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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虚空回到房间，正要倒头躺下时，却见被窝弄起。
他翻开被子，就见九扬蜷缩在里面，睡得很安静。
他平日里那么多话，现在连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把这幻象似的一幕被他戳破，即使他明知道睡在他床上的并非他要等的九扬。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了，是小叔。
“沅儿，你回来了吗？”
他不说话，九扬却动了动耳朵，翻了个身，睁开眼，坐起来了。
门外的小叔还在敲门，九扬却睁着那对圆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唐文沅。
唐文沅把食指比到唇边，九扬立刻会意过来，乖乖地不说话，连动都不动。
等到小叔的脚步声远离了，唐文沅放下手指，九扬才咧开笑容，伸出手说道：“又是你！游戏我赢了，快给我奖励！”
132、【一百三十二】
九扬从两星期出现一次变成一星期一次，后来更是三天一次，似乎外头越乱，他就来得越起劲。
唐文沅本来已经□□不暇，却又不得扔下他不管。
这日唐家迎来了各门派，安排了他们的住处后，九扬又从唐文沅的床上醒来了。
他眨眨眼，翻身起来，蹑手蹑脚走出房门，然而双脚才踏出去，就被逮住了。
“狐狸精，谁准你进我唐宅的？”
他回头一看，就见到一个中胖而带有威严的男人。
他挺起胸膛，呛到：“老头子，我要去哪就去哪，你管我！”
大伯爷皱着眉说：“看来你连装都不愿装了，你还嫌害沅儿不够吗？”
“我什么时候害过他？我不就是在这里睡了个觉吗？”
九扬说的睡觉是睡觉，大伯爷听起来，却是那种“睡觉”。
他斥道：“我们唐家是清白世家，不到你这只狐狸精在这败我家风！”
他不太明白大伯爷的意思，却听出自己被骂了。
小狐狸从来都是妖界的小霸王，从没有人当面骂过他。
他一怒，伸手就要往大伯爷脸上打去，手却被扣住了。
他抬头见到唐文沅，抬腿踢了他一脚，掉头把自己锁在房间了。
门外的唐文沅赔笑道：“大伯，小扬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我哪里不懂事了！”里面的九扬补上一句。
“沅儿，今日这个局面是这只狐狸精造成的。这几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跟他纠缠不清！唐家迟早给你败了！”
“大伯，你别生气——”他被大伯爷喷了一脸气，看著他转头就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敲门，“小扬，开门。”
“不开！”
“你不开我还是能进来的，开门。”
门还是没有开，唐文沅就划开虚空，回到房间。
然而他还没有站稳，脸上就被打了一巴掌。
他没好气地看著九扬，说道：“你这坏习惯可得改改了，这儿不是妖界，你不能见人就打。”
“你们都欺负我吧！我要找我爹娘，我要找我沈哥哥！”
唐文沅又叹了口气，拉着九扬坐到床上，哄道：“好了，是我不对，大伯爷误会了你，我待会儿就替你讨个公道。你沈哥哥还在修炼，等他出来了，我们就去找他。”
这样的九扬本来就跟个孩子差不多，刚才大伯爷的话，又的确太难听了，就算九扬差点儿要动手，唐文沅也不好怪责他。
何况，九扬虽是任性，但这些天来与他相处，唐文沅就发现了他其实挺乖的。
可是这乖却乖得可怜，他每次醒来，都只以为睡了一个晚上，却不知日日月月就在他睡着的时候流走了。
要是他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乖巧地等着唐文沅带他去见沈墨之。
“那我还要等多久？”
“再一个月吧。小扬，你沈哥哥这么辛苦修炼，是为了保护你。”
九扬扁了扁嘴，垂着眼睛说：“我真没用，半点法术都用不出来。要不然沈哥哥就不用这么幸苦，我就可以保护他了。”他忽然睁大眼睛，眼里闪着亮光：“你知道吗，我爹是整个妖界最厉害的妖王，他会很多法术，等我学会了，就可以保护我沈哥哥。”
