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辆黑黢黢的越野车驶来前,霍诚突然暴起制服了那个头领,一枪毙命,之前手下们被越野车吸引注意力,纷纷开枪,现在又转向我们。
一团混战,漫天枪声。
我佝着身子往后看,却也看不见蔓延到地上的血,好像人体倒地的声音……装甲车似乎也意识到有路障的存在,刹了车就开始枪战。
“趴下!”
我听见他熟悉的声音在对我做出指令,刻在骨子里的依赖顺从让我趴下身子掩护自己,看不见,听力就格外敏锐,只是我心脏跳得太大声,几乎让外界的声音失真。
“怦,怦……”
我极力忍耐着,无数次对自己默念,现在出去就是帮倒忙,相信他,相信爸爸,他会没事的……
然后就听见枪声冲我们这边而来。
危机来临,我绝望地闭上眼,一瞬间心脏几乎停跳,又突然重新睁开眼,微微颤抖地打开车门,借着掩护努力从将枪对准远处的敌人。
“砰!”
第30章
毕竟是第一次杀人,难免缺失了些经验。
不过好在人死了就行。
我一枪击毙那个朝着我们靠近的人,霍诚意识到之后从后方用火力掩护我,极度紧张的时候我的身体高于我的意识反应,下意识地瞄准,计算,再扣动扳机。
“砰!”
他们都乖乖倒下了,一枪不行就两枪,两枪不行就三枪,在霍诚和越野车的那车人的掩护下,这场突击完成地异常出色。
“小诗!”
我缩回脑袋,果然听见子弹打在车门上的巨响。
混战就这样持续着,我被霍诚带着击毙了好几个敌人,直到弹药耗尽,直到他们全部死光。
……
地平线上的夕阳预示着时间已近黄昏,本来我们和越野车那车人合力突破障碍之后,就此要准备江湖一别,擦肩而过。
“霍,霍哥?”
远处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进霍诚耳内,连带着我也转过头去,略有疑惑地看向他们。
“哎呦!大伙仔细看,这不队长吗!”
“霍哥!是我们啊,是我们!”
“这!太缘分了这也!”
越野车缓缓驶来,停在我们跟前,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靠近一看,都身着迷彩军装,竟表现得和霍诚十分熟识。
“小诗!”
“欸!是小诗啊,大伙快看,小诗都长这么大了!”
絮絮叨叨半天之后,我有些难以招架这么热情的场面,车上的叔叔辈们纷纷下车,霍诚也下了车,他们和他勾肩搭背,又对我寒嘘问暖。
“嗯,一直在家里呆着。”
“没,我身体弱,拖累了爸爸。”
我乖巧地回答了几个问题,等到夕阳的光照越发昏黄,他们也觉得不是个值得说话的好地方,于是纷纷邀请我们去他们的暂时据点,好好聊聊。
我看向霍诚,等待他的指示。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让我安心,这都是他服军役期间的战友。
我点了点头,刚刚还有人说小时候抱过我,只是我那时候太小,没什么印象。
“霍诚……”
我转头就看见一瞧着有些憔悴的大叔,两鬓微微斑白,他几乎是哽咽着拍了拍霍诚的肩,几次欲言又止。
末日来临之后的一场久别重逢,说是不幸,也是万幸。
故友之中,自然也会有的幸存,而有的因机缘巧合,不在人世。
……
我们清点完之前那群“拦路虎”身上的物资后,开着车,一路跟着越野行驶,不知多久后,在黄昏将近的地平线中,终于到了一个隐蔽在山间的据点。
“爸爸……”
我偏过头去看他,目光有些不安。
不仅是因为遇见的那些人。
可他就好像读懂了我的所有不安一样,凑过来吻了吻我的额头,轻轻地说,“不怕。”
我下意识笑了笑,没说自己到底是怕还是不怕,只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哼起了歌,哪怕我的手现在也沾满了血,也造下杀孽。
……
据点里挺干净的,除了摆放整齐的物资之外,还有几个守在各个隐蔽地方的暗柱,我看出是军队的管理,也开始有些好奇,霍诚曾生活过的体制。
末日来临,国家名存实亡。
其实黑暗些,多的是豢养私兵的可能,只是我不愿这么揣度他们,更愿意相信霍诚的判断。
……
“……霍诚?”
