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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精灵答道，“可还有好多年呢，我不想去想。”
“莱格拉斯……”
“不，阿拉贡。你总有一天要离开我，我们俩改变不了，其他人改变不了，甚至梵拉神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你会死的。精灵的时代会结束，精灵的时代正在结束，因为我的族人们正在度海远去，而你永远不会出现在海的那头。”
“这不是我能选择的，朋友。”
“我知道，”精灵的语调比他自己想象得更加尖锐，“但你是凡人，你成长，你变老，你死亡。我不会。我会活着。”精灵突然懊悔地回头看向阿拉贡，他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他的人类朋友来说有多么不合时宜，因为他与无数精灵一同生活，还将自己的心给了一位永生之灵。“原谅我，艾斯特尔。这些不关我的事，是我多嘴了。我只是想当你——”莱格拉斯停住话头，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而且他也不愿意看向男人银灰色的眼睛。
但他的朋友没有良心上的顾虑。他轻轻用手指抬起对方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精灵犹豫地照做了。“这个关你的事，莱格拉斯。永远别觉得这与你无关。我清楚我是凡人。不论我想不想，那一天都会来临。这是所有人类的命运。”
“我不想你死。”
“我也不想你死啊，莱格拉斯。但我们都是战士，不是么？”
精灵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人类想要说什么。
“作为战士，你知道我们每一次踏入战场，最后都是有可能回不来的。”
精灵从床前走开，焦躁地来到窗前，日光从窗外洒进来，他看着太阳升到了树顶，然后突然转身面对依旧坐在床边的游侠。“不论你是多么优秀的战士，”他几乎是愤怒地回道，“你最终都会死！你难道不难受吗？”
“当然难受！每一天我都会想，当我离开家人，离开你和阿尔温，当我的灵魂最终离开中土的那一刻是什么样子，但我不能每天都活在这种恐惧当中！”
人类激烈的回答似乎吓到了精灵，他转过身又面对窗户，离他的朋友远远的。他们从来不谈这个话题，看到自己的话动摇了精灵，大步站起身，向他的朋友走去。“莱格拉斯，看着我。”精灵缓缓转身，霍比特人惊愕而又有些害怕地看到那双明亮的蓝眼睛里燃烧着的各种情感。那里面含着愤怒，但同时也有哀痛，还有深藏其下的恐惧。
游侠再次开口已经冷静了一些，“我不害怕死亡，莱格拉斯。我害怕离开我爱的人们，但我今天不会去死，我希望我还能活上许多年。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不能，我也不会每日都活在害怕死亡到来的恐惧中。但现在我还活着，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我还是不想你死，”精灵倔强地答道，他交叉起双臂，但眼里混杂的激烈情感渐渐消失，那种与他微翘嘴角相得益彰的蔚蓝神采再次归来，这一刻，阿拉贡知道精灵已经理解了。虽说这一话题还没有被忘记，不过它现在暂时被摆在了一遍。游侠重新坐回到床沿上，脸上又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如果这么说能安慰你的话，朋友，我发誓我会尽我所能在我死之前看你被杀掉。”
“艾斯特尔！”
“不，莱格拉斯，我认真的。我也不能每一场战斗都能救你。我不能在你对危险毫不知情，一个劲儿地嘲笑某个游侠的衣着状况时，还能斩杀那个想要把刀刃插在你毫无防备的背脊上的兽人；我提醒你，这是很可能发生的，因为我说的那个游侠不得不将他的生命以及他的衣服至于危难之中，就是为了救下我说的那个精灵——”
“我不需要你救，”王子的眼睛再次锐利起来，但他眼中的恼怒跟几分钟之前那蕴含恐惧的狂怒是不一样的，现在他的眼中更像蕴含着一种带着诙谐的骄傲之情。莱格拉斯直起背脊面向笑得龇牙咧嘴的游侠。
“上次我们一起去密林时，要不是我杀掉了最后一个哥布林，你以为你还能活下来？”游侠难以置信地问道。
“那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当时我失去意识了。”
“完全没错。”
“你说‘完全没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知道周围发生什么事的话，我肯定能保护自己呀！”
“但你不知道，所以你需要人救，”游侠志得意满地反驳道。
“我之所以失去意识，是因为——”莱格拉斯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什么，朋友？”没有听到精灵的回答，游侠愉悦地替他的朋友接过话头，“因为你被之前的敌人给敲晕过去了？”
一声敲击声，然后一声惨叫。
“反正是我救了你，”大步躺在床边的地板上喃喃道。
两位朋友在令人舒适的沉默中待了一会儿，然后游侠爬上床，继续躺在自己那堆毯子里。两个词儿打破了这片沉默。
“人类。”
“精灵。”
梅利和皮平在门外略带迷惑地互相看了一眼。屋内不再有任何声音传来，于是梅利耸了耸肩，与皮平一起退到走廊中去了。等他们离开后，一个被逗乐的声音响起。
“真奇怪啊，作为那么健谈的种族，霍比特人想保持安静的时候，居然真能一句话不说。”
沉默。
“艾斯特尔？”
对方轻轻嘟囔了一声。
