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垂被牙齿咬住了——轻轻的压着厮磨,然后舌尖舔了上去。亚瑟的嘴唇贴着耳垂一路滑下,亲吻王耀的锁骨。獠牙擦破了那里的皮肤,溢出的鲜血被亚瑟用舌头温柔而贪婪地舔舐干净。接着一只手伸入王耀的衣襟摸到胸前的突起,冰冷修长的手指揉搓按压着敏感的地方;王耀浑身打了个寒噤,无法理解这只吸血鬼的行为,于是他抬起胳膊撞向亚瑟的下巴,却被按压住双腕一直压到头顶。
柯克兰先生抬起头仰望王耀带点儿迷茫的愤怒表情,舔着嘴角的血迹笑了。
——反正你现在也不能反抗我。
王耀从亚瑟绿莹莹猫一般的眼睛里读出这样的信息。
他用力推开了亚瑟,对方竟然真的松了手,后脑勺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咚地一声清脆可闻。王耀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喂,别开玩笑。”
“好像不是开玩笑呢……”
亚瑟维持着那个被推开的姿势,紧抱着双臂,抬头已是一脸惨白发青:“圣光戒指……时效好像已经到了……”
静静寒意爬上了王耀的脊背。
整个教堂都受着庇护,平时吸血鬼是无法靠近这里的,更何况有无数银器与马鞭草。而他们今天所戴的圣光戒指,可以在两个时辰内使他们掩盖掉吸血鬼的气息并不受银器与马鞭草的伤害。失效的意思是说……在这里所有的吸血鬼,都已经完全丧失战斗力了吗?
王耀的手鬼使神差摸到了腰间的枪,他瞪着面前发抖的亚瑟,不知为何就是抽不出枪来。只要一颗子弹,这个家伙就可以消失。不,不对,他是永生的,但是短暂的死亡还是可以做到的;杀了他,然后让他被教会关起来,自己就没事了,可以回到人类的世界……之前对那个猎人下手的时候没有活着的其他人看到!所以没有问题。不然很快自己和亚瑟就会一起被发现,亚瑟身份查明后自己当初的报告也就成为自己的死亡判决书,有口也说不清。
可是为什么抽不出枪来?
为什么会对着自己人开枪?只是因为身后的亚瑟有危险?
王耀的身体像是发着疟疾和高烧,火焰和寒流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门被猝不及防踢开了。出现在门后的是之前见过一次的褐发女子,倚着门框拼命喘息着,一双绿色瞳孔凶狠地瞪着王耀:“发什么呆!快把亚瑟背起来跟我出去!”嘈杂的声音越来越靠近这里,她咬紧了牙齿对犹豫的王耀再次吼出了声,“人类!不要忘恩负义!那是从未扔下你的吸血鬼!”
怦嗵。
王耀听见自己心脏猛地剧烈跳动的声音。
下一秒他身手利落地拉起亚瑟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步履凌乱地跑出狭窄的洗衣间;亚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配合着王耀让他更顺利的前行,一双疲倦漠然的眼睛多了些不分不明的情绪。
“请你也不要发愣。”王耀困难地扭头,越过亚瑟的肩膀对后面那女子说,“我知道出去的路,快点跟上来。”
“哈!少嚣张了人类!”她扔下一名猎人的尸体,一手抓着刚刚从对方身上抢来的枪对着后面的人群射击,接触银器的手掌已经开始溃烂,但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疼痛。
“这边!”
随着王耀的话音,她翻身敏捷地从楼梯上跃了下去,落地的时候因马鞭草的香味打了个趔趄,直起身来继续跟着王耀奔跑在拐七拐八的狭窄小道中。变迟钝了的感觉使得她一次又一次碰到头顶的建筑,火气终于越来越大,最后憋不住开了口。
“喂,你到底要……”
“到了。”
王耀抹了一把额头上混合着血色的汗水,站在比刚才的路略显开阔的地方,一扇毫不起眼高度只到王耀肩膀的小门就在描画精美的墙壁间隐藏着,和壁画融为一体。
普罗米修斯。这是这扇门的名字。很久以前,他和阿尔在教堂探险时发现的秘密。惊喜之余二人去查了很多教堂当初建造的资料,艺术家们一个别出心裁的创意,竟然成为今天逃生的关键。
唯一糟糕的是,当年在门里发现钥匙只有一把,而钥匙并不在自己身上。
“你踢开这门应该不成问题。”王耀看了一眼背上已经完全昏迷的亚瑟,眼神存着淡薄的希冀。
“如果是一刻钟前当然没有问题……”褐色长发的女子卸了身体的力气,靠着墙壁笑了。越来越近的人类的气息即使不特意去嗅也能知道。她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王耀身上失去意识的亚瑟,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钥匙插进锁孔,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耀僵着身子,看着那个默不作声出现又默不作声用手中钥匙打开门的人。后者只是拉开了门,外界清冷潮湿的夜气一丝丝透了进来。那人反光的镜片后面看不清表情。
王耀狠狠咬着牙齿,背着亚瑟走了出去,再没回头。
等这三个人都从门里出去后,那人迅速锁上了门,掏出匕首对准自己的肩膀,腰侧,大腿和膝盖深深砍下。
“再见。”
带着颤抖和痛楚的嗓音,在满是血腥味儿的空气中转了个圈,像肥皂泡一样碎裂消失。
第14章
Oct.28.1859
得知王耀醒来的消息时,亚瑟正坐在自家庭院的藤椅里睡午觉。遮在头上的伞蓬没能挡住移动了位置的阳光,暖洋洋倦懒的太阳气息在毫无察觉间覆盖了亚瑟整个身体。像是银针在皮肤上细细密密扎了一身,骚动的细微疼痛与烧灼令人心烦意乱。
如果波诺弗瓦家那个混蛋在的话,一定会指着自己鼻子嘲笑这种违反常识的行为。看啊,这里有一只喜欢喝下午茶晒太阳的吸血鬼!
