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提起谢将军,是为羞辱苏清朗,暗指他当年出卖好友,陷害忠良的事。其实,却是他们自取其辱,丢脸丢到家了。
苏清朗的脚步一顿,随后转过身来,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哦了一声:“这位大人,原来这样想见到谢将军。”
那名官员呃了一下,又见苏清朗收敛了笑容,冷冰冰的道:“若当真这样想,放心,本官绝不拦着,会让你见到他的。”
这句话更深一层的意思就是:如果你真那么找死,本官定会成全,送你上西天找谢远。
听到这样的威胁,那名官员头上冒出了冷汗,脸色很难看,又在温世良愤怒的注视下,暗搓搓的退回去了。
苏清朗转身离开,梅柳生跟在他的身后,只听后面有一位礼部的大人,刻意压低声音道——
“不愧是苏大人啊,连温世良都不是对手,被他挤兑得跟孙子似的……”
有一个大人接声道:“你懂什么,苏大人,那是出了名的好口才,不然哪儿能做到尚书的位置?当年连许敬宗的儿子,就是那个以使臣身份,面见靠山王李贽,最终劝其归降,免去一场兵戈之战的许瀚文,都不是他的对手,温世良……他算什么?”
对方哦了一声,表现出饶有兴致的样子,又听那人叹了口气,半是感慨道:“那个时候,苏大人应该还未成年吧……”
第51章 少年
那件往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正是宋鸿儒门下的学生,谢玉,许瀚文和柳靖之三子登科的时候。
这天下人都知道,宋老先生桃李满天下,除去谢玉许瀚文和柳靖之等人,苏清朗和孙子仲也算是不错的人才。
甚至,实事求是的讲,后两者无论是才华文采,还是考取功名的几率,都要远远超过前面三个。
只可惜,孙少爷从小被自家祖父管教太严,对考试生出了阴影,每次科考总要生病,注定此生与状元无缘。
而苏少爷,打小就是混世魔王一个,让他养蛐蛐儿斗鸡还行,想让他当官,就好比笼子里关了个金丝雀,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这事儿,若是放在孙子仲家里,孙太傅肯定会把他打个半死,好在他爹苏浙善,是个挺开明的主儿,见自家儿子无心朝政,也没有逼他,反而心里暗暗地,有些欢喜。
毕竟他家儿子,是出了名的祸害,在家里祸害也就算了,倘若再跑到朝堂里祸害,搞不好他们一家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在谢玉他们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的时候,苏清朗和孙子仲两个,一个在家里养花斗鸟溜达,一个在书房练字画画品茶。
孙少爷也就算了,心里有病没办法,但苏清朗这样的,一没缺胳膊少腿,二没重病卧床残废,堂堂八尺男儿,要文采有文采,要胆色有胆色,正是为国效力的时候,整天窝在家里啃老算是什么回事?
于是有人坐不住了,找到苏清朗的恩师宋鸿儒,让他出面劝苏清朗参加科举考试。
这个「有人」,就是如今的常山王李贽,小王爷李吉,清阳郡主李妍妍和武阳郡主李赛赛的父亲。
那时候,常山王府还没有跟苏清朗反目成仇,李妍妍还没有许配给苏清朗为妻,更没有悬梁自尽香消玉殒,苏家与王府的关系,还算得上融洽和睦,李赛赛整天缠着自家老爹,声称要嫁给苏清朗为妻。
然而,堂堂郡主,何等尊贵,即使不嫁皇亲国戚,也不能嫁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所以,对于这桩婚事,常山王有些不大愿意,但禁不住李赛赛的软磨硬泡,再加上苏清朗这个人,才情品貌皆是一流,除了没什么上进心,其他的方面都是顶尖的好,没什么可挑剔的,于是为了自家闺女着想,常山王不得不求助于宋鸿儒。
希望宋老先生出面劝动苏清朗,让他这个纨绔子弟干些正事,参加科举考取功名,也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岂料苏浙善开明,宋鸿儒比他还要开明,面对常山王的旁敲侧击,宋老先生只有一句话——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种花种的好,那也是一种本事。
于是,这个天底下唯一关心苏清朗仕途的人,只能作罢,苏少爷因此,愈加过得幸福满足。
不过,苏清朗虽然生性散漫自由,不愿入朝当官,但对于朝政之事,却不是完全的不理。
由于自家老爹就是个当官的,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一直跟在皇帝身边,苏少爷自小就对朝政有着特别的敏感。
甚至某年春天,在皇上的授意下,苏少爷在金銮殿上举行殿试,以一介白衣的身份策试贡生。
那天,户部尚书的独子许瀚文,及都水司使的儿子柳靖之,还未来得及用膳便早早出门,结伴去找镇国将军的儿子谢玉。
此次科考,他们三个一同进入了殿试,因此在名单发布的那天,就约定殿试的时候一路同行。
三人站在皇宫外,眼见着前来参加殿试的贡生越来越多,礼部的官员已经准备引领他们进去,却始终不见苏清朗的人影。
许瀚文望着空荡荡的路途,有些怅然道:“苏兄到底哪儿去了,怎都不见他今日来为我们送行?”
