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于那些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她一直都没有忘记,也永远不会原谅。
“所以,你怀疑是太后杀害了前太子?”
“哥哥遇刺前正在调查母亲的死因,母亲生前虽贵为皇后,但一直不被严太后所喜,哥哥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他们。而且只有他们才有这么大力量一夜之间销毁所有证据。”
花卿听完了她用平淡口吻讲出来的隐情,只觉得跟她的认知大相径庭。心也跟着慢慢下沉。一个人心境究竟有多荒凉,才能在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时像一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
对于擅用权术杀人的人,在她这里都有一个冷血的统称。但对李靖梣,她不想,也不忍这样做。一个人是否冷漠,不能只看她说了什么,还要看她做了什么。不能只看她做了什么,还应看别人对她做了什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匹夫一怒,尚且血溅五步。天子一怒,注定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倘若一个人真的冷血,是断然不会把为亲人复仇置在自己的安危之上的。
“说出来,是不是心里就好受多了?”
花卿温柔地看着她。李靖梣收回了神思,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轻松的感觉。坦诚地点了点头。
“口渴不渴?要不要吃个梨子?”
花卿从床头的木桶里拿了个冰镇的梨子,递给她。李靖梣肚子里的饭还没有消化完,摇了摇头。花卿便自己吃起来,“嘎嘣”咬了一口,满嘴都是香甜的果肉和梨汁。还冲李靖梣炫耀似的撅撅嘴,“好甜!现在你想吃我也不分给你了!老人家说不能分梨,一个梨子无论大小,都只能一个人吃完。”
李靖梣眸光潋了一下,似乎被她感染了愉悦。瞧她为了不分离就捧着那快抵她半个脸大的青梨硬啃,忍俊不禁道:“你要独吞独吞便是,何必要拿我作挡箭牌?我又不分你的!”
“你的意思是不愿和我分离吗?”花卿睁大了眼睛,那水晕似的瞳孔中焕发着奇异而又妖冶的光彩,隐含着某种特别的期待。
李靖梣似乎有点羞涩,“嗯”了声,往下拉了拉枕头,不动声色躺下了。花卿兴奋极了,忙把梨子在嘴巴里滚了一圈,将梨核扔进林子里,化作春泥更护花。也躺下来和皇太女面对了面,怀揣着激动到难以平复的心情,学她闭眼小憩。
皇太女似乎枕得不舒服,又起身卸掉了头钗,放在旁边的木几上,泄了满头的青丝下来,一直垂于腰间。花卿看得眼睛都直了,担心她躺倒的时候头发掉在地上,那样多暴殄天物呀。就像只海豹似的撑起来往她身后瞄了一眼,还好,那青丝都很乖顺地依偎在她身侧。便又趴下来,安心地枕着胳膊看她。
她睡觉的样子很乖,眼皮微微阖成了两个月牙,幽长细密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像鸟羽似的轻轻抖动。眉毛虽细瘦但在尾端支了个上扬的峰角,在女子之中算是英气的代表了,花卿就没有这种折角,所以扮演秦浊的时候,常常要画一个出来凸显男子气概。
她的唇粉润有泽,嘴角既不上扬也不下垂,基本维持着一条平水线。唇尖在睡着的时候比平常要往上翘一点,唇瓣间似乎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缝隙。花卿想知道那道缝是不是有呼吸出入,就用手指在她的唇前试探,试了一会儿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并不能很确定。于是她把脸凑了过去,寻思脸上的肌肤比手指敏感些,应当能测得到。
就在她靠近的时候,李靖梣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条小缝,有点疑惑地看着这个就要和她撞上睫毛的人。花卿僵了一下,像一个被拆穿了恶作剧的小孩子,漾出一个无辜的让人费解的笑容,又忙忙地缩了回去。
皇太女并不设防,呓语似的鼓动了两下嘴角,看在那大胆的人眼里,就是赤|裸裸的诱惑。
花卿再次鼓起勇气,慢慢靠近。感觉心脏要从胸口里跳出来,对着那早就想一亲芳泽的娇嫩的唇瓣,轻轻一碰。
嘴唇相触,李靖梣终于苏醒过来,目光有些发怔地盯着眼前人。花卿见她没什么反应,紧张兮兮地咬了唇,有点不平衡,搞什么嘛?自己都快成油焖大虾了,她竟然还无动于衷?不过,也不全是无动于衷,似乎还有点——困惑?
