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立即拍掉火头，跑了。
唐文沅捉住了其中几只，收到符中，步出火场，跟那些目瞠口呆的消防员说：“灭火吧。”
他正要转身就走，一个警察就把一个电话递给他了，又是陆长官的电话。
那一晚距离清晨明明只有几个小时，他却觉得特别漫长，长得没有尽头似的。
他几乎走遍了中林市的大街小巷。
大的火灾命案，小的撬门盗窃，他都去了。
他碰到过妖，也遇到了鬼，能收的都收了，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野鸡精肖凤。
那时肖凤正被两只道行不低的鬼纠缠着，唐文沅出手替他打跑了那两只鬼。
他挡住了肖凤的去路，正如留住自己最后一点希望，他说：“小凤儿，你替我告——”
然而肖凤划空走了，不留一点情面，不回头走了。
129、【一百二十九】
大街上空无一人，两排店铺全都拉下铁闸关门了，只有十步一盏的街灯还亮着。
这是唯一的生气，哪怕人们都因为连日来的恐袭躲在家里，这些街灯还是不能灭的。
这是这座城市黑夜里仅剩的一点希望。
灯下飞快地晃过一道接一道的黑影，最后两道黑影叠住了，一个人被推到墙上。
“韦知白，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大将军说了，我必须给你两条路选择——”
“不必了。”韦知白双手抵着墙，双腿腾起，踢开了面前的老鬼，而后他从墙上扣出一块砖头，拍到老鬼的头上，立即就碎成灰了。
他吹了一口气，灰就顺著这口气贴到老鬼的脸上，绽放成一点点小火花，再聚成一团火，把那老鬼的头烧成一个火球。
下一刻，他把手伸进那老鬼的胸膛，把他的心脏扯了出来。
他转身就走，将手上的心脏丢到身后倒了下来的熊熊烈火中。
这已经是数不清的又一个夜晚，不是灭天的手下追来，就是他们追过去。
或在人间，或在妖界。
这夜他却没有回去他们的本营，而是走到了海边，九扬正在那边等他。
然而，当他到达时，那里却空无一人。
他只好坐到沙上，乘着海风等着。
忽而，海里探出一个人来。
他定睛一看，竟是九扬。
九扬从海里走出来，打着哆嗦，坐到他旁边。
韦知白赶紧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到九扬身上，却被九扬推开了。
“我冷一下，没什么关系。”九扬抖着唇说：“我坚持不住太久，他是火狐，畏寒，这方法我也只是试试，希望能把他再压制一段时间。”
“你这事早晚瞒不住的，还不如坦白告诉他们。为了他，沈墨之会站到我们这边的。”
“他不会的，火狐也不会。火狐什么都不懂，这些恩怨情仇，都不关火狐的事，墨之会直接带他走的。”九扬摇了摇头，“再说，我拿什么条件跟他谈呢？时机还没有到，能走到哪一步就哪一步吧。”
“那唐文沅呢？见都不见他吗？”
说起唐文沅，除了九扬，他们都碰见过他。
天山宗的功夫不是虚的，加上他那越战越强的硬脾气，在这数不清的日子里，他的功力已比当日的唐文洛还要高。
每一次他都要他们托话给九扬，那些小的不敢托，匆匆就走；他和杜康，还有九秋三个，能托的都托了，但九扬每次都说：“他太感情用事了。”
“他瘦了。”九扬抬头看着夜空中遥远的那颗星，说道：“这段日子都很难过，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九扬，我不明白。我们根本不必——现在仙界和鬼界倒连成一阵线，找你的麻烦；黑蜘蛛精又下落未明，人间又容不得我们，我们当时就不该先挑起战争。”
“至少欲魔还没有出手，不是吗？现在的情形还是有利于我们的。知白，你们几个之中我就只能相信你”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也想不清楚我该要做什么。现在我的目标只有一个，能把鬼界的实力削弱多少是多少。等到一天火狐彻底醒来，起码我的仇，算是报了一半了。”
“我总是在想，这样到底值得不值得。干爹临终前也说了，这个仇报不报不是最重要的。九扬，你等了他五百年，难道你就不曾想过，不顾一切地跟他走吗？”
看着面前的茫茫大海，九扬又想起了那浸泡在灵湖里的尸骨。
或许是火狐半睡半醒的，使得他的情绪易怒，此时便又被激起了愤怒。
