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辽玥神色才起了些波澜,低下眼道:“我昨夜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季无衣气极反笑,“怎么?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干的?还是我给你下药了让你控制不住才这样干的?”
辽玥抿了抿嘴:“你吃了我的祝余草。”
看到季无衣冷漠的眼神,他又无奈解释:“凤凰涅槃,初遇情热,需要祝余草安抚。你把我的祝余草吃了。”
“而且……”辽玥认真道,“凤凰一族,不是没有过男子与男子成婚的先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季无衣听这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讲话,彻底失去耐心,想要赶人,“什么凤凰什么涅槃,还情热?还我吃了你的祝余草?那祝余草分明就是那只鸟儿的,什么时候变成你的——”
季无衣说到后面,话音戛然而止。
对啊,祝余草是从鸟身上落下来的,那天晚上他分明是抱着鸟睡的,怎么一觉醒来怀里就变成这个人了?鸟呢?
季无衣的眼神随着脑中回忆和一些猜想慢慢变得惊恐,他一点点把目光转回辽玥脸上,颤巍巍举起手指着他:“你……”
辽玥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陈述道:“祝余草,是我的。”
季无衣听明白了。
明白过后,说不清心里是震惊还是愤怒,亦或者还夹杂了些对自己遭遇的悲痛:“你……是那只鸟?”
辽玥颔首:“定风梧之下,我与你行过夫妻之实,是要成亲的。”
季无衣一手捂住耳朵,一手对着辽玥来回摆动。
他不想听,他不想听。
他以为自己被一个大男人压着这样那样已经够屈辱了,临了现在告诉他,日他的不仅是个男人,还是只鸟!
——他季无衣,被一只鸟日了!
辽玥朝他迈了一步:“你跟我回去,成亲。”
“我不。”季无衣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打定主意不起来,“谁说的睡过就要成亲啊?哪来的规矩?你不跟我成亲会死还是会终身不娶啊?咱俩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不行啊?”
“不行。”辽玥没有丝毫迟疑,“做过,不一定非要成亲,可凤凰一生不会再有别的伴侣。这不是规矩,是天性。昨夜的事一旦发生,便是向苍灵承认你是我命定之人。若我二人不成亲,我便永世不娶,无论涅磐多少次,都不会再选他人。”
辽玥想了想,毕竟季无衣无辜,自己也不能强迫他,便又道:“你并非我族中人,若不愿,我不会勉强。只是我有义务将此事告知与你,选择的权利在你手上。”
季无衣这人吃软不吃硬,本打着辽玥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答应的想法,现下对方一让步,他又心软了。
成个婚而已?能怎么样?反正事情做都做了,他人也脏了,总不能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再去另寻桃花吧?
对不起别人嘛不是。
况且……这人长得也不赖,偶尔拿出去当个花瓶还是能给人看。
“算了算了,”季无衣挥挥手,“成就成吧,反正不跟你成,也不能跟别人成,走个过场的事。”
成完亲大家就散伙,横竖没感情,他回他的九天宗接任掌门,辽玥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是凤凰,传说中的不死鸟,日子有得活呢,等自己这辈子几十年一过去,人死了,辽玥就能再找,也不算被彼此拖累。
第38章
辽玥看着他:“现在走。”
季无衣:“去哪儿?”
“玉珑雪山,拜定风梧,成亲。”
“急什么。”季无衣二郎腿一跷,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好歹等我休息一天行不行?下午我还要出去给我师兄弟们采办。先把今晚过了,明天走。”
辽玥迟疑一瞬,决定将就他:“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走什么?”季无衣看这人像看根木头,丝毫不懂变通,哪哪不顺眼,“这马上就下午了,你回去,明一早又来,不嫌累得慌?”
辽玥脚步停了,但没明白季无衣什么意思。
“在这儿睡了呗,明天醒过来就走多方便。”看对方犹豫,季无衣“啧”了一声,心道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这会儿装什么装,“怎么?马上就要成亲了,现在不好意思睡一起了?我看你昨晚上怎么没这觉悟?”
