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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近代现代)——来风至

时间:2022-01-14 19:33:53  作者:来风至
  沈观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烟花吧。”
  傅羽舒一愣:“烟花?”
  “嗯,烟花。”
  戏台升起,不管是鞭炮声,还是背景里“咻”一声飞入天际的烟花,都曾牢牢地刻在沈郁青的记忆里。
  那是他最年少的时刻。
 
 
第52章 而烟花最终也没能绽放于那个冬日
  在娱乐项目贫瘠的乡村,人们过年时最爱做的事之一就是放烟花,想弄来一桶烟花不是什么大事。年末将近,镇上热闹,柏英早早地就去集市上采买过年的用品。
  傅羽舒一觉睡到自然醒,照常摸到墙边撕下日历,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九,沈观似乎也已经离开许久了。一切如预想中一般,顺利的话,除夕夜那天沈观就能回来。
  在此之前,其实还发生过一场意外。
  义村的夏天长,冬天却很短,深冬时节的某一日,沈郁青曾病过一场。
  那时小梁师兄在外地工作,并不在省内,病发时傅羽舒在学校,更别谈沈观。唯一能照看着的,就是在家做针线活的柏英。
  这病来得急,和当初那一摔有关。说是沈郁青拄着拐扎起夜之时不慎踩空,对尾椎的骨头造成了二次伤害。在没人看管的情况下,就这么在地板上躺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就发起了高烧。
  小梁师兄紧赶慢赶,也花了两天的时间才赶回来。而在更远处的沈观,反而是最先到的一个。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措施,看病、吃药、住院观察。沈观忙里忙外,寸步不离,就连睡觉也就这么将就着靠在凳子上。后来等沈郁青病好得差不多,他就又马不停蹄地离开了义村。
  时日正逢沈观参加一个重要的校考,为了回来照看沈郁青,他放弃了这个考试,但没对沈郁青讲。
  离开的那天,沈郁青吃了药沉沉睡去,沈观背着个双肩包站在门外,像个离家的游子。傅羽舒拉着他柔软的手,定定地说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爷爷的。”
  转眼就到了今日。
  然而年味愈浓,沈宅那边愈孤寂。
  傅羽舒心中记挂着烟花的事,也记挂着对沈观的承诺,早在几天前就自告奋勇帮助柏英包饺子,并想要邀请沈郁青过来吃顿晚饭。
  老人家不愿意出门,但一个人待在那偌大的屋子里,想想就觉得没味儿,傅羽舒费尽心思软磨硬泡才让沈郁青答应。
  包好的饺子就冻在冰箱,只等柏英回来。
  临近新年,傅羽舒仿佛又长高了许多,原先需要搭个凳子才能够得着的门框,现在略微一跳就能碰到,昨天他刚炫耀似的嚷嚷着这个优势,帮满屋子地贴了春联,今天得去帮沈宅。
  傅羽舒到时,沈郁青如往常一样坐在轮椅上。不过他也没闲着,而是在矮桌前摆上了毛笔墨水,打算自己一展身手。
  自那日病过又痊愈后,沈郁青似乎比之前更加精神。眼中那股旁人肉眼所见的衰败气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为生机勃勃的东西。
  这是好事,傅羽舒边在心中默默想到,边挂上乖觉的笑脸,迎了上去。
  沈郁青的字和他这个人一样,坚定挺拔——这样形容字迹不伦不类,但傅羽舒想不到更合适的词了。
  于是整个下午,傅羽舒和沈郁青二人,一个写一个贴,不多时就将整个沈宅布置完成。
  沈郁青不喜欢贴年画,便兀自写了一个猖狂的“福”字,让傅羽舒贴在那雕花的大门上。
  做完一切,傅羽舒才终于有间隙发出邀请。但沈郁青却摆摆手,只道:“不急,晚上我再去,等我再多写几个字。”
  “您这是写上瘾了吧?”傅羽舒笑道,“这模样跟我奶奶绣花一样,一投入就忘了时辰。”
  沈郁青乐呵呵应了。
  见他笔墨纸砚还要用上几轮,傅羽舒便也不催了,起身道:“那您写着,等晚饭好了我再过来接您。”
  “诶,好。”沈郁青连连答应,心思却分明不在旁人的身上。
  傅羽舒也是。
  他托柏英带的烟花应该已经到了,那烟花个头不小,他得去帮个忙。
  两人心思各异,自然一拍即合,各自散去。
  回到家时,柏英果然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那么一大桶烟花,傅羽舒一踏入门槛就看得见。是故他人还没彻底走进去,就已经张着嘴大喊:“谢谢奶奶——奶奶最好了——”
  柏英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油嘴滑舌!”
