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2

松风楼遗事(古代架空)——-阮白卿-

时间:2022-02-11 21:48:09  作者:-阮白卿-
  嘉安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往被子里一滚便囫囵睡了。他满眼都是青绿的花枝,倘若盖在那白雪地里,大约的确有一些闲情逸致。但景承的生日早过了,又没到年节,郑重其事地送这东西便显得十分奇怪。他攥着那方印章站在景承身后,喉咙发紧,就连景承第一回脱他衣裳的时候也没这么忐忑过。
  “奴才看见人家刻这印章好玩,”他尽可能轻松地描述这事的起因,“也学着弄了一个.……还凑合,给您瞧瞧。”
  “就瞧瞧?”景承把章子擎起来对着灯前前后后地照,“以前咱们院子里种了好多这种花,你还记不记得。”景承把章子从红泥里拎出来,花枝上浸满了火烧似的油彩,摊开手,把那块温凉的小月亮按进掌心,“扣下,不给你了。”
  “不行,好不容易才刻出来的。”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松懈下来,故意伸手去抢,景承举高了手臂,看他怎么踮脚也够不着,吃吃地笑了。
  “不管,这个是朕的了。”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册书,也没看清是什么,只管往上一戳,“盖了章,就是朕的东西”。景承又拽过他的手,迅速地把那冰凉的小石块在嘉安掌心里也按了一下。
  嘉安怔怔地看着他,今天他好像不认识景承了,定神想了想,忽然发觉他们都在一个虚妄的梦里——即便做梦他也警醒着,他们并没到这样的地步。他瞪着眼,青灰色的床帐外是连低语声都听不见的死寂,掌心里什么痕迹都没有。
  嘉安重新点起灯,摸出印章又修补了几刀,似乎这样就可以把那梦带来的羞耻感冲淡过去。慢说皇上不会把姿态放低到那样,就算放低了,他也仍然是隶属于皇上名下的一件东西,盖上章就能敲定主宰权的物品。就算做梦,他也仍然只是景承的奴才。
  他把那小石块装进一个锦袋里,在床上坐到天亮。今天白天不当值,可以恣意享用黑夜里这一段罅隙。不管怎么说,今天一定要送了,在手里握得越久越不敢开口。
  掌灯后他梳洗好了去上值,那个锦袋沉甸甸地揣在怀里,轻微地硌着他的肋骨。他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宫制交领夹衣,日头落了,风吹得袍角呼呼地飞到腿后去,有“茕茕孑立”的意味。躬身低着头,两手交握在一起,远远看过去毫不起眼。他就是要不起眼,不想叫景承在人堆里一扫就看见他。
  皇上已经用过点心,外头的太监们慢条斯理地做着就寝的准备,尽管还有一个时辰才安置。景承一向睡得比别人晚。他们在外间摆起小茶炉煨热水,咕嘟咕嘟地滚着,景承夜里多半是喝君山银针。边上一张小桌案,放着桂花糕、盐渍梅子和赤豆糯米团。
  “他又不爱吃这梅子。”他低声说。
  旁边人还没来得及答话,景承在里间已经听见了。“放着吧,”他正在练字,头也没抬,只把毛笔杵进墨砚里用力蘸了蘸,“今天想吃,不行吗?”
  嘉安不吭声,景承已经知道他上来了,不得不进去问了个安。今天和往常不一样,同他一见面就很紧张。
  照规矩磕过头,景承只“嗯”了一声,并没有别的表示,但等到伺候的人都出去了,他说:“朕哪天吃过消夜了,啊?”
  他盯着嘉安,一直问到他脸上来,“啊?啊?”
