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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楼遗事(古代架空)——-阮白卿-

时间:2022-02-11 21:48:09  作者:-阮白卿-
  被子里听见细微的鼾声,他俯下头,轻轻把嘴唇贴着嘉安的额角。嘉安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唯一错的就是对他有过期待。
  昏睡到天黑,嘉安又发起热来,直往他怀里偎,用极微弱的声音唤他,“景承……抱抱我,抱抱我……”景承抱得他更紧了些,被子下的身体微微发抖。又过一会儿,嘉安翻了几次身,景承小声问:“怎么了?”嘉安浑浑噩噩地道:“疼。”景承在黑洞洞的半空里鼻子一酸,轻声说:“我给你揉揉,便不会疼了。”
  嘉安喃喃地说起话来,初时听不大清楚,景承附耳过去,才渐渐辨认出他在讲那几年在徽州乡下的时候。说他曾经住过的一个村子,每年正月十五的时候都做一盏巨大的花灯,是做成鲤鱼形状,点起灯来整个寒夜都暖暖和和地亮了,几十个年轻人一起才能把它举起来,举着到处走,走到每一家门前去……宅子外头的爆竹声劈劈啪啪地炸着,歇斯底里地赶在这新年的尾巴上叫嚣。好不容易等到那阵声响弱了,他听见嘉安低声问:“景承,倘若还有明年,你再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一定。”他说道。
 
 
第84章 微雨燕双飞
  嘉安的病时好时坏,总拖着没全好,找了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是气血虚亏,经年积下的底子弱,平日看不出来,一病就如同山倒,只能慢慢将养着。
  景承断定他是因为往年在宫里进食没个准时候,又常睡不好,把身子折腾坏了,不免愧疚,直到春天转暖嘉安才算痊愈。他一好便嫌憋闷,手上从没闲过的人,于是又做起代笔生意来,在松风楼里辟了一张桌案,邻着窗,竹叶格子在纸上投下一片阴翳。他对面坐着的人总是不一样:女儿远嫁后一两年没有消息的妇人,为了两吊钱要去官府告状的鱼贩子,有时候也能遇见好事,譬如写婚书——从他自己的墨迹中间,想象着那是两个什么样的年轻男女,高矮胖瘦,钗环盖头。
  景承在二楼上跟人盘账,听账房先生说去年赚了多少,开销在哪里。他不大懂这些,开茶楼买宅子的钱都是嘉安那年走时留下的,非常惊人的一笔数目,想也知道他偷偷摸摸地筹划了多久。嘉安到最后也对他存着极大的同理心,倘若真掰开来算,真可以说是全仗嘉安他才有今天。
  这一向他往松风楼跑得勤了,是认真跟账房学做生意,最近他觉得自己又进入了一种新的人生,不再是孑然一身了。他摸着墙壁一步步踩下楼来,楼梯狭窄陡峭,通向金灿灿的光亮里,嘉安坐在那阳光下写一封很长的信,整个人也笼罩在金光里,手边已有两页满满当当的纸,砚台旁边搁着一本闲书。景承倒了两碗茶过去,往桌上一撂,嘉安忙伸手在信纸上掩了一下,嗔道:“嗳!别看!”
  景承吃吃地笑了,不识字的中年寡妇局促不安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嘉安坐在她对面,轻声道:“不必理他。”执笔的手指白皙修长。嘉安的字小巧而秀气,和他这个人一样,好比婉约派辞情酝籍。
  那妇人拿着信出去,嘉安才想起来喝茶,水已经冷了,便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道:“今日的进项够了,我要回去了。”
  景承听他说“回去”,莫名高兴起来,笑道:“我晚点回来陪你吃饭。”
  嘉安笑着睃了他一眼,有意不接翎子,收拾笔墨出门去了。一进院子就看见白小五骑在树上掏蜂窝,嘻嘻哈哈地尖声喊叫,有发仰着脸在下头骂:“小兔崽子,掏不了就赶紧给我下来,看四爷生气了把你撵出去!”
  嘉安皱眉道:“多大的人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你又不是没爹娘,整天游手好闲,不是上树就是下河,不如我写信去叫你娘接你走罢。”
  白小五登时敛了笑,灰溜溜爬下来道:“我错了,傅先生,我再不敢了。”景承早嫌他说话不好听,教了他几回,不准他管嘉安叫“大叔”。嘉安道:“这句话你说得太多了,我听也不要听。这儿不是你家,你既不读书,又不肯学手艺谋生,我们也怕担这误人子弟的罪名,下个月就让有叔送你去吴江,大家两清。”
  白小五脸色一僵,跳脚大喊:“我不知道我娘在哪!我不去!”嘉安懒得同他辩,一甩袖子回房去了,留白小五在院子里撒泼。白小五嗓门高,吵得他两耳嗡嗡作响,绞了个冷手巾把子蒙到脸上,才觉得头疼好了些。
  吃饭时他和景承说起这事,景承不由笑道:“他母亲总归是会回来带他走的,谋什么生。虽今时不同往日,我未必养不起一个闲人。”
  “话不是这样说,”嘉安正色驳他,“他们家这副样子,父亲是断然指望不上了,难道他娘和姐姐能在亲戚家寄宿一辈子?已经是青黄不接,还不早点为将来打算。”
  “那也太早些,才几岁——不就跟你刚进宫时候差不多年纪?还是个孩子呢,现在就要他想着讨生计,何止拔苗助长,简直可说是……”
  景承戛然停住,低头继续吃饭。
  “苛刻。”嘉安把他没说出口的两个字补完,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下去,“真是的,难道我自己一个还不够,非要别人也跟我一样才行。”
  “这是什么话,”景承撂下筷子,把椅子拖得近了些,柔声道:“我哪有说你不对的意思。”
  嘉安道:“我确实不对。因为讨厌,所以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可是我知道你很喜欢小孩子,看他们一定很宽容。”景承笑道:“为什么这么说?”嘉安思忖了一下,犹豫着道:“你曾经……也有过一个……我感到你那时候是很高兴的。”
  “喔——”景承拖长声音沉吟了会儿,“所以,那时候你一点都不高兴,是不是?”
