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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肖凤睡过去了，他就站起来，掌心亮出了一把剑，转身的同时往九扬打去。
九扬轻快地避过去了，九秋急得向蔺元打出一团火，却被蔺元一剑打破了。
“你不救他？”蔺元咬牙道：“他、以你为首，一心、以为、你会救他！”
“当年他与你赌输了，早是你的人。你说过，只有我打赢了你，他才能跟回我。如今他有难，当然是你救。”九扬说得不咸不淡，仿若肖凤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蔺元又是一剑。
他在避开的同时，瞥到了剑身，讶然道：“苗牙神剑？”
蔺元是口吃的，说话不好，但这次气上心头，一口气道：“你想什么，我知道！如你所愿！你就是、就是想天下大乱！”
“这天下是我想乱就乱的吗？北极战神，我九扬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倒是你们仙界，五界要乱，你们还妄想独善其身？莫说神界不收你们，长此下去，连天下都没有你们容身之地！”
“那也是、我们的事！你却挑、挑本将的软肋，逼迫本将出手！你不顾情义、与灭天、又有何异？你自以为救世——到头来，灭的是、是你自己！”
九秋、杜康还有韦知白站在旁边，都不说话，一来九扬不让他们插手，二来他们竟多多少少打从心底同意了蔺元之话。
只有与九扬共谋的韦知白，才比九秋和杜康多一层谅解，懂得他心里所承受的，
九扬大笑了三声，锐利双目，说道：“乱世非我所能乱，救世亦非我所能救！当日三家村的老道说我们妖界是阴邪之道，北极战神，你们在期望我什么？”
135、【一百三十五】
肖凤被抓走的时候，韦知白正在远处看着，而那原本是杜康的任务。
灭天大将军从阴间放走了三只千年恶鬼，其中一只带着鬼兵在青河市以杀人为乐。
这些千年恶鬼的道行不低，当年由火神祝融一网打尽，亲自锁到阴间。
千年来阴间的折磨只添了他们的怨气，如今重回阳间，他们虽对灭天这只矮鬼没好感，乱世的想法却是不谋而合，便投到他的麾下。
杜康本来奉命到青河市一探那只恶鬼的实力，虽未必打得过他，起码能全身而退。
然而他却在前一晚被九扬调去接应蚩敖，蚩敖正在武江挖龙。
蚩敖共有八个哥哥，他出来后却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
一日，忽然来了个家伙自称是秦家后人，不管他是否真的姓秦，至少他一个凡人独自找到来九扬藏身之地，就证明了他的本事。
他的话或多或少是可信的。
他问蚩敖：“你的道行不低，当年却中了普照道人的道，被夺了半条龙筋，你就不曾想过因由吗？”
当时九秋正在屋里，横了蚩敖一眼，嘲道：“他就是条蠢龙。”
秦姓后人笑了笑，拿出一张地图，说道：“你的八个哥哥被困在这些地方，救他们出来，我会再来。”
他走了之后，他们就翻开那地图，共有九点，连同蚩敖当日被困的三家村，横跨南北，以山东为顶端向两边外延，成了一个三角。
按秦姓后人的意思，要从至底救起。
蚩敖已被他们无意中救出来了，接下来就是他那被困另一底端的八哥。
当杜康赶到时，那地已经被挖了个大坑，里头盘绕着一条青色长龙，但蚩敖和九秋已经不见了，只有朵儿在弹琵琶。
那青龙哼了一声，似乎不高兴杜康的打扰。
朵儿连忙放下琵琶，解释道：“杜哥，我是被二王子拉过来的，二王子和蚩敖去替他夺龙筋了。”她悄悄地指了指那青龙，“听说他喜欢听曲子，我都快被他搞疯了，我只是学过几年这玩意啊。”
青龙扭头瞪向杜康，那眼睛西瓜般大小，很不吓人。
杜康却冷笑了两声，“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一条龙今日能奈我这条蛇什么何？落魄成这个样子，还听什么音乐？带他回去！”
彼时，肖凤正奉九扬之命到了青河市。
他单枪匹马地闯到市内废弃在茂密的林木里的工厂，门前已经堆满了腐烂的尸骨。
他刚进去，就被绳索勒住吊起了，几只小鬼立刻围著他，一边讥笑一边敲晕了他，再把他的四肢绑起来。
“三爷正在鬼界饮宴，我们把这小妖精送过去，显显三爷的威风也好。”
在远处看着的韦知白转头走了，将肖凤被抓而九扬无情不救的消息散播出去，不久就传到了身在人间的北极战神耳中。
北极战神一怒之下回到仙界，带着一批仙家杀到鬼界，将正在宴上被羞辱的肖凤救了下来，并对灭天宣战，又闯到九家为肖凤讨公道。
结果公道讨不到，只能忿然地替肖凤和九家划清界线了。