这一次“勾引”貌似以失败告终。
花卿很不甘心,像个醉酒的痴心客,缠着她开始胡言乱语:“你是不是觉得我亲你很奇怪?其实我亲你只是想表达我喜欢你。就像男人亲女人那样,女人也可以亲女人。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你,可以用耳光来招呼我。我不介意的。如果你觉得还可以接受的话,不妨就亲回来,嘻嘻。本姑娘的脸皮够厚,不介意被占便宜。”
话音刚落,一吻封缄。面对无师自通的皇太女,花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收回了对她女版柳下惠的评价。喉咙奋力地涌动了一下,把那口错乱的呼吸吞咽下去。一边应对这酥到骨子里的销魂感觉,一边晕头晕脑地想,这……应该是代表喜欢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太子之死放在这里比较好
第22章 义无反顾
李靖梣的吻十分青涩,嘴唇像婴儿的皮肤一样,柔软细腻,开始只知道胡乱吮咂那两片娇艳欲滴的唇瓣,就像小时候吃糖葫芦那样,或舔或咬,不厌其烦。花卿心花怒放地受了半晌,发现她的吻技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已经触到了天花板,无奈只好抢过主动权,替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当那条温热滑腻的小舌钻进来的时候,皇太女身体明显一震,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她。花卿察觉有异,也睁开眼睛,与她四目相对,暗自讶异,难道她不知道接吻可以伸舌头吗?哦,也对,这都是天花板上面的知识,她不懂也是正常的。
她心中暗笑,呼吸却更急切,继续用舌头撬开她的贝齿,触到另一只惊慌错乱的同类,像无赖打招呼似的,非得追着人家头抵头地进行安抚,最后把它勾引出来与己同欢。
在她的引导下,皇太女似有了悟,不仅师夷长技,而且融会贯通。先引蛇出洞,后反守为攻,狡猾得很。花卿被她咬住三寸,垂死挣扎,结果皇太女放长线,深深的一吮,她立即骨头酥软,三魂被钓走了七魄,几乎魂不附体。一番纠缠下来,几无还手之力。
一吻之后,花卿脑中白茫茫一片,骨头酸酸麻麻,魂魄好像还在云端飘着,无法归位。李靖梣也有些筋疲力竭,气喘吁吁,加上困意上头,便把她往怀里一带,抱着花卿睡了过去。
醒来后双方都觉得那个吻不真实,也不知道谁先主动的,两人又吻在了一起。这回比第一次多了丝矜持,浅尝辄止,之后花卿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会心一笑。拉她起床。
花卿把煮好的茶端到矮几上,递给对面的李靖梣一杯,自己一杯,闻着那水汽中蒸腾的茶叶香,还有对面美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阵阵幽香,真是神清气爽。
李靖梣捧着茶,轻轻地抿了一口,认真地说:“这些日子我其实也想了很多,我想,我也是喜欢你的。”
花卿乍一听到她的告白,心口突突直跳,勾着一双惑人的眼睛微笑看着她。李靖梣脸一烫,微微错开那道毫无遮拦的视线,
“你不必觉得我会介意这种事,我其实很理解。我的姑姑之中就有喜欢女人的,三百多年前,玉瑞还有一位宗室女远嫁去了蓝阙,做了那女儿国的王后。”
“你说的可是曾经的金王世女李攸玳?”
“你知道她?”
“嗯,我去蓝阙做过生意,这位蓝阙王后在那儿很有名的,当年她为了嫁给女王,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金王王位,而蓝阙女王为了娶到她,以五十座城池做聘礼,轰动一时。记得当时在位的皇帝好像是世祖吧,也只有世祖皇帝有这样的魄力力排众议玉成此事了。”
“嗯。”李靖梣欣喜地点了点头,觉得她们之间又近了一层,“世祖皇帝的确是一位很能打破陈规的皇帝,正是他第一个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亲生女,这才开启了玉瑞女皇治世的先河。”就连自己能够被立为皇太女,也要感谢这位先祖当年的开创之举。
她定了定神,“我想,在正式地投入这段感情之前,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你若觉得不适或者不妥,可以选择现在离开或者放弃。”
花卿见她秒变严肃的神情,也收敛了调笑的心情,正襟危坐听她讲。
“好,你说吧,我听着。”
李靖梣有些沉重地放下茶碗,似乎在酝酿接下来的情感。斟酌了一会儿,她柔和的目光盯着花卿,平静缓言道:“我是玉瑞的皇储,去年已和涂家联姻,名义上的夫君是定国侯的长子涂云开。我不会为任何人放弃我的王位。我所能给你的只有我全部的感情,但是任何名分上的东西,我都不能给你。如果你能接受这样的我,我可以和你开始这段感情,如果不能接受,最好现在就放弃。”
花卿没想到她会讲这些,将那些残酷的现实一股脑地甩在她面前,让她短时间内做出非是即非的抉择。她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连呼吸一下都疼。虽然这些事情她早已知晓,但单单的耳闻和听她亲口说出来,痛的程度还是不一样的。倘若,如果自己说不接受,会不会永远失去她了呢?
