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的?”沈妉心想不通透。
吕布英微微摇头,“青柳姑娘未曾提及。”
沈妉心沉思片刻,摇头道:“不行,我得去找老蔡头儿。”走了两步,她转头又问道:“今日你可瞧见大家了?”
吕布英想了想道:“春闹说是去了济天宫。”
沈妉心哦了一声,刚要转身,便高声的惊呼道:“你说什么!?”
济天宫的余闲草屋蔡寻这是第二次造访,头一回还是初入宫中时。红鸾不在,赫连完颜亲自斟了茶,恭敬的递到蔡寻手边,笑道:“知道大家不喜茶,但这是今年四月最好的碧螺春,大家不尝尝委实可惜。”
蔡寻依言,面不改色的小啐了一口,叹道:“却是好茶。”
“红鸾那丫头随七殿下去了淮阳郡,你这就连个照应的人都没了?”蔡寻斜了一眼立在屋外头的平常。
赫连完颜嘴角轻翘,“尚未入宫前,我身侧便只有红鸾,惯了也无需旁人伺候。”
蔡寻嗤之以鼻,“入宫前你尚扬言,愚蠢至极的女子才愿做那表面风光的皇后,如今又如何?”
赫连完颜低眉垂眸,“我只是为了絮儿……”
蔡寻长叹一声,“你若当真为了她,便遂了陛下的心愿吧。”
赫连完颜看着蔡寻,笑的意味深长,“大家可知陛下真正的目的为何?”
蔡寻懒得再遮掩,轻蔑道:“不就是想立赵冶为太子吗?”
“非也。”
蔡寻一挑眉,“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赫连完颜起身走到蔡寻身旁,倾身耳语,只见蔡寻的双目兀然瞪大如铜铃。
“此乃逆天而行!”
第133章
陈白飞跪坐在地,跟前是裹着白布魏亲王赵吾的尸身。
他面无表情,眸底藏着隐忍。
昨夜一切发生的太快,快的连他这个自诩沙场老将的将军都来不及反应,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个一身黑衣长袍的怪异刺客凭空出现在赵吾的面前,而后一掌就拍碎了赵吾的天灵盖。比起那些在战场上被拦腰斩断,以及掏烂肚肠的兵卒而言,赵吾还算死的痛快,无甚痛苦。
而那黑衣长袍的怪异刺客一击得手后,如来时一般,几个纵身便不见了踪迹。待陈白飞反应过来追去时,足足追了十里地,仍是不得而终。
黑衣长袍刺客定是个名不经传的江湖高手。
这如何给陛下一个交代?
陈白飞长叹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目。
“陈将军无需自责。”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陈白飞未睁眼。
那人上前一步行至他身侧,又道:“此事因我而起,若不是来时母后遣了红鸾姑姑暗藏在我身侧,想必如今躺在这里的该是我才对。”
陈白飞沉默良久,缓缓睁开双目,目及一片白茫茫,又是一声长叹,“殿下不必宽慰末将,不曾护住王爷,便是末将的失职。回了陇城,末将甘愿领罪。”
犹记得陇城城门下一别,那以为一别便是此生,不曾想这一别竟是阴阳两隔。赵颐看了这个亲兄长最后一眼,转身道:“公孙敬崖已逃往陇城,将军咱们务必即刻启程。”
“末将明白。”
魏亲王已死一事,在宫中秘而不发。皇帝陛下虽每日仍上朝议政,可一夜之间竟是两鬓霜白。大臣们私下议论纷纷,台面上却不敢多问半句。随后陈孤月卸任大理寺卿一职,回到了宫中侍奉在御前。
饶是一直自认为旁观者清的沈妉心眼下也想不通透,谁会去做刺杀赵吾这等吃力不讨好的活计。赵吾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骨肉,再如何的不入眼亦不会如此狠毒。最有可能的赵冶仍在天牢,公孙家这一次莫说刺杀谁,公孙敬崖能保住一条小命还得多亏了青柳姑娘。
那这宫中还能有谁,能杀人于百里之外?
八公主赵環?
沈妉心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那小毒妇眼下担忧自个儿夫君还来不及,哪有闲情逸致管这档子破事儿,若是褚家军失利,她的下场可就……”
“听大家说,这些时日你连笔都不曾提,成日不知道在鬼混些什么,原本我还不信,眼下看来当真如此。”
宋明月不知何时来的,今日未着妃子服。许久不曾见的小家碧玉模样看了沈妉心会心一笑,赶忙拉着她坐下,道:“这节骨眼儿上,你怎还来此?”
宋明月轻撇了她一眼,道:“哪个节骨眼儿?你又犯什么事儿了?”
