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就地翻过身,又凑了过来。
这回它的注意力在脚腕上的锁链,好奇地张大嘴巴咬了一口,但三四公分粗细的锁链哪里是它能咬的动的,尝试了好几次都不行后,奶茶左右为难地围着冰凉坚硬的铁器转悠,低着头拱着它,又龇牙咧嘴地抬起头,冲时方满喵喵呜呜。
"你冲我告状也没用。"
时方满拍拍小猫咪的脑瓜:"我也弄不开,你就别玩了,小心崩坏牙。"
奶茶乖巧地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结果时方满发现它趁自己不注意,又找了一节拖在地上的锁链,先是尝试着叼起来再甩开,后来发现自己弄不动后就弓着背炸起毛,低声恐吓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当真是表面一样,背地里又一样。
时方满突然意识到,其实阎徵可能也是这个样子。
乖巧羞涩的也是他,偏执疯狂的也是他。
截然不同,背对相向的两面,都是他。
晚上,阎徵回来的时候带过来了奶茶的猫窝和食物,还有几个新的毛绒玩具。
时方满坐在地毯上,把包装拆开丢给它,奶茶围在脚边玩一个扔一个,欢快地扑来跑去。
阎徵靠在桌上,酸溜溜地道:"哥可真喜欢这只小土猫。"
闻言,时方满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扶了扶眼镜,没说话,倒是奶茶冲阎徵叫了两声。
阎徵慢悠悠走过去,也不理正警惕地盯着他往后退的奶茶,而是坐下来,双手环住时方满的肩膀,依赖地把毛茸茸的脑袋压在他身上。
"哥也陪陪我。"
"你要干什么?"
"就想和哥这样坐一会。"
时方满不再接话,手里动作停顿了会儿又重新开始抛着玩具,奶茶在面前跳来跳去,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两个男人伸展开的长腿,然后翻个身,继续兴奋地追着跳动的毛绒玩具们跑。
阎徵又搂紧了些。
他的声音放的很温柔:"哥现在有多少喜欢我呢?"
"百分之六十有吗?"
"那五十呢?"
他扬起脖子循着时方满的唇,浅浅地吻着。
时方满伸手推了推,没有推动,抓在他黑色长发的五指却慢慢合拢,手心是柔软而微涩的发丝。
阎徵把猫窝放在盥洗室的台下,抱起奶茶扔进去,关上一道玻璃门。
*
磨砂玻璃后,一只橘色的猫咪立起前爪扑在门上,玻璃球一样干净又无辜的眼珠转动,好奇地看着另一侧正在发生的景色。
在它的视野里,是那个高大俊美的青年把自己的主人压在身下,肉体交缠,它竖着耳朵辨析那黏在一起的缠绵的声线里哪一声的喘息和轻吟来自自己的主人。
疑惑地扑动玻璃门,贴在璧上往外窥视。
看他的主人扬起的手臂上绷紧的修长而漂亮的肌肉线条,看他张开的五指,每个指甲都带着粉红色的光泽,看他屈起来的双腿,挣扎,摩擦,在床榻和阎徵的腰侧上下摇摆,最终无奈地垂落下去。
看他被阎徵按住腿根,在敞开的腿间不知做着什么动作,看他随着阎徵摆动的幅度跟着颤抖,被汗淋湿了的黑发遮住双眼,看阎徵贴在他的身上,抚摸,亲吻,从上到下,一处又接着一处。
奶茶急躁地叫起来,细细的猫叫声夹杂在越来越沉重的喘息中,没有人搭理,它的叫声越发委屈。
"奶茶在生气呢!"
阎徵舔过男人的腰窝,故意坏心眼地问他:"哥,你说我们要不要管它?"
下身还在又快又深地顶撞,湿嗒嗒的淫液打出浅白色的小泡,浓郁的麝香萦绕在相连的下体间。
时方满咬着唇抵挡溢在喉头间的呻吟,双目含情,脸上潮红,一声不吭。
"那就不管它了,让它看好不好?"
尖尖的牙齿轻咬着柔嫩的肌肤,长睫下敛起笑意,阎徵软软糯糯的地撒着娇。
"反正哥更喜欢我对不对?"
"不管它,哼,反正只能看着我对不对?"
他把人翻过身,手掌覆上肌理分明的胸膛,感受薄薄一层皮肉下急促跳动的心脏,轻轻揩去男人眼角积起来的泪滴。
时方满盯着他,看那秀雅柔和的面容,看他满意自足的笑着,心跳微微一滞。
别过脸,又被捏着下颌转过来。
气息交融,连舌尖的触碰又带上了令人战栗的电流。
是微甜的。
这个吻和意料中不一样,带着形容不出的淡淡甜意。
快感积累到顶端,似云海翻涌,飘飘然地被拉上去,又一瞬间坠下,风声缱绻过身,气云缠绵飘荡。
在这一瞬间,只有肌肤紧紧相贴才是真实。
高潮缓缓平复下来,阎徵却依然压着他不肯起身,汗湿的身体赤裸着贴在一处,修长的手指爬上鬓角,卷起他细软的发梢,绕在指节之间。
"哥,你想不想试试水床?"