简直讽刺而可笑。
亚瑟睡的很浅,即使这样他也不愿从阳光的照射中躲开自己发疼的四肢。他的意识浮离在清醒与梦境的边缘,朦朦胧胧分辨不清楚,而沉重发疼的身体像是被禁锢在了封闭的容器里挣扎不动。然后一个略显细弱的女音钻进了大脑,提到了“王耀”这个名字。
加固在手脚上的无形锁链霎时间消失,他渐渐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时被耀眼的光线刺激到,顿时有了想要呕吐的恶感。
当他推开二楼客室的卧房时,王耀已经背靠着枕头坐起来了。紧贴着床铺的窗户完全敞开,可以看到外面已经被秋天染成金黄色的高大桑树在风中摇曳。
王耀望着外面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直到亚瑟走到床前,他都没有反应。
“他们说你醒了。”
干巴巴的句子从亚瑟口里说出来,接着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寂静。
从袭击教会事件之后过了十天。王耀一直在睡觉,没有醒来的迹象。回到爱丁堡后,帮佣和花匠还有厨娘对他们的归来表示了极为热切的欢迎,这让亚瑟稍微被惊吓到,以为这些人要有什么心怀不轨的计划。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有人偷偷趁着自己不在正厅的时候溜进来,钻进安置王耀的房间里过好一会儿才出来。有时是奶酪和麦片的味道,有时则是新鲜的牛奶和火腿还有沾着露水的雏菊。这些亚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纵容了过去,实际上他也没有去管这些小事的闲心。教会那事的烂摊子搞得他焦头烂额,简直已经分身乏术只想把弗朗西斯扔上绞刑架。
现在他站在王耀床前,对方没有任何反应间接导致自己也忘了所有交流的本能技巧。
站了很久,谁也没有说话。亚瑟干脆放弃了思考,拉过一张矮脚凳坐下来,伏着松软的床铺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难伺候的家伙。”
说完这句,他就再没管那尊人形雕塑。口鼻间可以嗅到淡淡的微苦味道,是那个人类身上的气息。
长老院开庭审议的时候我没去,想必为您带去了不少的意见与质疑。时至今日,我仍对您心怀愧疚。作为重要当事人之一的我,没有参加审议并不是想为您招来麻烦,只是身体负荷过重,说来惭愧,我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送上回爱丁堡的旅途的。因为对圣玛格丽特教堂地下室的东西比较在意,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忙于调查一些琐碎的细节,而教会对我们施加的压力也无法置之不理;撒旦给予我们新的生命,他们的神明却为他们带来了光明,人类与吸血鬼无法消灭另一个种族,只能长久维持着这岌岌可危的平衡。我预感到在向我所厌恶的真相靠近,即使这是多么合理而无法挑剔。在这个时期的问题还有一个,就是寄存在我这里的东方人,我该怎么处理?
亚瑟醒过来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居然真的睡着了。
抛开这件令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更加无法理解的是,有人正在触碰自己的眼皮,小心翼翼地,指尖扫过睫毛。
一颗温暖的水滴落在了亚瑟脸上。他终于忍无可忍翻身而起,扯住王耀刚刚碰过自己的那只手,对方惶惶然的表情闯进了自己的视线。
“为什么哭?”
那人脸上渐渐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看不出任何残留的感情痕迹。空洞的乌黑眼珠朝着自己望了过来,又像是望向无边无际的虚空。
亚瑟觉得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有这么火大,只想撕破面前这张戴了面具的脸。
“你在看谁?”
