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幸运的是,他好像没有被我惊醒。
柔和的熹微轻撒在城市的每一寸曾经的繁华之上,如同天国的挽歌,给无数亡灵带来神明的救赎。
可惜我不信耶稣,我只信他。
于是在这样一个千载难遇的时机,我准备戏弄我的神明了。
谁让他昨晚那样戏弄我。
我手脚轻柔地在被褥上翻过躯体,刚想彻底挣脱他的怀抱,谁知就被那有力的臂膀突然拉了回去。
好吧,计划失败。
霍诗不高兴地看着他刚准备戏弄的神明,而神明呢则一脸温柔宠溺,让他不好意思生气。
好吧,还是有一点埋怨的,具体表现为想躲也没躲开的被亲吻额头的命运。
“宝宝……”
又来诱惑我,太坏了。
我顺势抬眸,眼底有些自认为不易察觉的不怀好意,装腔作势地哼了一声,再别过头去。
他笑了笑,声音有些低沉沙哑,边吻我的耳尖边从善如流地认错。
“我错了,我不该戏弄你……”
你还知道啊。
刚顺好毛的小朋友被这一句又轻易撩起了火,娇嗔般瞪了他一眼,左右折腾了会儿,也没有什么实际性惩罚,只能扭过头去。
错了反正也不会改。
“我改……”
他好像能听见我内心的想法,我耳朵都热了下,时间仿佛在这场调情间放缓,男人成熟的嗓音如同大提琴最美妙的旋律,在我化作的白纸上留下千古的乐章。
这个男人实在懂得撩拨我。
爱侣般腻人的氛围又持续了会儿,具体可以表述为打情骂俏和佯装生气,然后哄好又生气,生气又哄好,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有些影响不好。
不过没关系,世界末日制度沉沦,先别管法律了,就算是道德也约束不了我们。
何况也没杀人放火呢,就谈了场恋爱,不至于要把我封在雷峰塔下吧。
我心情愉悦,轻松地这样想着。
……
洗漱过后,霍诚去清点物资,清点完了之后说要趁着时候还早出去一趟。
我知道他又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放以往我估计会担惊受怕,心慌得不行,可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昨晚的缘故,我的心态莫名其妙地缓和了很多,大抵人们对着不可抗拒的命运也是如此。
于是我不可抗拒地目送他出了门,还轻声嘱咐他平安,和他认真地告别。
虽然只是一时的。
我依旧有些心情低落,不过很快就缓和了过来,只是因为人只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大抵都能从莫须有的幻想中抽身。
我负责今天的午餐。
烧热水,切块,翻炒,下锅,烫至断生……
一步步紧跟食谱上的步骤,万幸,不知是食谱太详尽还是我太天赋异禀,做出来的成品居然还有模有样的,色香味虽说不俱全,可味道实在不错。
比起我之前的那些个作品,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如此,我像个新婚的小媳妇在房里忙上忙下,虽然我知道其实我们很快又要离开这,但是并不妨碍我想将这里布置得齐整一点。
我说了,人应该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态好了,虽然算不上豁达乐观,可这等待的光阴也没那么难熬了。
霍诚,霍诚……
我以往满心满念的他,害怕他离我而去,害怕他有一天没再回家。
可这次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漫长的时间没那么可怕了。
……
我撑着头望着窗外,明媚而透亮,是我不久之前才触碰过的外界风光。
“咚,咚……”
三长一短,我们的暗号。
我起身去给他开门,笑容不知道有多甜。
“来啦!”
我的手刚摸上把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为什么?是因为窗外还行未鼎盛的太阳吗?
我不清楚,但我感谢这一秒的迟疑。
因为在后一刻,我清晰地听到从门外传来了一声枪响。
第25章
那几秒的空白中,我什么都没想。
确切来说,我是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下意识地将门又反锁一遍,蹲下身来从熟记于心的角落里抽出一把枪。
我背顶着门,一动不动,没有聚焦的瞳孔,连带着上好膛的动作。
冷硬的质感硌着我的背脊,皮肤都冰凉,连带着我方才一切的温柔,都化作了清晰的泡影。
现在是末世。
我努力让自己豁达,努力让自己遗忘,可惜还是逃脱不了既定的命运。
专心致志的过程中,我听见了脚步声隐约聚集在门口,有些杂乱,粗略估计不止一个人,直觉告诉我不会是霍诚,而从其他地方传来的枪响,应该也不远。
很快,是低声的咒骂和交火的激烈。
我心中有数,因此不敢开门,这时候开了门就意味着对方有机会将我挟持,当做人质逼迫霍诚扔掉自己的武器,最后一败涂地,我不蠢,不会意气用事,只不过心依旧会揪着难受罢了。
“砰!”