  嘉安退了两步,迟疑着不知道答他什么,景承忽然叹了口气,十分遗憾似的道:“睡了,你出去罢。”
  其实他猜到了。景承知道他们值夜要整宿地留意他的动静,压根没法睡觉,十分辛苦。而且那些都是他爱吃的,他再也想不到景承竟然记得,但不明说,他也不敢就理直气壮地站出来认领这赏赐。他掩上门,景承还在写字,完全没有要睡的意思,于是在门口打横铺开一条褥子,倚着门坐在地上。
  本来是打算趁睡前这空当给他的,这下没法子,他们甚至没在一间房里。除非皇上忽然来了兴致,那又是另一说了。这一向景承也并不叫他侍寝。知道猎物已经死心塌地,自然没必要频繁地收紧罗网了,现在他是景承众多战利品中的一个,随时可以取用,就算撂一阵子也不会跑掉。
  他隔着门听见景承卧到床上去,那沉重的雕花红木架子床颤了一下。又过了好半天,景承终于开口了。
  “夜里要是饿,点心就在你旁边。”
  “谢皇上恩典。”嘉安爬起来向着门口磕头。
  “免了。”就算隔着门,景承也知道他跪着。这样的规程总还是要有。
  “昨天晚上德宝双禧两个在外头嘁嘁喳喳,吵死了,”景承当个新鲜事讲给他。他们这里新拨了两个小太监,被管事太监打发来一起上夜,怕一个人应付不来。“才吹灯的时候还有点规矩,到了后半夜就在那里说悄悄话。”景承笑着埋怨。
  “这拨孩子也太放肆,皇上没和管事的说?”
  “算了,多大的事,何苦来给他们讨打。大约是以为朕早睡了。也没那么高声,但越在深夜里,一点点动静都很刺耳。”
  “昨天夜里没睡好,今天早点安置?”他看见房里通明的黄澄澄的灯光。
  “下朝回来又补了一觉,过午才起呢,现在又不困。”嘉安听见他从床上一骨碌欠起身来,“欸,明天把这两个孩子拨到你名下去吧,你去教他。”
  嘉安一愣,连忙又跪起来,“谢皇上抬举奴才。”其实是给两个人伺候他。
  “不过谁会想到皇上半夜里起来偷听人家说话,”嘉安揶揄道,“他俩说些什么?”
  “还不是那些话,老家哪里咯,家里有些什么人咯——你简直不敢信,双禧竟然有八个兄弟!”
  “种田的人家,男孩子多些好出力。”
  “连朕都还没有八个兄弟。”景承哼了一声,“你呢?”
  这样地同他在背后掰扯别人的事,无形中把嘉安划入了他的阵营,使人觉得他们是一起的。这令嘉安十分愉快。虽然隔着一道门,他又坐在黑暗里,那小茶炉下面的木炭毕毕剥剥地闪着通红的火星。“奴才家里头五个,”其实早同他讲过的,他忘了,“上边两个哥哥,两个姐姐。”
  “跟家里还有书信?”
  “前些年一直捎钱,书信没有……都不识字,写信也难托到人念给他们听,日子一久也就断了。”其实他心里恨,家里也觉得没脸,还不是因为穷。宁可当对方死了。
  “你们家里也种田吗?”
  “有几块地……还是不够这么多张嘴呀,”嘉安低下头笑了,“穷家破业的,不养闲人。”
  “越穷越生。”
  嘉安有些窘迫,笑着道:“嗳,真的,孩子还是少些好,两三个够了。”
  “那也不一定,你看先皇同端王。”
  讲到这里,就已经超出闲聊的范畴,断不能再接下去了。这一向常听说外面不太平,虽然没有打仗,但端王越来越踩在朝廷头上,以至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先皇还在的时候就是这样。这两年那边更加不可一世。皇上毕竟年轻,又是个温吞水的性子,大家都知道他轻易不肯打仗。但端王是不吝于叫人冲锋陷阵替他送死的。
  “嘉安,”他叫他,“你过来陪朕坐一会。”
 
 
第26章 枕上夜长只如岁
  嘉安心里突突跳着。景承差不多两个月没碰过他了,但谁都揣摩不到圣意,轮到他值夜的时候一样要特别小心准备。他并不喜欢景承对他做那事,那么多回了还是疼,始终没惯,可当真不碰他了,却又心痒痒的老往那上头想。有时候怀疑自己中了蛊,又没那玩意,有什么可想的?何况那样疼。怕不是真应了人家骂太监的那句话,奴才坯子贱骨头。
  “嘉安!”景承抬高了声音催促他。
  他先熄了茶炉的火,才把隔扇门推开个缝,让自己融进那方明亮的世界里去。景承蜷在大床最里边,帐子放了一半,腿上展开着一本书,但并没在读。
  “皇上今天不高兴?”
