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他们商议好策略,便隐匿在另外一处山洞,等待王敛摔杯为号,伺机行动。
薄暮时分,有一物如白练,从对面的山脚飞入洞中,不多时便从洞中走出一个美男子,高约六尺,仪容翩翩,走向王敛。
“王郎,今日虎王那里盛情难却,回来的便晚了些,腹中胎儿可还是安生,没有惊扰王郎吧。”
说着他低垂眉眼,将脸贴在王敛的腹部,那表情分明是怜爱。
王敛双颊殷红,用手抚摸着白临的鬓发。白临虽是将他虏获至此,不给他半分自由。
但对自己是极好的,百依百顺,事事体贴,对自己诞下的麟儿更是百般疼爱。
若非二人人妖有别,他又怀有一腔报国热血,也不忍离他们而去。
人活一世,要的也不过是及时享乐,但想到家中离了自己这个长子,早就乱做一团,父母年迈,无人侍奉,自己在此享乐,便内疚万分。
王敛掬起盈盈笑意,端起桌上的酒杯,柔声道:“小白公务繁忙,又有管辖一方山头平安职责,何怪之有。今日是你我二人婚成整整三年,我便设了酒宴庆祝。”说罢将酒杯端放置白临唇边。
平日里白临将王敛菩萨般供奉着,生怕惹怒他,哪里见他对自己这般柔情蜜意,一触碰到王敛的双眸,便觉得半身酥软,慌忙饮下那杯中酒。
“小白,好久没有听到你这般称呼我,可曾还记得我吗初次相见,你便的这般亲昵的称呼我。
此后便是妖怪,兽类,那些不堪入耳的称呼。我虽每次在你情动时,胁迫你称呼我,却再也不及初见那份真挚。此刻我愿以笃定不移之心,换取你不离不弃之心——”
话音刚落,白临便觉得心上人面容模糊,手中的玉杯应声而落。
白临直挺挺的躺在石床上,四肢都被牢牢的捆住,动弹不得。
他看到苏恒进来时,顿时全身蜷缩了起来,其目犹如闪电,迸射阵阵寒芒。随即转身望着王敛,王敛顿时别过脸去,内心只觉愧疚异常。
“王郎,方才对我的浓情蜜意便都是伪装出来的罢,我本应察觉的,王朗平日里对我诸多冷淡,怎得今日如此热情。
你杀了我罢,能取你为妻,我死而无憾,只是欢欢尚年幼,你又怀着麟儿怎得让我放心离去。”白临望着王敛冷若冰霜的脸,一时悲从中来,早知如此何必今日。
“妖怪休得再蛊惑我的兄弟,王兄这三年被你囚禁与此,与你生儿孕女,这等有辱男儿身之事。还有什么遗言,尽数交代。三年前那粮草不翼而飞,是否也是你的所作所为。”
苏恒察觉这妖怪巧舌如簧,善于蛊惑人心,王敛耳根素软,这三年不少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缓步上前,易水剑逼视白临。
白临桃花潋滟的眸中,沁出几滴泪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日我在树上独自饮酒,听到刀枪斧钺,辚辚车轮声,便瞧见王郎立在红枣马上,气势矫健,威风凛凛。
穿着一身铠甲,却难掩俏丽姿容,我便隐去身形,时刻关注王郎,亦被他吸引,得知他一早便要离开此地。
我便施法盗取了他的粮草,与他盘亘半月有余,尤是不足,我便设法引诱他入我这洞中,与他成就好事。
本想着让他怀孕生子,便可羁绊与他,终是没有想到,他心不在我,竟伙同你二人置我于死地。”他的眼底里竟的柔情缱绻,脸上尽是泪珠滑落,颇有美人哭泣之感。
王敛身子微微一颤,脸色青白,眸子却尽是怒气,抢了苏恒手中的易水剑,那剑刃只差一分便割破白临的咽喉。
“住口,休得再辱没我。”在洞穴中被囚禁的三年,乃是王敛的噩梦和屈辱,白临竟当着苏恒与小七的面,公然说出来。
简直的奇耻大辱,不知他的无意而为之,还是炫耀自己为他是所有物,简直令人怒火中烧。
白临痛苦的闭上眼眸,继续道:“你动手吧,死在王郎手中我亦无憾,只是我不曾想到,这三年在洞穴种种历历在目,我只记得你我二人曾举案齐眉,行那神仙眷侣的生活。可曾,可曾有半分挽留的机会……”
说罢他那脖颈凑近剑锋,轻轻一划便流出星星血痕,王敛见到血迹手脚一软,易水剑也落在地上,全身虚软的靠在苏恒身上。
这时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王欢揉着眼睛,看到爹爹被人五花大绑的绑在石床上,雪白的绸缎上尽是血痕。
阿母面色苍白,被人搀扶着。“阿母,为何要刺伤爹爹,莫不是爹爹惹怒了阿母。”欢欢用小手捂着白临脖颈间的伤口,眼神凄哀的望着王敛。
王敛一时迟疑,不知如何作答。苏恒见状,叹了一口气。“欢欢,若是你的爹爹欺骗,辱没阿母,你当是如何?”