沈妉心嘻嘻一笑:“我能犯什么事儿,成日待在青墨院……”说着她顿了顿,狐疑的看着宋明月,“你还不曾听说?”
宋明月不应,只拿眼看着她。
“魏亲王死了。”沈妉心平声道。
宋明月波澜不惊,“听说了。”
沈妉心仍是一脸狐疑的看着她,“你怎的……”
宋明月轻哼一声,“眼下这宫里死了谁我都不奇怪,看来你还不曾听闻钦天监的言辞。说是北斗异象,紫薇入主中宫,国运有衰兆之势,故而才使得皇子接二连三横遭祸事。”
“荒谬!”沈妉心拍桌而起。
宋明月斜了她一眼,“若当真是空穴来风,姓赵的也不至于将陈孤月召回入宫。”
沈妉心沉吟片刻,抬头看着宋明月,一脸大惑不解,“你就是来与我说这些的?”
宋明月这才笑了笑,道:“自然不是,我只是顺道来瞧瞧你,这便要回一趟宫人所。”
“明珏……”
“安心,他无甚,只是多日不见,我放心不下,总得见上一面才觉安心罢了。”宋明月起身,嘱咐道:“这些时日你少出门,少给我惹是生非。”
沈妉心作揖赔笑:“皇子妃放宽心,小的谨记,恭送皇子妃。”
宋明月嗔怪的轻拍了她脸颊一下,“走了。”
沈妉心见那抹牵魂的身影消失在门洞,召了吕布英来,道:“你去备马车,咱们出宫一趟。”
秉公任直的年轻郎将愣了愣,指着宋明月离去的方向,道:“皇子妃方才才嘱咐先生……”
不等他话说完,沈妉心没好气的挥手打断道:“你怎的老胳膊肘往外拐,别说些没用的,赶紧备车去!”
马车出了宫,往城东一处宅院去,此地离南御街不远,再过一个岔路口便是崇文街。途径时,沈妉心朝外望了一眼,原先热闹非凡的文人雅士汇聚之地,如今仍是一片欣欣向荣。
沈妉心失笑摇头,“天下太平吟诗作词,狼烟四起更要赋诗写词,好的坏的都叫他们说全了去,还真是成也文人,败也文人。”
坐在前头驾车的吕布英听见了,笑着接话道:“先生这话说的不对,若没有这些诗词大家,咱们军卒的丰功伟绩谁人传颂?百年后又有谁人知晓我等儿郎抛头颅洒热血打下的巍巍江山。”
沈妉心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拍腿道:“没错没错,说的好!想不到吕郎将也有这等胸襟眼界,倒是本先生偏执了。”
吕布英笑了笑,“若卑职是先生,定也这般偏执。”说着,他抬手一指,“先生,便是那座宅子,咱们到了。”
迎门的老奴很是眼熟,沈妉心看了半晌恍然大悟,刚要开口。那老奴却似头一回见到沈妉心似的,面无表情的问道:“姑娘找谁?”
若不是吕布英拦着沈妉心迎头就要给那不知好歹的老家伙一顿好揍,沈妉心看着这个害死谷雨的罪魁祸首,扯着嘴角笑道:“我来寻一位名叫裴岚莛的姑娘,可是在您府上?”
老奴半阖着眼打量了沈妉心一番,也不多言,摊手道:“请吧。”
兴许是赵冶早有交代过,沈妉心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感情这老头儿存心戏弄我?趁着老奴转过身去领路,沈妉心一阵张牙舞抓的对着老奴背影比划,吕布英瞧着想笑,憋的直呵气。
府门没挂匾,却是个还算宽敞明亮的三进院落。格局与城郊外那处私宅有些相仿,老奴领着二人到了后院的书房,留下一句请便就径自离去。
沈妉心气焰汹汹的闯入书房,瞧见正在案前读书的裴岚莛,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问道:“你在这儿这么些时日,那老家伙怎还活着?”
见着生龙活虎的沈妉心,裴岚莛面上先是一喜,而后愣了愣,又见沈妉心一手指着屋外,稍加思索便明白了过来,失笑道:“难不成先生指望岚莛一介弱女子可以手刃仇人?岚莛倒是做梦都想,只可惜岚莛不是男子……”
裴岚莛神色黯淡,面露悲色。沈妉心心头一跳,赶忙打圆场道:“什么男子女子的,就算是女子亦能做男子所不及之事。先不说这些,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沈妉心七手八脚的从袖兜里掏出一张图纸,献宝似得塞入裴岚莛的手中。
裴岚莛眸子一亮,三两下展开,喜出望外道:“先生真是雪中送炭!”