“傻瓜。”他摸了摸九扬的头，“你沈哥哥才不用你来保护。”
“那是，他这么厉害。”
“你好好在这儿等他，这几天屋里要开会，来了很多人，你现在不会妖术，不要随便走，乖乖地留在房里。我之前不是给你买了游戏机吗？怎么不玩？”
“那长长方方的东西怎么可能是鸡呢？我可不会玩。”
唐文沅乐得弯着腰大笑起来，恼得九扬抬起后又是一拍，他才将游戏机拿了过来，按了开关，屏幕了马上现出一个黑白画面，里面有一条小蛇。
“来，我教你玩。”
九扬聪明，看了一会儿就学会了“贪吃蛇”的玩法，兴奋地拿过游戏机，埋首玩着。
唐文沅就坐在旁边看他玩，输了就给他捶一下，偶尔跟他说几句话，陪着他笑，心里竟跟著安定下来。
这竟是他这个月来最安宁的一个下午。
他也就明白了沈墨之爱他的原因了。
“又输了！这蛇真讨厌！”小扬举起游戏机，哼道：“我就不相信我赢不了。”
这时林伯请唐文沅出去用晚饭了，唐文沅压低声音说：“好好留在这里玩游戏，不要乱跑。”
他走出房门，抽出一道黄符，贴在门上。
几个门派头一晚聚在一起用晚饭，唐文沅跟他们周旋了几个小时，深夜才拖著疲惫的脚步回到房里。
一打开门，就见游戏机被丢到床上。
“文沅。”
他抬头一看，只见九扬背著手，站在窗前，眼里不复笑意。
133、【一百三十三】
他们就这样远远地看着，而明明他们的距离是这么的近。
等到九扬踏上一步时，唐文沅却又退后了一步。
这一步是突兀的。
唐文沅踮起的脚尖顿了顿才放下，无声的，却在他们心里都起了巨响。
“我以为你醒了就会走。”唐文沅困窘地笑了一声，“想不到你终于肯见我了。你肯来就好了，能见你一面也是好的。”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想我快不行了。”九扬一脸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如你所见，火狐醒的次数越来越密了，我不能一直压制着他。他很快就会彻底醒来，时机到了，你就让沈墨之见他吧。”
他的无关痛痒却刺痛了唐文沅。
唐文沅咬牙问：“什么时机？”
“时机到了，你就会知道。”
“九扬，你厉害，你真厉害。”唐文沅阔步上前，将九扬推到墙上，紧扣着他的腰，“一切都在你预料之中，但你竟然把天下弄得大乱后，就想一走了之？你不见我，没关系，我相信你！但你回来了，却是为了告诉我，你连你睡去前后的事都安排好了？”
“是。”九扬直认不讳。
“那我呢，你把我怎样安排？”
九扬抿了抿唇，垂着眼说：“我们会再见的，你不相信我了吗？”
“我相信你，是你不相信我。你就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这一切都与我有关，你为何就不能坦白把你的安排都告诉我？还是你认为我不配知道？”
“我不相信你的话，火狐就不会在你的床上醒来。”九扬轻叹了口气，“只是我所做的你都会反对，但就算你反对，我还是会做。”
“哪怕你说出来，我们会有其他的方法？”
“没有其他方法，在下棋子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我可以走小步的，但不能走大步。我已经尽我所能了，我不怕他们记恨于我，只是——”他忽然哽咽住了，伸手抱着唐文沅，埋首在他颈窝，“我当年只是想你平安无事，为何会成了这个模样？我们真该转世到一个平常人家。”
他所有的伪装都在唐文沅温热的怀抱中瓦解了。
他的示弱，使得唐文沅顿时了解到他所背负的重担。
他总以为这座人间已是最重的担子，却没为九扬想过。
九扬那些国仇家恨，个人变故，哪个不比他的重？
何况这一切都是因他而来的，而应该背负的骂名，九扬全都替他背了。
他本来就不该怪他的。
于是他服软了，轻声问道：“既然如此，今晚你留下来，陪陪我，好吗？每次小扬睡了，我总等着你醒来，然而每次都等不到，我就知道你要走的话，我是留不住的。就这一晚吧，九扬，好吗？”
“好。”九扬抬起头来，刚好唐文沅正低头等着他的答复，他们的嘴巴就对上了。
但这一次他们都愣住了，而唐文沅飞快地推开了他。
这一推，九扬脸上就露出了尴尬色的神色。
唐文沅摸了摸头，解释道：“就是，那个，最近小扬都在我这边过，我一想到他，还有墨之，就觉得我们这样不太好。”
“我明白。”九扬开玩笑道：“你喜欢他吗？”