他们走了之后，九秋就起来说：“哥哥，你怎能那样说？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救小凤儿的，我真不该跟蚩敖去夺那见鬼的龙筋！”
九扬翘着腿坐着，冷声地问：“于什么情？什么理？郁垒和北极战神太被动了，他们其中一个必须动手。”
“你果真是故意的？你竟然连跟我们说一点好话都不说？还认为自己是对的？”
九扬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九秋跳起来说：“哥哥，你错了，错得很离谱！我从沈大哥身边回来帮你，是为了报爹娘的仇，也是看不惯灭天乱世的所作所为，但你今日竟然连小凤儿都利用了？甚至不顾他的死活？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爹娘能同意吗？”
“哥哥，你是故意调开我的吧？”杜康走到窗前，背对着九扬，“我尚且未必是那千年恶鬼的对手，你就是为了让北极战神出手，才让肖凤犯险的。你真狠的心，从你要我们挑起这场战争，连唐文沅都不见，我们就该知道你的心已经麻木了。”
“小蛇，别说这些话。”韦知白拉了拉杜康。
九秋骂道：“就许他做，不许我们说？外面每天死多少人，又有多少我们的妖为我们赴死了？他连眉头都不动一动，今日还要利用小凤儿！”
“我这是为了大局，你以为死这些人算多吗？我们不动手，就会死得更多。”
“歪理！都是歪理！你自以为对了，你就不相信能有更好的办法。你将人间引为战场，与当年的黑蜘蛛精和灭天又有何异？”
“又有何异？”孤身坐在一角的九扬冷笑了一声，“你知道当年是怎么一回事吗？小秋啊小秋，我们为了护全在闭关修炼的你，我们所受的苦，所失去的你懂得多少？那是，倘若你懂得的话就不会为了素未谋面的‘哥哥’而离家出走了。”
“这是两回事！”
“你去找他，就是不认我这个哥哥，你不念我为你元气大伤，也可怜一下我为你被折去的五尾吧。”他的语气还是极冷的，听起来半点可怜的意味都没有，倒叫人听得生厌，“自问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做得够尽责了。你这样想吧，你今日能如此放肆骂我，是因为我为你承担了一切。”
“荒谬，我何曾要你为我承担这一切？不要将你的责任推给我们！”
“别再说了！”杜康喝了一声，回过头来，双眸因愤怒变红，“干爹临死前要我们兄弟和睦，小秋，不论哥哥怎样做都是为了我们，跟他道歉！”
九秋正要发作，九扬就说：“小蛇，你心里骂我，干脆说出来。”
“哥哥，我没有，我只是希望你想想干爹的教诲，他绝不希望你为了报仇，如此的不择手段，收手吧。”
“事已至此，我收手就更对不住万千的尸骨。”
他横了韦知白一眼。
韦知白的心抖了一下，握了握拳头，说道：“你这样做，太让我们心寒了，我跟小蛇也算是忠心吧，但也怕有朝一日为了大局，我们将会跟肖凤一样，被你利用。”
他失望透顶的话一出，就轮到九秋心里一颤。
九秋口里骂九扬是为了要他悬崖勒马，可不是要离间自家人啊。
他连忙说：“知白哥哥，哥哥他绝不会利用你们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会利用对方呢？”
就连杜康都反斥道：“知白，你说什么呢？外人怎么看都无所谓，我们能这样看哥哥吗？”
“没事，知白说的或许是对的。”九扬低着头，阴影蒙住了他的脸，谁都看不清他的神情，“往日爹对你们两个极好，你们是该为九家做点事情的。”
“干爹可不会这样利用我们，也不会利用其他妖。”
“时移世易，知白，我们都是从灵湖底的尸骨中走出的，你还以为仁心是有用的吗？牺牲了肖凤又怎样？牺牲你们又怎样？就因为你们是九王子身边的人，就牺牲不得吗？都是为我们死去的妖，哪怕将来要我牺牲，我也愿意，更别说你们了。”
韦知白拍了拍手，“你的口才还是这么好。我和小蛇这些年来为你们九家做的事已经够了，今后我们就各行各路吧。干爹干娘的仇，我们还是会报，只是你用的方法，我们不能认同。小蛇，我们走。”
“知白，就你所用的长生不老的药，你已经还不起。你这条命有多久，你就要还我们多久。”
杜康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
他怕九扬要拿回韦知白的命，正要韦知白跟他道歉时，九秋却愤怒地冲上前，将九扬整个人扯起了，推到墙上。
“还什么还？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是爹娘认回来的干儿子！你凭什么这样对他们？说外人的话，我们之中，倒是你是外人！你一只白狐，凭什么在我九家指手画脚？”