“当让爹爹向阿母请罪,也不必舞枪弄棒,伤爹爹的身体啊,况且阿母临盆在即,有了小弟弟没有爹爹的照看也是不行的。
阿母,爹爹是不是惹得你不开心,若是不开心让欢儿与你一同分担,不必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王欢虽只有几岁,但人小鬼大,比同龄人早慧,说的头头是道,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大人们非要转牛角尖,个不相让,反倒让一牙口小儿一言点破。
“欢儿,若是你阿母不愿原谅你爹爹,又当是如何?你可愿跟着你阿母回到燕阴,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苏恒看到王敛这般状况,心里顿时明白的八九分。一日夫妻百日恩,王敛与白临日日相处,还有血脉相牵,又怎么能能轻易忘记。
“阿母,孩儿不知为何爹爹与阿母这般针锋相对,只是孩儿知晓,生于斯,长于斯。人世间诸多烦扰,阿母何故惹尘烟?”欢欢藕段般的手,执起王敛的手与白临的手握在了一起。
王敛正欲说话,腹中却是一阵抽痛,他紧张的看着自己腹部,莫不是那孩子此刻急着要出来。
紧接着疼痛接着一阵,他紧紧的抓着苏恒的袖子,口中低低的呻、吟。小七正在察觉到王敛神色不对。
“苏恒,他要生产了,快些抱着他道床上,勿要在争端。”
小七掀起他的薄纱,看到裤上沾染着星星猩红,诧异道,天下无奇不有,竟有幸让她见到男子生产。那白临闻言,更是惊慌万分,在石床上挣扎着大吼大叫。
“快些放我下来,王郎身子弱,猴二,马三你二人快些请老妪来为公子接生。”
那猴三看着自家大王身上尽是血腥,还被绑着,不知发生了何事。
但听到自家大王的吩咐,公子又晕倒在一旁,定然是早产了,慌忙跑向另一山头。
苏恒见状,也知情势紧急。用易水剑挑开,千年藤蔓。
白临挣脱开来,不顾脖颈上淋漓的鲜血,疾步上前,握住王敛的手:“王郎,你再忍忍,一会稳婆就到了,你和麟儿定然顺利——”
小七看着着实不忍,这还哪里走得了,两人分明爱的难舍难分,若是苏恒硬着头皮带走这王敛那才算棒打鸳鸯。
一脸哀怨的望着苏恒,他二人这是多管闲事,等王敛顺利生产也不必提什么走的事。
第77章 猿遇(六)
王敛香汗淋漓,攥紧白临的袖口,口中喃喃道:“小白,你不要离开……不要……”
白临心如刀绞,痛苦的看着为他承受百般苦楚之人,脖颈便的痛楚也毫不在乎,只为守着哪人‘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小七打好热水,立在一旁为王敛敷帕。苏恒只是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呻。
吟,一阵高过一阵,每一声,便是像挠着他的脊梁,惹得他的神经异常焦灼。
不多时洞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猴三领着一个老妪,佝偻着身子进来。
白临慌忙将老妇人迎入纱幔内,只听那声嘶力竭的呻、吟声,渐渐变成呜咽声,苏恒渐觉神思困顿,倚靠在石椅上,昏沉入睡。
微月透帘栊,荧光度碧空。竹影扶疏,婆娑起舞。苏恒置身与一片竹林中,举目望去,无边无际。
鼻尖尽是萦绕着一股清淡而悠远的木灵之香,竹叶之芳,使人闻之忘俗。
霎时间,狂风肆虐,竹叶纷飞。片片边缘满是金色纤毛,通体绿芒闪烁的竹叶。
「嗖」地从整片整片竹林中抖落,消失在眼前,又再次出现萦绕在他周围,仿佛在引导他去往某处。
苏恒跟随着那竹阵,不多时走到一轩榭旁,轩榭旁遍植荷花,静雅宜人。
在薄如雾的罗纱中隐隐看到一人身形,他不觉走向那人,只闻得环佩声响,那人轻轻摇折扇,挥袖染荷香,并不急于现身。
苏恒不禁皱眉,心里想着又是哪路妖怪故弄神虚,引他入梦。
“你是何人?为何入我的梦境中,妖怪快快现行,莫要我亲自动手。”
苏恒打算走进那轩榭,还未靠近,便觉得前面像是竖一堵看不见的墙,任他怎么推都靠近不了轩榭。
“那里是我入你的梦,是你引我住在你的心里,将我困在这个地方,今日你算是有勇气来见我了吗泾川。”那人声音朗润,仿若在哪里听过一般。
“休得强词夺理,你究竟有何目的,是否与那百部是同一伙人,日间监视便也就算了,还要入梦窥测我的心事,简直是愚不可及。”
苏恒狠厉,自己可不能任由此人在自己梦中,若是透露他的心事给百部那等奸匿小人,如何救得了他日夜思念的阿云。
“泾川这么多年不见,你便还如初次见时的剑拔弩张,我爱极了你这般模样,去吧你找到了我,我自然就会从你的心里走出去。”
那人答非所问,隔着薄纱仿佛在轻轻的笑,那笑容又生的勉强。
苏恒便觉得头痛欲裂,身子仿若被劈开一般,脑海里回放着刀光剑影的画面。