“那你,喜欢你的夫君吗?”
几乎是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变调。
“我说过了,他是我名义上的夫君。如果你愿意,我会对你投入全部的感情,这也是我仅能给你的。”李靖梣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也不喜欢她此刻避重就轻的态度。
呵,她说得多么轻巧,投入全部的感情?一个早已被权利和婚姻捆绑住的女人,会有多少全部的感情?
她很清楚她目前的斤两,和天平另一端的皇位、权利比起来,她根本虚轻到不值一提。也许这才是她肯放下身段跟自己谈感情的真正原因,现在不值一提,将来一旦有变,也好轻松地放弃。
“我想,我需要考虑一下。”
她低了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可能要哭出来。李靖梣瞧见她苍白的脸,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她握紧了拳头,微微扭开了脸。明知道这样可能伤害到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她从来没有与人谈感情的经验,只是自小到大目睹了太多如母亲那般温雅细致的女人在感情面前被伤害的体无完肤,让她本能地觉得,与其让她将来更后悔,不如现在就放彼此一条生路。
“好,我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
“不用三天,一天就可以了。”
“好。”
李靖梣走后,花卿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天刚亮,她就换上了男装,让孙哑叔准备了马车,载着她到了城外的羊角山下,背起一个装满茶叶、古籍和生活用品的藤箧,独自上山探望师父。山路又窄又陡,她艰难地爬了一个多时辰,才看见了半山腰上的羊角寺门,还有门前的两棵歪脖子树。她把藤箧放下来,喘着粗气大喊:“清松!快来帮我!”
只听庙门吱呀一声,一个拿着扫把的光头圆脸小和尚从台阶上露了个脸,一口稚嫩的童音像笛声一样悠扬,“小师叔,你来看师公了?”
“是啊,师父最近还好吗?”花卿把藤箧交给他背着。
“师公好着呢,前些日子听说你出了事,师公好几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后来你捎了信上来报了平安,他这才用了第一顿斋饭。现在精神头早已经恢复了!对了,小师叔,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早好了,我先去禅房看望师父,你把东西都放到师公的卧舍里去。”
“知道了。”
花卿自十三岁辞别师父下山后,每月都会上山探望玄喑大师一次。这次因为受伤,师徒两个多月没见了,看到师父愈发枯瘦的身影,花卿忍不住红了眼睛。
玄喑大师正在佛像前打坐,花白的胡子动也不动,却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他睁开眼睛,看到花卿愁眉苦脸的,就往身旁的蒲团一指。花卿坐过去,习惯性地把心事讲给他听。
“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真的很喜欢她,可是她却不能给我想要的,我是应该放弃这段感情,还是应该继续走下去呢?”
玄喑大师生来不能言语,但却是一位得道高僧,经常能够帮她解答人生中的疑难困惑,所以每次遇到难题,花卿总是第一时间向他求助。
玄喑大师面容和睦而敦重,就像寺庙里庄严的宝相一样,给人安定沉心的力量。他用手指了指心。花卿想了想,“师父是让我追随自己的心,不计得与失?”玄喑微笑着点点头。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便宜她了?”
花卿虽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但嘴上却不肯轻许。
忽然翘着嘴笑了,“师父,你有点偏心哟,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说要追随自己的心,师哥就没这个待遇。你就不怕将来我随心所欲,任性妄为,闯下大祸吗?”
玄喑又指了指她的额头,又指了指自己,无奈地摆了摆手,“我若不让你追随自己的心,你会听师父的吗?”
“嘿嘿,我就知道,师父一向对我最好了。”
在山上住了一宿,和师父参禅论道到三更,第二天一早她便启程下山,心中早已笃定。清松送她到了门口,偷偷问她师哥祖谅的近况。清松是师哥的小徒儿,自师哥被逐出师门后,他留在了师父身边帮他尽孝,心里一直挂念着师哥的消息。花卿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脑袋:“放心吧,一有师哥的消息,我立即传信于你。”
一年后。
皇太女重新莅临康阳县视察漕运,白天和当地官员在码头上看了一天的船舶,晚上又参加了县令大人为她举办的接风宴。直到戌时才筋疲力尽地回到行宫。
没有见到那个想见的人,她紧紧皱着眉头,询问似的看向云栽,“我回来的消息提前跟她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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