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薛矜已经梳洗完了,穿着白色的中衣,坐在纪裴的床上把玩着纪裴的头盔和惊鸿剑,看到纪裴回来,立刻把这两样东西放回原处,从床上跳下来,一下子跳到了纪裴身上。
纪裴忙用手抱住他,下意识颠了颠,“瘦了。”
“岂不闻相思成疾。”薛矜学着老先生的模样摇头晃脑,说罢凑近纪裴的耳朵,小声说,“我洗干净了。”
纪裴闻着薛矜身上的皂香,喉结滚了滚,抱着薛矜走到床上,“洗干净了就睡觉。”
薛矜见纪裴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把脸一横,指着纪裴,“你是不是不行?我都这么大老远来了,面子脸皮全然不要了,你就让我睡觉?”
纪裴搂住他,心下叹气,难得他这个从前一味害羞的世子妃主动大胆了一次,可偏偏是在这种地方,他实在是怕弄伤了他,于是安抚道:“过一日,我带你回城里歇息,今日先睡觉,你赶路定然累了。”
薛矜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眨眨眼,侧身掀开枕头,从下面摸出一个琉璃小盒,在纪裴面前晃了晃,“我不累。”
看见那东西,纪裴傻了眼,“你怎还带着它?”
“我来见夫君,自然要带的,我出发前特意去找月下居的老板要的。”薛矜半含羞意,半含得意。
月下居也是洛州城的一处欢场,不同于香满楼,月下居是专门做小倌生意的,纪裴脸都黑了,眸色越发深沉,他夺过薛矜手里的香膏,逼近薛矜,终于露出了骨子里的那份恶劣,“既然我们竹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为夫也不可辜负这份月色。”
……
这一夜极为漫长。
边境的月亮比京城看起来大很多,晚上的风也比京城强烈,夜风夹着边境的萧瑟吹开营帐的帘角,月色便趁机溜进来,洒在地上、桌面、床榻,缠绵缱绻,广袤的星空下,夜风吹得帐篷顶上的幡旗猎猎作响,风声中似乎还夹杂着谁人细密的低吟,一声又一声,辗转片刻,又被夜风带走。
第42章 通敌
第二日,薛矜起的很晚,他从营帐里出来,太阳已经挂在正当空。炎热的夏季,边境气温尤其高,干燥的土地被太阳一照,巡逻的将士路过都能扬起一阵灰,薛矜呛了一口灰,捂着口鼻咳嗽两声,四下望了一圈,没看到纪裴的身影。
问过守营帐的将士才知道,纪裴带着小队去勘察敌情了。
薛矜走到营帐边上伸长脖子看了又看,也没见到勘察小队的踪迹,只好悻悻地回了营帐。昨夜纪裴太过疯狂,薛矜现在简直站着也不适,坐着更不适,他索性趴在床上,又无聊,便只能拿过纪裴的兵书翻看。
许是纪裴特意吩咐过,下属见他醒了,端了一些清粥小菜过来,薛矜吃了东西,感觉体力恢复了些,于是来到纪献的营帐替他换药。
纪献醒着,见到薛矜,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点点慈爱来,“这边条件艰苦,比不得京城,你在这里少不得要受罪了。”
薛矜忙道:“侯爷说的哪里话,你们待得,我自然也待得,况且我觉得这里并不算艰苦。”
纪献从前一直以为薛矜是个纨绔骄纵的娇少爷,如今看他说话的神情,不像是说谎,心里头倒对薛矜有些刮目相看了。
薛矜小心翼翼替纪献拆了伤口上的布条,细细查看了伤口,又亲自替他换了一种药敷上,做起这些来神情认真,得心应手,纪献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轻松了许多,于是笑道:“还不知道竹清医术这么高明。”
薛矜不好意思笑笑,“哪里高明,只是学了些皮毛,侯爷您身上的都是外伤,我尚能应付,再重些的就不行了。”
薛矜这话有自谦的成分,纪献很欣赏薛矜谦逊的态度,又瞧他生的唇红齿白的,自己伤了这些日子,每日见到的不是少言寡语的军医,便是一本正经的纪裴,也没个人陪他说话,便留了薛矜陪他。
薛矜自是乐意的,纪裴的父母都喜欢他,对他来说很重要。
一老一少从京城趣闻一直聊到用兵之道,薛矜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知道的逸闻趣事装满了一肚子,哄得这个长年在外征战的侯爷笑得脸上皱纹又深了几道。而侯爷纪献说起用兵之道也非常引人入胜,薛矜听得一愣愣的,再一次体会到了镇守边境的不易。
爷俩聊得正起劲,有下属来禀报侯爷说小侯爷带队回来了,薛矜眼睛一亮,下意识站起身,突然意识到是在侯爷面前,又立刻坐下。