一旁的柳靖之,打了一个呵欠,道:“苏兄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臭美成那个样子,一出门估计要换八百套衣裳。”
只有谢玉,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抬头望着巍峨高耸的宫门,意味深长的笑道:“以清朗的性子,知道你我今日殿试,不可能不会来,耽误至今仍未出现,兴许……已经在宫里了呢?”
他们三人中,再加上一个孙子仲,谢玉向来是最了解苏清朗的,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在礼部的官员,领着他们走进殿中的时候,只见皇帝的身边,除了几位內侍,还多了一个眼熟的少年。
一袭雪白华贵的衣衫,手中握着一柄折扇,而且为了今日的殿试,明显刻意打扮了一番,衣袍上穿着金线,腰带间绣着流云,从前随意束起的长发,特意编了几个小辫儿,骚包臭美,容貌精致,说不出的风流绝艳。
那时候,宋鸿儒还没有从内阁辞官,贡生们一看他首先站了出来,纷纷冒了冷汗,还以为今次殿试,负责策问的人是他。
之后又听他说,年年科举考试,都是千篇一律,皇帝觉着不新鲜。
于是今年打算玩点儿新花样,让他的学生,也就是那位名叫苏清朗的美少年担任考官,给他们出殿试的策题。
众人一看苏清朗,虽是个绝好的皮囊,却总让人觉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
再看他的年纪,十七不足,十六有余,虽是宋鸿儒的学生,即便再怎么聪颖,也不该从学堂里出学。
于是,除了长安城里,那些个与苏清朗相识的贡生,头顶乌云凄凄惨惨外,其他从外地来的,好像都挺高兴,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觉着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正好赶到老皇帝脑子有病的时候。
甚至有几个愤青的大哥,还忧国忧民的想,让一个没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策试贡生,老皇帝果然无道昏庸。
然而,等苏清朗站出来,抛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们却是笑不出来了。
长安城里的百姓都知道,苏少爷不仅年轻有才,而且性格还很刁钻。很多时候,比他的恩师还要难以对付。
所出的问题生僻古怪,灵活多变,搞得贡生们叫苦不迭,一个接着一个的阵亡,最终只剩下三个。
户部尚书的儿子许瀚文,都水司使的儿子柳靖之,另外一个,自然是镇国将军的儿子谢玉。
这样的结局未免有些巧合,甚至还有人质疑考试的公平性,毕竟苏清朗与谢玉他们,师出同门,学到的东西是一样的,见识也差不多,让苏清朗担任考官,所出的题目自然是他们熟悉的。
然而,苏少爷折扇当即一甩,满不在乎的说:“诸位若是有何疑问的话,不妨试一试,由你们挑出题目,询问我们几个,看一看,到底是因为我们学到的东西相同,还是你们在实力上存在差距。”
这是最好不过的方法,既能验证殿试的公平性,还能促进学子间的交流,皇帝向来喜爱热闹,自是欣然悦之。
不过,苏少爷加上他们几个,总共四个人,一一询问下来,只怕问到天黑也得不到答案,于是只能折中处理。
皇帝见那些贡生义愤填膺,好像对苏清朗的实力有些怀疑,亦对自己让苏清朗担任考官的决定有所不满的样子。
于是当朝敲定,让苏清朗出面,代表几个同窗接受天下学子的挑战。
于是,原本只为挑选人才的殿试,又横生出一些枝节,变成了苏清朗一人舌战群生的场地。
那场大战,成就了宋鸿儒门下,三子登科的传奇,也成就了苏清朗一个人的精彩,面对天下群生的策问,苏少爷从容不迫,对答如流,甚至到最后,有个书生心急之下说出「谁让你的恩师是宋老先生,而我们的不是」的话。
普天之下,参考的书生千千万,而宋鸿儒却只有一个,若是要求绝对的公平,只怕朝廷以后连新科考试都不必举行。
这样的气话,众人听了一笑哂之,苏清朗也晃悠着折扇道:“这位兄台,你去年的今日,还比在下多吃了一个包子,一碗热粥,想来也能比在下多看了一两个字儿,在下为求公平,是不是应该让兄台把吃到的东西吐出来,再把学到的东西从脑子里抹干净,务要与在下的进度一样才行?”