  嘉安一时噎着说不出话,半晌方咬牙道:“贺景承,假如你对我有半分心在,都不会问出这句话。”
  景承慌了,倾过身子来拖他的手。“我没有要怄你的意思,只是想再多知道你一些……你心里想什么,我多半是猜的,也许猜得不准。可是你什么都可以同我说。开心、难过、生气……我都愿意听你说。”
  嘉安心里猛地动了一动,虽然仍僵着脸不吭气,眼睛里的神气已经温柔下来了。景承同他膝盖靠着膝盖,弯着腰,把两肘支在腿上,从低处看着他的脸,轻声地道:“我知道你惯了,什么都藏着不肯讲出来,这样好不好——以后我再教你不高兴,你就连名带姓地叫我一声,我就知道了,会去反省反省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被盯得心口怦怦地跳,忙掉过脸看着另一边,门口还挂着冬天御寒的红丝绒帘子,只觉得面颊更热了。“好不好?”景承还在那里追问他,他抽回手,在景承膝上轻轻打了一下,“吃饭。”
 
 
第85章 麻雀和猫
  门外有一种极细微的吱喳声,软软的,从那暖帘的缝隙间递过来,初时以为听岔了,一顿饭吃完,那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响着。循声出来找了好些时候,才看见屋檐下挂着一只圆鼓鼓的巢,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往外探了一探。景承“咦”了一声,笑道:“这是什么?喜鹊?燕子?的确是天暖了。”
  “不但不辨菽麦,连喜鹊和燕子也分不清吗?”嘉安揶揄他,“这个叫做麻雀。”
  “一定是离厨房近,地上常掉些谷子才来的。”
  嘉安踮起脚往上张望,忽然兴奋起来,拍拍景承的袖子,“墙后边有梯子,我上去瞧瞧。”景承笑道:“才说人家言行无状,这会儿自己就上房揭瓦了。”却认真走去把一架竹梯扛了来,倚在梁柱边上。嘉安把袍角掀起来掖到腰里,攀着梯子飞快地登上去,扶着木梁往巢里一看,不由得笑了。
  “才落生没多久,好小一点点,羽毛都没长齐,”他描述给景承听,“翅膀还是秃的。”
  景承笑道:“你摸摸它。”嘉安道:“不行的,人家说刚出生的小鸟身上倘若沾了人的气味,大鸟就不再要它了。”景承在下面扶着梯子,笑道:“那你不要离那么近,快下来。”嘉安又笑,“一共有四只,嘴巴张得那么大——也许我上来吓着它了。”
  他忽然不说话了。顺着那灼灼的目光往下看,景承侧着头,仰脸望过来。他们在这已经成熟的春天的暖风里一上一下互相对视着,是一种从没想过的奇异的视角,雏鸟发出软绵绵的啼鸣,桂花树抽出新绿,他的天青色袍角被风吹得飞起来。景承在炫目的阳光下眯起眼睛,在这神气里,眼尾和额心微微挤出一点皱纹。
  都不年轻了,连他自己都是望三十的人了。站在这个年纪上,很容易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老气横秋的中年,视情爱为累赘,有也可无亦可,一潭死水地走进人生的下半程去。可也正因为此,有时反倒使人有点试试的勇气——还能怎么样呢?