话一出口就是伤人的，九扬漆黑的眼睛里却依然是冷漠。
他说：“你的命倒是我这个外人救回来的。”
“你要算得这么分明是吧？”九秋推开他，站到他一步之遥，说道：“那好，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你可以打死我，也可以废掉我的修为，都随得你，从今以后，我们再没兄弟情谊，生死各不相干。”
九秋太过烈性了，九扬却依然不动一下眉，但韦知白已经慌得一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他多想现在就站出来为九扬说出真话，但只能咬牙忍住了。
就在他迟疑之际，杜康已经挡在九秋面前了。
杜康盯着九扬看，试图看出一点端倪，但他看不出来。
往日的九扬或许真的跟灵湖底里的尸骨埋葬在一起了。
“走吧，知白，小秋，我们走吧。”虽如此说，他却还是伸手握住了九扬那只冷得使人心寒的手，“哥哥，我们都冷静一下。你放心吧，你若有事，我们定不会不顾你的。”
九扬摸了摸杜康的头，“小蛇，你一直是个好孩子。”
“是啊，当年头一次见面，你就要我做个好孩子。哥哥，想想我们，想想爹娘吧。”杜康湿了眼睛，似乎下一刻就能流下来血水，但他转过身了，说：“我们走吧。”
他们走了之后，九扬就抱着疼得要裂开的头颅，踉踉跄跄地跑到浴室，扭开了花洒。
水自他的头上淋去，却解不了他的头疼。
他只好抬起手，施了咒，洒下来的水比北极的更冷，冷成了一根根细针，刺在他的头上。
136、【一百三十六】
九家闹翻，本是闭门之事，却不到一日就传开去了。
不必灭天大将军下令，底下急着邀功的鬼已经争先要抓到他们其中一个。
沈墨之听了，出门了；唐文沅听了，却闭门不出。
他懂得九扬所谓的时机还没有到，只怕坏了他的大事。
彼时蚩敖正陪着九秋闷坐在灵湖前，沈墨之一来，蚩敖就知趣地走到灵湖另一边。
沈墨之说：“这些小事，不值得你与他吵架。”
九秋拔着新长的草，闷声不说话，沈墨之也不勉强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倘若你相信他，你就会想明白。”
“所以你相信他？”九秋摇了摇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报仇，仇还没有报，就先伤害了我们。你要我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他也是这么为自己辩解，我却真的想不懂，他根本不必如此。”
“我不必相信他，也不为他说话，就是来看看你。”
“那是，你除了我那火狐哥哥，根本什么都不在乎，我就是沾了他的光而已。罢了，不说他们了。这儿有一件事，蚩敖本来要告诉你的，只是被我拖在这里，我就替他说吧。只是说了，你也未必感兴趣。”
“但说无妨。”
九秋将那秦家后人与八龙被困之事说了一遍后，沈墨之就走了，只留了五只他抓的小鬼在妖界保护九秋。
九秋拗不过他的好意，只好把这五鬼留下，跟着他留在妖界，倒是图得了个清静，却不知沈墨之临走前在灵湖方圆千里内画了个结界，寻常的东西才都进不了来，妖界外的烦心事才与他隔绝得干干净净。
他自是不烦心的，烦心的是九扬。
在九扬饱受体内那火狐的折磨的几天后，秦家后人再一次上门来了。
九扬的头发还是湿淋淋的滴着水，穿了个单衣，脸色青白，却依然挺直背坐在沙发，只是十指曲著着按在双膝上。
“九扬，我是秦肖林。你的脸色很差，大概撑不了多少天。”
尽管一眼就被秦肖林看穿了，九扬却半点都不示弱。
“闻说神算秦家早已灭门，看秦先生如此年轻，不知是如何逃过当年之劫？”
“一切自有天数，说起来，我还是半年前才认祖归宗的，约莫是你们上仙界的时候——今日我是看你来的，近日翻看老祖宗的笔记，才发现与你相似的人不少。”
九扬心里一惊，却佯作镇定，笑道：“秦先生好眼力，想不到你我单单一面之缘，我的底细就被你看光了。”
“那是因为你的情况越来越不稳。在你之前，我也遇到了几个这样的人，但这些人都凭空消失了，连他们家人都忘记了他们。”他翘起腿，摸出烟，“不介意？——据笔记记载，秦家曾三次将两个魂魄分开，但在老祖宗仅剩的笔记里，我只找到了烧剩半张的方术。相不相信，就随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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