说完,殿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方才由于比试而紧张起来的气氛,也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最终,许瀚文拿下武状元的殊荣,而谢玉,虽说万里挑一,武状元出身,但文采还是稍逊一筹,拿了个榜眼,柳靖之成绩更次,获得了探花的位置。
流年偷换,转眼过去了许多年,往事如隔云烟,随着时间的流逝,沉寂在每个人的心间。
直到现在,只怕唯有当初经历过这件事的人还记得,当年宋鸿儒的门中,一下包揽了金榜的前三名,然而真正出彩的,却是那个名叫苏清朗的学生。
站在皇帝跟前,指点江山,意气风发,一人对战天下学子时,白色清艳的身影,落在了多少人的眼中。
以至后来,谢玉他们在朝中平步青云,得到天下百姓的赞誉,苏清朗与他们走在一块儿,还是无人能忽略他的半分光彩。
当众仙才是谪仙,裁霞曳绣一篇篇,持杯坐醉菊花天,自古风流最少年。
第52章 信念
酒桌办公,自古有之。
苏清朗一行人,引宣国使臣来到驿馆,并在驿馆设下酒宴,为其接风洗尘。
由于温世良的缺德和无耻,再加上那位不知姓名的官员,先前对于苏清朗的侮辱。
因此礼部的官员,在尚书大人的带领下,在酒桌上都很有眼色的对他们多灌了几杯。
以温世良的精明,想要灌醉他很是艰难,但还是禁不住苏清朗他们的人海战术,百般推辞之下,最终还是大了舌头。
酒酣半晌,苏清朗见温世良脸色通红,一副煮熟了虾子的模样,心里稍微解气,于是寻了个借口,拉着孙子仲从酒桌上退出。
走出驿馆,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天际的夕阳蔓延了半边天。
孙少爷虽不胜酒力,但由于大多数的酒都被苏大人挡下了。因此,现在的神思还算得上清明。
跟在苏清朗的身后,迟疑片刻,才道:“清朗……”
苏清朗回身看向他,又听孙子仲道:“关于那个梅柳生,我有话想要问你。”
他刚要继续说,苏清朗抬眼见到梅柳生出现在不远处,正向他们走来,于是打断孙子仲,向他的身后颔首:“梅兄……”
孙子仲也看向了梅柳生,见正主已经到了,有些话不方便说出口,于是向苏清朗道:“我先回去了,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吧。”
说完,没等梅柳生走到跟前,便直接迈步离开了。
梅柳生的脚步顿了顿,还以为孙子仲对自己有什么误会,望着他上了马车,才走向了苏清朗。
来到跟前,视线依旧看着孙子仲离开的方向,问:“孙兄怎么了?”
苏清朗耸了耸肩,无所谓的道:“谁知道呢,兴许酒喝多了,脑子有些不清楚吧,倒是你,怎么出来了?”
梅柳生闻言,这才看向苏清朗,微微笑道:“我看今日苏兄酒喝了不少,担心途中会有危险,所以跟来看看。”
没想到,自己这个挨千刀的祸国奸臣,竟有人如此在意,苏清朗很是感动,道:“几杯酒而已,喝着跟凉水似的,能有什么事,梅兄你也太瞧不起我这个礼部尚书了吧?”
梅柳生抿唇轻笑,似是打趣般:“苏兄海量,改日一定向苏兄讨教。”
苏清朗刚才离开时,按理是应该把梅柳生一起叫出来的。
不过,想到皇帝准备把梅柳生提拔到他们礼部,现在正是让他和未来的同僚联络感情的时候,便留他和里面的人一起喝酒。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识抬举,自己出来了。
虽然先前在皇帝跟前,阻止了他让梅柳生担任礼部侍郎的决定,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梅柳生这边的想法,他也要掌握清楚。
于是,问道:“先前皇上找我,你可知道为的什么事?”
梅柳生思忖片刻,回答道:“想来与宣国使臣有关。”
苏清朗又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梅兄你的。”
梅柳生眉目间闪出一丝疑惑,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事,是有劳皇帝和礼部尚书共同商讨的。
又听苏清朗道:“听皇上的意思,是想把你安排进礼部。”
梅柳生一怔,赶忙道:“苏兄此话,可是当真?”
苏清朗上下打量了他的神色,俊眉微皱,隐约流露出些许的担忧,明显不是激动和高兴。
于是挑了挑眉,装作不满道:“怎么,听梅兄的意思,是不想入我们礼部?”
见他生气,梅柳生又连忙解释道:“没有,能和苏兄一起共事,柳生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这与我先前的志向有些相违,并不是对礼部有什么偏见,还请苏兄不要误会。”
他不能与自己共事,苏清朗更是求之不得,闻言,哦了一声,问道:“不知梅兄的志向是什么?”
梅柳生微微颔首,回答道:“苏兄知道我自幼习武,虽考得是文试,但一直想进兵部,为朝廷做点事。”
听到梅柳生想进兵部,苏清朗倒是有些意外,问道:“梅兄,兵部大多都是武职,你若想进兵部,起初就不应该考文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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