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结束了,人还是要回到现实里生活。
仲钦情绪低沉,也并不打算改善这种低沉。
他今天的定位是冷峻贵公子,需要全程不苟言笑,穿梭于各种奢华的现代场景。
到晚上,拍摄地点转移至一条灯光绚丽的长街,街上横七竖八停着各色豪车,一堆穿着光鲜亮丽的群演言笑晏晏,觥筹交错。
仲钦从一辆礼宾车上下来,镜头先拍他落地的脚,皮鞋锃亮,长袜裹着脚踝没入裤脚,修长的腿一屈一伸,他躬身从车内探出头,侧脸如工笔细描,睫毛掀起的速度也被精心设计过。
身上那件西服藏着中式暗纹,随角度变化,隐隐显出华贵的绛色。
小雨淅沥落在他头发上,像散落的星辉。他淡淡侧首一瞥,旁边人递来一把伞,玉白的手握住黑色的伞,分明的骨骼与闪着金属冷光的伞柄停留在同一个画面,显出精致又脆弱的美感。
导演给了仲钦这只手一个长达五秒的特写,随后镜头往上,雨伞被撑开,伞面是黑底,上面绣着艳红的芍药花。
伞下,仲钦头发被染成了墨蓝色,左耳耳垂挂着一只红白渐变的玫瑰耳钉。
他今晚穿戴的是品牌新出的一个中西结合系列,还没正式上市,趁着春节,品牌方打算借广告正式推出这个系列。
而这个系列也是品牌方考虑让仲钦做代言人的原因之一,毕竟即使同在亚洲,各国人依然有不同的文化底蕴,何况仲钦确实非常适合各类带着中式元素的东西。
可能因为今天误打误撞,仲钦情绪非常到位,所以拍摄过程也相当顺利,到凌晨一点左右就完美结束了,之后收拾东西卸妆费了点儿时间,出发去机场的时候已经将近两点。
仲钦为了穿衣服好看,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直到坐在车上才吃了个三明治。
除去毛启瑞白天在酒店补眠,同行几个人都劳累不堪,所以这会儿谁也没力气说话,车内分外安静。
仲钦眯着眼睛躺在椅背上养神,中途总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来看,十分钟内看了不下七次,有瘾似的。
算一算,现在国内大概是早上八点,季舒远应该已经起床了,刚锻炼完,正在酒店里洗澡。
——他不闲吗?不寂寞吗?不会想找个人聊聊吗?
仲钦烦躁地搓了搓脸,又揉了一把头发。
忍住!
他在心里呐喊道:做一只高冷矜持的卷!
就这么一路忍到机场,值机后没等多久就能登机,之后冯琴摁着他强行逼他睡觉……十几个小时,竟然真的没再看一眼手机。
晚上十点,飞机终于落地,冯琴因为还有别的事,中途就转机回了首都,没跟他们一块儿。
回到影视城,仲钦觉得有点饿,正好这几天确实没怎么吃东西,他打算放肆一把,让毛启瑞去烤了好几百块的烧烤,又买了几瓶啤酒,三个人分了分,各自提着东西回酒店。
进门时已经十一点多,仲钦猜想季舒远可能睡了,动作放得很轻,也没开灯,踮着脚悄悄咪咪摸到沙发,将烧烤放在茶几上,随后正想直接盘腿坐地毯上吃东西,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怎么提前回来了?之前不是说明天才能到?”季舒远将人紧紧摁在怀里,嗅着他颈间的味道,“好香。”
“闻着烧烤味儿了是吧?”
仲钦本来没觉得生气,毕竟当初说好了逢场作戏不走心,他没立场生气,也不能真仗着影帝脾气好就恃宠而骄。
可是真见了人他还是没来由地觉得委屈,说话便阴阳怪气起来:“大半夜不睡觉堵贼呢?冬天到了空虚寂寞冷,想抓个贼聊天?”
“……听着你不太高兴?”季舒远的鼻尖从他肩上沿着脖颈蹭上去,吻了吻他的耳朵,“工作不顺利?”
仲钦哼了一声:“顺不顺利有人惦记吗?”
