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眼中满是恨意:“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楚驭被他一激,也有些动怒:“听见她的死讯就这么难过?看来我第二份礼物准备对了。”
过不多时,方青去而复返,两名影卫手捧银盘跟在他后面,一副赤金色的足镣赫然摆在上面。足镣被打磨的光滑如镜,隐约可见其上花纹繁琐,若不是被中间那根锁链系着,恰似一对轻巧精致的脚环。元景一眼望去,有些不敢相信道:“这是什么?”看着方青提起链条,才明白过来:“你要把我当狗一样拴起来不成!”
楚驭将他往怀里一箍,命道:“动手!”
方青双手捧着足镣,跪在他脚边,低声道:“陛下,得罪了。”拿起他乱踢乱蹬的脚,轻轻一叩。元景只觉脚踝一凉,低头望去,那对足镣已扣在脚腕上。方青将那条丈余长的链子交到楚驭手中,无声退到一旁。元景怒意陡增,混乱之中,摸到楚驭身上一把匕首,想也不想,劈手便朝足环上砍去。只听得一声冰裂般的钝鸣,匕首竟然从中间断开,元景收手不及,断口刺上踝骨,顿时皮肉翻开,鲜血淋漓。
楚驭脸色微变,手臂一扬,便将断刃从他手中夺走。他看了一眼元景血流不止的小腿,冷笑道:“方青,你告诉他这是什么?”
方青看了一眼元景怒发如狂的模样,目光移开,语气也有些不忍:“是王爷命人抽了金丝甲衣打造,没有钥匙,什么兵刃也斩不断。”
元景心中几近崩溃,拼力从他怀里挣开,没跑几步,便觉脚踝一紧,给人向后拉去。膝盖磕在地上时,楚驭从后面走过来,他语气极为温柔,命人拿来金疮药,撒在他受伤的脚踝上,眼看鲜血止住,才向他一笑道:“被拴住了还不老实,以后再乱跑,就把你的脚砍下来。不是想出去么?大哥这就带你出去。”
元景本来还在竭力维持那一分镇定,不让恐惧流露出来。闻言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用力地攥着自己的链子,惶恐道:“去哪里?我不去!”
楚驭脸上笑意未减,捏了捏他的脸颊,将锁链套在自己手腕上:“听话,去看看我们就回来。”手臂穿过他腿弯,将他打横抱了出去。
寒风迎面扑来,元景只觉骨头缝里阵阵寒凉,他看着远处高楼上点起的灯火,心中的恐惧不断加深,连自己怎么上去的都不知道了。
登上楼台,放眼而望,远处正对着长宁殿的方向。一张色殷殷血的宝弓悬在一面兵器架上,银羽长箭锋芒锐利,直指远方。楚驭将他绑到旁边的柱子上,摊开手心,露出一枚轻薄如飞叶的银白色钥匙来:“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元景身体不住发颤,他低头看了看足环,泪水夺眶而出。楚驭轻笑一声,将那枚钥匙系到箭尾上,他语气淡然道:“这把弓,是我破榆林关时所用,当日我为人前厮杀,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纵受伤在身,也未退却一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点回来见你。”他抚摸着那把宝弓,轻叹了一声,指尖一动,弦音空响。他手持那支系着唯一一枚钥匙的长箭,挑起一团火焰,对准了长宁殿:“骍马黄金勒,雕弓白羽箭。射杀左贤王,归奏未央殿。欲言塞下事,天子不召见……”
元景压抑了许久的恐惧和痛苦破涌而出,铁链被他挣如一线,他哭喊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害你!”
楚驭恍若不闻,将弓弦拉如满月,箭羽破空之时,他同样痛苦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东出咸阳门,哀哀泪如霰。”
长箭落于殿顶之际,早早浇在上面的火油瞬间被点燃,一场大火烧了起来。黑烟冲上天宇,蒙住了火光照亮的夜晚。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哭声自楼下响起,不知何时,曹如意被人带了过来,他手足被缚,几名影卫站在他身旁,手中宝刀已然出鞘。他冲着楚驭嘶吼:“你这个逆臣!禽兽!你会后悔的!”一人短刀顿起,刺进他肩头,刀柄上饮血石光芒微闪,白雪之下,愈发夺目。
元景跌在楚驭怀中,哭得声嘶力竭:“别杀他!你已经拿走了我这么多东西,你不能什么都不留给我,你别杀他!”
