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然这样……”池砚想了想说:“你们过去跟她说一声,她如果真担心出事,就报警,找人这种事情,警察叔叔比我们有经验——我先跟小余回家了。”
姜百青:“你们不过去了?”
“……”裴问余:“不去。”
池砚呵呵一笑,说:“我看见那位阿姨就发憷,比师太还恐怖。”
他们商量出了结果,可就在这时,公园保安亭里突然窜出一个保安,冲着在外面巡逻的另一名保安大喊:“快点!!去那边!!桥上有人要跳湖!!”
公园门口的四位少年面面相窥,脑子里面不可思议地同时冒出一个想法——
不会吧。
第69章 心肝
人造湖占据了城市公园的中心位置,面积不小,深度大概有两米左右,淹死一个刚成年的菜鸡是绰绰有余。湖中间架着一座连接两端的石桥,桥边扶手上有一排装饰用的石墩子,石墩子面积很小,付轮轮单脚立在上面,简直他妈鹤立鸡群,小风一吹,摇摇欲坠。
池砚一帮人火急火燎地跑到那,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滑稽又唬人的场景。
付母也接到了消息,跟在池砚他们身后跑近湖泊,她跑着跑着,看见儿子的身影,终于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自己血肉至亲,她受不了这个刺激,嘴巴比脑子先有反应,‘啊啊啊’几声尖叫,再也不敢往前动一步。
付轮轮原本沉在自己悲怆的情愁里,乍一听见另自己恐惧的声音,身体一僵,回头看见自己的妈,身体本能地开始颤抖。
这一抖,原本就不太稳当的下盘,顺势一软,他哭丧着一张脸,话也没说一句,‘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付母亲眼看见儿子见到自己后如同见了夜叉的反应,刹那间撕心裂肺。付轮轮被湖水淹没的瞬间,付母也随着惨叫声,原地昏死。
变故来的措不及防,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公园的工作人员和饭后消食的大爷大妈,直到人群中的谁带头喊了一声:“有人跳湖!!”
周围人这才惊醒,纷纷往湖边凑过去。
池砚跑在人群的最前面,他眼见着付轮轮的脑袋随着湖水的浮力上下捣蒜,那傻逼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狗刨都刨不出一个像样的姿势,嘴里吐着泡,含糊不清地喊着救命。
但没有用,纯属浪费体力。
保安还跟着在后面跑,离得近的大爷大妈也没有实力付诸行动。
等池砚跑到湖边时,已经看不见付轮轮的脑袋了,湖面只有零星气泡,坚持不懈地证明底下的人可能还活着。
“他妈的!”
池砚忍不住啐了一口,付轮轮这货脑子里空无一物,轻飘飘得吹点风就能上天,没想到肚子里装得都是秤砣,沉那么快!
眼下迫在眉睫,池砚因为冲得太前太快,根本没工夫想那么多,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先人一步地跳进了湖里救人。
“池砚!!!”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池砚听见裴问余在喊他,情绪似乎不太稳定,可他现在再回头上岸纯属扯淡。池砚只能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头扎向付轮轮沉湖的方位。
裴问余原本跟在后面跑,他没想过池砚会跳得如此果断,想伸手抓,已经来不及。裴问余眼见着池砚似乎义无反顾地往湖中心游,去救一个跟自己关系仅仅一般的同学,他赫然而怒之下又肝胆俱裂。
脑子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池砚要是上不来了怎么办?
裴问余这么想着,人已经纵身跃入湖里。
一切都乱套了,飘满垃圾的人造湖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保安在裴问余下水之前,下意识地捞了一把,但他没想到一个高中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差点把他连着一起带下去。
保安没抓住裴问余,只能抓随后而到的姜百青——总得抓住一个,才不显得自己失职。
“操!!”姜百青站在岸上,远远看到湖中心若隐若现的脑袋,他心急如焚地对着保安大吼:“你们他妈干什么吃的!!救人啊!!!”
保安可能是新来的,年纪不大,看着像未成年,没经历过这种阵仗,也没有应急处理办法,吓得要尿,好不容易稳住自己哆嗦的腿,战战兢兢地说:“我……我就……就是一个负责维持治安的,这个不归我管啊……”
“你脑子有病是不是!!”姜百青指着湖面说:“他们三个今天要是有一个上不来,你他妈就回家喝西北风吧!!”
“那……那我能怎么办啊?”
姜百青恨不得把这位二百五扔水里一起喂垃圾,“你们单位没有在上岗前给你进行应急救援培训吗?救生工具呢?光会看热闹!!”