  傅羽舒哈哈大笑。
  人类赋予某些时间节点以特殊意义,是为了取悦自己。而在这些时令中,愉悦是永恒的话题。节日要快乐,生日要快乐,纪念日依旧要快乐。
  因为快乐万岁。
  只要想到即将见到沈观,傅羽舒整个人便像泡在蜜水里,浑身上下都是甜味。为此,晚上的时候,他特意又多包了几个白糖饺子,在柏英莫名其妙的视线中把它们放进蒸笼里。
  夜晚很快来临。
  厢房里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主持人在新闻里祝贺即将到来的新春。傅羽舒坐在门槛上,闻着饭菜的香气,眺望远方连绵的群山。
  忽然间,电视机的音乐声一断,下一秒,黑暗将万物笼罩其中。
  傅羽舒一愣,下意识开口:“停电了?”
  “停电了。”柏英“啧”了一声,淡定地继续摸黑生火,“这个时候停电,估计得明天才能恢复了。”
  是了,村野里,有些电路老化,停电检修或者烧坏电闸是常有的事。但如果是在夜晚,用电负荷量不大的情况下停电,那就只能是人为的。
  夜深人静的夜晚,才会最小限度地影响用电。
  傅羽舒站起身:“我去看看沈爷爷。”
  “哎。”柏英叫住他,“把抽屉里的蜡烛带去,他家估计没怎么备着这些。”说话间,柏英已经熟练地拿出蜡烛点上、使其燃烧、将烛泪倒在桌上按住底部固定,一气呵成。
  但沈郁青家有烛台。
  傅羽舒将蜡烛插在烛台里时,沈郁青还在写字。只是这一回,他好像刚从某处翻出一个手抄本,一手拿着手电筒,一边低头写着蝇头小字,连蜡烛被点燃都没察觉到。
  傅羽舒思考了两秒,决定不再打扰他。
  时间再久他们也能等,但想做什么的心情,没在当下得到满足,被打断的话始终是个遗憾。
  于是他退出了门,将那抹烛光关在了门内。
  后来的许多年里,傅羽舒总是会问自己,如果当初他强行将沈郁青带走,会是什么结局。
  但往事不可追,过去,也不可能再重来。
  大年三十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傅羽舒被陡然惊醒。村子里是扬锣捣鼓的闹声,柏英不在。
  厨房的灶台上还热着回笼的饺子,傅羽舒推门出去,瞳孔里倒映出沈宅方向漫天的火光。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并不是那么容易断的,傅羽舒坚信。
  但他不知道,人生许多猝然的火光,就像这个新年的冬日,突如其来断的电一样,“啪”一下就灭了。
  一灭就是十七年。
  而烟花最终也没能绽放于那个冬日。
 
 
第53章 不辞而别的理由
  【四季】
  谁都没有预想到,十七年后的今天,竟是这样一种重逢。
  傅羽舒离开已然破败的沈宅,姗姗而归。剧院里的师弟师妹们正忙得一塌糊涂,搭起的台子前,一个中年男人正捧着杯茶,喝得津津有味。见傅羽舒慢吞吞地走回来,他眉峰一挑,打趣道:“这是看见什么了,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
  傅羽舒没搭理他。
  这座露天的台子是临时搭起来的,就在义村村委前的一座广场上。近些年来,国家提倡振兴乡村文化,居民们也乐得凑热闹,傅羽舒所在的剧团便常年奔忙在各个新兴的文化节上。
  剧团的团长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本着锻炼自家演员的态度,有空便会亲自领着这群人出去表演。
  傅羽舒倒是不常出门的。
  比起四处奔波,顶着烈阳迎着风雨在外表演,他更喜欢留在剧团工作。但前些日子团长不知道怎么想的,偏要带着他一起。
  而此时,坐在身边的团长将茶杯里最后的茶饮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起身往外走去。若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人腿脚动的好似不太利索,走起路来右脚微微悬空仿佛不敢使力。
  他走出几米远,忽然开口道:“你是遇见小观了吧。”
  傅羽舒脸色微变:“师父你……”
  “说过多少次了,不用叫我师父,叫小梁师兄就行。”
  男人回过头来,露出一双熟悉的眼。透过他现在的模样,依稀能窥见年轻时的影子。
  接触他们这一行,便宛如文人墨客似的,身上都带着丝雅致的姿态,当年的沈郁青是,小梁师兄是,现在的傅羽舒亦然。
  小梁师兄背着手,轻轻笑了下,坦白道:“小观一直在外地,回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听我一个朋友说,村子里有些建筑要翻新,请的设计师就是他,所以就自作主张让你跟着剧团一起来,你不会怪我吧。”
  原来是这样。
  其实最近几年来,傅羽舒并没有再刻意避开义村这一块土地,有时剧团没什么工作,他也会下乡帮忙慰问一些贫困户,其中不乏义村里的人。
  他偶尔也会想,重复回到当年生活的地方,会不会碰到某些熟悉的人?
