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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近代现代)——来风至

时间:2022-01-14 19:33:53  作者:来风至
  他背着一个单肩包,狭小的楼梯间几乎塞不下他的高个子,顶天立地似的挡在陈凯面前,嘴里还叼着半根香烟。
  陈凯的目光落在香烟上,认出来人:“是你?”
  门开了,沈观也不用顺着傅羽舒的话假借宋老师的名义,只微微抬了抬下巴,道:“傅羽舒呢?”
  “哥哥?”傅羽舒听见动静,从天台的另一边走出来。
  陈凯连拦都没来及拦,沈观已经一把握住傅羽舒的手腕,将人从天台外拉进了楼梯间。空间狭小幽暗,沈观半边脸在明,半边脸在暗,唯有燃烧的烟,像星子般星星点点地闪烁着。
  陈凯脸色难看:“你……”
  “我叫沈观。”沈观微微牵动嘴角,似笑非笑,“之前没有做自我介绍,不好意思。”
  当初他在宿舍下了面子,彭鸣虽然记恨在心,但拉拢的意愿还没消散。沈观看起来并非多么听话的学生,如果拉进他们的圈子,对彭鸣他们来说是件好事。
  于是许久不吱声的彭鸣走上前来,一把将陈凯退开,对沈观回以一个同样的笑:“我知道你, 沈郁青老先生的孙子。”
  “嗯。”沈观却兴趣缺缺,抬手拍了拍傅羽舒的脑袋,“去,把书捡回来,我们回去了。”
  傅羽舒没动。
  倒不是因为害怕陈凯和彭鸣,只是他对现在的情况有点懵,只知道盯着沈观看。
  倒是陈凯出声道:“不行!”
  激愤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沈观微微转头,将烟夹在手里,呼出一口烟圈:“你说什么?”
 
 
第14章 你想弄他们?
  陈凯是个脑子里装不下几斤东西的二百五,彭鸣却有他自己的算盘。眼看钱到手了,人也稍微教训到了,彭鸣冲陈凯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走。
  陈凯被当众下了面子,进也无法退又丢脸,最终拉着一张驴脸被彭鸣拉走了。
  此时,天边最后一点夕阳也沉了下去,万里的云彩被火焰烧得通红,照得四野也有了色彩。
  傅羽舒蹲下身,一点点地将书本重新装回书包里。
  沈观也不帮忙,他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头,前端的星子将灭未灭,直到燃烧殆尽,也如同天边云彩上的火焰一般,黯淡下去。
  书本笔记连带着书包很快被收拾好,傅羽舒重新把书包背起来,转过身。
  两人谁也没率先说话,一人专注解决最后一点烟,一人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点星火。
  “你怎么在这?”良久之后,傅羽舒开口了。
  “抽烟啊。”沈观熟练地弹掉烟灰,“倒是你,傻啦吧唧地被他们要钱也不知道跑?”
  “我是故意来的。”
  傅羽舒嘴唇翕动。
  他说得很小声,但沈观还是听见了。
  火烧云的光晕罩在傅羽舒的背上,在沈观眼里,就是互补的环境色。他那双用来拿画笔的手夹着烟的时候,也宛如夹着一根铅笔,仿佛下一秒就能就地画出一幅画来。
  沈观眼神微动,见傅羽舒在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看。
  “你也想来?”
  傅羽舒眨了眨眼,没否认也没答应。
  “不行,你没成年。”
  沈观当着傅羽舒的面,把最后一口烟抽完,随后在楼梯扶手上把烟头掐灭。
  眼见尝不到新鲜东西,傅羽舒眼中露出一点失望来,但很快便如蜻蜓点水消失不见。
  他们顺着幽暗的楼梯往下走去。
  此时的校园里,已经看不见多少学生的身影,就连门口的保安都懒懒地打着哈欠,等待着周末最后的关门时间。四下无人,脚步声成了最后一点声音。
  两人并肩走下最后一阶楼梯。
  “你刚说的那话什么意思?”沈观忽然问。
  “嗯?”傅羽舒侧头看向沈观,开始装傻充愣,“哪句话?”