楚驭将他抱到朱栏边,捏着他的下颌,让他看着远方熊熊燃烧的火焰:“不要他了,以后你有我就够了。”他握着元景的手,淡淡道:“百官们还不知道你已经搬出了长宁殿,明日上朝时我会告诉他们。”
元景浑身一僵,泪水不断溢出,他断断续续道:“你……你要……”
楚驭俯身亲了亲他湿漉漉的脸颊:“你可以为自己想一个谥号和新名字,明天大哥会带你去我为你准备的家里,以后再没有人能挡在我们之间了。”
元景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头埋在里面,如孩童般崩溃大哭。楚驭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后背,哄劝道:“别哭了,大哥还有最后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它会让你心甘情愿的。”他冲外头叫道:“赤珠。”
远处呼喊声与宫殿倒塌之声,将他的声音盖了过去。楚驭等了片刻,皱了皱眉,在元景冰凉的发顶一吻:“等我一下。”他站起身,顺手将铁链栓到朱栏上。
下楼之时,心中惬意至极,连步伐都轻快了许多。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他顿了一顿,心头倏然一沉,转身便奔了回去。
远方一声惊响,似长宁殿大梁轰然倒塌,火焰激起,天地为之一亮。在这温暖的火光之中,元景静静地躺在地上,他额头破开一血洞,一道血迹自柱子上无声流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蛇皮怪的霸王票和营养液,谢谢蚕宝和小兔子乖乖的营养液
本来想在这个月写完这篇的,但是狗血之魂熊熊燃烧,不管了,会为他们的HE继续努力,好好把这篇文写完,爱你们哟~万圣节快落!
第118章 心门
楚驭心头剧震, 几步冲他身边,元景额头血流不止, 几乎染红了他半张脸。他毒发那晚曾有的剧痛感瞬间涌来,楚驭疼的呼吸一滞, 手忙脚乱地去解系在柱子上的锁链, 朝外头吼道:“方青, 方青!去叫太医!”
方青闻声而来, 一见这场面,也惊讶了一瞬,冲到二人身边,往元景颈下一探, 摸到他脉搏还在微弱跳动。抬眸之时,见楚驭肩膀颤抖不止, 全无平日的气势,忙道:“属下这就去叫人。”
自从皇上提前毒发那日起,薛乙每回来给他看病, 他的情况都比之前更严重了一些。今日一进门,更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走近一瞧, 只见元景双目紧闭,手臂无力的垂下,他额头上的血已经被止住了, 可伤处血肉模糊,望之可怖。
一条长长的铁链从被子里垂下,落在了楚驭脚边。楚驭脸上全是冷汗, 此刻用手巾裹了一块冰,敷在太阳穴上。他空出来的那只手紧攥着元景的不放,眼睛几乎胶在他身上,连有人进来也未察觉。
方青低声道:“王爷,太医来了。”
楚驭抬起头,眼中布满红血丝,开口之时,声音也哑的厉害:“你来看看,他还有没有事?”
薛乙嘴唇紧抿,胸口微微起伏着,俨然在强忍心中的愤怒,近身之时,连行礼都不顾了。跟随在他后面的几个太医,看出楚驭在犯头风,也要给他搭脉诊治一番,都被他拂到一边去了。直到薛乙冷硬的声音响起——“请王爷放手,臣要为陛下诊脉了”,他才木然地站了起来。
寝殿内无人做声,唯闻寒夜之中,有人立在墙角边低低啜泣之声。薛乙在床边坐了许久,他拧了热手巾,细致地给元景擦拭着脸颊、脖颈。手巾丢进盆中之时,水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血色。药童端了汤药过来,他以一支长柄银勺,慢条斯理地喂了半碗,见他口鼻中溢出药汁,晓得病人不肯再喝,便叫人拿走了。起身之时绊到地上的链条,元景戴着金镣的脚,随即从锦被里牵了出来。
薛乙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地上,又朝楚驭望去,他眼中满是怒火:“你竟敢!!”楚驭漠然不语,薛乙厉声道:“一国之君,受辱至此,倒不如叫他自生自灭好了!
众人听他口不择言,料这位杀伐决断的摄政王登时便要动怒,皆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跪地请罪。楚驭头发湿漉漉,不知是被冷汗,还是被坚冰化开的水浸透。他对薛乙的斥责充耳不闻,只是坐回床边,碰了碰元景冰冷的脚踝,替他盖好被子:“他什么时候会醒?”
薛乙冷笑了一声,转身收拾药箱,对他全然不加理会。与薛乙一同诊脉的太医忙道:“王爷,陛下暂时无碍,只是失血太多,身体太过虚弱,得调养一阵子才好。至于什么时候醒……臣等也不知晓。”
楚驭神情甚是疲惫,闻言点了点头。那人见他以冰冷敷了许久,额头上青筋还在一突一突的跳,壮胆道:“王爷,您还是让臣来给您看看吧,此病发作起来,痛入骨髓,若是拖久了,怕是会留下病根,以后再复发,只会疼得越来越厉害。”连说了两遍,楚驭像是才听到,他握着元景的手,沙哑道:“我没事,你们去外面候着吧。”
可熬到后半夜,头痛果然愈演愈烈,像是被人当头劈了一刀,骨头都要裂开一般。不得已,只好又将太医召了回来。开了药,行了针,才感觉好了一些。楚驭这阵子无一夜安枕,此刻也不肯离开,方青便叫人在房中置了个小榻,让他在皇上身旁休息休息。
这一晚宫中嚣声不绝,长宁殿的大火直到天亮才熄灭。楚驭头疼得厉害,被吵闹着也没怎么睡好,迷蒙间感觉手中铁链一动,他心神一震,立刻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几步奔到床边,果然见元景已经醒了。
元景坐在床上,神色甚是迷茫,一看见楚驭,忽然大叫了一声,便疯了般朝床头连连撞去。
楚驭被这变故弄得怔了一刻,反应过来时,他连头上的纱布都给碰掉了。小柳一直守在床边,他见机极快,一把将人抱住:“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元景脸上满是惊恐,一时挣脱不得,捞起被子蒙在自己头上,跪在里面瑟瑟发抖。小柳摸得一手的血,哭道:“王爷,这可怎么办?”