保安哭丧着说:“不……不知道啊。”
好样的。
林康被一身肥肉拖累的姗姗来迟,他像一个Q弹的肉丸,惊慌失措地弹到姜百青身边,由于惯性原因,一时没刹住车,差点健步如飞地跟着冲进湖里。
场面特像一群排队下水的鸭子。
幸好姜百青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胖子,他十分心累的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林胖子!干什么?下饺子吗!别添乱了!!”
“我、我我没想下……我腿软……”林康面颊上还挂着一道水痕,他指着湖面,魂飞魄散地问:“青、青哥,他们人呢?”
湖面上已经看不见人影了,只有几道返上来的水纹,清清楚楚告诉所有人水面下的不平静。
就在这时,又来了一群保安,他们拿着各种救援工具,气喘如牛地赶到现场。保安们往湖里扔了几个救生圈,接着,带头的那位脱了衣服,也纵身而下。
“我们队长来了!!”
姜百青已经懒得跟他身边这位咋咋呼呼地保安瞎掰扯,他捏着林康手臂的肉,紧张出了一脑门子汗,等着那边的情况。
围观群众在看热闹之余,还尽职尽忠地扮演者战地记者的角色,第一时间发回最新消息。一个站在桥上的大妈,想看得更清楚些,于是将半个身体都拱了出去,保安拉着她,手劲不敢松一分,嘴里劝着:“我说大姨,您看热闹归看热闹,注意安全啊!”
“一边去!谁是你大姨?松开!衣服都让你扯坏了!”大妈甩着袖子跟保安拉拉扯扯,突然‘嗷’得一声,指着桥下说:“上来了!”
首先上来的是付轮轮,他歪着脑袋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池砚和保安队长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把他套进救生圈里,桥上的工作人员戳着一根长杆,慢慢把人往岸上拉。
保安队长架着付轮轮快到岸边,偏头一看,却发现还有一个没跟上,他急着冲池砚喊:“小子!干什么呢?快过来!”
“我没事!”
池砚抱着救生圈,简单了回答了一句,而后,他注视着自己周围的水面,什么都没有。
裴问余在水下给他渡了一口气,分开后,再也没抓住过,池砚生平头一次产生了这种极度悬心吊胆的恐惧,喊话的声音都是一波三折地颤。
“小余!!”
“裴问余!!!”
池砚喊了两声,没人应,他毛发倒竖,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压着满身疲惫,正准备重新如水时,裴问余破水而出。
裴问余看上去不太狼狈,浸湿的刘海贴在额前,恰当好处地遮住了他山雨欲来的双眼。池砚要把救生圈给裴问余,裴问余没要,他只是静静拽着池砚的手腕,言简意赅地命令:“走!”
上岸之后,付轮轮被拖到夕阳底下,被人七手八脚地做着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五分钟后,一声长咳清干净了他肺里的浑浊,人终于没死成,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付母在付轮轮一声声咳嗽下转醒,她定眼看着满身狼藉儿子,慢慢回过味来——以前都是她大呼小叫嚷嚷着死了算了,可自始至终都是以吓唬为主,从来没想过真的死,没想到一转眼,报应来得那么快。
在短暂的生离死别后,怀着五味杂陈的懊悔和不甘,付母连滚带爬地走到了付轮轮身边,抱着还不清醒的儿子,嚎啕大哭。
相比起那边的喧杂吵闹,池砚这边就安静多了,除了姜百青一直没完没了的叨逼叨。
“池砚,我没想到你还是这种款式的,你不是精贵吗?你不是惜命吗?这算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啊?我看你就是脑子进水了!是,我们不反对见义勇为,但你见义勇为之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这里这么多工作人员,你算哪颗蒜啊轮得到你跳!你跳就跳吧,还得搭上小余,万一你们……”
裴问余:“闭嘴。”
在湖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那水就像是被烧开了的馊水,加上外界日积月累地加‘料’,活活搅成了一锅连老鼠都嫌弃的烂汤。
池砚在拉付轮轮时,因为那蠢货没意识的无差别攻击,他被迫喝了一大口水。刚刚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上了岸,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嘴巴里就后知后觉开始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味,这味道顺着馊水流进胃里,娇贵的肠胃收到十分的冲击,再加上外界哭哭嚷嚷、喋喋不休地双重夹击,池砚头疼脑胀,终于忍不住,他捂着嘴,就近选了一棵树,几乎是爬着,蹲到树根下,吐得十分不得体。
裴问余一直紧紧拽着池砚的手臂,他默不作声,想骂又十分心疼,憋得很难受,但又不能把池砚怎么样,裴问余搓热了掌心,一下下顺着池砚的后背。
池砚一股脑把晚饭全吐了出来,吐到最后,没什么能吐了,只能呕出酸水。可饶是在这么难受的时候,他还抽空偷偷看了裴问余一眼。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情绪上不显山露水的变化都能感觉到,池砚觉得裴问余此刻就像一只炸毛的猫,警惕周围所有人,如果再不顺着他的心意撸一把,那些竖起来的毛就会顺势变成扎人的刺,谁来扎谁,绝不留情。
池砚无声的叹了气,他把自己吐舒坦以后,往地上一坐,然后找不着北似的,瘫软地靠着裴问余的肩,显得非常虚弱,“小余,我头疼。”
“你……”
池砚把这根软肋拿捏的十分稳准狠,裴问余本来就惯着他,现在这模样,更是舍不得说他两句。
裴问余伸手按着池砚的太阳穴,说:“这样舒服点吗?”