  沈观惩罚般地拍了下傅羽舒的脑袋:“你说你故意来的。”
  “哦。”傅羽舒抿了抿嘴,右手无意识地扣着书包带子,“就,字面意思啊。”
  这小子年纪不大鬼点子一堆,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会邀功似的在沈观面前展露自己的心思。譬如在宿舍那晚,他蹲在沈观窗前,悄声说的那句“是我干的。”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的他好像觉得这件事难以启齿的似的,沈观都问了两遍,他还是没有回答的意愿。
  好像忽然之间,他们中间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一路无话,两人的步伐不算快,走到校门口时,那扇网状大门已经关了半边。云层外的光层层叠叠覆盖在冷质的铁门上,为其添了一丝暖。
  门外,一个熟悉的人影开着长摩托等在外面。
  傅羽舒却停住了脚步。
  “又怎么了?”沈观蹙眉回头问道。
  傅羽舒抬头往外望了一眼,沈观的师兄正百无聊奈地等在外面,似乎是来接他们的。沈观刚才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打算等来傅羽舒的回答。
  岂料傅羽舒认真起来:“我的意思是,我猜到把我叫上天台的就是他们俩。”
  沈观一愣,随即嗤笑道:“那你就是自投罗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奶奶教的。”傅羽舒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我要是想弄他们,就必须先让他们对我干点坏事。”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仿佛傅羽舒读的九年义务教育早早地还给了他的老师们,但沈观却破天荒地听懂了。
  他突然想起沈家老宅里的那只爬到他背上的青蛙。
  回想起来,傅羽舒对谁都是一幅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乖巧模样,按理说,沈观他刚从城市里回来,傅羽舒没必要一上来就和他作对。
  除非,他做了什么令傅羽舒觉得被冒犯到了的事……譬如,重逢时,隔着层层雨帘中沈观对傅羽舒那凶神恶煞的一眼。
  所以……他前脚回屋,傅羽舒后脚就跟过来找他的麻烦了。
  原来傅羽舒除了内里黑,还是个记仇的?
  沈观迟疑道:“……你想弄他们?”
  “嗯。”傅羽舒点点头,“周末是个好机会啊,但是之前在宿舍已经恶心回去了,要是他们没对我做什么,我却去弄他们,就是做坏事啦。”
  沈观无言以对。
  这小子不仅记仇,还睚眦必报,你来我往算得比谁都清楚,既守序又爱乱来,仿佛身上藏着两个南极对立的矛盾体。
  沈观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弄他们?”
  傅羽舒不答反道:“我去过陈凯家里,见过他爸爸。他爸爸很凶,听说年轻的时候坐过牢,在家里最爱干的事就是拿着擀面杖把陈凯往死里打,所以才养出陈凯这种人。”
  他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沈观,点到为止。随即话音一转:“还有彭鸣。他妈妈人还不错,爸爸是村里唯一的医生,德高望重。前些年,村委会还给他颁发了一面锦旗……但是,我知道,彭医生在外面有人。”
  沈观:“……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喜欢在村子里到处走动啊。”傅羽舒笑了笑,“他们挺喜欢我的,我去哪都受欢迎。”
  沈观沉默了。
  远处,师兄转过头,终于看到在门口的两个人,微笑着朝他们招手,傅羽舒也笑着回应。
  “傅小雀。”沈观叫他,“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傅羽舒坦然道:“我自己学的啊。就像陈凯家明明很有钱,但为了欺负我,还是会把我手里仅剩的五块钱抢走,没有理由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在,他们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沈观的脸色罕见地严肃起来,“到那时,你怎么处理这件事?”
  被围在天台,孤立无援,或许会遭受陈凯那种暴力分子的一顿毒打,亦或者会被堵在墙角里扒光衣服羞辱——这些都是他们管用的欺辱手段。
  “哥哥你看我站的位置了吗?”傅羽舒黑沉沉的眼睛宛如一汪古井无波的寒潭,“我站在天台的边缘,陈凯只要敢动我,我就敢推他。”
  沈观:“……”
  他单单知道,傅羽舒十四岁的年纪,却生了一颗四十岁的心。却不知道这颗心的最里层,藏着这样深的心思。
  沈观自己也是不愿意遵守规则的一类人,他也乐得去破坏世间的一些所谓的条条框框,但傅羽舒的想法……着实是令他诧异。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劝劝:“傅小雀,你……”
  “哥哥,我骗你的啦。”傅羽舒蓦然绽放出一个笑来,“ 我期中考试的思想品德课可是满分。”
  沈观垂眼看他。
  他见过傅羽舒的很多种笑,温柔的、虚假的、敷衍的、真诚的……却从未见过他这样毫无芥蒂的笑,嘴角高高扬起,甚至露出了最里面的两颗虎牙。
  沈观拧着眉问:“真的?”