“不报这个仇，如何解我心头之恨！不报这个仇，我有何面目再见妖界的子民？不报这个仇，我该如何跟火狐交代？就算我放下了，你们以为五道就不乱了吗？不说我不放下，这天下苍生，文沅也不会放下的。”
韦知白怕他动怒，自从他元气大伤后，这怒是动不得的。
他马上改口说：“仇是我们大家的仇，只要你不退，我们都会一直跟着你的。”
“所以这件事我只能交给你了。”九扬靠到他耳边说。
他一边听着，既点头，又摇头，最后说道：“这事不行，我们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九扬，你这样做，他们会怪责你的。”
“我不要紧。”九扬笑道：“等那一天我睡了，就是你们原谅我的时候。”
他站起来，口里一念，身上就干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再伸手拉起韦知白，说：“小蛇找人了，回去吧。”
130、【一百三十】
“郁垒，奉劝你一句，别多事，仙界不想与大将军为敌的。”
“那本将也劝你一句，鬼三子，新海市里由不得你作乱。”
郁垒一袭蓝色长衫，拔出了一把桃木剑，往鬼三子劈去。
鬼三子却闪过了，从一边的天台跃到另一边的。
微雨淅沥淅沥地落著，天被灰云遮住了一半亮色，底下家家户户的窗子被雨水打糊了，幸好如此，他们的追逐才不那么显眼。
鬼三子最后停在一个旧楼的天台上，郁垒一脚踏上去，马上就被团团灰雾围住了。
雾里，似是有几十双手扯住郁垒的手脚，使他放不开来。
然而他左手一握桃木剑，就有金光绕上他的左臂，臂上就松动了。
他立即举起桃木剑，往前一斩，这灰雾就散开了，鬼三子却乘他不备，化成一团黑雾，朝他冲去。
郁垒又被卷进了黑雾之中，这次却是深陷其中，不知方向。
他伸手一探，伸不出黑雾；桃木剑一挥，也挥不开黑雾。
他说：“你这次似乎是有备而来的。”
“今日不是当年，郁垒，该你领教一下移地阵的滋味。”鬼三子的声音很响很亮，郁垒听起来，像是自己听自己说话。
“你一个从四十九层上来的鬼，所使的移地阵，不过如此罢了。倒是阿一的移地阵有些意思，只是他本事高，不必把移地阵挂在嘴边。”郁垒嘲道，“鬼三子，移地阵的滋味，还是你来领教吧。”他双手举起桃木剑，把这黑雾打退了。
只听得他说了个“你——”字，后面的就全被吞噬了。
郁垒来到鬼一子面前，看著他新长了头发，双目含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郁垒，谢谢你了。”
“你要把他困多久？”
“这就要看鬼王的意思了。我走了，来日再见。”说罢，鬼一子就不见了。
郁垒收起桃木剑，乘云而去。
云停在了曹宅，郁垒沿着窗看，就见到客房里一个熟悉的背影，是沈墨之。
他敲了敲窗，沈墨之就开窗让他进来了。
他坐在桌前，正在琢磨一颗赤元石。
那赤元石是鸽血色的，极通透，没有一丝裂纹，可以看到中间锁著的焰火，世间罕有。
“这赤元石是我师父给我的，从赤元火提炼出来，小扬肯定会喜欢。”沈墨之将赤元石举到窗前，外头灰蒙蒙的天空好像更黯淡了，但它却更剔透，“每天照一下，照了阳光，它的色泽会更好——我托你查的事如何？”
“你托我查之前，是不是已有答案？”
郁垒拉下窗帘，在黑暗之中，那赤元石依旧明亮，把沈墨之的眸子照出了暗红。
“那你告诉我猜得对否。”沈墨之自书桌上抽出一张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双生，又把这纸放到赤元石之下，马上就烧成了灰烬。
郁垒点头了，“这事本来就不难猜，先说他以白狐降生，而且若他流落六道之中，妖王不可能不发觉。只是妖王爱子心切，以为他因你走了而性情大变，便不曾想过个中端倪。只是这回事，天下闻所未闻，白狐与火狐之灵怎么可能在一起？”
“天下间无奇不有。”
“既然你知道，你何不亲自问个究竟呢？”
“我师父见过九扬，你以为我师父知道这事吗？”
“那九扬呢？”
“他最好不知道。”沈墨之双眸闪过一丝血光，或许是赤元石的反射，郁垒看得并不清楚。
他继续说：“五道要乱，若非我全心全意追寻小扬的下落，我今日便必须奉师命到仙界杀几个仙。郁垒，你们是逃不过的。你要问我的话，你们该与九扬连成一线。”
“我自是明白，只是——罢了，毕竟是我们仙界的事。你呢，怎么来曹家了？”
