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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见的，只是——鬼王已经解了半个咒。”
“不怕，鬼王见你，他未必知道，你推脱不知情就可以了。”他大笑出声，说道：“万俟肯定告诉你，他师父是无所不知的。他错了，对无天，我和鬼王还是有些办法的。”
他双眼兴奋地露出亮光，衬得身上的红衣更艳，就是九扬在他面前，也顿时黯然失色了。
123、【一百二十三】
自那日九扬见过天魔后，他只回来过一次，只留了一句话给唐文沅：“别找我，我会回来的。”
但就算他不说，唐文沅也是□□不暇的。
万俟言坐守在唐家并非单为了万俟家的叛变，那毕竟远在北方，隔了条大江；真正的原因是沈墨之带走了九秋，灭天看准时机，又带着人马回到中林市。
万俟言在唐家的日子，日出炼药，日入收鬼，单枪匹马，一句怨言都没有。
唐文沅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这到底只是沈墨之的吩咐，还是师命难违。
这却不是追根问底的时候，虽他们合二人之力，算是勉强稳住了局势，但那些鬼却怎样都收不尽，每个晚上，一波接一波，天亮就散去。
他们东奔西赶，一无所获，精神倒被耗了大半。
而另外的一半，在这纷纷攘攘的人间，也是不能保全的。
“唐老爷，我是万俟家的关青天。”电话那头说：“唐家和万俟家是一个门派出来的，到我们这一辈，交情虽浅，情分却还在的。若然你们把万俟言交出来，我们万事好说。”
被点名的万俟言眼都不抬一下，依然捣着药，这捣药声倒叫唐文沅心里平静。
他越平静，话就说得越肆无忌弹。
“既然这是我们唐家和万俟家的事，你一个姓关的，管什么闲事？让万俟丹自己来说这通电话。”
万俟言笑了一声，说：“二少爷好魄力。”
那边的万俟丹却显然没有这个魄力，电话依然把控在关青天的手上。
“万俟家现在是我管事的，但我是看在丹爷的面子上，才给唐家打这个电话。万俟言是我家的叛徒，不能留，你们唐家要保他，也得看看现在的时局。天要塌下来了，你以为就凭你们唐家就能顶得住天，顶得住地吗？”
唐文沅冷笑了一声，用力地盖下电话。
“万俟家早就踢我出家门了。听宁儿说，关青天是收了灭天的好处，才唆摆万俟丹与唐家决裂。”万俟言摇了摇头，“没想到灭天连我也要动，他的野心啊。”
万俟家的电话去了，警察局的陆长官又来了。
那是个大清晨，他刚与万俟言到家，洗干净了身上的死气，挂上了那件黑色绣金龙唐装后，林伯就过来请他去见陆长官一面。
他说：“林伯，你我心知陆长官为何而来，请他回吧，他有他警察局的做法，我有我唐家的做法。”
“是，老爷。”
这个陆长官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天天来，天天等上几个小时。
有次碰上刚回来的唐文沅，却被他当面无情地逐出去了。
到最后，他坐着警车，带着一队人闯进了唐文沅的房间，把手铐扣到他手上。
唐文沅翘著腿坐在审讯室，这傲慢的模样使陆长官想起了唐文洛，然而唐文洛却比他会做人得多了。
“陆长官，我的律师很快就到，有话就直说。”
“得罪了，唐先生，我们本来不必以这种方式见面。”他叫退了手下，独自与唐文沅对谈，“中林市的异况，你比我们清楚，现在外面人心惶惶，我们把一切推到鬼神之说，骗子横流，你们唐家却还要在这节头上大造文章，劝市民出去避难，市长不允许你们继续下去。”
“那你们想怎样？天天造假新闻，你良心过意得去？”
“市民要的是安稳的生活！那些东西千不选，万不挑，就挑中了中林市？”陆长官两手撑在桌子上，俯近唐文沅说：“说白了，就是为你们唐家而来的，他要你们唐家灭门！”
“你以为唐家亡了，中林市就安全了吗？这样天真的话——唇亡齿寒的道理，陆长官，你应该懂得。”
“唐先生，现在你当家的，我希望你理解。市长已得到政府的允许，将会安排唐家离开中林市，到国外避难。”他来到唐文沅身边，搭著他的肩膀说，“至于中林市的混乱，将有高人来处理，唐家不必费心。”
唐文沅盯着陆长官，盯了很久，盯得他心里都发毛了。