他突然问道。
时方满不知道水床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去猜阎徵说这话应该会是什么意思。
他屏着嘴唇,不去搭理。
他撑起胳膊,推开压在身上沉重的身体,阎徵轻轻挪开,手指却还缠着一撮黑发不肯松手。
发丝拉扯着头皮,疼得时方满重新俯下身,盯着他。
阎徵眨眨眼,乖巧地松开手,甚至主动从旁边摸过来眼镜给他带上。
"以后想跟哥试一试……"
时方满拖着酸软的身体,推开门,奶茶叫了好半天,叫得嗓子沙哑也无人搭理,这会正恹恹地蜷做一团趴在自己的窝里。
时方满低低唤它的名字,它明明耳朵竖的挺直却扭过身不回应,只把圆圆的屁股对着人,摆明了还在赌气。
时方满只能无奈地先给它空了的水碗里添上水。
阎徵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一边说一边也跟着走进来,瞟也没瞟奶茶一眼,去浴缸那里打开花洒。
水流哗啦,他说话的声音也听得不太清晰。
"……我想和哥一起……"
做什么呢?
时方满跨前一步,带着撞到浴缸壁上哗啦作响的铁器声,疲惫地躺进热水中,闭拢双眼。
阎徵贴在他身边,跟着躺下。
双人的大浴缸里也因此挤得满满当当。
"……现在不可以的话,以后一起做好不好?"
他等了几秒钟,没有等来时方满的拒绝,立刻贴过来又亲了亲。
"那我们就约定好了,以后哥要穿给我看。"
时方满只想在热水中泡一泡,无心去管那人是要情意绵绵还是要缱绻旖旎。
镜片上聚起朦胧雾气,他这一闭眼,一觉也睡得香甜。
21:14:19
莫比乌斯环
日子往前飞奔,从七月到八月,又在某一天早上醒来,发现桌上的报纸已悄然翻到了九月间。
从九月的某一天开始,阎徵明显急躁起来,是越来越频繁的而且一定要做到底的性事,是一动不动地坐在身边,深色眼眸直勾勾地落在时方满身上。
直到一天傍晚,阎徵回来时,带回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
打开后,黑色的天鹅绒面上放置着一对相似的戒指,时方满的心跳快速起来,目光无法移开。
铂金材质,复古黑油做旧风,边缘磨砂仿齿轮状,一段磨砂和一段嵌纯净明亮的小钻彼此交缠,细看下其实只有一个表面,一个边界,是拓扑学上经典的莫比乌斯环结构。
莫比乌斯环是理科生的浪漫,循环往复,永恒而无限。
如果愿意顺着它的表面往下走,将永远不会停下来,无论是相遇还是错身其实都是无限的循环,他一定又会走回到你的身边。
这是一对对戒,两个莫比乌斯环彼此镜像对称,齿轮完美连接,钻石璀璨相映。
阎徵握住时方满的手腕,另一手从盒子中捻起一枚戒指,白皙的指尖在时方满僵硬的手背上面来回比划,动作奇怪而生疏。
时方满的脊背挺得笔直,嘴里发干,尝试着施力抽出来手,却又被阎徵一把抓住,攥得生疼。
"哥……你……你想不想戴?"
青年抬眼望他,颊上红云倒是常见,但难得的是他说话也结巴起来。
"我不想让别的东西在哥身上,但……但是……我……嗯……戒指……还是不一样的……"
他猛地住了嘴,眼神复杂,捏着戒指的手指尖发白。
时方满是无法理解他那诡异的占有欲的,什么阎徵的东西别的东西的,他一点都不在乎,只僵硬着身子等待着。
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干脆地甩开阎徵的手,直白地告诉他我不需要呢?
在隐藏在厚厚镜片下的眼底深处,是不是还有丝丝缕缕的期待呢?
时方满不敢问自己。
最后阎徵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拿起来,带在男人左手的无名指上,垂下毛茸茸的脑袋,长长的发丝落在他的手心。
微凉湿润的唇轻轻亲吻戒面。
姿态如同朝圣者般无比虔诚。
"哥是我的人。"
目光澄净,漆黑的眼眸只看着一个人。
天鹅绒特有的柔软质感蹭着时方满的手心,青年托起戒盒,仰起头乖乖地问他。
"当然,我也是你的。"
"所以,可以帮我也带上吗?"