“曹仲请我来的，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若我不在，这曹宅就被夷为平地了。说起来，他倒是给我开了一个不错的条件——你可知秦家一脉是否全没了？”
郁垒脸色微变，沈墨之了然地笑了，“南都秦家，上追远古，下知百世。既然算得准别人的命，又怎么会算不出家族的吉凶？”
“我以为你一心在火狐身上。”郁垒摇了摇头说：“算了，曹天君把天机透露给你，自有他的道理。”
“小扬是要找的，我只是希望在找到他之前，就能平了这乱局。否则他回来，我如何跟他交代他爹娘之死，还有妖界的覆亡呢？说起来，我倒希望他一无所知。”
听罢，郁垒不禁叹道：“仙界那群无情无欲的东西，倒是比不上你的儿女私情啊。”
131、【一百三十一】
“唐先生，你可怜我们家莉莉无父无母，救救她、救救她——”
一个老人家捉住唐文沅的手，老泪横秋。
“我这把老骨头没用了，只有她一个孙女，我情愿用自己换她回来。唐先生，请你大发慈悲吧。”
“张婆婆，我来了就会救她，你先别激动。”唐文沅低头看了看跟著来的小白虎和小黑猫，低声道：“喵喵白白，去吧。”
他扶著张婆婆坐到那张破口的沙发上，一阵寒风掠过，张婆婆看不到喵喵和白白，以为他请了个神仙来，立刻跪到地上就拜，惊得他跟着她跪下来。
不说喵喵和白白是唐文沅亲自养的，单说他们受过九扬和九秋的点拨，房间里上了小女孩身的恶鬼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叫作莉莉的小女孩已经“闹腾”了好几天，不是自言自语，就是要跳出去；张婆婆捆著她不让她跳，她就大叫大喊。
昨晚终于安静了，张婆婆进房一看，就见她一边睁著眼笑一边吐著白沫，吓得张婆婆马上拿了两对红筷子，把她两手一夹，她才合眼睡了。
喵喵和白白一进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那女孩就疯狂地大叫起来。
白白扑到女孩身上，张大刚长出獠牙的嘴，低吼了一声，女孩就抽搐起来，一只女鬼从她身上出来，却被喵喵堵住了。
他们一左一右的把那女鬼当球打，最后喵喵掌中冒出一个小火球，打向女鬼，接着白白张大嘴，把女鬼吞了。
门又开了，唐文沅扶著张婆婆过去，给他们比了个拇指，再说：“张婆婆，你孙女儿已经没事了，这里有几颗药丸，辟邪补阳用的，等她醒来之后，你喂她吃吧。还有这些符，你贴在家里，贴不完就送给人，不够再来唐家拿！”
“我就知道唐家是不骗人的，外头这么乱，他们还不相信闹鬼！小唐啊，只有你能救我们了，张婆婆相信你的。”
唐文沅笑了笑，带著白白和喵喵走了。
电梯里，灯忽明忽暗的，他喊了一个“现”字，就现出了一只穿唐装的男鬼，白白一个张嘴，就把这男鬼吞了。
喵喵迟了一步，只能瞪着眼看他满足地打了一个嗝。
“迟了，喵喵。”唐文沅打趣道，“你们两个都不错，放心给你们去了。”
喵喵立刻眉开眼笑，说道：“我们本来就很好，就是沅沅你偏心，让灵灵他们这么快出任务，我们可比他们厉害。”
“行了，你们两个不争不抢我就放心了。”
喵喵吐了吐舌头，白白又打了个嗝。
电梯门平安到地，一开门，里头的人却早就走了。
他一个人走在冷清的街上，走着走着，就到了那日他们所坐的摩天轮底下。
摩天轮已经关了两个月。
他一跃而起，坐到最高处，俯视著底下了无人影的街道。
这一次，轮到他合上眼睛，倒头就往下掉去。
他听说过从隔壁市最高的明珠塔跳下去只需要约莫七秒，所以决心要死的话，跳楼是个好方法，七秒的时间救不了任何人。
但他并非要寻死，所以他不会死。
将要到底的时候，他被抱住了，在半空转了几个圈后，又被安稳地放到地上了。
他定睛一看，竟是蚩敖。
“你疯了你！幸好我经过！你是嫌死人不够，还是嫌阎王不够忙？”蚩敖劈头就骂，“你不就是想见九扬吗，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那晚九扬也在这里跳下去了，我刚才只是在想，他跳下去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你猜呢？”唐文沅笑了笑，对他抱了抱拳，“谢谢相救。别告诉九扬我为他寻死，要是他不来见我的话，我这心脏可受不住。好了，你忙你的，我先回去了。”
54/99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