他忽然释出一笑，起来反搭着陆长官的肩膀，问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陆长官把他反身按在桌上，“市长下了命令，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行了，你练的是硬功夫，昨晚我抓鬼抓累了，不跟你来这一套。我们唐家有七字诀，你有没有听过。”唐文沅只是转个头来，吐了个“定”字，就直直打到陆长官的身上。
他后退一步，就把动弹不得的陆长官推倒了。
不过他还算是有良心的，扶起陆长官坐好，才说：“你们政府不是有高人吗？正好，找他替你解吧。这事我唐文沅不奉陪。”
话音一落，陆长官就眼睁睁看着唐文沅凭空消失了。
124、【一百二十四】
第二天，陆长官又拷了唐文沅到警局，还是没留得住人。
如此又来了四天，先是警察拿著枪围在唐宅外，后来又来了个特种部队，不止拿枪，连防弹衣都穿上了，严令里面的人一步都不准离开。
却依然留不住人。
每个清晨，他们都看着唐文沅和万俟言大摇大摆地踏进宅门，但从来都没见过他们是怎样出去的。
“真是见了鬼了。今晚我肯定逮着那个小崽子。”一个警察啐了一口口水，旁边的两个警察跟着赔笑。
忽然三人的肩膀都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再回头时，就见一头黑色长发，两只突兀着筋骨的手从中间拨开头发，露出只有眼白的眼睛。
“你们是叫我吗？”
“鬼——鬼啊——”他们摔到地上，打着哆嗦，眼角却瞥到两个绑著辫子，穿著大红袍的女孩在“卡卡”笑著。
他们摸着地退后，那披头的女鬼飘到他们面前，张开嘴巴，那长舌头横着舔过他们的脸，粘粘糊糊的。
“臭男人，离我们家沅沅远一点。”
这一晚全都见鬼了。
清晨唐文沅和万俟言再回来时，宅外的警察全都撤了，但是唐文沅又被拷着回到警局了。
他被关在一个特别室，有一张床，他就睡了一个上午。
等到中午，特别室亮了，他一睁眼又飞快地闭上起，一盏射灯正直直打向他。
陆长官在门外说：“唐先生，你是出不去的，我已经请你们老爷子收拾东西，后天的飞机。”
唐文沅笑道：“别低看我们唐家人，你跟我来硬的，没用。请你们那位高人过来吧，我就要看看他什么来头。”
“在这里可论不到唐先生作主。”他关上门上的小窗。
这里显然被人用了咒，唐文沅一时也破不出去，便干脆盘膝坐在床上，想着——忽然他上方的天花板左右开了，一盘冷臭水淋下来。
他抹一抹面，骂道：“你妈的！”
一个广播进来，是陆长官。
“唐二少，时间还长呢。”
唐文沅不是没受过苦，而是没受过这么憋屈的苦。浑身又冷又臭，整个房间唯一是暖的只有那盏射灯，强光却把他打到床角，瑟缩着。
这还只是小苦，最大的痛苦是一只只公鸡被放了进来，十来只的，在房里叫来扑去。
他又想起了那死在老鼠堆中的猫，他现在就是那只猫了。
突然，警号响了，一个人划空而来，是万俟言。
他勾起嘴角，灯就暗了。
等到陆长官带人进来时，他们已经消失了，只剩公鸡的尸体横陈在地上。
陆长官依然不放过他，他也早料到了，又乖乖地跟着回到警局。
那特别室已经不能用了，他们只好回到审讯室。
里头早就坐了个白头发的老爷爷，跟他老爷子年龄相当，却鬼气沉沉的。
他坐下问道：“你就是那个高先生？”
“小道士，可认得我？”
“故人啊，换了个人皮囊，还真是不认得。”唐文沅把腿撂到桌上，挑起眉说：“灭天大将军好心情，总算不枉了我昨日受的苦。”
灭天正眼都不看他，问道：“万俟怎么会在唐家？”
“他这么大的人，他在哪儿可不是我决定的。你去问他吧，他见不见你就另说。”他打了个响指，“现！”
“臭小子！让你试试我鬼界八十一层的滋味。”鬼三子凭空出现，一把将唐文沅扯起来，推到墙角，却被唐文沅在后脑袋拍了一掌，就立刻软下来。
“鬼以阴气为生，最怕阳气，老祖宗诚不欺我啊。”
灭天仅抬起两个指头，就把唐文沅紧紧地按在墙上。
“敬酒不喝喝罚酒。”
他两指缓缓动著，唐文沅的脖子上渐渐现出一条血痕。
他却毫无惧色，而是勾起一笑，墙上的他变成了鬼三子，虚空中探出一只手，把他拉走了。