很快,激烈的火拼结束了,门口的人好像被击毙,没有再多的动静,而我刚才好像也隐约听到了子弹没入血肉的声音。
我依旧只能无用地等待。
窗外的阳光热烈纷呈,在漫反射的作用下能温暖一切它想温暖的事物,它可能曾经也温暖过我,可那是彼时的我,是一分钟前的我,也可能是几个小时前的我,但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就如同此时的我永远只能拥有现在,过去的一切随时都有可能被现实击碎化为泡影。
我背靠着并不万无一失的老旧防盗门,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他。
我也会怕,一切都如同不存在的阴霾,遮天蔽日……但害怕会害死自己,也害死他。
所有在此时不该出现的念头裹挟着我,如同骤然涉险洪水怒浪,无力感充斥了我的身心,转眼间,我的余光瞥见窗外本来灿烂的阳光渐渐消散,是乌云裹挟了太阳……
乌云裹挟了太阳。
我想低声自嘲,叹息自己的无力,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
门外是寂静的。
我依旧不知道是不是他,只能等待着结果到来,如同头上悬挂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殷切又恐惧,而当脚步靠近,如同弦绷到了极点,我却骤然听见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宝宝,开门……”
他知道我能听到,尽自己的所有努力安慰着我,熟悉的话语让时空突然转换,让我一时之间回到了末日刚开始的时候,也是没有什么光亮,也是门内门外,我自嘲着想,我和他好像拥有太多门内门外。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永远都在,永远安然无恙。
“……”
焦灼的情感冲击着,我无力地放松自己的身体,任由情绪肆虐,蹲坐在地上,只顾得上紧咬下唇极力压抑着喉中的哽咽。
我发现我还是怕。
我诚实面对自己的恐惧了吗?不清楚,只是刚才那样的反差能折磨死我,我依旧恐惧没有他的明天。
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和重物被搬走的动静,门那端他也如同我这般蹲了下来,背靠着门,不置可否,只用存在来安稳我。
我们没有相顾,却有无言。
“……宝宝,想哭就哭吧。”
挣扎沉浮般我身心麻木,聆听完自己的心声后,我用手擦了擦眼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后将枪丢在一边,如同以往那样给他开了门。
我努力弯起了嘴角和眉眼,不顾哭过的狼狈,尽管感觉一定笑得很难看。
视线所及的门外,是我早已预料到的两具尸体和枪弹的斑驳痕迹,血腥的楼道里站着从未改变过的我的霍诚,也是我的爱情。
哽了哽嗓子,我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欢迎,回家……”
第26章
我不想让他心疼。
我想让他不要担心,我想让他也笑。
于是我很自然地拉住他的胳膊,将他牵进了房子里,再乖乖地关上门,期间却不敢和他有任何眼神交流。
“……”
我是怕的,怕我的眼睛出卖我,毕竟每一个想让大人省心的小孩都不能太好地伪装自己,而他又是我最爱的人。
我永远都学不会对他撒谎,如果那样,内疚和愧意能折磨死我……只消得他一个看破一切的眼神,我便会丢盔弃甲,全盘招供。
“……”
空气里是寂静的,因低头的举动,过长的刘海挡住了我的眼睛,我刚有些庆幸,可下一秒,这遮挡就被他强硬却温柔地撩了上去,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和我微微湿漉的双眼。
他沉默地,俯身将我抱在怀里。
他看出来了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边心心念念地想着要瞒过他,不能再让他担心,拖油瓶也要有拖油瓶的自觉,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一边心知根本不可能瞒过他。
这是一场早已知晓结果的赌博,我却还在强撑着,不撞南墙不回头。
脑海中无数嘈杂的声音裹挟着不安,在叫嚣着将我的一切碾碎为齑粉,做什么好像都是错,漫长而湍急洪流里,我唯独受不了的就是他的目光,因为他能将我看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爱意是那样温柔又绝处逢生的武器,它将一切化无为有,又化有为无,世界上最奇迹的事物就是它了,可是我此刻却不太待见。
