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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皱眉，与旁人商量了一下，十二又问：“这些消息收集来做什么？”
金贵：“欺行霸市，低买高卖，从中渔利。”
太子听完翻译的转述，哼笑起来：“朱元璋就干这些买卖？有人说他是要造反。”
金贵认真解释：“回太子殿下的话，小人也不懂这些，也未曾参与过那些事，小人的戏班只负责打听消息换点酒钱摆了。”
十二冷笑了一声：“那你认为，朱元璋是在造反吗？”
金贵摇头：“小人不知，小人鼠目寸光，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也不懂这些。”
在那时，上至皇帝，下至朝庭官员，都没把朱元璋放在眼里，他们收集的消息是朱元璋靠打家劫舍起家的草头王，虽然自封了一个明王，但这个明王好像没什么野心，不与官员对抗，专打汉人的主意。
这世道草头王也多，不止朱元璋一个，只要你不与官员对抗，汉人打汉人，纯粹狗咬狗，官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不过来。
朱元璋去打陈友谅，这个举动在朝庭看来，就是标准的草头王才干的事，也因为种误判，给了朱元璋做大的机会。
第19节
金贵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个戏班只是小鱼小虾，没什么搞头。
十二又说：“听说我十三弟落难的时候，是你收留了他，还与他同吃同住，也有些感情，你们汉人有句话叫爱屋及乌。但你的父亲罪过太大，按律你们全家都要被连坐。我们有意招揽你，都找不到适合的理由。”缓了缓，又道：“现在摆你面前有两条路，第一，你父亲犯下罪过，连坐族人，但你的族人全部畏罪潜逃，更是罪加一等，你们当被斩立决。”
金贵：“……”
“第二，若你是有用之材，别说我十三弟愿意保你，我都愿意保你。前提是你能否为我们所用。你能听懂吗？我十三弟看好你，想必你有过人之处。你现在告诉我们，你有哪些优势，可以为我们效力呢？”
金贵听完翻译的话，想了想，抬头道：“小人不才，在戏班里做武生，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十二看了太子一眼，太子点点头：“试试他。”
得了令，十二安排自己的帖身侍卫上去，递给金贵一把长剑，要试他的武艺。
这可不是唱戏的道具，而是开了峰的利器。
金贵接过剑，看着寒光闪烁的剑峰，眼睛都直了，缓缓起身，众人也给他让开一个空场地，让他能展示一下武艺。
初试几招还不习惯，待多舞了几次后，金贵觉得这柄剑真是挺好的，宫庭里的侍卫佩剑，全是精铁打造，舍得花钱，当然材料好。
高驰看他在场下舞剑的时候，眼中全是柔和，他试剑跳到东，高驰的眼珠子就转到东，他试剑跳到西，高驰的眼珠子就转到西，生怕看漏了一招一式，而且整个面部神态极为放松，这些细节，被太子尽收眼底。
数招之后，已经热了身，舞出的剑花更漂亮，剑招更顺手。
高驰竟然不知不觉微笑起来，完全是下意识的……
太子与十二互看了一眼……
三十余招打完了，金贵收了剑，自然而然地笑起来。
太子点点头：“还行。”
旁人赶紧跟着说：“真不错，真不错，剑法招式还是可圈可点的。”
十二笑道：“金贵，给你的第二条路是你必须接受训练，十三不会武艺，你会，你俩又长得这么像，等你训练结束，做帖身暗卫，或者说是影子，不能公开露面，关键时候保护我十三弟，他就是你的主子。”
站在旁边的侍卫们无不流羡慕的表情，有人甚至交头接耳，声音很小声，全是羡慕。
自古以来，侍卫这种工作不是靠关系而是凭实力，每年朝庭都会陪养很多侍卫，大家都是从底层爬起来的，这个汉人竟然还没入行，就被指定为十三爷的帖身暗卫，是有多大的脸面？
金贵敢拒绝吗？
第一条路是死罪，全家都要死，第二条路可以活，肯定选第二条啦。
当即拜倒在地，但他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十二正色道：“但是你背着死罪，又身无寸功。我们想提拔你，也担心你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几天连续发生太多事，经历父亲被杀，爷爷被打死，妹妹和媳妇被抓，自己也被抓了，尽管这样，金贵的求生欲还是很强。
他终于震定下来，将剑放置在身边的地上，叩了头，抱拳道：“小人一介山野村夫，得蒙太子殿下抬爱，实在感激不尽，只盼以身殉国，才能回报这份恩情。”