进了据点,他们带我们去见了一个人,一个年迈的长者,他头发花白,双目混浊,却还穿着军装,精神矍铄,看着霍诚的目光竟有些不可置信。
“首长!”
霍诚严肃地向他敬了个军礼,眉目坚毅稳重,已然是我记忆最深处,那个让我爱慕过无数光阴的模样。
我在心底笑了笑,有些怀念,面上乖巧地在一旁看着。
寒暄过后,老首长拉着霍诚叙旧,说了很多我听不太懂的话,于是我被刚刚对我说过小时候抱过我的周叔带走,说让我去仓库里拿些吃的,路上开了半天的车,舍不得我饿肚子。
兴许是幼年的缘故,我惯会察言观色,也更会讨好长辈,装作乖巧懂事又不善言辞,看了霍诚一眼,便摇头拒绝了他。
于是他就在一旁陪我坐着等,还向我说了不少现在外界的情况。
原来当年政府并非没有控制过这场天灾人祸,只是为时已晚,外加恐慌过甚,没有血清,没有疫苗,一场可怕的暴乱发生在脚底历史悠久的土地上,政府一开始组建过基地,可也敌不过怪物的兽潮。
我听着他的话思绪逐渐梳理,因为我们从城市中心突围出去的时候,外界都荒芜得差不多了,离群索居了大半年,外加霍诚从不与我多说,我并不知外界的情况已然如此严峻。
他继续和我讲述,原来基地也不止一两座,鼎盛时期全国也曾做过全面反攻收复部分城市的梦,可惜……谈何容易。
讲述中,我细看他的穿着,迷彩的军装微微破旧,发丝间也有些许银白,再望向霍诚,依旧是我心目中英俊挺拔的模样,可我细看,也是能看出些疲惫细节。
我不愿再细看,就低下头,静静地停他讲述。
基地一个又一个开始沦陷,人类大本营被一个个攻破,野心科学家们妄想通过活体实验找到对抗这场未知生物暴乱的方法,可惜,无一例外,全部付诸东流。
原来在我们蛰居的这大半年里,城市的人们早已在最开始的暴乱中迁徙远去,没来得及带走的物资,让我们的生活勉强维持了一些时间,而怪物们也因为兽潮,被不知何的原因召集去攻打当时人口密集的基地……我们安然蛰居的背后,竟是如此血淋淋的真相。
恍然间我仿佛看见了无数人争先恐后地跑上一架独木桥,却因为桥木太窄,最后几乎全军覆没,坠落沼泽,鬼哭狼嚎地挣扎死去……而我站在他们身后,静默地看着他们送死,很久很久。
我的心脏越发如同擂鼓,难免不安,叔叔以为我听着难过,便想歇歇不讲,却不料我反而开口问道,“那现在,还活着多少人?”
他一时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沉默一会儿过后,开始说起了他们自己的经历,原来他们是从一个刚刚覆灭的基地中掩护人群撤离的军队,可惜一路上因为各种原因,最后只剩下了目前这些人和物资,期间他的目光有些我看不懂的沉痛和晦涩,像是不想多说。
我不敢想,这样的一支堪称赤子之心的队伍,会在末世受到怎样的对待。
于是我配合安静地听着,从流亡到现在,到后续的目标……他们原来是想去我们刚刚突围出来的城市中,寻找有没有还剩余的物资。
我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他的期望。
短期的希望破灭了,他的目光又涣散起来,投向远处,仿佛那里有希望一般,对着我喃喃道,“看来只能去那里了……”
我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在一片瑰丽巍峨的黄昏中,远处若隐若现的云霞被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片称托得更加绚丽,我问他,“那是兽潮吗?”
“对,那就是兽潮。”
从远处急掠而过,像是要去往前线战场。
“……它们会去哪?”