辽玥眼神暗了暗,低头思索片刻,一言不发走到床边坐下。
“坐着别走了啊,我过去找他们说点事。”季无衣吩咐完,脚底抹油,一刻也不想多呆。要不是真的嫌麻烦,他才不会留辽玥住下。
后者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坐在床榻,一袭红衣在房内素净的陈设中显得格外夺目。
隔壁响起敲门声,季无衣进去后半刻,辽玥隐约听见茶杯落地摔碎的声音。季无忧将将吼了句“什么”,声音就小下去,大概是被季无衣捂住嘴,不让喧哗。
待三人再回来,已是要出门的装束。
季无衣抱臂靠在门框上,对辽玥吹了声口哨:“我们出去采办,要不要给你带什么?”
辽玥起先摇了摇头,摇到一半,又道:“你给我打支簪子,要梧桐木的。”
季无衣也没仔细听,以为是要他带支簪子,摆了摆手:“行。”说完头也不回拉着身后二人走了。
下楼出客栈,三人兵分两路,季无衣手脚麻利按师兄弟们给的清单买好东西后直奔胭脂水粉铺子。季无忧和莫长生则去买办些过年时的吃食和用品。
临近黄昏,两个人打点好后去找季无衣,果真在一家姑娘扎堆的店里看到他。
“又给小荣看胭脂呢?”季无忧叉着腰站在季无衣旁边叨叨,“你不是要跟那什么辽玥成亲了么?怎么还满脑子想着勾三搭四的。”
季无衣咂咂嘴,伸出手直戳季无忧脑门:“一个人心里不干净看什么都不干净!人家小荣年纪小,喜欢胭脂水粉又不好意思下山来买,就是怕你们这些七嘴八舌的笑话,我给他带点回去怎么了?还勾三搭四?人家正儿八经的男孩子,我能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季无忧摸着额头嘀咕:“辽玥也是男的。”
“你以为这年头随便出个门都能碰见辽玥这号人?我上辈子得刨了谁家祖坟才能这么倒霉。”季无衣选好胭脂,拿着盒子去柜台结账,“再说了,那小荣跟辽玥有可比性吗?辽玥什么来历?小荣什么来历?当初我跟师父怎么把他带回九天宗的你忘了?他这辈子对谁动心都不可能对男的动心。”
季无忧不服气努努嘴:“不对男的动心还那么喜欢这些玩意儿,我看他就是从那些地方带回来的习惯改不掉……”
“季无忧!”季无衣结好帐转过头厉声呵斥道,“我看你是口无遮拦惯了,什么话都敢乱说。这事儿能怪小荣吗?是他想的?什么时候在你眼里人家受的苦反倒成被责怪的理由了?”
季无忧肩膀一哆嗦,站直了,撇撇嘴:“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季无衣又瞪了她一眼,拿手指点点她:“这是在我面前。你要敢在你爹面前说这话,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季无忧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跟在季无衣后面走出铺子。
眼看三人快回了客栈,季无衣随眼一瞥,瞧见路边在地上摆夜市的摊子,一拍脑门:“呀,辽玥是不是叫我给他买簪子来着?”
季无忧一想,附和道:“好像有那么回事。”
好在还没进客栈,恰逢夜市开张,季无衣随便在一家卖首饰的地摊上挑了根木簪子,付完钱,揣在兜里回去找辽玥。
大半天过去,再回房,辽玥还是季无衣离开时那个模样,连坐在床上的姿势都没变,只季无衣开门的时候抬眼,看对方对他招呼:“下来吃饭。”
“我不用吃饭。”
季无衣走进去把人拉起来往楼下带:“不用吃,不是不可以吃。怎么那么不合群呢。”
辽玥下意识要抽回手,一低头,最终只是手指蜷了蜷,任由季无衣拽着他手腕噔噔噔走下楼梯。
季无忧是掌门之女,自小锦衣玉食惯了,外出住客栈要住好的,吃也要吃好的。
四个人围成一桌,桌上酸甜苦辣什么味道的菜都有,却只摆了三幅碗筷。
季无衣一个劲往辽玥碗里夹菜:“这家客栈的糖醋鱼特好吃,你快尝尝。还有糯米藕也不错。”
辽玥无声看自己跟前碗里的菜慢慢快漫出来,问道:“你不吃?”