我明明就在这里。
任何质问都得不到回应。
亚瑟垂下头轻声笑了。他的手抚上王耀因为吹了太久冷风而冰凉的脖颈,冷不防撕开了衬衫领口,然后伏在王耀身上深深咬了下去。
血液从那个人身体里持续流进自己的食道。清甜中带了涩味,很久以前曾经尝到过一次。在这个家伙给自己送中药的时候,被碎瓷片划破时掉下来的鲜血。这个蠢货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王耀在亚瑟的禁锢中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脸色愈发苍白,是过度失血的征兆。
如果再持续久一点,怀中的身体就可以永远冰冷下去。看吧,这个人不正是这样渴望死亡么。
亚瑟猛然松开手,将王耀推开。他起身用手背抹掉嘴边残留的血迹,一步步离开了房间,再也不愿看床上那人一眼。
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十月三十号的时候,柯克兰公爵的度假庄园迎来了两位客人。
一辆装饰了无数玛瑙珠子五颜六色的夸张马车从正门闯了进来,艳丽的大红色车篷在晚霞中闪耀着各种亮晶晶的光芒,整个车子都散发着一股可疑的气氛。骑在马上的女子脱下皮革帽,一头漂亮的褐色卷发散落下来。她拉着缰绳,冲着站在面前呆滞的亚瑟挥了挥握着马鞭的手:“哟,亲爱的少年维特,我打算在你家白吃白住一段时间。”
亚瑟手中一捧刚修剪掉的杂草掉了一地。
他脱下厚实的园丁麻布手套,很无奈地上前打算牵这个女人下马,眼角余光突然瞟到马车的帘子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有东西扑了出来重重将自己压倒在刚修剪完的草坪上,同时响起的还有熟悉万分的欠揍男音:“小——亚——瑟——哥哥想死你啦!”
声调一波三折,荡漾成一池春水。
亚瑟抓起地上插着的剪子——刚刚他才用这把锋利的工具为自己草坪做了个不错的修整——对准弗朗西斯的脖子就扎了过去。
弗朗西斯伸手握住剪刀尖口,冷静而严肃地望着亚瑟说道:“这种小事影响不到哥哥对你热烈的感情。”
难得正经的表情让波诺弗瓦伯爵平时就足够优秀的容颜增添了迷人的浪漫气息,亚瑟竟然怔了半秒,然后一拳头砸中弗朗西斯的下巴。
“装什么帅啊白痴!你右手完全没防御住血都流我身上了好恶心!”
“就是这样,我们今天开始就住在这里了。”那女子一个优美潇洒的动作从马背上跃下,抬头望着面前的别墅笑得万分豪爽。“哎呀好怀念,上次在这里住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吧?”
“不,是二十五年,伊丽莎白你又老了二十五岁……”
带着马刺的靴子重重踩在了弗朗西斯脸上。
“就是这样是哪样?不要轻易混过去!喂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在听!不要踩坏我用一下午修好的草坪!”
“这种事让园丁去做就行了,小亚瑟你该关心的是我,要知道我身上的伤口还没好,你难道不该为我从头到尾好好检查一下……我的眼睛要瞎了!不要用那种东西戳我迷人的眼球!”
嘈杂的打闹声即使是房子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那个清冷安静的房间里,黑发的少年背靠着墙壁赤脚站立,笑嚷声和拳脚打斗的声音被晚秋的风夹带着从窗户飞进来,被深潭一样的寂静吞噬。
柔软的绸缎窗帘被风卷起,遮住东方人暗金色的阴冷瞳孔。
第15章
赭红色样式考究的门板被叩响,轻柔而不失力道地敲了三下。房间里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枯败的桑叶随着这声音从窗台掉落在床单上,融入杂乱无章落了一床的树叶中。
隔了一小会儿,敲门声又响起,伴随着一个温柔的女音:“王耀先生,请问您在睡觉吗?”
王耀拉开门,看到之前在教会见过一面的女子站在门口,带了合乎礼仪的笑容向自己微微行了个屈膝礼。他注意到她右耳边别着一朵淡黄色的天竺葵,除此之外头上没有任何装饰,和时下风靡的华丽审美完全背道而驰。
“我是伊丽莎白·海德薇莉,现在才向您介绍实在抱歉。近期我与波诺弗瓦先生将在此打扰一段时间,希望不会造成您的困扰。”她眼睛里流露着一种极为快活的神情,像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女,“十日前我将柯克兰先生和您一起送回爱丁堡后就因事离开了,直到今天才有时间过来。有件事想必您一定很挂念……”
“不要用敬语,我担当不起。”王耀俯身亲吻伊丽莎白的手背,“很高兴认识您。”
他的手反被对方握住,一个冰凉的金属物塞进手心。王耀惊诧抬头,在伊丽莎白的注视下展开手心,一枚黄铜钥匙躺在自己手里。
“是救了我们的那把钥匙呢。我的仆人一直呆在教堂附近,那位先生是叫做阿尔弗雷德吧,他辞去了教区职务,而这个是他让我转达你的东西。”
伊丽莎白用手轻轻摸了摸王耀的头,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余的动作,又停止了这一行为。
“我就是来报平安的,那么听了这个消息的王耀先生,心情会不会好了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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