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啥意思?”刘铮在旁边听得真真的,直觉这孙子没憋好屁。
“给我提个醒,过阵子要倒霉了。”许尧臣从他手里把箱子接过来,“话里藏话,佯做高深。”
刘铮挺生气,“我就闹不明白,他咋就非和你过不去。”
许尧臣扫一眼落在人群后的小武,道:“兴许是为了讲义气?”
但实在说不过去,都是被社会毒打过的人,哪能这么幼稚。
厉扬没在车里等,他在出口逡巡了两圈,最终落脚在周黑鸭门口。直溜溜地杵人招牌下面,跟旁边一只鸭吉祥物肩并肩。
于是许尧臣刚一出来就看见他了——想看不见都难,鹤立鸭畔。
厉扬冲他勾手,又指外面,指完就当先走了,像个没感情的酷盖。许尧臣拽着箱子跟上去,两人隔着几名旅客,步速统一地往外走。
刘铮识趣,没凑上去招人不待见,自个儿拐个弯,下停车场找邹阿立去了。
银川下着瓢泼大雨,这边却日头高悬,连一丝云都瞧不见。
他们的距离从一千多公里缩短到肉眼可见的五六米,嗅着同一种味道的空气,感受着同一个温度。许尧臣在踏出那道门时不自觉地眯了眼,像被揉搓舒服的猫咪,终于自在地吁了口气。
上了车,厉扬才正儿八经地打量他一眼,“是不是胖了点儿?”
许尧臣说:“周余三不五时地来给我开小灶,喂胖了。”
“挺得意啊,”厉扬抓着他手捏着指腹那点软肉,“那怎么还连威胁带吓唬的把周余弄跑了?”
许尧臣愣了须臾之后,一笑,“刘铮这孙子。”卖他卖的是真溜。
俩人勾着小手,安静了会儿。许尧臣脑子里思绪乱飞,抓住了一个就问:“上回你在工地被人揍得鼻青脸肿那事,彻底解决了吗?”
“解决了一半,”厉扬道,“说谁鼻青脸肿呢?”
许尧臣挺纳闷:“什么叫一半?”
“轻伤十五人,重伤三人,死亡两人,签署赔偿协议的一共十八人,剩下一死一伤的两人,家属不同意赔偿,向法院提起了诉讼,并要求诚智建设公布从招投标开始的所有文件。”厉扬颇是无奈,“我做不了诚智的主,所以就僵这儿了。”
“做不了主你倒主动去顶了雷,英雄。”许尧臣冲他挑起拇指,挖苦讽刺。
厉扬攥着他手,指尖划拉他掌心,“人得知恩图报。”
许尧臣知道他说的是关正诚,但关正诚当年到底是怎么把厉扬带出来的,没几个人知道。
他们圈里也有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小故事,说厉扬是帮关正诚干了点见不得光的事,才有机会上位。可到底是什么事儿,又没人能掰扯明白。
许尧臣把手抽回去,睨着厉扬,“日子久了,就不说好是你知恩图报还是他挟恩图报了。”
厉扬看了他片刻,绷起的神色一松,“从本质上来说,差别不大——别拽文了,琢磨琢磨待会儿吃什么。”
许尧臣对他这逆来顺受的架势很不满,嘴上就没饶人,“你非得来接我,就没安排?”
厉扬眉一锁,发现他这小脾气的确见长,说炸毛就炸毛,一点儿缓冲都没。狗皇帝扫了小混蛋一眼,愣是没找着合适的教训姿势,于是就着空气把原则吞了,只问:“订了猪肚鸡,吃不吃?”
小混蛋惜字如金,说:“凑合。”
结果口嫌体正直,眼是闭上了,鼻尖却不老实地动了动,可见是馋了。
第40章
回到澜庭,猪肚鸡已经送来,保安帮忙给放在了门口。
许尧臣弯腰去拎猪肚鸡,把三个行李箱全甩给了他老板,早把当年做员工的自觉给塞进了狗肚子里。
开门,扑面就是一室清冷,许尧臣开了灯,边换鞋边问:“这阵子你没回来住?”
“你在剧组,我出差,一个月有大半时间不在。”厉扬在他身后掩上门,“怎么着,小许先生,要查岗么。”
“哪敢呢,”许尧臣拎着沉甸甸的外卖往厨房走,“帮我找口锅呗。”
厉扬把箱子横门口,过来接了他手里的鸡零狗碎,“给我,你先洗手去,爪子来回摸,也不嫌脏。”
“就你干净。”许尧臣人走了,嘴上还得扳回一城。
他洗了手,换上家居服,过来时候厉扬已经把猪肚鸡放锅里了。这口锅还是许尧臣临进组前买的,当时看短视频上头,立马下单了这锅,说是煎、炖、蒸、煮四位一体,就没它干不了的活。
锅是天青色,锅盖上的手柄是一只浅金色姆明,撅着肚子跳舞。
厉扬头一次见这锅,也不认识上面起舞的胖子,见许尧臣来了,他手指捋捋姆明的肚皮,给了个评价:“小河马长的还挺别致。”
许尧臣端起锅,说:“它是只精灵,住姆明谷。”
厉扬拿着一摞餐盒跟他后面,“那它叫什么?”