  但没有。
  或许是他自己抱着逃避的心思,只是站在边缘,心中想着触碰,脚步却在往后走,他没有一次碰到儿时熟悉的人。而今,是小梁师兄推了他一把。
  于是傅羽舒笑着摇摇头道:“怎么会?”
  小梁师兄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当年你不让我告诉他你的事,我就替你保守了十几年的秘密……小羽啊。”
  他最后叹了一声,声音像一片羽毛触地。
  “都过去了。”
  *
  “都过去了。”
  一刻钟以前他也是用这句话回答沈观的。
  沈宅经历了一场大火,大多木建筑毁于一旦,那些年代久远的藏品也一个都没能幸存下来。火烧得干净,整个沈宅宛如被巨兽吞得尸骨无存。
  那是傅羽舒印象中的样子。
  可是这一次重回沈宅,那些砖瓦雕花,石板木门,都完好无损地停留在那里,仿佛记忆中那场遮天蔽日的大火只是场梦。
  沈观走在前面,用目光丈量此处的一草一木,兴许是多年没人来修缮,石板缝隙中生长出半个小腿高的杂草。深秋时节,枝叶枯黄,欲显凋敝。
  而与之格格不入的,是眼前这个犹如青壮年一般富有生机的沈宅。
  在傅羽舒暗自打量时,沈观解释道:“是我托人将宅子重新修缮的,并且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过来打扫。”
  傅羽舒轻轻“啊”了一声。
  虽是如此,岁月的痕迹亦是抹除不去。或许沈观只是托人打理,并没有真正亲自来过这里,生锈的锁、被灰尘覆盖的门框窗台、以及扑面而来的陈旧气息,都是证明。
  重回故地,冲淡了傅羽舒陡然见到沈观的惊慌,他抬起眼,看向走在身侧的男人。
  十几年的时光,当初身形还算瘦削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得这么高大了。步伐端正,言行从容,俨然是长辈们最期待的模样。而他自己却像被定格在某个时间节点,身上爬满被生活磋磨过的影子。
  “你现在在唱戏?”沈观问,“在哪个剧团?”
  “……没什么名气,不提也罢。”
  沈观点点头。
  两人继续拾阶而上——台阶还是木质的,看起来比一楼的要新一些,地板上还有人踩踏的痕迹。二楼的大门向南虚掩着,半边日光倾泻进去,沈观一推,门就开了。
  傅羽舒刚想跟着沈观进去,一抬眼,却忽然怔在了原地。
  堂屋的正中间,贴着张极具年代感的挂画——沈观连这些都复原了。
  然而令傅羽舒怔愣的并不是这些。
  挂画的下方,摆放着一条长柜。几个抽屉的把手擦得很亮,玻璃门也是。而在长柜的上方,端端正正地摆放着沈郁青的黑白画像。
  有那么一两秒钟,傅羽舒几乎忘记了呼吸。
  沈观淡然依旧。他注意到傅羽舒的视线,主动走上前去,在画像前作了三个揖,淡淡道:“老爷子不想走远,我就把他留在这儿了,每年清明都回来看看。”
  震惊之余,傅羽舒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这爷孙俩一个比一个喜欢不按常理行事。哪有老人逝世后把遗像摆在这破败的宅子里,后人自己却常年在外跑的?
  曾经,沈郁青的脸总是出现在傅羽舒的梦里,眼下陡然变成相片,真正地印入眼帘时,傅羽舒才恍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端详过这张面孔了。
  他回过神来,学着沈观虔诚地低头拜了三下。
  抬起头时,却发现沈观在盯着他看。
  ……不是错觉,傅羽舒想。
  三十多岁的沈观,比少年时更具侵略性,心思也愈加深沉。当初的傅羽舒能轻易地从沈观的面部表情上读懂他内心的想法,而现在,只要与他视线相触,就会忍不住心脏狂跳。
  越压抑,跳动的频率便越猖狂。
  那沉寂多年的心,竟在这匆忙的一瞥中,死灰复燃,刹那飞去九霄。
  沈观似乎察觉到傅羽舒身上的微妙变化。他转动身体,朝傅羽舒走来,每一步都像踏在他的心上。
  在一片几近让人耳鸣的声响中,傅羽舒听见他问:“拜完了?”
  傅羽舒:“……嗯。”
  “好。”沈观点点头,目光锐利,“现在轮到我问——傅羽舒,给我一个你当年不辞而别的理由。”
  哪有什么理由呢?
  想要和一个人分别,将他彻底从自己的生活里剔除,只需要不闻、不看、不问,甚至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要远远离开,若是没缘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
  但看到沈观的那一刻,傅羽舒那颗久久死寂的心,终是重新燃起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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