纪献把他这个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对着薛矜笑道:“去吧,我瞧你担心一整天了,去跟他说,若没有特别的事,不用到我这里来回话了。”
薛矜得了允准,笑嘻嘻地跟纪献行了个礼,小跑着出去了,纪裴去了议事厅议事,薛矜就先回营帐等他,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纪裴终于回来了。
他穿着普通将士的黑色盔甲,头盔也是黑色的,一进营帐,就将头盔取下,头发全束起来,绑着黑色的发带,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装扮,仍掩盖不了他俊朗的神姿。
薛矜冲过去抱住他,纪裴揽住他的腰,轻轻揉了揉,关切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嗯……大约是午正时分吧。”薛矜笑着仰头看纪裴,两个眼睛弯弯的,小酒窝里也装满了爱意。
纪裴低头吻了吻薛矜的唇,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薛矜摇头,“刚起来的时候可能有点肿,我在床上趴了会,下午好多了,我去陪你父亲聊了一下午,把老爷子哄得开开心心的,心情好了,伤自然好得快。”
“竹清真乖。”纪裴摸了摸薛矜的脸,浓情脉脉看着他,薛矜轻轻踮起脚,跟纪裴接吻。
两人靠在营帐进门的桌子上,吻得缠绵悱恻,忘乎所以,下属进来回禀军情,吓得立马退了出去。
纪裴不得已放开薛矜,意犹未尽用大拇指按了按他的唇角,又走了出去。
薛矜知道他还有事情要商议,很乖的没去打扰,一个人躲在营帐回味方才的吻,撑着脑袋直笑。
纪裴再次回来,已是晚膳时分,两个人,四菜一汤,算得上是不错的伙食,小桌子撑在营帐中央,薛矜还是只能吃白粥。
吃饭的时候,薛矜掏出之前从文姨娘那里截获的密函,递给纪裴,纪裴一眼认出是南蛮的文字,凝神道:“这是哪里来的?”
薛矜道:“你的娇滴滴的文姨娘可真不是简单人物,明面上是绣了绣品拿出去卖体己钱,其实用这些绣品传递消息呢,幸亏我机智发现了,不然你还不知要被瞒在鼓里多久。”
纪裴听得脸色骤变,他此前想过文姨娘或许不干净,他一直以为文姨娘是同京中之人有勾结,或是丞相,或是豫王,甚至可能是其他人,没想到她居然和南蛮的人沆瀣一气。
纪裴将密函死死捏在手里,恨恨道:“她竟通敌卖国。”
薛矜扒拉着碗里的白粥,“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我发现的时候都吓傻了,又不敢找别人商量,就怕给你们惹上祸事,毕竟谁要是利用这个大做文章,还是很可怕的。”薛矜说着,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京兆尹也查出了张姨娘的一些事情,他们从张姨娘外面的铺子里搜出了几瓶毒药,其中一瓶很可能就是你中的七星霜,我总觉得此时蹊跷,张姨娘心思单纯,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你说会不会是文姨娘故意陷害她,其实暗通敌国和给你下药的都是同一个人。”
纪裴面色阴沉,他又看了一眼密函上的内容,上面竟然还提到除掉薛矜的事,心里怒火更甚,思虑良久,他道:“这些事应当都是文氏做的了,我只是想不通,她为何要去相助敌国,要知道从前她的父母便是死在了敌国手中。”
虽然杀死文氏父母的是北鞑,可是北鞑与南蛮都是蛮荒外族,都是惠国的敌人,文氏面临着杀父杀母之仇,到底是什么利益驱使她去做这种事。
第43章 私语
眼看着纪裴陷入沉思,薛矜心生不忍,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安慰道:“这些事岂是你自己能想通的,反正咱们手里现在有证据,等你回去把她关起来问一问不就行了。”
纪裴欣慰看着薛矜,淡淡一笑,“多谢你,找到关键性证据。”
“口头表扬我可不接受。”薛矜得意地望着纪裴,咬着筷子,笑得狡黠。
纪裴对他的小心思了然于心,宠溺看着他,“真是个小馋猫,也不知昨晚连连求饶的是谁。”
薛矜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低头扒拉了一口稀粥,不自觉就回想起了昨夜的情形,他方才只是想逗逗纪裴,要是纪裴当真再来一夜,他可吃不消。
这样想着,他就把话题转向别处,问纪裴道:“对了,此前太子殿下很是担心豫王和纪家军扯上关系,不知豫王在军中表现如何?”
说起这个,纪裴的脸色突然变了,薛矜敏锐地察觉出来,忙问,“怎么了?”