“没有！我怎么会喜欢他呢？他就跟个孩子一样，傻傻的，什么都不懂。我就是陪他玩，玩够了，他就睡了。”
“他是什么都不懂，我却是懂得太多。”
他们双双躺到床上，手在被窝下紧握着。
唐文沅说道“懂或是不懂都不好。等到他彻底醒了，回到墨之身边，我就彻底成了个罪人。我该怎么该他说他爹娘已经死了，而他的沈哥哥已经等了他很久呢？”
“我不想你是个罪人，但这事终究要你来做……”
“傻瓜，没事，我愿意为你分担一切，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这嘴脸变得真快，刚才还在教训我。”
“我不就是心里难受，图个发泄吗？我错了，以后我绝不会再怪责你，我发誓！”
他坐起来，正要举手发誓时，却被九扬按下了。
“你就胡说八道吧，别再给我添事了。往后你就算怪我，我也认了。”
“我就算怪你，不就是一时三刻的事吗？我舍得怪你多久啊？”
他们就这样一直说，说到半夜，说到外面亮出第一线光。
唐文沅却不觉得时间流走，只想继续说下去，似乎这样就可以留得住九扬。
然而他很快就困了，搂着九扬睡着了。
等到他浓重的呼吸声响起时，九扬翻开他的手，坐到床侧，轻柔地用手勾勒着他的睡脸。
又一朝醒来，九扬已经离去了。
134、【一百三十四】
在唐家开的大会本来商讨的是迎战，但等到开会的这天，却风向一转，人称活菩萨的杜当家站出来劝和，几乎所有门派都站到他的一边。
只有祁山观还硬气地说：“学道之人，焉能降服于鬼道妖道？”
杜当家却说：“我们不是降，只是各退一步，你看北方的万俟家，就与鬼界相安无事。”
祁山观的马道长斥道：“万俟家的小人之为，杜当家好意思挂在嘴边？”
杜当家冷笑一声：“莫非马道长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吗？倘若万俟家是小人所为，唐家包庇挑事的狐狸精又算什么？马道长你还相信唐家吗？”
“唐家如何，马某管不了。修人先修己的道理，马某还是懂的。既然大家不同路，我们祁山观就此别过。”
一直看戏的唐文沅并不留人，等到祁山观的道士走了，才开口：“既然如此，我也不留大家了。只是杜当家为一己私欲，与灭天大将军做了个台底交易，不知在座的可知道？”
他站起来，双目扫过众人，“自古以来，求和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去与留，全凭各位的意思。我们唐家只能保证，无论如何，我们都绝不会退！”
大半的人跟着杜当家走了，只剩下三个门派。
祁山观又折返回来，“唐当家，祁山观当日既与唐家为盟就不会退缩，只希望唐家亦如是。”
“当然。”唐文沅摆手道：“大家快请坐，世间的义士本来就不多，今日聚在一起的，算是八□□九了。”
被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三个门派向来行事低调，没想到人间有难，却是他们不退。
纵然前有鬼界进攻，后有政府施压。
他们用了一个下午来商讨，其中两个门派马上动身前往北方。
杜当家说北方与鬼界相安无事，其实是不对的，大多门派以万俟家为首，由得鬼界作乱，更由得政府把死的人都压下来。
这些事唐家派人查查就知道了，他们却以此为傲。剩下两个门派和祁山观也分别动身到南方的各大城市。
夜半，又是一通刺破人梦的电话。
唐文沅连忙从床上起来，到书房接听，是曹仲。
“蔺元带仙杀到鬼界了，好了，仙界避也避不开了。”他讥笑道：“文沅，九扬使得一手好计谋啊。”
“他做了什么？”
“你亲自问他吧，他啊——我真的不得不服。”
唐文沅想了再想，才说：“不问了，他所做的都有他的道理。”
曹仲冷哼一声，挂下电话。
旁边的沈墨之横了他一眼，说道：“都说我们是阴邪三道，自然不及你们这些正道的。”
说罢，他就瞥了对面的郁垒一眼，跟着冷笑一声。
那边的蔺元大闹鬼界后，盔甲还没有脱下，就抱着奄奄一息的野鸡精肖凤来到九扬面前。
九秋伸手要接过肖凤，却被蔺元推开了。
蔺元将他放到沙发上，亲自渡了一口仙气给肖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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