  “真的!”傅羽舒点点头,上前熟稔地挽住沈观的胳膊,道,“走吧,叔叔还在外面等着我们。”
  另一边,沈观的师兄把两顶头盔扔过来,被傅羽舒稳稳接住。师兄腿脚不方便,好在有个摩托,能载着两人回家。
  他告诉傅羽舒,他是想回去看看沈郁青的身体。这老头处处瞒着,谁也不告诉,让人想看望都没有由头。
  沈观坐在师兄后面,傅羽舒依次。山路上有些陡峭,十公里的蜿蜒路,傅羽舒抱着沈观的腰,侧脸紧紧贴着沈观的后背。
  傅羽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来,似乎没被沉默中的沈观发现。
 
 
第15章 上台去,下台来,就是一辈子
  沈观在心里给傅羽舒打上一个记号:问题小孩。
  他讶异于傅羽舒深沉的心思,但潜意识又觉得傅羽舒的那句话真的只是开玩笑,他想了一路,以至于摩托车行进一个多小时回到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傅羽舒正紧紧地箍住他的腰。
  沈观霎时头皮一炸,往腰间的手上狠狠一拍:“松手。”
  “我不脏啊。”傅羽舒委委屈屈地放开手,“我不抱紧你,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说是这样说,可沈观总觉得傅羽舒是故意的。
  车停在沈家老宅前,师兄独自将摩托推往后院停放。老宅环境清幽,站在院门口都能感受到里面的长廊正滋滋不断往外渗出的凉意。
  除了这沁人心脾的凉,还有断断续续的歌声。
  天已经彻底黑了,唯有院外长廊下的两盏昏黄灯影,影影绰绰。
  师兄停完车走回来,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么巧,我一来就碰见师父在开嗓?”
  沈观不应声。
  这大晚上的开什么嗓?
  几人推门进去,沉重的双开木门发出吱的一声响。
  一楼没开灯,二楼凸出的阳台上点着几盏昏黄的灯,初夏已有飞蚊,因着趋光性正不断朝着灯罩撞去。而沈郁青就靠坐在他专属的躺椅上,膝盖上还搭着一张薄被,闭着眼仿佛已经陷入沉睡。
  歌声是从他手边的录音机传出来的,还是男声彩腔。
  唱的是——
  “这班灯观过了身,那厢又来一班灯
  手捧莲花灯一盏
  二家有喜,三盏灯
  三元及第,灯四盏”[注]
  ……
  没有戏剧乐器的伴奏,也没分男女唱词,一场下来,全是年轻男声的独唱。
  傅羽舒站在天井中抬头往上看,只觉得这副画面像电影里一样,浪漫又充满现实感。
  未几时,歌声渐息,沈郁青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
  “师父。”师兄喊他。
  “小梁?”沈郁青半闭着眼,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话一问出,沈郁青就反应过来。
  他的沉静的目光落在沈观身上,满脸不悦:“你找你师兄去了?”
  沈观道:“宿舍住着不习惯,师兄那儿环境好。”
  “既然住着不习惯,那就待在城里学你的画,回义村干什么?”
  “你生病如果不瞒着我,我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回来。”
  “臭小子!”
  眼见沈郁青拍案而起,灰白色的胡子因动作如新枝微缠,小梁师兄忙不迭冲到二楼,去给老爷子顺气去了。
  让小梁师兄跟着一起回来看沈郁青,是沈观的主意,他这个师兄戏唱得不错,哄老爷子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
  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都不用沈观自己出马,就能搞定宿舍和上学的事。
  说到宿舍,沈观侧首看了傅羽舒一眼。
  回来时小梁师兄路过傅羽舒家门,见他家门户紧闭,灯也没留一盏,就知道柏英女士不在家。这大晚上的,留傅羽舒一个人在门口不太完全,索性将他一路带回到沈宅。
  眼下,傅羽舒正直勾勾地盯着二楼阳台,往那搭起来的临时戏台子上看。
  吹了一路的风,脸上不知沾了多少灰尘,沈观转身在井口的小凳上坐下,浇水洗脸。
  二楼的戏台上,沈郁青和小梁师兄不知道在聊什么,老头脸上挂着的不虞消失不见,露出一点欣慰的笑意来。
  傅羽舒收回视线,蹲在沈观身边,道:“哥哥,沈爷爷为什么要把一件破衣服盖在身上啊?”
  沈观动作一顿。
  井水清澈甘甜,沈观皮肤又白,水滴从他的鬓角往下滑至下颚,在夜色的昏黄灯光下,像一幅浅淡的水墨画。
  他把帕子浸到水里,淡淡道:“什么破衣服?”
  傅羽舒说:“沈爷爷睡觉的时候,搭在膝盖上的那件红色衣服,破了好大一个洞。”
  “那是戏服。”良久,沈观才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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