因为它能揭穿我。
“霍诗。”
我听见他叫我的名字,头皮发麻,爸爸平时鲜少叫我的名字,通常都是各种昵称换着叫,最喜欢叫我“宝宝”,以往他唤我全名的时候都是我惹了事闯了祸,听到这两个字连怎么认错怎么哭都想好了。
可是他从来都不会惩罚我。
挨到这次,我心想也一样,可惜并我不清楚,他每每手下留情,其实还可以凌迟我。
……
我被他按在门上亲。
他激烈地撬开我的牙关,汲取着口腔中的甜液,我哭着被他抚慰着每一块细软的敏感地带,舌尖的共舞痴缠到我忍不住往后撤,却发现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得尽量打开自己的口腔,任由他来肆虐侵犯。
“唔……”
我想出声阻止,可惜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冒出的都是些细碎的暧昧呻吟,我能感受他的舔吻过于霸道,吸得我舌尖疼,都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能被动地承受。
“呜,嗯……”
爸爸。
我想道歉,我想哭,可惜被情欲支配的大脑一片昏沉,偏生这人存了心折磨我,将我抵着抚慰,身上的所有只要是他知道的敏感点都被一一顾及,酥麻得要死,我受不了,呜咽着想逃开,却刚才喘了两口气就被他压着继续亲。
好凶。
他之前有过这样对待我吗?潜意识告诉我好像从来没有,就算是我惹他生了气,可我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很乖,我很听话,他的选择我从来干涉不了,于是我便不干涉。
可是他现在为什么还凶我?
我委屈极了,欲望的感官和意识分离,洪水滔天般席卷了我的全部思绪,我试着问自己,都这么乖这么听话,还对他笑,他怎么还生气?
“霍诗……”
呜咽和喘息间,我被泪意和快感逼得泪眼朦胧,几乎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可这声无可奈何却清清楚楚地传递进了我的耳朵里。
无奈?
我愣了一下。
过后下意识地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索求般地吻他,他没躲开,他永远不会躲开,可我还是很不安,小舌伸出去舔他的唇缝,想往里伸,他由着我,配合我,但打开牙关却依旧没有任何主动。
我快哭了,我真的哭了。
我隐约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
“爸爸……”
软着嗓子我祈求般唤他,声音又娇又哑得不像话,自己听了都热耳,由嫌不够似的,一声没反应就两声,两声不行就三声。
我离不开他,我是他一个人的菟丝花。
“……”
他终于忍不住,重新制住我,在我的耳朵边轻轻舔弄,我顿时爽得快软了身子,啊了几声就不敢再叫了。
在缄默中情欲缓缓酝酿,我还是勾着他的脖子,被他压在门上其密无间,心隔着热切的体肤贴合在一起,似乎没有任何争执倾轧,我们没在吵架。
哦,吵架。
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他吵过架,可此时虽然兴致勃勃地想起来这点,却发现是自己不占理,便又郁郁寡欢地垂下头了。
“宝宝……”
像只兔子似地竖起耳朵,我嘴角解脱般弯了弯,我明白,这是他要审判我了,可下一句,我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隐约带了一丝哽咽,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几乎停跳。
“别逞强,爸爸会难过死的……”
他的声音在我的耳畔清晰地响起,清清楚楚地镌刻进我的耳朵里,我的大脑空白了一会儿,只因这句话将我心底所有的不安掀翻,席卷了我全部的怯懦,继而转变成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
他说,他会难过死的。
我偏偏没想到这点,我不知是我刻意忽略了还是别的什么,只知道这一瞬间我的心脏仿佛被这个男人握在手里,一句话就让我疼得哭天喊地。
“好……”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他的外衣上,从此再多的哽咽藏也藏不住,趴在他的肩头隐约抽泣着。
我说过,爱意是最温柔最绝处逢生的武器。
却也是最锋利的武器。
他让我放弃了一切伪装,任由刀扎进心口,鲜血流出,顿时疼得快要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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