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铮掸掸裤子,“不是不是,你理解不了,你不玩那个。”
“你玩?”
“我……”刘铮差点没让口水给呛废了,“没吃过猪肉我也见过猪跑!”
许尧臣对他竖起大拇指,“行,你厉害。”转头一想,又嘱咐,“别跟着组里人瞎传,听见没。”
“知道知道,”刘铮说,“我也就跟你扯两句。”
许尧臣目光放远了,落在另一边的孙安良身上——他手上的伤他也看见了,可没往多了想。
旁人的隐私,只要不碍着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36章
剧组拍摄还算顺利,只是孙安良隔三差五就要请个假,短则半天长则一两天,他作为男主,多少还是会影响进度,但导演和统筹都没讲什么,组里人私下抱怨几句,当着面没人敢说什么。
孙安良身上还是会有些不正常的淤青红痕,大伙偶然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见怪不怪。
周余让起火的后院烧掉了一尾巴毛,却是贼心不死,在许尧臣临杀青前,又来了趟银川。
许尧臣上午戏份结束,换下了碍事的袍子,刘铮给批了件夹棉风衣——十月中旬的天已经凉了,外景地四下荒芜,一阵妖风过来,能把人吹个透心凉。
刘铮给他递保温杯,“吴助刚让人送来的黑枸杞和参,喝吧哥,保养。”
许尧臣砸了一口,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听说黑枸杞是智商税。”
“紫黑紫黑的东西都抗老,你成天大太阳底下晒着,你需要。”刘铮四下看了看,声音压低了,“坏消息,小周总来了。”
许尧臣:“关我屁事。”
刘铮:“在你房车上。”
许尧臣无语地望了眼湛蓝的天——行吧,来都来了。
周余是带着两箱食材过来的,不但带了原材料,而且把厨子也带上了。
一上车,喷香扑鼻,许尧臣和刘铮俩人饿了大半天,集体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往里看过去。
“臣臣。”周余坐在小沙发上,冲他摇手。
这货一身香芋紫卫衣搭个水洗蓝牛仔裤,头发丝精神抖擞,骚进骨子里。撸起袖子的手腕上卡着满钻手镯和能抵两辆房车的腕表,这么一挥手,险些闪瞎许尧臣狗眼。
许尧臣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拆了一包坚果,边吃边道:“又来探班啊,小周总。”
“是啊,来探你班。”周余冲后面人一抬下巴,“正主来了,上菜吧。”
许尧臣偏头看了眼,“没想到金尊玉贵的小周总服务这么周到。”
“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周余笑眯眯的,“那个谁,小刘是吧?等会儿你跟我助理小何一块儿去市里吃,听他安排。”
许尧臣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把筷套和勺都拆了,举着餐具等饭。
周余一瞧,从头发丝到脚指头尖立刻都舒坦了——最怕一副矫揉造作的烈女样,给啥不要,生怕失身那德性。冲许尧臣这个劲儿,就应该是他周余的人。
菜上来,许尧臣打眼一瞧,乐了。眼前是葱烧海参,高汤煨出来的白玉萝卜,鲍鱼打底、找不着鸭血的毛血旺,蟹粉翅,焗花胶,再加一盅鸽子汤。
周余接过了最后那一个深底圆盘,轻放在许尧臣面前,“黑松露牛肉捞饭,尝尝。”
许尧臣筷尖搭在盘沿儿上,问:“有可乐吗?”
“可乐?”周余眼眶都撑大了,震惊地盯着他,“这些菜你配可乐?”
筷子伸向那盆毛血旺,沾上了香辣的红油,许尧臣夹出一筷肥厚的虾肉来,“饭是用来吃的,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吃,哪怕臭豆腐配海参呢?人总不能被一顿饭奴役了。”
周余还是头一次听人有这种论调,有点稀奇,又觉得哪不对劲,招手让人去拿可乐,才又问:“那要是法餐呢?”
许尧臣抬头,“不爱吃的东西我一般不碰。”
“你从小就这么有个性?”周余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挑了块白玉萝卜放在巴掌大的瓷碗里,“还是说,碰上我了,故意要对着干?”