  他慢慢从梯子上下来,景承扶着手臂接住他。“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他琢磨着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半天没想到合适的,只得换了比较曲折笨拙的说法,道:“如果不是一直被规矩拘束着,很难想象你会是怎样一个人。”
  嘉安却是认真地想了想,道:“那也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正在这时,一只雀儿越过青灰色瓦片的屋顶倏然钻进巢里,那檐下立刻唧唧喳喳地热闹起来。两个人不约而同抬眼望去,都觉得有一些奇妙的安定之感。
  嘉安每天早上醒了都要去看看那窝雏鸟,梯子就一直靠在梁柱上。周妈十分不高兴,因为厨房和饭厅也是她的领地,不能容忍别人把一架梯子天天搭在门前挡路,而且鸟叫起来吵得她没办法做事,常说不如叫白小五上去掏了罢。后来有发给他出主意,买了一块衣料子送给周妈,才教她不再絮叨了。
  鸟长得很快,一个月里羽翼渐丰,生出棕灰的绒毛,睁着两只绿豆大小的眼睛,黑亮亮的,四只站成一排,毛茸茸地挤作一大团。这一天嘉安爬上去看,一抬头见屋瓦上趴着一只小臂长的狸花猫,长长地探着一只爪子下来扑鸟窝。
  嘉安笑道:“这猫又是哪里来的,小雀儿还不会飞呢,不要给它吃掉了。”他伸手摸摸它,那猫张口叫了一声,把两只前爪搭在房梁上,撅起屁股,“咚”地一声就蹿下去了,回头看看他,颇有示威的意思。到了景承脚边,倒好像十分亲昵,抻着脖颈,把脑袋歪过去蹭景承的腿。景承把猫抱起来,吃吃地笑道:“既然不要他摸,那你跟我走罢,带你吃鱼去。”说着一径往厨房去了。嘉安站得高高的,生气道:“这人怎么回事,一只野猫也要抢。”说完自己也笑了。
  接连几日,那只狸花猫像约好了似的,到巳时前后一定沿着屋瓦过来,站在柱子下边“喵呜——喵呜——”叫两声。景承有一天撺掇他说:“咱们把它养起来罢。”
  因为是立夏时候养起来的,景承就给这狸猫取名叫做“摇风”,有清凉之意,但自从房里添了这猫,是每天睡在床榻上的,毛茸茸地在腿边盘着,反倒使人热了许多。天气转热以后,猫便掉起毛来,早晨醒了慢悠悠地在床沿上逡巡一遍,走到景承脸前面扭个身,尾巴一甩跳下床去,空气中便飘起一层长长的毛。
  虽然住着同一个院子,嘉安是极少去他房里的,养起猫之后,他便常常蹲在景承房门外边拿些吃的逗弄它。不知怎么,这狸猫对他并不十分感兴趣,循着鱼虾的腥味,确也来他手里乖乖地吃,偶尔拱起脑袋往他身上蹭蹭,吃完就飞快地跑了,吐着一条鲜红的舌头去景承两腿间打转。嘉安恨得在门槛外直跺脚,景承就十分得意地道:“看看罢!看看!”
  ❈ 作者有话说:
  连猫都养起来了,是认真在过日子了
  (领养代替购买!
 
 
第86章 谁活该跳火坑呢
  有一天嘉安从松风楼回来,院子里没听见猫叫,非常诧异。这猫养得熟了,认得他们的脚步,人回来了是一定跑来院子里叫几声的。他在几间房里寻了一圈,都没找到,就一路顺着游廊走出去,池塘边上看见白小五蹲在那里,随口问了一声:“四爷那只猫你有没有瞧见?”
  白小五没料到有人过来,惊惶地往回一扭身,就露出两只手攥着那只狸猫,肚腹朝天按在塘里。那猫浑身湿淋淋的,毛打着绺,好不容易挣出水面,凄厉地向着嘉安惨叫了一声,这才看清它腿被捆住,眼睛里显出十分恐惧的神色。嘉安冲上前拎起白小五打了两个嘴巴,喝道:“你立刻收拾包袱滚出去!”
  白小五丢下猫,扑通跪下去,赔笑道:“傅先生,我跟它闹着玩的呀……”嘉安并不去看他,只掀起袍子把猫包起来抱在怀里,冷声道:“你不必想着等他回来,是我把你留在这儿的,现在也该我撵你,你识相些,自己收拾东西走出去,别教我亲自动手。”
  白小五慌起来,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千万别撵我,您撵了我,我只有去要饭了。”嘉安道:“有叔会送你去吴江。”白小五噎了半晌,脸上憋得通红,艰难地迸出一句,“我实话跟您说了罢,我娘早死了。”
  嘉安心口突地跳了一下,喝道:“你好好说!”白小五道:“这话可从哪儿说起……我爹那阵子不是欠了赌场三百两?他怎么拿得出来,就由赌场做中,把四姐折卖到扬州的堂子里去……说是卖了三百二,他自个儿还剩下二十两。我娘听见这事,直接就跳了平江河了。”
  嘉安盯住他,骇得无法出声。他实在不能相信一个人怎么会亲手把女儿送到地狱去,但他自己还不是一样?在钱面前,没什么不行的。他还算能找理由宽慰自己——穷,有什么办法,为了全家活命。白四儿呢?他看看眼前那孩子,一张顽劣却带点稚气的脸,从那双眼睛里可以窥见白太太死灰似的面孔,原本她可以有非常殷实的一生,就因为嫁了那么一个男人,家破人亡,最终是死在无尽的自责里。
  背后有脚步声,景承回来了,可能已经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景承不说话,只默然地从他怀里把猫接了过去。嘉安定了定神,沉声问:“所以你从最一开始就知道?”
  白小五嗫嚅着点点头,嘉安猛地抬脚踹在他肩窝里。
  “那是你亲姐姐!她被卖的是什么去处?你居然遮遮掩掩这么久,要不是今天撞破了,还不一定要瞒到什么时候。你的良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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