许尧臣要笑不笑的,看了他一眼,“姆明。”
狗皇帝叹气,感觉和小混蛋产生了代沟。
许尧臣开了投影,盘腿坐地上找电影。厉扬把碗筷摆上,锅还没开,门铃响了。
这个上不上下不下的点儿,也不知道是哪位造访。许尧臣掀起眼皮,问厉扬:“你把吴曈叫来了?”
“我叫他干嘛?估计水果超市来送货的。”厉扬起来去开门,许尧臣抻脖子往门口瞧——好家伙,保安小哥推了个筐车上来,车里码的盒子足把他都给挡严实了,只露了个天灵盖。
两个人帮着狗皇帝卸货,卸完,他们门口转眼就矗立了一根花红柳绿的四方柱子,已经码到了狗皇帝胸口高。
许尧臣纳闷极了,从地上爬起来过去围观。
这一观不要紧,观完他以为厉扬要转行当二道贩子了。
从上到下,苹果香蕉猕猴桃就不提了,下面凯特芒果、猫山王,晴王葡萄人参果,垫底的是一箱土耳其无花果和一箱突尼斯石榴,再往后一瞅,不得了,后面还躺了一个巨型菠萝蜜。
菠萝蜜边上,四脚朝天两只鸡,裹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塑料袋里。
许尧臣很震惊,“你前阵子体检缺维生素了?”
厉扬挺满意楼下的送货速度,于是跟小混蛋显摆,“小区外面果珍多有个团购福利群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许尧臣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但你为什么知道?你偷偷打入大妈组织了?”
厉扬坦白,“我去买柚子,他们给发的小广告。”
许尧臣眼前一黑,“小广告你都敢加!你快,给我看看,他们别把你给拉传销组织了。”
厉扬莫名其妙的,“我进传销干什么。”
最终,厉扬的手机还是落在了许尧臣手里。俩人凑着头,看果珍多团购福利群的历史消息——
翻了半天,许尧臣发现,它竟然真的在一心一意卖水果,完全没有向中老年人推荐保健品的苗头。
默了片刻,许尧臣问:“你以后会为了领鸡蛋去听讲座么,听完加个群那种。”
“领鸡蛋啊,”厉扬逗他,“那你跟我一块儿去么,多一个人还能多领一斤。”
“你没救了,抠门精,”许尧臣脑门杵他肩头,蹭了蹭,把手机扔他腿上,“去开锅吧,我饿死了。”
俩人把遮光帘拉上,屋里暗下来。猪肚鸡的香味随着汤锅开始冒泡逐渐撑**房间的角角落落。
投影上播着神偷奶爸,小黄人们看上去硬邦邦的,独角兽倒是显得很软和。
许尧臣把锅调到小火,用小勺舀了切得很细的葱花,撇开浮沫,给厉扬盛了碗冒热气的汤。
乳白的汤底熬足了火候,足量的胡椒中和了肉腥,一口下肚,人从内到外都暖了,肠胃熨帖,
许尧臣酷爱猪肚鸡的汤,饿极了一个人能先干下去半锅。
他左右开弓,这边喝汤,那边夹了块滑嫩的鸡肉放进了沙姜油碟。一口汤一口肉,舒服得他眼都眯起来了。
桌上,蒜蓉料给嫌弃地摆在了一边,厉扬筷尖一指,问:“不吃?”
许尧臣刚咽下一口汤,唇上还沾着水渍,“吃了你嫌我吗?”
“嫌,”厉扬搁下筷子,伸手勾住他腰,撩开衣摆贴上去,“吃完就别碰我了。”
“那现在碰碰呗。”许尧臣握着勺,搭上了他肩,咸咸的嘴唇凑过去,响亮地亲了一口。
厉扬让他蹭了一嘴油,便没轻易饶他。反正脏都脏了,腻也腻了,不怕再糟几分。
许尧臣后脑仰在了沙发上,坐垫绵软且有弹性地承托着他。厉扬手指顺着他肋骨向上攀,侵占掠夺,用唇齿抢走他那点稀薄的空气,让他无以为继时只能依附着他,像相濡以沫的两尾鱼。
唇角被溢出的涎水沾湿,厉扬在许尧臣的耳廓如窗上福字一般艳红时放开了他,舌尖沿着丰润的唇舔了下,意犹未尽地,他用手指揩掉了那抹潮湿,“吃饭,锅都要糊底了。”
许尧臣歪沙发上斜着眼看他,“没劲儿了,帮我盛汤,再涮半份竹荪。”
“懒样。”厉扬拿起汤包往锅里添,“虾滑吃吗?”