季舒远终于咂摸出味儿了。
他将人转过来,揽着朝思暮想的柔韧腰肢,垂首抵着对方的鼻尖:“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仲钦想翻白眼:“也没人给我发消息啊。”
“我不知道你的工作安排,你也没跟我说过,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消息不会打扰你。”季舒远说,“但你知道我的所有作息,不是吗?”
“……”
仲钦完全没想到这儿来,好半天才说:“那……我也不缺看你消息那点儿时间啊……而且如果我忙我肯定就不会回消息,你先发过来,我忙空了就能看了啊。”
“行。”季舒远应道,“下次记着了。”
“还有那天,你回电话为什么不等我啊?”仲钦吸了吸鼻子,“我洗澡很快啊你不知道吗?反正醒都醒了,等几分钟也不行啊?”
不等季舒远回答,他自己先否定了自己:“算了,感觉我在没事儿找事儿。你想让我早点睡觉,我心里知道的——我就是无理取闹,有火没处撒,找人出气。”
“生气就撒。”季舒远说,“挺可爱的。”
“……起开!”仲钦推他,“感情我生气是给你看笑话的!”
季舒远纹丝不动地箍着他,等他不再推了,才说:“我看你也不是真想生气,就是想撒个娇。”
这话跟捅了老虎屁股没什么区别,仲钦瞬间火冒三丈:“我撒你大爷的娇!”
“这不能骂。”季舒远笑道,“我真有个大爷。”
“……”仲钦愤愤地哼了一声。
“好了,别气。”季舒远揉揉他的头发,低声问,“我刷过牙了,能接吻么?”
“……不能,我——唔!”
季舒远不由分说地将人往床边带,伸手就要去解扣子。
“不、不行……”仲钦四肢并用地拦他,嘴被牢牢堵着,说话断续又含糊,“季舒远……你个泰迪……”
“不做。”季舒远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摸摸,行不行?”
“……不行!我刚下飞机,澡都没洗!”仲钦狠狠咬了下他的唇,奋力仰起头,“我踢你了……我真踢你了!”
季舒远在他抬腿之前松开了他。
“……有病……”仲钦气喘吁吁地瞪他,“拍完戏我真的要去医院给你挂个号……”
“劲儿挺大,以前还真是装的。”季舒远打开床头灯,捏着他下巴仔细看了看,“还好,没咬伤你——下次想踢我站这儿让你踢,接吻的时候乱动什么?咬一下你一个星期拍不了戏。”
“你好好听人说话我至于这样吗?”仲钦没好气地理了理自己弄乱的头发,嘟囔道,“真是……差点打起来……好多年没跟人打过架……”
季舒远挑眉:“你还跟人打过架?”
“是啊,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单挑一群成年人,还把人揍得头破血流,进医院缝了十来针。”仲钦抬眼瞥他,“下次再这样我也揍你。”
“这么凶?”季舒远显然以为他在胡说八道,没往心里去,“那下次我一定听话。”
仲钦跟这种好脾气的人发不了火,很快就平静下来,看了看季舒远的脸,抬手按在他唇角,有些懊恼地说:“给你咬破了……”
“没事,我明早就能好。”顿了顿,季舒远俯下身,将唇凑到他眼前,“听说口水能加速愈合。”
“……你自己舔。”
“舌头短。”季舒远说,“舔不过去。”
“你舌头还短?接吻的时候能堵死我……”
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捧上了他的脸。
仲钦近距离地凝视这个人,短暂地和季舒远对上了目光。
就这么一瞬,他眼里莫名其妙开始发润。
“我……”
我挺想你。
——这话说出来太不对劲了。
甚至只是有个念头也很不对劲。
仲钦手指微微用力,抿着唇将话咽了回去。
季舒远却不放过他:“想说什么?”
“……我觉得,”仲钦喉咙哽了一下,说,“季老师年纪轻轻,还是多看点年轻人的东西,不要像我妈一样老是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公众号,受了伤就抹药,谁跟你说口水舔舔就能好?”
“找个借口让你亲我。”季舒远无奈地笑道,“怎么还有这么多大道理?”
“那你就说想亲我呗。”
“我刚刚说了,不是差点被你揍得头破血流进医院缝十针么?”