  假使景承心情差,那么等下多半没耐心对他,他有段日子没被弄过了,恐怕禁不起折腾。
  “躺一会儿,”景承弯起两根手指敲着被褥,“过来。”
  嘉安慢吞吞地解松了衣带。景承一向不让别人赤条条上他的床,最里面那件小衣他一定要自己扯开,大约他喜欢保留一点抽丝剥茧的过程。他又摸到那个锦袋,就是现在了。他透过床帐窥探景承的脸色,那赤金镶玉的钩子里裹着一束明黄的帏幔,景承怕热,总把一柄腊地紫花的湘妃竹折扇丢在床上,方便夜里喊人扇风。这一把是文衡山的扇面,景承得了十分喜欢,上朝也带着,并给它配了块碧翠的祥云纹翡翠坠子。床侧的墙上挂了一张苍山的水墨图,题字写的是“虚阁晚凉”,嘉安看不太懂,平时只觉得它好看,但现在在那安寂的烛灯里,松林黑黢黢的一大片,层峦叠嶂的山石仿佛要倾倒过来似的令人心虚。
  他捏了捏那块鸭蛋壳一样青绿的小石头,四边的棱角忽然使人感到苍白无力。太单薄了,嘉安想,他还是不行,即便有一整个月在上头,哪怕一整年,七八年,也还是太单薄了。
  景承在等他。他仓促地把衣裳一卷,丢在地上。按理说他应该觉得十分难过。但在这时候也无暇顾及,放弃得这样决绝,连他自己都感觉非常惊异。
  嘉安脱剩了中衣,在床沿跪下。景承瞥了他一眼,拽着手臂要他睡下来,他们并排躺在这富丽堂皇的窠巢里,总有点异样。一个人身上是否有情/欲的气息,只需要片刻的身体相触就可以感知得到,景承先紧攥着他的腕子,然后突然侧过身把脸埋在他颈窝里,用力抱紧了他。
  “嗳……”
  他已经知道今晚景承什么都不会做了,反倒有些如释重负的愉悦。
  “怎么了,”嘉安柔声问,“忽然说到端王爷头上。”
  景承不答他,嘉安仰脸望着那绿底盘龙的描金房梁,脖颈里冷一阵热一阵。他们这样近还是头一次。殿外檐角挂着漏壶,忽然嘀嗒一声,过一会儿又是嘀嗒一声。他闻到景承的气息,混杂着丁香和桃花的澡豆,从很早以前他就熟悉这味道。但现在他忽然又想到,景承一定也在闻着自己脖颈里的气味,他是沐浴更衣过才来的,但万一的可能性——譬如说他离茶炉太近,炭火烤得冒了汗。
  嘉安下意识地往外挪了挪身体,但马上又被拽回来,“别动,”景承咕哝,“躺一会儿也要跑。”
  这嗔怪就像打情骂俏似的,嘉安鼓起勇气,略略倾身朝景承偎了偎,脸颊紧贴在他的额角上。他小心翼翼地把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抬手搭在景承的肋侧,像一种象征性的拥抱。
  皇上可以拥抱任何人,但并不是每个在他怀里的人都有触碰他的资格,至少一个太监没有。一瞬,两瞬……皇上没有立刻训斥他不敬,那只手再往景承背后探,一寸一寸,直到嘉安终于抱住他,也把自己送进景承怀里。
  景承没有推开他。他安全了。
  僵持了约摸一炷香时候,景承放了他。“把灯吹了吧。”
  手臂松脱开,身上立刻觉得凛凛地凉起来。嘉安下床一盏盏吹熄蜡烛,屋子次第暗下去,终于完全地漆黑,只留下窗棂间朦胧的月光,月光无法吹熄。窗下的安息香已经燃尽了,炉里一抔温热的灰,嘉安拿火折子重新点起一根,然后蹲在地上摸索着捡自己的衣裳。