许尧臣一动不动,“吃。”
一顿猪肚鸡吃了将近两小时,收桌子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许尧臣收拾垃圾,厉扬刷碗,整完了,许尧臣说要下去散步消食,经过门口那人高的一群水果时,他脚停了停,问厉扬:“我们俩吃得完?”
厉扬拉开门,拎着垃圾袋等他,“大部分都是你爱吃的,而且满一百减五,挺划算。”
许尧臣对他竖起大拇指,“真会过。”
夜风有些凉,两人扔完垃圾就裹着风衣在小区里溜达。澜庭虽说整个小区占地面积不算广,但该有的都有,中间甚至还挖了个人工湖,湖里从前养的大白鹅,后来鹅离家出走,现在只剩下了满湖锦鲤。
“长得真够肥的。”许尧臣站湖边看了会儿鱼,给了个评价。
“你……”厉扬话还没说完,就听旁边有个人道:“鱼儿肥一点有什么不好,证明这儿的人都在善待它们。”
两人齐齐抬头,许尧臣借着路灯的光打量过去,发现说话这人着实有点眼熟。
第41章
说话这位,穿了件非常紧凑的卫衣,恰能绷出他的宽肩窄腰,一条运动裤束着双腿,大腿上的肌肉不容小觑。
透过这一股子上头的油腻劲儿,许尧臣把人想起来了——他们在健身房遇见过,这男人仗着一身漂亮肌肉,想把他诱上床。
“男朋友?”对方视线落在厉扬身上,来回地打量、评估。
这人口气熟稔,惹得厉扬不得不看一眼他的小混蛋,不知道这货又上哪招蜂引蝶去了。
许尧臣一脸的不耐烦,“关你屁事。”
“小老弟说话还是这么难听。”那人一笑,向厉扬递出一只手,“都是邻居,认识一下,我姓褚,褚源。”
“厉扬。”
“那就算认识了,有机会约着喝一杯。”褚源抬起下巴冲许尧臣一点,“你小男友脾气挺傲的,上回碰见聊了一小时都没聊熟,我看还是咱俩对脾气。”
“他就这脾气,没办法,”厉扬牵上旁边把刺儿都抖开了的许尧臣,“不气了,带你上后面公园看鹅去。回聊啊,褚先生。”
褚源每拳都砸在棉花上,有点不爽,心说不就是让人包了的小明星么,还男朋友,说的比唱的好听——有了上回健身房偶遇,许尧臣那张脸蛋真是刻到了他脑海里,后来无意中在微博上看见,他居然是个演戏的。
有了“明星”这层光环,褚源是益发地心痒痒,却没料还真又在小区里碰上了。只可惜,已经是别人的玩意儿了。
厉扬牵着许尧臣往小区外走,还没走出去,许尧臣把手撒开了,“注意点影响啊,厉老板。”
厉扬转头看他,“不生气了?”
“不气,不和傻逼论长短,但他估计让你气够呛。”许尧臣看热闹不嫌事大,“本来是心里不忿来找痛快的,哪知道你压根没接招,顺便给他秀了一场。”
厉扬明知故问:“我秀什么了?”
许尧臣不接招,背着手往前走,“大概是成熟男人的智慧吧。”
厉扬跟上他,说他还没交代跟那位褚先生的始末,许尧臣刺他小心眼,吃褚源的醋还不如酸一酸周余,厉扬就感叹,说只要你这桃花枝别真挠了旁人的树杈子,倒也没什么。
许尧臣看他假大度,于是去买了一桶面包糠菜叶子喂鹅。公园也是讨巧,喂鹅可以,但得上船,二位船上请吧。
一轮弦月挂枝头,清光在水面抹了层亮。
船不小,都是上来喂鹅的,大多拖家带口,满船小屁孩拎着桶来回跑。
许尧臣把他桶里的菜叶子分了一半给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哭了的小姑娘,厉扬手肘搭着船舷,看他带着小姑娘调戏大鹅,不紧不慢地提醒了句,鹅记仇。
许尧臣把塑料桶递给他,道:“万一鹅们群起而攻,只能劳你殿后了。”
厉扬接了桶,惬意地靠着,瞧周围热闹。
入夜后的风凉得彻底,将湖面上的潮气卷过来,湿寒一片,有了初冬的意味。
船上人正高兴,无人在意温度,也无人在意是谁的手机突兀地吵闹起来,添了几分聒噪。
厉扬的视线自然地垂落红漆斑驳的船舷上,“有消息了?”
吴曈声音不高,事没办妥,他交不了差,“没有。跟周围人打听了,这方浒早前两三个月就没出现过。水电倒是没停,但人不在。”
“说重点。”厉扬腾出手从烟盒里弹了根烟出来,一晃看见光点细碎的湖面,只得压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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