“害,说这些干啥,不仅图纸,我连料子都给你备好了。阿布,去把车上的东西都给裴小姐搬来。”
吕布英应声而去。
沈妉心在窗边探头探脑了一阵,悄声对图纸爱不释手的裴岚莛道:“如今赵冶已入了天牢,不知何时才能释罪,眼下正是你逃出生天的好时机,只要……”沈妉心抬手做刀,往脖颈上一抹。
裴岚莛微微动容,早些时候听闻赵冶下狱的消息裴岚莛心中便动过这个念头,可一想起谷雨她便又打消了。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还是一条人命。可这个人若是沈妉心,裴岚莛的心不禁动摇了。
那双美眸中的亮光,沈妉心瞧的分明,但裴岚莛却在此刻犹豫了,“你怕我打不过那个死老头儿?”
沈妉心嘿嘿一笑,“我当然打不过他,但这不还有阿布在嘛,好歹他也是个五品千牛卫郎将,收拾一个花甲老头儿不在话下。”
裴岚莛微微摇头,“若赵冶出了天牢他定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与其无谓挣扎,不如在此做个了断。”
沈妉心双目微眯,“可他若是死在牢中呢?”
“你说什么!?”裴岚莛瞪大了双目。
如今局势复杂,赵冶重获天日不知待到何时,裴岚莛一直被囚禁于此委实有些可怜,沈妉心想一劳永逸,可赵冶仍是个棘手的问题。若是裴岚莛不在陇城,即便是百里之外的江南郡,依照赵冶如今的处境再要想伸手触及,恐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妉心沉思良久,打定主意道:“岚莛,我送你回江南郡去吧。”
裴岚莛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平复心境,不由得愣了愣,而后更是惊骇到无以复加。
“先生何意?”
脚步声由远而近,毫不知情的吕布英将一堆大小物件放在屋中,“裴小姐,您看看若是少了什么,卑职再给您送来。”
沈妉心一步跨了过去,一巴掌毫无预兆的拍在吕布英的肩头,不怀好意的低声笑道:“郎将大人,劳烦您帮本先生杀个人可好?”
裴岚莛来不阻止,只见原本人畜无害模样的吕布英瞬时眸子精芒四溢,“谁?”
第134章
九月的秋末寒意彻骨。
陈白飞入宫前卸了一身戎装,欲以素服负荆请罪。可谁也没料到,在魏亲王的尸身送入城门口的那一刻,赵宗谦便病倒了。陈白飞长跪在太养殿前不起,最后皇后亲自出面,才将这位忠臣良将劝了回去。
安德海立在床边,躬着身,在赵宗谦耳旁低声道:“陛下,娘娘来了。”
轻纱帘帐中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不见。”
老于事故的安德海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帐子里头的赵宗谦又道:“陈将军尚在?”
“回陛下,已被娘娘劝回去了。”安德海仔细听了会儿帘帐里头的动静,继而道:“陛下若是不愿见,老奴这就去回禀娘娘。”
“慢着。”赵宗谦似轻叹了一声,“让她进来吧。”
安德海面上一喜,平声应道:“是。”
赫连完颜随安德海往寝宫去的途中,低声问了句:“陛下龙体如何?”
“说是操劳过度,心力交瘁所致体虚,染了些风寒,伤了肺腑。”安德海如实道。
“心力交瘁?”赫连完颜面无表情,“是因吾儿而起吧。”
安德海微微垂头,不敢接话。赫连完颜径直走入寝宫内,“行了,你就在这儿候着吧。”
不等赫连完颜行至床前,帘帐内就传来赵宗谦虚弱的声音,“颜儿来了?”
赫连完颜拢起帘帐,瞧见那双不复往日般冷峻的眸子,神情也跟着柔和了几分,她坐在床沿,柔声道:“陛下节哀,吾儿虽性子有些孤僻,但终归是臣妾的骨肉,臣妾亦是痛心疾首。”
赵宗谦半阖着眼,不曾看她,“你可去看过?”
赫连完颜微微摇头,“吾儿晌午才入的宫,臣妾还不曾去看过。”她顿了顿,略有些哽咽,“臣妾怕……”
赵宗谦缓缓睁眼,看着头顶的帘帐,平声道:“如今你可能体会宸妃的痛楚?”
“陛下……”赫连完颜一手遮住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宗谦。
赵宗谦微微扬起头,目中怒意肆虐,他一把抓住赫连完颜的手,愤恨道:“你又可能体会朕的痛楚!?”
二人四目相对,赫连完颜在赵宗谦的怒火中逐渐平静下来,她不顾手上的疼痛,另一只手覆在赵宗谦的手背上,仍旧柔声细语道:“陛下的痛楚臣妾知晓,只是如今陛下终于体会到了臣妾当年的痛楚罢了。”她缓缓起身,将赵宗谦的手放入被褥下,“陛下好生养病,国不可一日无君。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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