“……”
仲钦理亏,不再跟他耍嘴皮子,仰头凑了过去。
破皮的地方有点淡淡的血腥味,仲钦刚舔了一下就被季舒远侧首含住了唇,他捧着脸的姿势也不由自主变成了揽住对方的脖子。
季舒远两天没见着人,几乎想把人拆了吞进去,但理智还顾忌着不能在他身上留印子,只好重重地搅住他唇舌,在无人可以窥探的地方发泄思念。
仲钦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定有很大一部分神经都连在了口腔里,所以每次接吻接得太深,他脑子都会乱成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差点儿就昏昏沉沉地被季舒远拐上床。
千钧一发之时,是烧烤的香味把他扯了出来。
“等等!”仲钦一边扣衬衫的扣子一边往下面爬,“我烧烤快冷了!”
季舒远一伸手,拽着脚踝把人拖了回来。
“真的要冷了!”仲钦欲哭无泪,“我想了好几天了,今天要吃不到我肯定恨你!”
“我也想了好几天了。”季舒远将他罩在身下,目光沉沉道,“今天要吃不到,我肯定发疯。”
“那你让我先吃。”仲钦指了指茶几,“我买了很多,咱们一块儿吃,行不行?”
季舒远盯着他,缓缓地问:“一块儿吃?”
“……我是说一起吃烧烤!”
趁他不注意,仲钦翻身往外面爬,小声嘀咕:“想什么呢,还一块儿吃……你要搞死我……”
季舒远又将人拽回来,商量着问:“我让你先吃了,今晚我能饱么?”
“你顶多五分饱吧。”仲钦说,“我这两天累得要死,提前回来不是专门送上门给你折腾的……”
他一说“提前回来”,季舒远眼神立刻软了:“行吧,那就先攒着,等你不累的时候再说。”
仲钦狐疑地看他:“这么好?”
“什么时候骗过你?”季舒远把他拉起来,看见茶几上的东西,笑了声,“还买了酒。”
“啤酒,吃烧烤没有这个哪行?”仲钦小跑着到茶几面前,摸摸包装,松了口气,“还好没冷。”
沙发离得远,坐上面吃不太方便,于是两人并排坐在地毯上。
没一会儿仲钦就开始犯懒,往后仰了仰说:“没靠背,怪不舒服的。”
季舒远看他一眼,拍拍膝盖说:“过来。”
仲钦倾身,眨眼笑道:“真的啊?”
季舒远垂眸,抬手扣上他上面两颗被揉散的扣子,钳着腰将人抱进了怀里。
仲钦舒服地往后倒,脑袋刚好能靠在影帝肩上。
“我以前还嫌您长得太高了,尤其是那种时候,看起来确实有点吓人。”他眯着眼睛笑,“现在就想定做一个和您一模一样的人形抱枕,等拍完戏我就带回家,以后随便坐那儿都舒服。”
季舒远没说话,握着他的脖子,屈指在他下巴挠了一下。
仲钦仰头,与他垂下来的视线对上,行动先于思考,不由自主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颌。
季舒远手指一顿:“刚消火,别勾我。”
仲钦啧了声:“真不禁撩。”
季舒远没回这话。
过了半晌,他突然说:“那我也去定个和你一样的。”
仲钦愣住:“……啊?”
“抱习惯了。”季舒远说,“趁手。”
仲钦安静地吃了一会儿烧烤,蓦地问道:“季老师,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只响了一声。”
“嗯。”
“然后我怕把你吵醒了,就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你回电话,我才去洗澡的。”
“……嗯。”
“所以——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不是。”季舒远捏着啤酒罐,仰头喝了一大口,随后才说,“是突然醒了。”
“为什么会突然醒?”
“做了个梦,伸手一摸什么也没有,自然而然就醒了。”季舒远说,“不习惯。”
仲钦埋着头,胸腔内的动静大得他脑子里一抽一抽的。
“季老师——”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很轻地问,“您也染上我这种毛病了吗?”
“嗯。”季舒远不甚在意地说,“大概是吧。”
仲钦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嘴,回身跪在地上,按着季舒远的肩说:“我选接吻。”
“嗯?”
“末日三分钟,”仲钦说,“我选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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