这是戏文里的唱词，在文人笔下写得可圈可点，金贵也不会自创，就将戏文背了出来。
太子听了翻译的传话，满意点头。
十二又道：“我们过些日子就回大都，回去之前，会处理好你的事。除了要给你改名换姓做个全新的身份。还要你现在对天发誓，万金贵这个人，已经死了，从此后你与你的族人毫无关系，你不能娶妻生子，不能有牵挂，除非执行任务，否则不能再回临安，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你唯一有的，就是你的主子，如果你敢做背信弃义之事，将不得好死。”
金贵趴在地上想，可是我已经娶妻了呀，虽然还没生子，好吧，都说要改名换姓了，看来我只能写一封休书给媳妇了。
叩头道：“小人遵命。”
翻译就告诉他：“你光说遵命是没用的，十二爷都说了，要你对天发誓才算数，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发誓前可要想清楚仔细，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无妻无子，只能孝忠你的主子。”
金贵抬头，看着坐在上首的高驰。
高驰眸光深遂地看着他，俩人用眼神交流，一人问：可以吗？另一人回答：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然后金贵单手举天，正色道：“小人对天发誓，这辈子都是高驰的人，高驰是我主子，我绝对不会背叛他，我愿意无妻无子，没有亲人朋友也可以，以后遇到强敌，不敢保证一定能打赢，但我会尽力，就算我死，也不让高驰受到伤害。”然后问翻译：“这样说行了吗？”
翻译点点头，就跟太子殿下回了话。
太子听了，正式发话：“以后你就叫诺海。”
翻译赶紧跟他讲：“诺海在官话里，就是“忠诚的狗”的意思。”
金贵依言叩头：“诺海谢谢太子殿下赐名。”
太子笑了：“我这个人就是心善，对身边人很仁慈，不论是我的兄弟们，还是对待下人，我都做到一视同仁。”然后放大了声音，对众人说：“要想待在我身边，只有两个要求，听话和忠心。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有自己的声音，你们都是我养的狗，忠诚听话的狗，我让你们咬谁就咬谁，让你们咬几口就咬几口。”
所有随从全部跪下，齐声抱拳道：“属下遵命。”
金贵赶紧比口型：“属下遵命。”
太子很满意，又对手下人说：“去把他的家人带来。”
又有小太监端来一只木托盘，里面码满了银封，直接放到金贵的身前。
十二笑道：“这是殿下赏你的，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金贵看到这么多银子，眼晴都花了，身后有侍卫小身议论，他们跟了太子，第一次都会得到笔赏钱，也是论身价打赏的，竟然第一次见到这么多。
五两的银封码一层有十六块，整整叠了两层，目测超过一百六十两，金贵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钱，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足够买下西湖边最好地段的四进豪华宅院一套，还能剩下钱添置些好家具。
翻译轻轻推了推他，提醒：“还不谢恩？”
金贵一怔：“这些银子是给我的？我能拿多少？”按打赏的行情，如果能拿十分之一，也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些人来分。
翻译：“废话，十二爷都说了，这是殿下赏你的，当然是你全部拿去，没人敢抽成。”
金贵大喜过望，立即叩头：“诺海叩谢太子殿下的赏赐。”
太子点点头，很高兴。
过了一会儿，听到有女眷的声音。
金贵回头，果然，侍卫带着他媳妇、二妹、三妹和四妹都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家人带上场，心想，莫非是刚才我很听话，太子喜欢我，于是要封赏我的家人？此刻他竟然有些兴奋，因为他与高驰的私交，被提拔为帖身暗卫，前途无量，现在家人也受到优待了。
死罪翻身，还有更好的结局吗？
金贵的心里一阵暗爽。
太子笑了，问他：“这几位，都是你的家人？”
金贵的心情好到爆棚，笑得特别温和：“回太子殿下的话，她们是小人的妻子和三个妹妹”
太子继续笑：“大都的美人多如云，只要你立了功，美人随意挑。你跟了十三，将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你几辈子也花不完。”