“嗯,还成。”
池砚借势又往里靠了靠,最后整个脑袋都埋在裴问余胸前,非常得有恃无恐。
此情此景,让戳在一边的林康没眼看,他左右衡量下,觉得这边用不上自己,就对姜百青说:“青哥,我去那边看看付轮轮怎么样了。”
“好,你去吧,自己小心一点!”
“诶!”
姜百青也没眼看,但他没办法!
眼前这两个人相依相偎在一起,估计没心思善后,姜百青心累地搓了把脸,别扭地把视线移向别处,一边望天一边问:“我说……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啊,现在怎么办啊?就这样臭气熏天的回家吗?”
“不回。”池砚闷着声说:“这样回去得把我外婆吓死。”
姜百青嘲讽说:“是怪渗人的,你身上这些乌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池砚又想吐了,“能不能说点人话?”
“我等会儿打个电话给你外婆,说我们有事晚点回,别让她老人家担心了。”姜百青说:“你俩要不先找个地方把自己弄干净吧……这儿附近有没有公共浴室?”
池砚:“不去!”
“这时候你讲究个屁啊!”
“你管得着么。”
还有力气掐架,看上去没什么大事。
裴问余听着他们吵,本来不想插嘴,但身上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闻。他低头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池砚眼角挂着一块污渍,裴问余拧干自己的袖子,轻轻擦拭。
池砚没有躲,任裴问余随便弄,但这块污渍越抹越开,像烦人的墨迹,一沾水,全染了。裴问余本来就没顺下去的毛,又被惹开了,他用了些力道,非常锲而不舍。
池砚无奈地抓着他的手说:“小余,别擦了,越擦越脏的。”
裴问余紧抿着唇,很不甘心,他看着池砚,说:“池砚,你想去哪儿?”
书包在池砚跳下水时,被扔在了岸上,所以幸免于难,池砚打开书包的里格,拿出一张卡,说:“我妈过年时候给我的卡,新侨酒店,开房五折,去吗?”
“去。”
南方的这个时候,昼夜温差大,池砚刚在水里泡过,让凉风一吹,人是真的虚。
裴问余扶着池砚从泥地上起来,两个人现在脏得如出一辙,谁也别嫌弃谁。裴问余见池砚还没站稳,又让风吹了一个踉跄,于是,他干脆架着池砚,把人背到了自己背上。
“抱稳了?”
池砚点头:“抱着呢。”
无端被当成空气的姜百青,看着两人双宿双飞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孤独得眼鼻泛酸。
正在他将哭不哭之际,裴问余转了身,对姜百青说:“青哥,我跟池砚到地方了给你打电话,麻烦你给我们俩买一身衣服。”
池砚抬起脑袋,“我会给你报销的,辛苦啦。”
姜百青:“……”
俩操蛋玩意儿,滚!
新侨酒店离城市公园不远,五分钟的路,绕一个圈就到了,裴问余没打车,池砚也不提,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无言地走到了新侨酒店。
前台小姐姐见过世面,也很有眼力见,不听不看不闻不问是职业基本素养,再加上池砚手上的贵宾卡,即便这俩帅哥是裸奔进来的,她也照样笑脸迎人。办完入住手续,前台又笑着把人引入电梯,完全目不斜视。
因为贵宾卡的级别,前台照着最好配置给他们俩开了一间房,门一打开,池砚就惊呆了——双人大床正对着的落地窗,能看见城市公园的全貌,能俯视整个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霓虹闪烁,彻夜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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