这个受过太多磨难,却依旧保持初心的军人站了起来,望着远方看了一会儿,身后不知何时刚好谈完话的那两人也走到他身旁,老首长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沙哑的嗓音,似乎带有些许不忍和落寞。
他说,“华夏文明的最后一个基地,C城。”
第31章
我以前总觉得我们是好运的。
可是生活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一直好运。
包括我们。
……
太阳渐渐坠入永夜,天地重新归于黑暗,仿佛此前白昼只是一场恍然的梦。
队伍给我们安排了住所,整洁干净,还好心地给我们派送了一些物资。
霍诚牵着我,将我安顿好了之后,便在我的颊边吻了一下,告知我他要离开……我明白,他要瞒着我去做一些事情。
我并不知他在操劳什么,大抵和那个所谓的C城基地有关,可我还是顺从地接受了他的安抚,佯装听话的模样,在床榻边安静地坐着,当一株合格的菟丝子。
门关上,他走了。
抬眸望向窗外,天色已然彻底地暗了下来,于是我跳下床,走到门前,去听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等到估摸着他已然离去一定距离的时候,我悄悄地推开了门,跟在他的背后行走。
跟踪的时候,楼道里很安静。
他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声音不大不小地回响在走廊里。
我一边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一边担心被发现的可能性。
观察间,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老式的吊灯,粗略估计是串联,吊灯上稍稍积了些灰,毕竟是临时的据点,也预示着这栋楼长时间的无人问津。
“哒,哒……”
诚然,脚步已随着我的控制放得很轻,并且每每在霍诚拐角的时候,我都会借着遮蔽物挡住自己的身形。
我想知道他瞒着我要去干什么事。
正如他瞒着我,我也要瞒着他。
时间流逝,脚步声继续不紧不慢地回响在走廊上,没过一会儿他就到了一扇坚固的防盗门前。
霍诚敲了敲门,开口表明身份,里面的人应了一声,开门让他进去。
我听见门关上又合上,他进去了。
于是放轻脚步挪到墙角,探出脑袋确认他真的进去之后,便慢慢挪着步子靠近那个门。
出乎意料的顺利。
我几乎觉得自己的跟踪技术天赋异禀,短暂地雀跃过后,心底却又有些不安。
反复着收敛好心情,门内不大不小的交谈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但之前说过,这是防盗门,质量很好很坚固的那种。
于是我只能将耳朵贴着门才能勉强听见一些声音,可惜还是不大清晰。
好像听见什么,“路线,物资,人力,路途遥远,兽潮侵袭……”
再多的我听不大真切,只是在察觉到他们的交谈语气似乎带着某种我未知的沉重,这里的人好像都在努力为着未知的希望而努力,可为什么他们的交谈是这样的沉重呢?
想不明白,潜意识的违和感告诉我,我好像遗漏了一部分东西,可惜现有的信息再难让我深入分析。
屏息凝神间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我尽力地控制自己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间回过神来,却突然发现他们的交谈已经结束。
霍诚好像说了告别的字眼,脚步声也愈来愈近,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躲在哪里好,连忙轻手轻脚地起身,朝与他来时方向相反的一个纸箱堆旁走去,再蹲下来努力蜷缩自己的身子,想着这走神走得太巧了,都没来得及想对策,这时候霍诚要是回去,发现我居然不在房里,肯定要着急找我。
但我要是这时候跑回去,先不说动静太大,他到时候看着气喘吁吁的我,定然也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跟踪的时候很爽快,但到了要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几乎没想过善后方案。
真是……
我懊恼地闭上眼,又将自己的身体抱得更紧,祈求他不要发现我,便听见了门打开又关上的动静。
可我没第一时间听见他的脚步声,等了一会儿,他仿佛是寻找到什么了一样,朝着我藏身的方向走来。
“哒,哒……”
我越来越紧张,心知是瞒不住了,说不定爸爸可能从我出门开始,就知道我在跟着他了。
思绪纷乱,我自欺欺人地将头埋到双膝间,也不说话,像是只自缚的仓鼠,可怜又无助,无助又愚蠢。
直到他的脚步声如同预料的那般,正停在我的面前。
“……”
我还是不肯动,过了一会儿之后听见他微微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又摸了摸我的头发。
“宝宝,怎么不听话?”
你不也没拆穿我。
我有些不安,更有些羞愧,哪怕起因是我那时下意识地回想起这半个月的颠沛流离,和遇到这些陌生人的不安心理。
胆小鬼。
光顾着在心底谴责自己,我就更不好意思多说什么,而他等着我和他开口,等了一会儿发现没等到,便从善如流地俯身靠近将我抱了起来。
“……”
我一时语塞,只得将头埋到他怀里,还是装死。
哪怕知道自己的行为举止有些矛盾,可我就是忍不住……我的心底总埋藏着一些不可说的欲望,幻想着一些不可得的事物。
最开始是他,得到他之后又想和他永远不分开。
人总是越来越贪心。
行走间,我被他稳稳地抱在怀里,楼道里有些过分的安静,能听见的只有他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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