因为他一直趴在地上，翻译不得不弯下腰，跟在他身后小声翻译。
还没翻译完，太子又说了一声：“杀。”
转瞬间，身后有侍卫拔刀声，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那侍卫跳开两步的距离收刀。
鲜血从四位女子的颈部喷.射而出，无寸铁的女子缓缓倒下……
还没翻译完，刚翻译到“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火石电光一瞬间，金贵立即回头，他看到家人被割喉，眼睛都瞪直了，太子喜欢我，还要赏赐我的家人，这个侍卫竟然杀我的家人。
他抓起地上的长剑，爆发力一跃而起，举剑刺向那侍卫。
侍卫是执行命令，将四个贫民割喉只是小事一桩，未料到竟然有人敢当场反抗，他甚至还摆出帅气潇洒的姿势正在收刀，竟有寒光闪过，待看清长剑想躲，右肩已被整个刺穿。
现场突然生变，全场哗然。
金贵的动作太快，快到没有人查察到他的剑招走势，已经将那侍卫的右肩刺穿。
侍卫挥刀还击，因为右臂受伤，已失先机，左臂挥刀不占优势，人都攻到眼前了，只能力敌。
十二赶紧询问太子的意思。
太子激动得双眸放光，不准众人上前，让他们打，我倒想看看，谁更厉害。
金贵的武功并不见得有多高，如果俩人公平比武，金贵可能会输。
但因为他先伤了那侍卫，之后使出的剑法更是招招致命，侍卫就有点惨，右肩一直在冒血，血珠子跟随他的身法，像跳舞似的往外涌，失血太快。
一时间用血光剑影来形容，豪不夸张。
俩人拼了十多招，金贵明明技不如人，毕竟他不是专业侍卫，而是一介武生，会些花架子招式，但他胜在勇猛无比，那侍卫刚杀了他四个亲人，对弱质女流下手，是个什么东西？
金贵已经杀红了眼，又一剑刺穿那侍卫的左手腕，左手原本持刀，现兵器也已经脱身。
左右手都废了，那侍卫的求生欲还是挺强的，改为躲，上跳下窜，寻着柱头帐幔，任何地方只要能躲，他都往后面躲。
打到这时，已经不好看了，金贵提剑在后面满场追，那侍卫在前面抱头鼠窜，十分狼狈。
太子笑了笑，道：“停，叫他们停。”
翻译跟着后面追：“停下，太子殿下让你们停下。”
那侍卫想停啊，可后面的人还在追，他不敢停啊。
招呼不住。
太子又说：“停下，够了——快停下——”
翻译跟在后面跑得差点摔倒：“快停下，太子殿下让你们快停下。”
依然前面跑，后面还在追。
太子就有点生气了，大喊：“你们聋了吗？让你们停下——”
跑前面的侍卫被吓唬到了，他怕太子生气，这比丢掉自己的性命更可怕，脚步略停，后面的剑就刺来，一剑刺进他的下腹部。
在这一刻，侍卫看清了金贵的眼睛，那是一双血红的双眸，一双杀红了眼的双眸。
刺入下腹得手只是片刻，金贵收剑，再刺。
侍卫捂住受伤的下腹继续跑。
太子已经气得要抓狂：“停下，停下，你们这么多人，死站着干嘛，给我冲上去，把他们拉开。”
众侍卫这才一涌而上，将金贵扑倒地上又将他手中长剑没收了，同时一群人将那受伤的侍卫给压在身下。
现场终于稳住了。
太子气得咬牙，很久没这么生气了。
不是气自己的侍卫被杀了，技不如人，活该被杀，而是气金贵不听话，他刚刚才交待过，待在他身边需要听话，这一转头的功夫，就不听招呼了。
因为太子动了怒，大家都跪下了，都担心引火烧身。
太子指着金贵大骂：“你，为什么杀我的人？”
金贵虽然被人压在地上，还在大口喘气，大声道：“他杀了我的家人，我就要——”
太子：“就要怎样？”
“我就要杀他报仇。”
太子张大了嘴，瞪圆了眼，惊呆了……
十二赶紧上前扶住太子，不停给太子顺气。
高驰站在旁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金贵，太子动怒了，不是马上能劝息怒的，每次太子动怒，都有一批人要倒霉。
十二拍拍太子，回头指责金贵：“刚才你还对天发过誓，改名换姓重新做人，无妻无子没有亲人朋友，敢做信弃义之事，将不得好死。这才多久，就要反了吗？你们汉人真不识好歹。”
金贵激动地指着旁边那侍卫说：“是他，是他杀了我的亲人，我的妻子三个妹妹都被他杀了，我才杀他报仇的。”
那侍卫的腹部涌血不止，翻腾了几下，已经死了。
太子已经缓过神来，吼道：“反了吗？无妻子无亲人，你们只能有你们的主子，不能有亲人朋友，这话我反复强调，你们都当耳旁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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