岁的金发少年,而是一个黑发的年青男子。
阳光下,他的头发被照得根根分明,只是亮得不像真的。
“怀特先生,现在就去地下室吧。”九扬进了屋,立刻用手挡著窗户透进来的光。
光透穿了他白玉似的手,似乎可以见到修长的指骨,但这亦不是真的。
“九先生,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意思。”
“我不相信一只狐狸能做什么。你们已经见过我本来的模样,我却对你们一无所知,我不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们,克劳士会预备好你们的回程机票。”
“抱歉,怀特先生,我不是你的手下,我不可能放过黑蜘蛛精。”
说罢,九扬转身就走,门却在一记响指下牢牢地关上了。
九扬回过神来,手轻轻一动,窗帘全都拉上,把那扒人皮的阳光挡在外面。
他来到怀特先生的面前,问道:“你我都不是人,何必看不起我?”
“一旦开了门,必定要毁灭里面的恶灵。”
“我不会让他逃走。”
“但我不能相信一只狐狸,我见过太多狐狸,狡猾却愚蠢,我们这里没有谁会相信一只狐狸,与你合作的话,将会诋毁我的名声。这样吧,唐先生跟我过去……”
他的话被一只手勒住了。
他来不及反应,九扬就已经捏住了他的脖子,弯低身,那黝黑的眼睛带着寒光。
“我从不以我的年纪说事,但不妨告诉你,在我面前你只是个黄毛小子。我只说一遍,黑蜘蛛精一定要由我所杀。怀特先生,倘若我是你,不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怀特先生打了一个响指,天花板上的吊灯就要摔下来,只见九扬的耳朵微动,甚至没有抬头,就有两条白色长尾将吊灯顶会天花板。
怀特先生的脸色这才变了,对着九扬冷冰冰的脸,他敢保证说,他活了这么久都不曾见过这样的狐狸。
突然,九扬收起尾巴,一把拉起怀特先生,同时,门被破开了,一阵狂风令他们滚到角落。
他刚起来,定睛一看,那是一团黑雾,又破窗而出了,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追了出去。
“九扬!”唐文沅冲进来,跳过一地破碎,扶起九扬,“你怎样?有没有受伤?”
凯萨琳和克劳也进来了,将怀特先生扶到一边,问道:“怎么一回事?”
九扬一直盯着窗外,说道:“孟姑姑追鬼三子来了。”
“他们为什么会追到这里来?我刚才在练功,将完的时候,就听到外头那棵树哒哒的拍着,接著他们就来了。我说,那个鬼三子不是被墨之打回四十五层吗?怎么又出来了?他这东西还真多事……”
九扬伸手止住唐文沅,盯着墙说:“这里本来有个花梨木镜子。”
“那镜子是我父母从一个I国人买回来的,家里都有几件东方的家具,没什么特别的。”怀特先生解释道。
“那可不一定,要是鬼三子拿走了那镜子,就肯定有特别。”唐文沅说道。
“怀特先生,那鬼三子是我们东方至恶的东西,我想他已经知道黑蜘蛛精在这里,无论你怎样想,我现在就要去地下室!”九扬客气地摆手,“请带路。”
像是要证明他的话似的,孟梦折回来了。
“你们都来了?快告诉我,除了那块镜子,这屋子里到底还有什么东西?鬼三子带我绕了几天,以为摆脱了我,就立即过来这儿,现在被我困在了梦阵里。我不相信他这样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一块破烂镜子。”
孟梦对上了九扬黝黑的眸子,看到了里面荡漾的寒水,她的心就跟著一寒,想到了那白茫茫的一天——
她亲手把沈烜埋在大雪下,从此只有梦里,才能见上他一面,还是自己想出来的他。
“黑蜘蛛精。我们正要过去,孟姑姑,你应该也想见见他吧。”
“亏他躲了这么多年。去吧,我打不过梅生,还打不过这小蜘蛛吗?”
九扬和孟梦能保持多年不错的关系,或多或少,就是因为他们的仇恨是相通的。
梅生和黑蜘蛛,都逃不过害死九云夫妇和沈烜的责任。
117、【一百一十七】
他们走过一条长而迂回的楼梯,九扬空手亮出一团火,地上散落的骨头立刻入了他们的眼,小的叠在大的上面,大的下面又不知叠了多少根小的。
再往前走,就是满地黑色。
等到九扬那团火来了,那黑就飞快地散开了,原来是那些没头没脑的小蜘蛛。
这些小蜘蛛散开后,就露出五六只被啃得七零八落的老鼠。
一路上捂着鼻子的唐文沅想道,难怪连空气都是腐烂的。
越往下,腐烂的气味就越烈。
九扬却依然沉着脸往前走,唐文沅偷看了他几次,几次都想说——九扬,你吹一口气散散味儿吧。
但他多少明白九扬的心情,终究没有开口。
还是孟梦善解人意,依然是一口气,就变得清香。
是桂花的清香。
这一下,已叫西方的三个人惊异。
在满地尸骨中,他们来到了铁门前。
没有锁,却牢牢地关著,只留最底一条缝隙。
“这个门,我们都开不了。”怀特先生说。
九扬一手捧火,将这铁门从头照到底,除了锈迹,就只是一道极普通铁门。
他用手摸上铁门,冰凉冰凉的。
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手上的细毛惊栗得竖了起来。
这上面的法咒是使人打从心底畏惧的,偏偏又带了一点高高在上的敬意,莫说黑蜘蛛精用不出来,哪怕是孟梦,或者仙界的那些家伙都使不出来。
“莫非是欲魔?”他喃喃道。
下一刻他就收拢心思,念了串咒语,再运掌拍到门上,门却岿然不动。
他忿然地踢了门一下,被孟梦拉到一边了。
“我来试试。”孟梦的手放到门上,脸色一凝,看向九扬:“怎么会是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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