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看了萧韶一眼,便知她心中所思,她沉吟片刻,这才斟酌着话说道:“成王所顾虑的,无非是兄弟之情,母子之情。”
“若是要针对这两者下手……”萧韶淡淡一笑,却又不再言语了。她翻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轻轻的拍了拍扶手,“想办法将成王调出京中一段时日。圣上也大了,也该是学着自己掌握一点什么事了。”
陈瑾看着萧韶坐在座中,运筹帷幄的样子,心头也是一跳。她自然是明白萧韶的意思的,既然萧鸾因为种种原因对萧涅尽忠,但狮子再幼小也是狮子,被养大了胃口的小狮子,还会那样甘愿的让成年的,手握大权的兄长待在身边吗?须知这个世上,最为腐蚀人心的,就是权势。
“仅此还不够。”陈瑾沉下心,她正襟危坐,也没有了此前那副调笑的闲适表情,“成王善于隐忍,若他真的有脱手的心思,说不得还会顺手推舟,将手中权势交还给圣上。”
“那该如何是好?”
陈瑾深吸了口气,她把控人心不假,曾巧言令色,勾起了萧韶心中对权势的那份追求,也曾花言巧语让齐霁真去走向另一个方向。但面对这样的局面,面对对手,陈瑾一时也心头难明,若对方真的是个女人……
是个女人又如何呢?这个位置上,需要的是一个可以革新的皇帝,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直面挫折,可以忍受自己将来在青史上被泼污水的千古一帝。而不是一个只想退缩的帝王。
陈瑾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选择的主君:“骑虎难下。”
冬日里,小雪落了一场又一场,也渐渐的变成了大雪。三日一次的朝会让人简直难以忍受。朝会上的食物大多都是朝臣们自己带的,天气好时还算好,眼下的时节里,带上的牛羊肉,多半都会因天气干冷,根本就难以嚼动。若是放在怀中,又实在太过不雅。因此两个辅国大臣就干脆开小会,好歹也能让人待在房中,多少也能暖和一些。
这样的小朝会,圣上是可以不参加的。先帝在位时,就常年由内阁开小会,再将决议票据或是送入内廷让圣上查看。有的时候,先帝甚至会让身边粗通文墨的掌印太监自己就签画,自己甚至不会看一眼。
而今圣上还未亲政,萧涅自然也可以不必出面的。他听了几日,觉得天气实在冷得不行,就让身旁的太监传几日自己生病的话,在宫中躲着不愿出去了。他虽然当了皇帝,但是事情也有兄长和姐姐顶着,需要他做的实在不多,觉得自己也不必出面。而且如今又因为孙政辞呈的事情,萧鸾和萧韶彼此争斗,朝会多半是消耗在争夺首辅之位上,听起来也是在没什么意思。
萧涅自己并不觉得如何,但帝党的想法却又完全不同。他们认为萧涅完全可以不用出面,坐山观虎斗。因此在轮到帝师讲学,又或是帝党觐见,都会在话里话外如此建议,只是说话时,却难免会提及齐霁真来。萧涅信齐霁真,旁人可不信。
与萧涅一起长大的伴读如今大多都在宫中当值,而新任的庶吉士里也有几人是萧涅看好的。年轻人总是充满了对前途的野望和热情,又因位卑权轻,随侍在萧涅身边,时时聚会,说话时,也对齐霁真多有排挤。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两虎相斗,圣上才是得益的那一位。既然如此,那原本是成王嫡系的齐霁真,在帝党中的位置就十分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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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离
大雪纷飞了好几日后, 总算见了日头。今日里是难得的晴空, 黑压压的阴云消散开去, 阳光照见京中, 只见红墙青瓦,白雪积得厚实, 并未化去,倒是黑的枝丫、白的积雪、红的墙面、青的瓦楞相互映衬, 十分好看。
“可算是晴了, 头几日那样的, 可着实耽误事。”帘幕被揭开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娘子从车上跳下来, 她梳着妇人的发髻, 她朱唇粉面,头缠卧兔,身着皮草滚边的冬装, 华贵非常。一旁的大丫鬟见她英姿飒爽的模样,急忙上前搀住她, 笑道:“孙娘子, 可得当心点。”
“我又不是有了身孕, 怕什么。”孙娘子瞪了丫鬟一眼,又嗔怪的推了她一把,“还不快去看着后面,莫要让布匹伤了损了。”