灭天不单迟了一步，还被从越墙而来的孟梦拦住了。
“灭天，你做的好事可真多。”
“让开。”他抓起鬼三子，抽了一巴掌，“废物。”
他带着鬼三子走了，唐文沅则带着万俟言堂而皇之地走进陆长官的办公室，将他扯了出来，再指着办公室说：“砸了。”
回到唐家，还没有脱鞋，林伯就请他去接小叔的电话。
他皱着眉听小叔念着，后来听不下去了，就说：“行了，小叔，别说我不念亲情，明天就派人接你们回来。”
他用力盖下电话，瘫坐在沙发上，叹了一口长气。
这人间真是纷纷攘攘，他怎么要把这些破烂事都揽到身上？
125、【一百二十五】
九扬是在三月底回来的。
唐文沅刚接了小叔一家回来，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吃午饭，若非他突然出现，这顿饭还称得上和乐融融。
自他消失以来已有几个星期，与五百年的等待相比是极短的，奈何等待总是磨人的，便又变得长了，尤其他的消失是迫不得已的。
他站在桌外看着唐文沅，像个局外人，眼神里多了一份疏离。
但当唐文沅阔步朝他走去，伸手牵起他时，那疏离就暂且被掌温融掉了。
“啪”的一声，大伯爷用力放下碗筷，沉声说：“家里人吃饭，不留外人。文沅，坐回来！”
“大伯，你知道的，九扬不是外人。”唐文沅看向林伯，“林伯，在我旁边多加一份碗筷吧。”
“我们的饭桌上从来不坐狐狸精……”大伯爷气呼呼地说，却被老爷子出声制止了。
“有林，加碗筷。都坐好吃饭吧。”
这顿饭大伯爷是吃进胃里堵在心的，唐文沅还算机灵，收敛了，只是见九扬没什么胃口，一次忍不住手，抢了小弟夹起的鸡腿，放到九扬的碗里。
小婶嚷了两句，他干笑了几声，就埋头吃起饭来。
无惊无险吃了这顿饭，唐文沅拉着九扬上楼，敲了万俟言的房门。
门霍地一开，扑上来一堆黑灰，唐文沅立即捂住九扬的嘴巴，看着那个从鬼界来的炼丹炉，问道：“你在房里炼丹？”
“不行？”他背对着他们说。
“行行行，你万俟有什么不行的？今晚我就不跟你出去了，你一个可以吧？”
他灰头垢面的回头看了一眼，就一眼，已经使九扬心虚了。
他到底知道多少，九扬猜不准。
当他很爽快地答应之后，九扬就认定他是知道的，只是他们都不明说出来。
唐文沅与九扬去了中林市的中央公园，那里比以往冷清多了，纵然初春将到，树上已长满了花苞，这年却没有了赏花的心情。
公园正对全市最大的摩天轮，很高，九扬一直盯着最高处，他想，在那里就可以将中林市饱览无遗了。
今晚不是适合坐摩天轮的日子，却又似乎是最好的一晚。
他默默地将选择权给了唐文沅。
他们乘着风坐在树下，唐文沅躺在他的大腿上，看着蔚蓝的天空说：“今儿个的天气真好，你回来就更好。”
九扬心不在焉地说：“可惜好天气总不长久。”
“那是，明天就四月了，快的话，今天晚上就会下雨。我们这边一到四月，雨就下个不停。你还记得上年我们在光明大饭店外面的那次见面吗？就是下着雨的。如果不是在雨天重新见到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雨天的。我还记得你跟我说什么这里肮脏，不想死的话就走——”
“然后你问我，我想死吗？”九扬笑了一声，低头对上了唐文沅的眼，“我活了这么多年，照道理说，死就死吧。但我不想，你知道为什么吗？”
“哈！当然了，你还没有见到我，怎么舍得死。”
九扬跟着点头了，那是一半答案，另一半他们都不说，否则就会煞了风景，所以当唐文沅问起他这些天去了哪儿说，他也是摇头不说。
唐文沅不强迫他，而是吐起苦水来，说到陆长官和灭天的勾结。
原来当陆长官亮出高人这张牌后，他和万俟言猜了再猜，就猜到所谓的高人就是灭天搞出来的玩儿。
不得不说，他还是会用脑筋的，只要唐家撤出，南方就将如一盘散沙。
还有了政府的支撑，不损一兵一卒，中林市早晚落到他手中。
幸亏孟梦来了，跟他们摆了灭天一道，砸了警察局，算是破了他们的如意算盘。
九扬叹了一口气，“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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