苏恒大喜,也不再想那个怪诞不经的梦境,惹得人心尖也跟着变得柔软。
“王兄有何打算?本想着救你出生天,未曾想到小白对你情谊笃深,若是再跟着我回燕阴,实在是勉强。”已经在云麋山耽搁一日,龙吟玨之事毫无进展,苏恒不禁着急问道。
王敛闻言,用手轻轻抚摸着白临脖颈的伤口,眼神涣散。
“苏兄,我便是不走了,我实在是不忍走开。”白临闻言拖着他的手,细碎的吻着他的指尖,眉眼间藏不住的得意。
苏恒轻叹了一口气,将婴孩从新交到小七手中,此事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如此我也不好勉强王兄,粮草不翼而飞之事我会休一封家书给家父,王兄的部下我也会安排他们从回故里。至于伯父伯母,此后回到燕阴我自会亲自侍奉,王兄自不必担心。”苏恒说完,看行那白临。
“多谢苏兄为我诸多打算,我实在是不忠不孝之辈,有负君上眷顾,甚至无法赡养高堂,若不是遇到苏兄我当是千古罪人。”王敛气若游丝,一面懊恼着。
苏恒粲然一笑。“此事王兄也是身不由己,白临我有一事要与你约法三章,你可知爱一人并非是用外物强行囚禁,软玉温情攻势,而是放顺应爱人心愿。
此次我虽不带走王兄,但王兄生儿为人当赡养二老,待他月足,你便带着他归宁吧,也好了却他的心事,待二老百年之后,你二人再携手逍遥。”
白临颔首,握着怀中人的指尖,这些年他深知,即便的将王敛囚禁在着石穴中,亦无法约束他的心。
苏恒一番话惊醒梦中人,不如放手,待他心愿了却,再与自己厮守,换得一世倾心。
“苏兄所言,当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小白铭记,带王郎足月便带着孩儿们回到燕阴,探望我那岳父岳母。”王敛闻言,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但见白临坚定的神色,确信他此言不假。
“这边是最好了,我们也可放心离去,那王兄我们就此别过,你二人回到燕阴可要到琴王府知乎我一声,我们可要畅饮一番。”苏恒朗声道,随即又想到身上的重任,不容再耽搁。
王敛弱弱的问道:“苏兄,为何千里迢迢的跑到江都?究竟有何事如此紧急,你我兄弟二人三年不见,不等麟儿喝满月酒,便急着要走。”
苏恒贪婪一口气,从身边拿出那副卷轴,轻轻摊开。卷轴上面标记着他们此刻所在之地。苏恒索性将自己的意图告知他二人,二人皆是欷歔不已。
白临看着那副画像却是若有所思,画中人长身玉立,翠袖单薄,日暮倚竹,恍惚间似是在那里见过,他指着画像喃喃道:“这人莫不是虞公子?”
苏恒与小七闻言皆是一惊,他二人不曾透漏虞轻弧名讳,这深居在山林的白临又是如何得知。
随即疑惑的望着白临,白临接下画像仔细的打量,确信无疑,是虞公子不假。
“五年前我见过此人,那日我像往常一样坐在树梢饮酒,突然一人满是血痕的出现在我的领地。
那人神色紧张,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东西,仿若宝贝异常。
后面还跟着数十个甲士,与身量单薄的年轻人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本不愿插手凡间之事,但见那年轻人死命护着怀中的东西,眼神坚定,我实在不忍他白白惨死。
便设下结界,将那一帮凶神恶煞的人挡在外面。后来年轻人告诉我他本姓虞,祖上是燕阴贵族,因为将军虞十三叛乱,虞氏一族没落。
后沦落到舒王府刻玉为生,舒王获悉,龙吟玨威力无穷,得龙吟玨者如有神力,便命令虞公子日夜打造。
虞公子打造而出,却发现龙吟玨好嗜血,拥有者则被其血性操控。
他便私自带着龙吟玨从燕阴潜逃,希望能找到控制龙吟玨的方法。这才被舒王的人追杀,沦落到江都。”白临一口气说完,与百部讲的丝毫不差。
“最后你可知那虞公子的去向?”苏恒着急询问。
“虞公子在我这洞穴修养了些时日,一心忧虑龙吟玨的血性危害世人,不久便告辞,说要去找更好的方法,去的地方大抵就是江都繁华之地。”
白临站起身,伸出两只细长的手指指着卷轴上的江都。看来苏恒他们的方向确实是对的,那虞公子不知是生是死,这下既然有人见过他,那便是还有几分希望。
苏恒他们也不愿在耽搁时日,告别了王敛,白临将他二人送出云麋山脉与他们挥手。
苏恒又将事先写好的家书,递给那圆胖脸兵士,让他们重回燕阴,不必在这林间装神弄鬼,躲躲藏藏。二人便又重新踏上马,赶往江都,那未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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