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干嘛还交一半?”戚然问周楷之,“全付了不行吗?还让人家女生花钱。”
“是她们两口子不让。”周楷之说。
石头这时也说:“没错师父,周老师有这个意思,是我们没让,因为这顿饭我们想请客的。”
“我们俩就要结婚了。”阿鹃看了眼石头,说,“趁着过年想请大家吃个饭。”
戚然想起周楷之和他说过,石头阿鹃感情稳定,前一阵子刚刚求过婚,很快就要举行婚礼。
“恭喜恭喜!”戚然想举个杯,结果发现杯子里没东西,只好抱了抱拳,“婚礼什么时候?”
“谢谢。年后吧,日子还没定,上个月我们刚跟家里人托完梦,家里正给我们张罗呢。”阿鹃今天穿了一身红色长裙,衬得她整个人气色十足,满满都是幸福感。
“真好。”戚然笑笑,由衷替他们俩高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祝你们永远幸福!”
“谢谢师父!”石头揽着阿鹃的肩膀说,“也祝你和周老师永结同心。”
戚然看向周楷之,周楷之笑着和对面说谢谢,却在桌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这时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夏无前一改刚才的激动样,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座位,他眼神直了一会儿,然后搓搓鼻子,拿起筷子示意大家开餐。
“嘿,你还真不客气。”阿鹃让夏无前给大家倒酒,当作是他擅自离席的惩罚。
共同举杯的时候,夏无前率先闷了一杯。
“遇到什么事儿了你?”这人出去一趟就不太对劲儿,戚然有点担心。
“不用管他。”阿鹃干掉一杯,挡着嘴巴和戚然周楷之对口型:老板娘好看。
说完还用手比划了一个S型身材,戚然和周楷之就都懂了。
这家餐厅菜色靓丽,味道也适口,最主要的是量还大,他们只点了六道菜,桌子就被占得满满登登,吃过两轮还剩一大半。
周楷之放下筷子,给戚然开了罐可乐,戚然难得一回不用自己做饭,吃得热火朝天,额头都冒了点汗。
“好吃么?”周楷之给他一张纸巾,盯着那点汗珠瞧。
“嗯,还行吧。”戚然喝了口可乐,“你觉得呢,好吃吗?”
周楷之:“一般,照你差点儿。”
“那还用说,老子厨神转世!”
没说两句,喝得酩酊大醉的夏无前就凑到了他俩跟前,抱着个酒瓶跟酒杯,见着他俩就开始咕嘟咕嘟倒酒。
“周老师,我敬你!”夏无前举着酒杯,舌头直打结,“我谢谢……你让我改头换面……重获新生!”说完就要往嘴里送。
阿鹃在对面嚷着:“周老师快别让他喝了!”石头喝点酒也晕晕乎乎,但还想着要去扶人。
周楷之拿掉他的酒杯,又要去夺酒瓶,夏无前不乐意,抱着酒瓶闭着眼,死活就是不撒手。
“无前别喝了,喝多了难受。”戚然拍了拍他的脸,夏无前懒洋洋睁开眼,看见戚然笑起来,“戚然,戚然!”叫了两声,又开始小声啜泣。
“真羡慕你们……都有家了……”他本来是装委屈,结果说着说着真委屈上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一个个本来都老死不相往来的,现在恨不得见天儿连在一起。”他抽抽搭搭,眼泪汪汪地扫过这屋子里的四个人,“还有新来的那一对儿,怎么你们都流行在监狱里谈恋爱吗?”