丫鬟急忙应是,绕回去看后面的管事去了。孙娘子拍拍身上, 对着一直站在一旁的女性盈盈一拜,笑道:“让嬷嬷见笑了。”
“不妨事,孙娘子豪爽,乃是京中有名的女中豪杰,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玉烟笑回,眼见身后的管事仆役抬出了东西,便说道,“孙大掌柜请入内。”
孙雪回讨喜一笑,拱手道:“烦劳嬷嬷引路了。”说着她又端出了一方玉佩,笑道,“这是我店中的新品,还请嬷嬷掌掌眼。若是好,也好替小人引荐一二。”
玉烟微微笑,顺手放入袖中,表情更是柔和了几分。
待到进了内堂,玉烟说了声稍等,命人端上茶盏,这才退下。孙雪回饮了一口茶,赞了声好茶,又规规矩矩的等着。她并不是第一次来成王府,只是因她家提供布料好,款式新,这一次得了王妃的召见。孙雪回抖擞精神,选了店中最好的料子和款式,便来了。
坐不多时,李安歌款款而来,乳母抱着孩子随侍一旁。孙雪回急忙起身见过王妃,李安歌温柔大方的让孙雪回起来,见她看向一旁的小世子,又笑道:“孩子如今总是缠着我,只好走哪都带着了。”
“王妃和世子母子情深,着实是让人羡慕。”孙雪回一笑,她见李安歌闻言,脸上也浮现出极为欢喜的姿态,心中一转,便知道投其所好了。孙雪回掌控家中,待到及笄年纪,家中做主,为她招赘了个夫婿。到了如今,她也生育了一个孩子。作为母亲,她稍稍提起几句,李安歌顿时就来了兴致。
孙雪回混迹商场,早就练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再加上她掌管家中,走南闯北,见识非凡,又着意讨好,引得李安歌一直在笑。两人说了一会儿,孙雪回一拍额头,笑道:“瞧瞧我这记性,都要怪王妃人好,让小人一见如故,竟是忘了正事。”
说着,孙雪回让人开了箱子,拿出各式布料来,一一介绍。李安歌掌控王府多年,也训练了眼力和气派,她时不时的点点头,又挑了段布料来。孙雪回见状,笑道:“小人这边还有新的款式,王妃也可以为王爷挑选做几套。”
李安歌闻言,脸色微微一沉。孙雪回是个伶俐人,见状就知其中另有隐情,哈哈一笑,绕开了话题,又抖开了另一段布料,整段布料水色柔滑,就如孔雀羽那般。李安歌神色淡然,倒是一旁的小世子见着了,伸手要来摸。李安歌有些歉然,孙雪回一笑:“世子喜欢,这是小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这些绸缎触手柔滑,不会伤了小世子的。”
李安歌点点头,便让乳母抱着小世子过来。此时小世子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他手扶着凳子,哇哇的叫着,捏着一张布匹,又时不时的伸手在脖子间挠着什么。孙雪回眼尖,看到小世子脖子上起了一圈红色,她急忙抱起小世子,在李安歌惊讶的神情中,说道:“小世子脖子上有红疹,怕是有过敏!”
李安歌闻言一惊,她拉开小世子围着的毛皮,果然见那里起了一圈红疹,甚至还被抓破,留下点点的血珠。李安歌急忙唤来医师,又狠狠的瞪了乳母一眼。孙雪回见状,知道今日这生意做不成了,急忙道:“王妃莫要着急,小人走南闯北,偶尔也有过敏,小人有良药可治。”
李安歌闻言,垂泪道谢,孙雪回不便多留,于是急忙告退,又命人送去了药物。不久后,成王府就传来了谢礼和书信,原来孙雪回送去的药物有奇效,治好了小世子的过敏。因为此事,孙雪回被李安歌引为知己,得以时时前往成王府。一时间,也引得京中大小商贾的钦羡。
这日里,陈瑾得了书信,她看着里面的内容,轻轻一笑,又摇摇头,将信放在了一旁,低声道:“此事还不能着急。”她按捺住心中的想法,又拿起案头的另一份文书,轻轻的敲着扶手,陷入了沉思中。
“六郎。”齐霁真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看着萧鸾略有几分憔悴的面容。萧鸾不常来,只是这次齐霁真也听到了消息,因此她关切的问,“孩子没事吧?”
“没事了。”萧鸾揉了把脸,回道。她喝了一口茶,这才又道,“多亏了那布商送来药物,否则的话,恐怕孩子还要遭点罪。”
齐霁真拍拍萧鸾,又奇道:“什么布商?”
萧鸾说了来龙去脉,齐霁真皱起眉头:“我在诗社曾见过孙雪回,此人和陈瑾关系不凡。”萧鸾闻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注意。
两人都没有将这点插曲放在心头,而今却有另一件事。此前科举的事情将严家拉下了马,却也引出了另一件事。京中都可作弊,那其他地方呢?这些举人又有多少是凭借真才实学上来的?