“你真的该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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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梅利叹了口气。诚然，他迷失在了一片美丽的精灵乐土上，但迷路的事实并没有改变。他听到身后有一声响，于是转过身看向皮平，皮平皱着眉头捂着肚子。
“梅利？”
“啥？”
“我饿了。”
章四：山姆怀斯的勇气
山姆怀斯·詹吉盯着朝自己快速移来的神奇景象，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自打他离开袋边街的安乐窝后，从戒灵到游侠，他目睹过不少奇怪的东西，可眼前这个无疑是当中的佼佼者。当他还是夏尔的一介普通霍比特时，他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看到一个满脸暴怒、浑身湿透的精灵王子朝自己大步走来。
看着精灵径直往自己这迈步而来，山姆把身子使劲往石凳的后面缩了缩。坐在他身边的弗罗多和比尔博也看到了逼近的精灵，比尔博见到湿哒哒的王子，脸上露出被逗乐的表情。
令山姆松了一口气的是，精灵调转方向，拐到石凳右边的一条碎石小路上。在离三个霍比特仅有几尺的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莱戈拉斯停住脚，优雅地朝他们鞠了一躬，水珠从他的尖耳朵上滴落，接着他便匆匆继续赶路。
然而，密林精在看到两个黑发的身影从对面走近时，他硬生生地改变了自己的方向。一模一样的两位精灵瞅见湿透的莱戈拉斯后，脸上露出奸笑，然后一同加快了脚步。山姆半是迷惑、半是着迷地看着莱戈拉斯，精灵慌张地环顾四周，显然是在找逃跑路线。当他发现上方的一根粗壮橡树枝后，脸上一亮，接着他微微下蹲，准备跳上枝头。然而太迟了，艾来丹和艾罗赫已经跑到他身边。尽管金发精灵的反抗十分激烈，但他们还是一人搂住他一条纤细的胳膊，把他拖回到霍比特人们的身边。
“来吧，莱戈拉斯，”当他们走到耳力能及范围内，山姆听到双胞胎中的一个说道，但他分不清是哪个，“如果你要和这些受人尊敬的霍比特们一起踏上旅程，你就得好好了解他们。”两个精灵在他们几个旁边的地上盘腿坐下，把他们负隅顽抗的朋友一块儿拉了下来。
“我更想回到房间里换身衣服，”莱戈拉斯瞪着双胞胎坚定地说道，但当他瞥向霍比特时，他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担心，“无意冒犯，半身人老爷们，”他快速地补充道，担心自己伤到他们的感情，霍比特们赶紧向他保证他们没有往心里去。
“没时间啦，”另外一个双胞胎说，“你马上就要启程，在任务中就没机会闲聊了。”
精灵王子对着他的朋友扬起眉毛，这一举动导致更多水珠从他眉毛上滑下。“我相信此地距离魔多的路程相当漫长，艾来丹，”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但对方只是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当然漫长，小叶子，”他答道，“我的意思是，当有梅利和皮平老爷在侧时，你会很难抢到讲话的机会。”山姆听罢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知道这话千真万确。
“你非得那么叫我不可？”莱戈拉斯恼怒地问，他把贴在背后的长发拉到前面，急切地想把水都拧出来。双胞胎一起点头。精灵王子挫败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奋力把自己拧干。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山姆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然而他却一言不发，不敢向这个满是传说的精灵发问。山姆希望其他霍比特能代替他问到他急于知道的事情，让他免于陷入尴尬的境地。然而，最终开口的却是比尔博，他只问了绿龙酒店的麦芽酒是不是还保持着原先的水准，弗罗多向他保证，水准照旧。山姆耐心地等待他们的闲聊能转到自己想要的方向，可他终究还是没能耐住好奇。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准备问出那个自打看到浑身是水的王子后就一直徘徊在心中的问题。
“那个，莱戈拉斯先生？”他的声音在石头花园里回荡。他又深吸一口气，坚定了一下自己的决心，然后想继续道，“虽说这不关我的事，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浑身都湿透了？尤其这大中午的，你还穿着衣服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然后他紧张地看着精灵，等待他的反应。
莱戈拉斯抿紧嘴巴，山姆的心稍稍揪起了一回儿，但他接着便意识到，精灵的怒火不是针对他的，而是其他什么人。“我之所以湿透的原因，詹吉老爷，”他简练地答道，“是因为那个……人类……有着扭曲的幽默感，且非常找打。”
比尔博发出一声轻笑。“那个游侠这次又干嘛啦？”他问道。山姆这才开始明白过来，他们说的是大步。
“出于某种匪夷所思的原因，他把我推到湖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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