听到这,戚然敏感起来,他不知道曲遨薛思逸的负责警察是谁,但夏无前这么一说,他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新来的那对儿”很有可能指的就是他们俩。
结果果然被他猜中了。
夏无前说,接到薛思逸之后他直接就给人送进了监狱,而曲遨那边他们则费了点功夫审讯。
他们给曲遨讲明了如果选择自杀,后面将迎来什么样的惩罚,毕竟有太多人入狱之后反咬警察一口,他们只好一五一十给对方交代清楚,甚至还会根据具体情况诱导他们选择他杀,这样处理起来就会简单得多。
可曲遨偏偏选了自杀,还提出一个要求——牢房必须在薛思逸隔壁。
入狱之后,曲遨除了提出工作申请,没闹过一次。
而他们俩,也成为了同批犯人里功德累积最快的两个人,应该很快就能获得奖励了。
“奖励是……行动范围吗?”戚然小心地问。
“嗯。”周楷之替夏无前答了,“按他们俩的功德算,受奖励的范围应该不小,但对他俩来说,只要迈出那道门就足够了。”
是啊,只要出了门,他们就能见到彼此。
戚然忽然很想哭,像是自己经历的苦有了回甘一样,他想象着两人见面的那一刻,真心为薛思逸感到幸福。
窗外有火线腾空蜿蜒而上,蓦地在夜色中炸开,屋内的人纷纷朝外望去,瞬间被美丽吸引了视线,他们四散而起,石头适时拉开推拉门,众人一起往露台上涌去。
夏无前喝蒙了,连滚带爬地冲出去看烟花,戚然怕他有危险,忙追上去抓着他,连外套也顾不上穿,周楷之只好替他拿着,自己也套上了大衣和围巾。
正要往露台走,包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露台上,夏无前站在栏杆上,高高举着酒瓶对着烟花说话,礼炮声盖过了他的声音,戚然也不想听清他在说些什么,他用夏无前替自己挡着冷风,还是瑟瑟缩缩地快要冻僵了。
这时,他被罩进了一件温暖的羽绒服里,周楷之迅速给他穿上衣服,又把自己的围巾给他围上,从他背后紧紧抱着他。
戚然被周楷之和夏无前夹着,顿时暖和不少,他正想回头说话,周楷之却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了他面前。
他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这是一张三人合照的照片,照片上,丰师傅正襟危坐,旁边的刁小雨正面对镜头腼腆地笑着,简黎明则模糊成一个快影,明显是按完快门冲回去的样子,眼看就要倒在两人中间了,还不忘朝镜头比个耶。
照片的背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新年。
是刁小雨的字。
“简黎明刚寄来的。”周楷之轻声说。
寒风里,戚然又一次湿了眼眶,他在周楷之的拥抱里望向夜空,好想和夏无前一起大喊。
曾经的他无数次幻想过以后的夜晚,他笃定是仇恨满怀、孤枕难眠的,但如今却是他的意料之外。
他以为的失去,却用得到满满地压住了,他有了朋友,有了挂念,有了对未来的憧憬,有了触手可及的爱人。
他什么都有了,而他身边的人,也正在或快或慢地拥有着。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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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都爱这一晚
第一百零八章 缔结之喜
己亥年正月廿六,石头和阿鹃在醴城举行了婚礼。
据说,两方家人在收到他们各自的托梦后,凑在一起研究了几日,最终决定尊重逝者,择吉日为两个孩子办了冥婚。
婚礼当天,戚然、周楷之和夏无前作为伴郎团,被伴娘们折腾得团团转,直到把二位新人送到仪式现场,他们仨才倒出功夫拾掇自己。
洗手间里,周楷之顶着满脑袋的亮片给戚然抓头发,刚才他们用脸顶破保鲜膜,发型已经全乱了。
夏无前则在疯狂刷牙,早上堵门时他被哄着喝了两杯芥末饮料,一上午都觉得自己的嘴巴和后脑勺在刮穿堂风。
“咳咳……我去可呛死我了……”他狼狈地抬头,看见镜子里黏黏糊糊的两人,撇了撇嘴:“你们俩倒是岁月静好,可还记得负重前行的弟弟我?”
戚然专心帮周楷之揪着亮片,余光都没分给他一个:“别歪啊,手心手背选中的你,赖谁?”
伴娘团十分公正,通过游戏选出一个接受惩罚,但夏无前认定周戚二人必定是事先咬了耳朵,否则咋就他俩出手心,自己出了手背呢?
“那叫心有灵犀。”周楷之放下手,离远了点瞧着戚然的头顶,话却对着夏无前说,“不信现在再来一把,肯定还是你输。”
“我靠,来!”夏无前不信邪,撸袖子跃跃欲试。
正臭美的两人根本没看他,却在手心手背的口令后一齐伸出了手。
两个手背+夏无前一个人的手心,年轻警察当场抓狂,怒吼着冲出了洗手间。
“懂事儿。”戚然点点周楷之的手背,坏笑道。
头发上残留的细小金屑给周楷之添了些张扬的帅气,他将戚然搂近了点,碰了碰戚然的鼻子说:“夫唱妇随。”
戚然离远了些:“谁是夫?”