这件事最初是由学子说起的,后来吏部连同都察院一起,要求严查。这关系到日后帝国的基业,自然是不能等闲视之的。只是派谁查,怎么查,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孙政如今不理朝事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此前萧鸾和萧韶对下属多有约束,因此也并未出现什么明面上的争斗。
但此事却又不同,无论从哪方面,为国还是为殷殷学子来说,此事都是个好事,但这种事自然也潜藏着极大的利益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必然需要一个可以压得住场子的人来主持才行。否则的话,寻常人等,只怕不够那些以利为先的人杀的。
萧鸾来这里也是打算和齐霁真商议一下,顺道看一看萧涅的意思。她此前因为萧鸑和其他人的事,渐渐的有意和萧涅有所疏远和保留。如今天子是天子,萧鸾虽然代为辅国,但萧涅却已经是十八岁了,再过不久就要娶妻亲政,萧鸾开始想自己是不是不再适宜以长辈来教育萧涅。
两人正在商议,启星却敲响了门:“王爷,宫中来信,请王爷一叙。”
萧鸾愣了愣,应了声,齐霁真为她整理衣冠,萧鸾便匆匆去了。
萧涅此刻端坐宫中,他心中有些激动。都察院和吏部的奏折他也知道,也亲眼看到两派来回争夺人选。萧涅问询了先生和身边的党羽,自己也有了几分主意,他信心满满,坐在殿中等待着兄长的到来。
待到萧鸾到来,两人见了礼,萧涅屏退旁人,便道:“阿兄,我已经想好了。这次还需要阿兄亲自走一趟。”
萧鸾闻言,眉头微皱,她问道:“这一次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圣上何不指派人,而要我去呢?”她发此问,是存了考校之意,萧鸾从齐霁真那处得知萧涅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此前萧涅主意未定。而今萧涅深夜召她,想必已经是打定了主意。
“虽然是利国利民,增长声望的事,我想,更适合阿兄一些。我知阿兄在读书人心中一直地位不显,阿兄也从不在乎,反倒让长姐得了名声。”萧涅说道,话语中带着忧心,萧鸾靠着军功起来,她又有胡人的血统,向来不为端着大夏正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读书人所喜欢。萧涅也听到过党羽如此说话,他还曾因此发过脾气,后来还是齐霁真劝说,他才隐隐有所了悟,身为上位者,要的不是让天下人都认可,而是让他们不得不遵从规则而行。若是训斥,反倒让人不敢说真话,多听多想,才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而今萧涅便觉得自己已经找到正确的途径。
“代天子巡狩一事,要么取年轻不怕死的硬骨头,要么就位高权重谁都怕的人。”萧涅说话中带上了自信,“此事阿兄去再合适不过了!我知阿兄为我打算,但我也想要为阿兄的日后打算。如今天下太平,日后总是会渐渐重文,长姐如今手握读书人的口舌,阿兄你既然还要替朕与长姐相争,此事便绝不可让!”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萧鸾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她拍拍萧涅的肩头,这才点头道:“阿兄答应你。只是你留在京中,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她顿了片刻,又道,“长姐恐怕还有些打算,你已经长大了,历史上也不乏你这样年纪就已亲政的帝王。阿兄不在,你便试着处理事务吧,记得遇到什么事,多听旁人的意见。”
萧鸾看到萧涅双眼发光,连连点头,心头忽然一沉,但她很快就勾起了一抹笑来。既然所有人都盼着她离开,好大展拳脚,她就如他们所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确实很慢,我也很想完结,已经尽力了,其实我每天都在作者群喊着想完结,关键我还觉得我下一篇写得还特别好,特别想开新文,又舍不得砍大纲,哈哈哈……大家多忍耐了吧,实在不喜欢就放弃吧,反正就这个节奏,没法。
顺道一说,这卷预计六十章内能完结,嗯,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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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高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请个假,明天再更,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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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鸾深夜入宫领了旨意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中各大贵人的耳朵里。兄弟两对此并未阻拦, 萧鸾也起了看看其他人反应的心思, 倒是推波助澜了一番。
消息传到长公主的府上, 萧韶浅浅一笑, 命人唤来了陈瑾。陈瑾到时,天已大亮, 这日没有朝会,陈瑾也是休沐, 两人难得空出几分清闲。萧韶命人端上陈瑾最爱的棋盘, 棋盘上棋局犹存, 是上一次里陈瑾玩到一半留下的。萧韶便没有再动过,命人好好的照料, 莫要损了棋局。
两人就如同往常那般一人坐在榻前下棋, 一人坐在另一边浅酌。萧韶见陈瑾下得入迷,便笑道:“六郎答应得这样爽快,我都要怀疑其中有诈。”
“有诈无诈, 也总得这样下去。”陈瑾回道,她看了棋盘一眼, 有些恋恋不舍的收了手。她顿了顿, 又道, “此前秋狩时,大家也都看到成王和齐王说话,因此微臣便想着让京中可聊的话题再多一点。只可惜……”说到这里,陈瑾颇为遗憾的摇头,“齐大人似乎发现了, 她手脚倒是快得很。到底是没有流传开来。”
“当初就你惜才,倒是教出个劲敌。”萧韶笑一声,瞅着陈瑾。她对这样的伎俩向来是不愿多做的,利用可以,但完全依赖就不可取了。因此对于陈瑾的失利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世间女子多艰,想要做官的更是少之又少,能帮就帮一帮吧。我心中有数,该听到消息的人,一个也不会少的。”陈瑾笑笑,不甚在意的模样。只是她没有听见萧韶的声音,扭过头去时,却见萧韶眼也不错的看着自己。陈瑾回忆了下自己方才说的话,也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心头镇定非常,只是反看着萧韶问道:“殿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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