纪裴道:“你来之前,太子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薛矜摇头,“没有啊,是豫王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裴放下筷子,沉凝片刻,轻叹一声,对薛矜道:“我来之前,太子殿下把我召去东宫谈了很久,他让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太子说,合川州山高路远,且战场上刀剑无眼,豫王便是战死沙场,陛下也无处可查。”
纪裴说话的语气平淡,薛矜却听得心惊肉跳,后背起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太子居然这样迫不及待的想对豫王下手。薛矜知道太子之位不容易,可是这样狠毒的招数来对付亲兄弟,薛矜还是第一次看到,在他眼里,谢祯一直是个很好的人。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薛矜定然会为太子反驳,可这话是纪裴说的,薛矜便知道,太子是真的起了杀心了。
“那你预备怎么办?”薛矜握上纪裴的手,关切地问,这件事非同小可,万一办砸了,纪家会背上残害皇子的罪名。
纪裴反握住薛矜的手,放在手里捏了捏,稍稍稳了稳心思,缓缓道:“我来的时候,父亲被困,险些丢掉性命,是豫王拼死将他救了出来,况且豫王平日的所作所为,确实贤良,我私心是不愿这样做的,可是我也不能看着阿祯日夜因为豫王悬心,所以现下我很为难,此事又不能同父亲商量……”纪裴说着,看向薛矜,定定地问,“竹清,你说我该如何?”
这问题分量太重,薛矜顿时觉得握住自己手的力量有千斤重,但他并没有退缩,也没有犹豫很久,答道:“我觉得你该依着你的心去做,这样才能不让自己后悔,阿祯已是太子,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纪裴听完眼神亮了,看向薛矜的时候也充满了欣慰和赞赏,他道:“你总能和我想到一处。”
“谁让我们是一家人。”薛矜笑道。
这件事的解决方法纪裴其实早已深藏于心,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支持他,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选择,如今薛矜坚定站在他这边,纵然回去后会因为办事不利被太子责罚,纪裴也觉得问心无愧了。
两人刚用完膳,外头突然喧闹起来,有下属站在营帐外高声回禀:“禀小侯爷,南蛮子来突袭了!”
“果然来了!”纪裴站起身就要穿盔甲,薛矜不明就里,吓得脸都白了,“怎么突然来袭?危险吗?”
纪裴一面套上盔甲,一面笑着对他说:“不用担心,这是我们设下的圈套,你安心等着,不要出来。”
说罢顺手拿起惊鸿剑,一把掀开营帐,走了出去,薛矜跟在后面,趴在营帐往外看,黑漆漆的营地里,灯全都灭了,只能听见人群奔跑声和马蹄声,薛矜在心里暗暗为纪裴祈祷,在房间里坐卧不安。
一直等到天快亮了,外头总算又热闹起来,薛矜正在打盹,忽而被惊醒,冲到营帐外,一下子跟纪裴撞了个满怀,他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纪裴被两个人架着,身上沾满了血,薛矜忽觉一阵天旋地转,脚底下险些站不稳,他怔怔道:“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将士说:“南蛮的二王子漓阳被逼急了,想要鱼死网破,小侯爷为了救人,受了一刀。”
纪裴朝薛矜笑笑,“皮外伤,不碍事,你替我包扎一下就行了。”
薛矜看着纪裴身上的血不说话,将士们把纪裴扶进房间,跟薛矜致意后退了出去,薛矜仍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敢上前。
纪裴叫他,“竹清,过来。”
薛矜握紧双拳,小心翼翼走上前去,却始终低着头,纪裴去拉他的手,“怎么了?”
“我不敢看,你身上全是血,我不知道伤口有多深,我怕我受不了……”薛矜喃喃自语,看起来又害怕又紧张。
纪裴哄他,“你是医者,怎么能害怕,不管受伤的人是谁,你都不可以害怕,过来,替我包扎,不然我可能就流血而亡了。”
“不许胡说!”薛矜冲纪裴叫,只能上前去查看纪裴的伤口,纪裴伤在后背,盔甲已经全然破了,好在有盔甲的阻拦,伤口不深,有小臂长,所以纪裴身上的血大约也不全然是他的,薛矜的心这才终于落到实处,眼泪却不知不觉落了下来,他胡乱擦了一把,让下属打水进来,替纪裴清洗缝合伤口,之后上药包扎。
薛矜的手很轻,上药包扎的时候一点都不疼,纪裴光裸着上身,侧头看着烛光下一丝不苟替他处理伤口的薛矜,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珠,无奈道:“怎么这么爱哭。”
“我就哭,不爱看你转过去!”薛矜心里头心疼难过,语气就凶巴巴的。
纪裴轻笑一声,掐他的脸,“谁说我不爱看的,我可喜欢的紧,我原以为我娶的是个大少爷,没想到竟是娶了个大小姐。”
听着纪裴的取笑,薛矜手底下一用力,将布条最后打上了结,纪裴吃痛闷哼一声,借力使劲掐了一把薛矜的脸,将他的脸扯得鼓起来,“你可知在惠国谋杀亲夫是重罪。”
“谁让你不好好照顾自己,竟然负伤回来,不知道我会心疼吗!”薛矜瞪着他,哭过的眼眶红红的,毫无威慑力,倒是像撒娇。
纪裴将他抱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道:“上战场受伤是常事,我若伤一回你哭一回,那岂不是换我心疼死了。”
薛矜忙按住他的唇,“不许说这个字!”
28/47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