他保持着扬起头往上看的姿势,眼里是溢出来的期待与深情。
沉重的情愫全部凝聚在一双黑色的眸里,如一块黝黑而毫无光泽的陨石从遥远而深邃的天际垂落,剥开厚厚的外壳,里面是无比纯净的璀璨闪耀的钻石心。
不再说话,如朝圣者到达了心中的圣殿的荣光。
如要抛弃生的信仰,如要献祭灵魂的光芒,如要在堕入地狱大门前的魔鬼,收拢尖甲,合拢骨刺,乖巧而疯狂的眼神在祈求一双可以洗涤罪孽的镣铐。
他求你给他戴上,戴上这只小小的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环,戴上这永恒而无限的等待与归来。
戴上是惩罚,是长与一身的禁锢。
戴上是承诺,是仰头而望,圣洁的神祗赐予荣光。
洁白的手指是垂下的翅膀,明亮的戒面是授予的勋章。
思索,垂眸,在挣扎中心软,在沉默中选择。
他的天使做了选择。
阎徵握住即将抽开离去的手腕,在内侧轻轻一吻,甜蜜地想:我是他的人了。
这一念头后,心尖炸开彩色烟火,明亮的色彩灼伤他向上仰望的视野,炽热的温度炙烧他久久空荡的灵魂。
“我对哥来说,也是重要的人吧?”
“哥有喜欢我对吧?”
他欺身向前,翻过身子压在时方满的背上,不依不饶,非要一遍又一遍地问。
非要时方满的回答。
纤长的指头亲吻光滑苍白的脊背,两片微微凸起的蝴蝶骨之间,是位于背肌之间凹陷处的蛇状长骨。
在苍白画卷的最中间,从黑发压覆着的脖颈后开始,坚硬的骨节起伏而下。蛇骨掠过两侧浅浅下凹的腰窝,响尾停留在饱满的臀丘之间。
远古的先辈丢弃了无用的尾巴,在身体深处残留一根萎缩的尾椎骨,可那曾经被彻底抛弃了的废物为什么还会在手指的触碰下瑟瑟发抖,无声颤栗?
柔软的指腹挤压着坚硬的骨节,那一节骨头立刻如受伤般泣泣,在苍白的肌理上洇开粉嫩的桃花。
抚着那点因少有触碰而格外敏感的尾椎骨,像动物一样伏着身子,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拱蹭他的蝴蝶骨,唇舌侍奉与膜拜。
沉溺于骨头之上纤细凌厉的美感,更无法割舍柔软细腻的肌肤之间缓缓而来的暖意。
情绵绵而日暖玉生香,他沉浸与此,伏在一床玉榻上,绕着一点黑亮细柔的发丝,软乎乎地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吗?”
“哥……”
他微微一顿,天真得像个孩子,笑着却又怯生生。
“你有没有喜欢我呀?”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一点点的喜欢我呀?”
时方满松开攥紧床单的一只手,怔然地听着他微微带上的哭腔。
沉重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哭起来也是孩子一样,带着闷闷的鼻音,委屈无助,而又一触即碎的脆弱。
“喵呜……”
奶茶跳上床,好奇地趴在手边。
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瞅着主人,湿漉漉而粗糙的舌头伸出来,轻轻舔了舔主人颤抖的指尖。
玻璃珠一样澄亮的灰蓝色猫眼之中,映照着一轮更加明耀夺目的炽白色光环。
时方满不自觉转动手腕,无名指间,一个永远的莫比乌斯环正朝向自己。
复古做旧的磨砂感戒段和嵌纯净小钻的戒段彼此交缠,一个完美的表面,一个完美的边界,锁在指根。
戒指是比手腕和脚腕锁链更重的枷锁。
它只锁住了一根手指,但手指连心,它锁住一颗心灵。
钥匙在对方心里。
他抬起那只戴上枷锁的手,用一个极不习惯和不顺手的姿势,在从背后俯下的毛茸茸脑袋上,轻柔地拍了拍。
指尖依稀间还在颤抖。
“你又发什么疯啊?”
喉头堵塞,他艰难地吐出,问得无奈。
“像个……傻瓜。”
又说得宠溺。
21:14:22
割断
阎徵抬手,急促地抓住他的手掌覆上,紧紧包裹起来。
手指穿过指间空隙,两个莫比乌斯环重叠,十指相扣,举起来放在唇边。
温热的气流吹过,手背蹭过唇边,一个颤抖微湿的吻落在冰凉的戒面上。
“哥是承认喜欢我的,对不对?”
阎徵亲吻背上凸起的蝴蝶骨,尖尖的牙齿噙着脊椎上薄薄一层皮,顺到尾椎,又往上移,在两侧腰窝上噬咬,咬出血迹斑斑,透明的涎液和赤红的鲜血混杂交织在一起,把一滩暧昧而艳丽的粉红包容在凹陷里。
他把时方满翻过来,疯狂又温柔的眼神无一丝偏移,无一点颤动,一眨不眨,死死地盯住了这个人。
一眼一瞬,一瞬一生。
这一眼是从那个夏天,汗湿的背,哭泣的少年,一个举手之劳的帮助,一个若有所思的打量开始。
男孩抬起脸,直勾勾地盯着时方满,露出羞涩良善的笑容。
然后到他垂垂死去,合上眼的那一生结束。
在从那一眼开始后的漫长一生里,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做,去彻彻底底地拥抱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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