说话间,刘铮已经被小何领走,厨子们也下了车。房车的门哒一声关上,一室安静,只余门外嘈杂。
许尧臣低头吃自己的饭,“我对你没兴趣,犯不着。”
“我可是很少这么挖心思追人的。”周余用公筷给他夹了海参,“平时只要我招一招手,不知道多少人求着要上我的床。”他目光锁着对面人漂亮的眼睛,“尧臣,你要识抬举。”
许尧臣咽下口中的饭,又喝了勺汤,才道:“真不巧,我这人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识抬举。”
“连孙安良那种一向清高的人都能为了资源委身于人,你怎么就不能?”周余上下打量着他,“据我所知,厉扬可是什么都没给过你。跟了我,我保你一年内跻身一线。”
许尧臣很不讲究地打了个嗝,停下筷子对上周余视线,“我对一线没兴趣。当个咸鱼也不差,至少自由。”
周余喝了口手边已经放温了的茶,“你可真是会抬杠。”
许尧臣没再接他的话,把饭吃完道了声谢,就把杯盘一样一样收了。收拾好,他要过去躺会儿,周余却支棱着腿挡他的道,“看在我为你奔波了一上午的份上,你的床让给我如何?”
许尧臣垂着眼看他片刻,向后撤了半步,“请便。”
周余得寸进尺,真躺了他的位置,许尧臣干脆裹上风衣走了,不和精神病论长短。
车外艳阳高照,却不算上热,风一吹,仍旧是冷得慌。
刘铮早早在外面等着,一看他出来,赶忙迎上去,像个老妈子似的左右看,“没打起来吧?”
“打什么打,瞧你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贱样。”许尧臣摁住他乱晃的脑袋,“走走走,去导演那抢张椅子,困死我了。”
刘铮往东边一指,“孙老师车就在那边,要不去找他凑合一中午?”
许尧臣看了眼,摆手,“不方便。”
刘铮莫名其妙地又多看了两眼,心说俩人成天称兄道弟的,能有多不方便?
“他们那边说不方便,不肯帮着找了。”吴曈把户籍情况简单列出来,放在厉扬手边,“户主叫方浒,69年出生,籍贯是胡岚县,常住地在成锦市。根据他们发回来的记录,方浒是在许尧臣刚满16那年收养他的。”
厉扬把纸扯到眼皮下,“也是胡岚县?”
“对。”吴曈觑着他老板的神色,“跟小方先生的籍贯是同一个地方。”
籍贯相同,都姓方,要说是巧合,鬼都不信。可凡事都得拿得出证据,厉扬找了这么多年,经历了数次“巧合”,但事后都证明,那无非是人内心的渴望在作祟罢了。
市里下了一周雨,铅灰色的云沉甸甸地遮蔽着日光,像要把一切艳丽的颜色都卷走一般。厉扬的办公室灯光大亮,却透不出一丝暖。对面楼的玻璃幕墙上满是水渍,映着斑驳的天色,乍一看,仿佛是褪色的琉璃,哭花的妆面。
厉扬推开那薄薄一张打印纸,摘了许尧臣总调侃的老花镜,“你去一趟成锦,找一找这个方浒,把情况了解透。”
“行,我坐晚班机过去。”吴曈的指腹相互搓着,瞧一眼窗外的天,又瞧一眼厉扬拧住的眉,还是没忍下来,把话问了,“要真是……他为啥不认您呢?”
厉扬抬起眼,居然晕出一点笑来,“可说呢,我也纳闷着。”
相隔千百公里的两座城,一地雨水连绵,一地日头高悬,没有什么是相通的。
许尧臣和黄峤因为孙安良的缺席,没拍上夜戏。收工时,听刘宏小声嘀咕了一句,说敢情烧的真不是外人钱,里外里都是自家事。许尧臣正要开溜,还没等脚底抹油,就被刘宏给薅住了,说周余来了,一块儿吃一顿吧。
刘宏话音里满是无奈,可又不能装瞎当看不见姓周的,只得作陪。
一群人去干了顿火锅。
周余很殷勤,给涮肉涮菜,许尧臣就埋头吃。吃到一半,刘铮进来了,拿着手机要递给他。周余扫一眼,就笑了,“臣啊,你就没新招了吗?”
许尧臣怪无辜的,“冤枉,我还没出招呢。”
电话是厉扬打来的。
许尧臣出门去接电话,经过刘宏时候,这位糙汉给他使了个眼色,联系前后,大概是叫他能撤早点撤。
——不得不说,刘宏实在算是个正人君子。
“干什么呢?”厉扬问。
“吃饭,”许尧臣道,“周余来了。”
“听说了。”厉扬那边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澜庭独守空房,“横跨小半国土就为给你弄口吃的,感动吗?”
许尧臣脚后跟磕着墙下踢脚线,“不感兴趣的人就算上月球给我抓只兔子回来,也就那么回事。”
“你这是安我心呢么,乖宝。”
“老板,你觉得我对你感兴趣吗?”
厉扬吁了口气,“你个嘴软心硬的小东西,也就在床上老实点。”
许尧臣眉一挑,露出点笑模样,“听话音这是……想我了?”
厉扬不答反问:“几点回去?”