周楷之凑上去:“你。”
绿茵草坪被繁花装点,宾客簇拥的花毯尽头,阿鹃一袭白纱,和盛装的石头相对而立,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眼里全是对方。
“所以我愿意!”阿鹃笑着大声宣誓,带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戚然和周楷之使劲鼓着掌,目光跟着麦克风来到了石头身上。
然而刚握上话筒,石头就哽咽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激动得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客人们高喊着要他别哭,阿鹃含着泪看他,司仪悄声问他要不要算了,他摆摆手拒绝,擦了擦湿漉漉的脸,望向阿鹃。
“有一个女孩,让我惦记了整整二十五年……”
“……我从人间追到地下,今天,我终于把她娶回家了。”
石头一开口,戚然就湿了眼,而这些话的倾诉对象阿鹃,早已克制不住哭成了泪人。
“这双手我曾经放开过一次,我后悔了,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生生世世。”一番剖白感人至极,在场的人无不啜泣,可能不忍气氛太过悲戚,石头话锋一转,对着台下说:“我走了千丝局的后门儿,发现我和阿鹃还有三辈子的夫妻生活要过。”
全场大笑,继而欢呼着祝福起他们来,石头连连作揖道谢,阿鹃不好意思地挡住脸,场面一度滑稽得很。
戚然笑着去找周楷之的眼睛,发觉周楷之早已注视着他。
“别怕。”周楷之对他眨眼,“我们有五辈子。”
之后的扔捧花环节,周楷之本不许戚然去的,可戚然一个劲儿地跟他使眼色,手指还指着夏无前,周楷之就明白了,这是又想联手坏小夏警官一把。
也不能说是坏,接捧花是接福的事,是好事。周楷之按照戚然的指示把人一挤,洁白的栀子花球就直挺挺掉进了夏无前的怀里。
“我们请这位幸运的先生上台为新人送上祝福!”
夏无前一脸懵逼地走上台去,台下罪魁祸首的两人一齐朝他比了个赞。
仪式结束后,夏无前松了松领带,走出酒店大堂。
他靠在门口的石柱上松了口气,发现手上还拿着捧花,有点头疼。
“这玩意儿扔哪儿啊?”
“夏警官。”一道熟悉的女声,夏无前抬起头,看见了之前被他“制服”的那个老板娘。
老板娘卷发黑裙,靠在一辆甲壳虫旁打量他:“那花不错,能送我吗?”
夏无前看了她一会儿,一扬手,花球被抛到了空中。
红色绣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了刻有阿鹃和石头两人名字的墓碑上。
垂在两侧的红绸迎风飘摆,轻轻拂过那涂满朱砂的红喜字,一时间,唢呐礼炮声四起,亲友们互相道贺,喜庆的氛围遍布山林。
接过两家给的喜钱之后,简黎明跟在师父后面,一起下了山。
半月前,他们接了邻村两户人家的委托,说要给自己已逝的孩子们办场冥婚。
这对苦命的鸳鸯生前因外界压力相约殉情,结果男方临阵脱逃,苟活了下来。可仅仅五日后,他却再一次投了湖,给了家人又一次打击。
孩子的极端选择让长辈们无不唏嘘,心痛后悔之余,恰好接到托梦,于是求到盛名在望的丰师傅,想要了却两个孩子乃至他们大人的一桩心愿。
去的时候还是大好的天光,回程日头就隐逸起来,白茫茫的天空蒙着一层灰。
路边滚着不少红色纸钱,简黎明淡淡瞧着,想起了他的戚然哥。
“这才应该叫冥婚。”他小声嘟囔,前面的丰亭没回头,却接上了他的话。
“万物都有它本来的道,只是有些人走歪了而已啊。”
简黎明快跑两步,他比师父年轻那么多,却还是跟不上他老人家的脚程。
“可是师父,你说他们两家早干什么了?人活着的时候不拦那么狠,不就没这么多事了。”简黎明年纪小,遇到事情总容易共情,“死了到来劲了,还有个屁用!”
“有用。”丰亭稍稍转身,“要不你哪来的钱挣?”
他说完哈哈大笑,简黎明发觉师父又在逗他,干笑两声附和。
远方山峰后面滚起闷雷,树摇风动,一副山雨欲来的前兆。
“师父快走!好像要下雨了!”简黎明跑着下了几阶台阶,可跑了几步,忽然发现师父并没有跟上他。
他回过头,看见他老人家一头灰发,静静伫立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天空沉默。
简黎明也朝那里看过去,灰白的天覆着层脏脏的云雾,日光照也照不透,看得人心口闷闷的。
“看什么呢师父?”简黎明喊道,他们没带伞,这雨眼瞅就要来了。
丰亭怔怔望了一会儿,忽然道:“春雷响,万物长,但恐怕有人会活不过这个惊蛰了。”
“师父您又神神叨叨。”简黎明小声抱怨。
他一直认为师父是知天晓地的神,偶尔的自说自话后,是对大事分毫不差的预料,所以他坚信,师父的神神叨叨一定是在和天神对话呢,就和自己能看见鬼的那点本事一样,大概都是老天爷赏的饭吃。
他在原地耐心等了片刻,待师父重新回神,踱到他身边,他才安心地扶着他老人家的胳膊,慢慢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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