  景承道:“过来和朕一起睡。”
  嘉安诧异地望着他,眼睛适应了黑暗,看得见景承在床上支起手臂朝他撺掇似的笑着。
  “奴才不敢,”他顺势跪下去,“在主子床上过夜,叫人知道还不活剥了我。”
  “你来不来吧。”景承意味深长地笑。
  又掐中了死穴,他心里想,景承什么都知道。他在景承面前简直像游街示众似的一览无遗,还拿捏着他的七寸,怎么都跑不了。相形之下,他的回答就像耍着欲拒还迎的心思还被当场拆穿了一样,叫人羞耻。
  还好没有点灯,没人看得见他脸红耳热。
  “奴才冒犯了。”
  嘉安小心翼翼地挨着景承躺下,旁边呼啦甩来半条被子。景承没理他,背过身去,很快睡着了。现在他发觉和景承共衾除了是巨大的诱惑,还是一种使人煎熬的刑罚,因为明天必须赶在伺候梳洗的人进来之前溜出去,所以绝不能就这么睡到早上,而整夜醒着又必须保持固定的姿势不能动弹,景承一直睡得浅,很容易被吵醒。
  他慢慢地转过脸去看景承,只有一片宽阔的后背朝着他。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莫名就想到“枕上夜长只如岁”,这永夜确实令人不舍得度完,但还是去外头睡好些。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闭着眼睛捱了整宿,一刻也没有睡,景承的呼吸声由重变轻。在嘉安混沌的浅眠里,出现了漫天大雪一样簌簌抖动的芦花,被船桨搅翻的浓绿的江水,寿光殿粉白的芍药和血红的高墙。等到天蒙蒙亮时候,嘉安蹑手蹑脚地翻身下来,抱起衣裳,拎着鞋,光着脚从门缝里钻出去。关门的时候,景承在床上伸了伸腿,他猜他一定是醒了。
  嘉安匆匆忙忙地系衣带,收拾铺盖,重新把小茶炉的火点上,等会儿景承起来了要吃茶,那桌点心还没动过,他抓了一颗梅子塞到嘴里,浓酽的咸酸令他倏地清醒过来,廊下窸窸窣窣,有人要闯进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来了。他拉开沉重的红漆木门,黄铜锁环喀啷一声响,都结束了。
  太监们捧着脸盆手巾,捧着碗碟点心,捧着朝服东珠,从他身侧鱼贯而入,每个早上的例行公事。但今天嘉安有一些恶作剧得逞似的开心。这宫里所有人,世上所有人,没人知道他和景承同衾共枕过了一夜。
  嘉安和衣栽进被褥里,他浑身酸痛,困得两个眼睛发直,离过午上值还有不到三个时辰,来得及再睡会儿。他拉过被子盖了个角在身上,屈起两腿蜷成一只虾的形状,这姿势使人有安全感。手搭在胸口,摸到夹衣里的口袋,里面什么都没有。
  嘉安猛地坐起来,从领口一路摸到靴筒,后背涔涔地冒出冷汗来。等估摸着景承去上朝了,他奔回寝宫,趴在地上里里外外地翻,其实一定在昨晚他脱衣裳的地方,但空空如也,连床底下也没有。他愕然地站在那,直到景承在背后叫了他一声。
  “早上他们没人捡着一个小袋子?”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