许尧臣顺着门缝往里看,周余正被制片人劝酒,刘宏在边上帮腔,一群人闹得欢。他抬手把门拉紧,道:“现在。”喉结难耐地滚了下,“别挂,随便说点什么。”
他换上了耳机,带着刘铮离开这香辣扑鼻的阵地。门外,夜幕如笼,风很凉,走在风中的人却热得好似一团火。
第37章
他们从没这样过,把话讲得露骨、缠绵。或许是少了肢体与肌肤的纠缠,才让耳边每一个字都染上了情动的颜色。
门被锁死,房间只余一盏射灯,暗黄的光攀在绷紧的脚背上,像某种舍不掉的痴恋。
冰凉的钢笔抵着炙热的去处,那是许尧臣前阵子从厉扬书房顺过来的小玩意儿,原本要拿来练字的。
攥着他握过的位置,脑中尽是他执笔的模样——眉眼低垂,像个冷漠的红尘过客。
“碰到了么,”厉扬的嗓音哑而低沉,“慢一点,别伤着。”
许尧臣低喘着,猫一样哼唧了声,“我不要慢——”
他触碰到自己,滚烫又潮湿,无助的羞赧搅着灭顶的渴望一时间几乎叫人窒息。这仿佛是一场不便见光的表演,他急切地想把所有的羞耻都摆在厉扬面前,让他看到自己的每一寸情欲都被他所掌控。
许尧臣后脑抵着床,脖颈扬起,锁骨因为他的动作而高挑着,显出几分讲不明的脆弱。
他一个人,品着孤单与空虚,哪怕有对方的声音抚慰,也远远不够。
许尧臣侧脸贴住了枕头,用力地粗喘着,像是行将溺亡的人。
印象中,那只手掌总喜欢沿着他的脊梁骨向下,一点点地破开、深入。他一贯干燥的掌心会带上薄汗,修长的手指时而粗鲁,时而又和风细雨。每当自己被他钳制,许尧臣不觉困顿,反倒像在逆流中抓到了一根浮木,想把命都给他,跟着他一同随波而动。
隔着望不到的距离,厉扬准确地握住了他的颤抖和哀求。
——难受,想要你。
他教他抚摸、探索,从最敏感的那一点上碾过去,听着他声音软下来,乖巧地求欢,可到了情急时又恨他不在身边。
——以后都别碰我,烦死你了。
好像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挣脱不得,会把他的喜怒哀乐全都迁到自己身上,与他感同身受,再无可奈何地沉沦。
所有的热烈在喘息中趋于平缓,那一泼粘腻最后都攒在了手掌里,许尧臣心里憋得慌,拍给厉扬看,捻起来让他瞧仔细,说他搅了一场火锅的兴致。
厉扬诚恳地致歉,说是我的错,没能喂饱你,小馋猫。
许尧臣去冲了个澡,不再回复。
这过了头的纠缠,让他不想应对,似乎是按部就班的列车行到了脱轨边缘,要带着他一起跌入深渊。
第二天早起,许尧臣定的闹钟还没响,手机就开始“太阳当空照——”了。
他半闭着眼接起来,“喂。”
陈妙妙罕见地平静,“儿,你上社会新闻了。”
许尧臣第一反应是他被拍了,成了不道德的社会典范,但转念一想,他也没干什么缺德事。
他拢了把头发坐起来,“怎么?”
“昨儿二十五小时一播,没等过夜,许尧臣炸微波炉就上热搜了,”陈妙妙哧溜溜喝了口汤水,“今天早起,消防和早间新闻公号一起科普了家用电器使用规范,顺便科普正确的灭火姿势。儿啊,你出圈的方式都跟别人不一样,爹心甚慰。”
“你一大早打过来就说这个?”
陈妙妙立马不乐意了,“瞧你这个态度!我上辈子是杀了你没管埋是咋的,这辈子来给你当牛做马了。老子就是跟你说一声,待会儿要用你微博发个回应,具体怎么回应你就别管了,文案让公关那边处理。”
许尧臣打了个哈欠,“还有事儿没?没事臣就告退了。”
想起来刘铮汇报的周余,陈妙妙也烦得慌,“没几天就杀青了,在组里老实点,别跟人打架。”
许尧臣看一眼手机屏,莫名其妙,这两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怕他跟人动手,他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么。
洗漱完,没等刘铮来敲门,周余先来了。
——冲他这个锲而不舍的精神,许尧臣都想给他颁个奖状。
他把门敞开了,跟对方打招呼,“小周总早啊。”
周余也没往里进,只在门口扫了眼,“昨晚溜的倒快。吃饭去吗?我让他们给你煮了鸡汤面,少油少盐,保管不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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