楚驭脸色甚为阴沉,将他从被子里拉出来,见他伤口崩裂,血流不止,斥道:“去叫太医。”
元景一见着天日,便像是受到极大的苦楚一般,仰头倒在枕上,双手捂着眼睛,哀嚎不止。楚驭与他相伴多年,还没见他如此失态过,就是宫变之后,自己刻意凌.辱折磨他,也没见他哭成这样。楚驭头风未愈,心里本就烦得要命,如今见了他这个样子,愈发焦躁难言。忍了一会儿,才耐着性子将人拉到怀里,随手拿过一块干净的纱布,替他捂住伤口,训斥道:“你又闹什么!昨晚那一下还不够是不是?”
元景被他扳起脸颊,热泪顺着眼角不断落下,见楚驭神色阴郁,他害怕似的咬着自己的手,低低的呜咽声从齿缝间传来。楚驭不过抱了他这么一会,掌心便被泪水打湿。他恼怒之下,才要发作,与元景眼神一对,忽然就说不出话了。正要给他擦一擦眼泪,手才抬起来,元景便凄声惊叫,惶恐简直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他在楚驭怀中拼命挣扎,嘴里胡乱的说着什么。
楚驭费力地听了一刻,才听见他说的是:“……我不跑了……我不敢跑了……”
楚驭心里一惊,手才放开了些许,元景便一头扎到里面了。楚驭看着他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模样,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干什么?你别给我装疯卖傻!”
元景一双手咬的血淋淋的,像是听不懂话似的,见他还要过来抓自己,扭头又往床柱上撞。等到太医们赶来的时候,便看到皇上满脸是血,被楚驭死死抱在怀中的模样。他双手都被按住了,此刻哭得撕心裂肺,不住尖叫。众人面色惶惶,彼此交换着目光。
楚驭吼道:“愣着干什么!滚过来看看他怎么回事!”
众人这才围上前来,止血上药、诊脉问话,楚驭退到一边,脸上也有些崩溃之色。方青瞧得真切,惊讶道:“陛下这是……疯了不成?”
楚驭手掌攥紧,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他切齿道:“装的!”嘶哑的痛哭声还在不断传出,方青垂下目光,不知该说什么。几个太医将他按住,以金针刺穴,小柳捧来温水,给皇上送服药丸之用。好容易把药喂了下去,元景才渐渐平静下来。他蜷身而卧,还咬着自己的手不放,眼中泪水未干,时不时还会抽搐一下,像是小孩子哭狠了一般。
太医们商量了许久,才犹犹豫豫地过来回禀:“王爷,皇上怕是受了什么刺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不太清楚。”
楚驭脸色坚如寒冰,身上几乎带着杀气,扫了床上之人一眼,冷声道:“你们出去。”
那名太医听他语气不善,顾不得会惹他不悦,强硬了些许,道:“王爷,陛下现在绝对不能再受刺激了,臣等学艺不精,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还得请薛奉御来看看。”
方青知道厉害,不等楚驭开口,立刻道:“王爷在此稍候,属下这就去请他过来。”
楚驭坐到一旁,刚见好转的头风又开始作痛,他看着指尖未干的血泪,少有的茫然起来。薛乙不多时便被“请”了过来,他神色甚是难堪,进来之后谁也不理,径自走到床前,众人自觉为他让出一条路,他只诊了一刻,便起身道:“失心疯,没得治了,全看陛下自己的造化吧。”
楚驭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克制到了现在,俨然已是忍到极限,闭了闭眼,厉声道:“都给我出去!”手臂一挥,连方青都给赶到外面去了。众人站在殿门外,面面相觑。少顷,便听到里面哭声又起。刚开始只是小声饮泣,渐渐的,哭声大了起来,哭到最后,简直变成了无助的嘶嚎。
小柳在外面急的团团转,冲着方青直叩头:“大人,求您快进去看看吧,陛下身上还有伤,再经不起吓了。”
薛乙冷眼旁观,只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倒还干脆。”
方青心知楚驭现在是怒火上头,行事这才如此暴躁。若是由着他的性子,让他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日后头一个后悔的便是他了。迟疑了一刻,横下心来,一脚将门踹开,命道:“跟我进去!”
床上已经乱七八糟,被子枕头丢的一地,元景被楚驭强搂在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双脚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拗在床沿边,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写着想要逃走。楚驭脸上布满抓痕,他浑不在意,只是握着元景的手腕,不住地亲吻他的脸颊、嘴角,在他耳畔边温声说着什么。可惜元景根本不听他的话,脸上表情绝望的像是要把心呕出来一般,忽然之间,哭声止住,他俯在楚驭肩头,生生咳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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