“我不吃。”季无衣给辽玥盛完最后一勺无骨辣子鸡,把筷子递给他,撑着下巴催促道,“你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虽然不能吃,但看着别人吃,也算满足自己的一种方式。
季无衣自小身患隐疾,这隐疾很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吃东西吃个没完,明明肚子已经饱了,可嘴挺不住,总感觉饿得慌。
他十岁那年被季无忧的爹捡回门派,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就是饿。
师父师娘给他做了一桌子吃的,季无衣愣是一粒米都没剩,把几个成年男子才能吃完的一顿饭吃了个精光。
起先大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只当这孩子饭量比旁人大,一起住了几天后才察觉出不对味儿来:季无衣不管桌上有多少饭都能吃光,吃光不说,还总是偷偷跑去厨房找剩饭,每天不把全门派能吃的东西吃完不罢休。
若真是能吃是福也就算了,可事实不是这样。
他在拜师的第三天晚上差点躺厨房撑死过去,肚子胀得老高,昏倒在地的时候嘴里还嚼着半块红薯。
师父自此发现季无衣不停吃饭的行为已成病症,即便吞下的食物早就超过他的极限,季无衣还是会觉得很饿。
那时起他便被限制饮食,九天宗立下不能剩饭的规矩,厨房也上了结界,除了季无衣以外的人都能进去。后来许多年,这病症有所缓解,却没根治,季无衣什么功法都学有所成,唯独辟谷术难有精进,师父三分打七分劝地逼季无衣修好辟谷术,结果还是戒不掉他贪吃的习惯。没办法,今年深秋便叫他去招摇山寻祝余草。穷途末路,也不知这回能不能把这病治好。
一顿饭下来,辽玥碗里的菜还剩大半,季无衣心里又可惜又心疼,咽着唾沫看小二把残羹剩饭收走,回过神来,“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根簪子递给辽玥:“喏,你要的簪子。”
辽玥接过,只看了一眼,便说:“这不是梧桐木的。”
“梧桐木?”季无衣已经抬脚跨出凳子,回头皱着眉道,“非要梧桐木的?不好找啊。”
见辽玥不说话,他打了个呵欠,伸着懒腰往楼上走:“那么多簪子我怎么知道哪根是梧桐木的,你将就将就吧。”
走到楼梯转角,见辽玥还坐在凳子上,手里攥着木簪,头低低的,也不看清表情,他便唤道:“还不上来?我不给你留门啊。”
辽玥闻言身形一僵,慢慢从座位起身,始终没有抬头看季无衣一眼,经过他身边,直直回了房。
夜里二人熄灯上床,相对无话。
季无衣听枕边近在咫尺的呼吸几乎没什么变化,心里暗笑辽玥还真是心大,第一次跟不认识的人同床共枕就能那么快睡着,连他都甘拜下风。
他悄悄皱起鼻子嗅了嗅:不过辽玥好香啊,这香气确实是那晚鸟儿身上才有的。
想到鸟儿,他心下一软,又开始嘿嘿傻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这么抱着鸟睡。笑不过一时三刻,季无衣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精神一松,沉沉昏睡过去。
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占了大半张床的位置,硬生生把辽玥逼到贴墙侧卧,他还拿脑袋使劲往里拱,拱着拱着就把自己拱醒了。
头顶的呼吸,怎么跟昨晚上的那么熟悉?
季无衣一睁眼,面前是辽玥微松的领口,估计是被他拱散的。再仰头,辽玥正阖眼沉睡,只是紧蹙着眉,时不时发出急促的喘息,似乎很难受。
他抬手摸了摸辽玥额头,沾上一手背的汗不说,辽玥额上烫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要烧起来。
季无衣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那个什么情热没散完吧?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被子,探到辽玥两腿之间。
摸到后,季无衣一面心想果不其然,一面屁股又开始发痛。
这么大个东西,他昨晚上怎么接纳进自己身体的?
还没想明白,手腕上忽然多了一道力,攥得他手掌一麻。
——完了。
季无衣眼皮往上抬,正对上辽玥黑沉沉的眸子。
这才是想把人吃进腹中的神情。
季无衣这回紧张得连唾沫都咽不下去。
岂料对方盯了他良久,垂下眼一咬牙,喉咙里轻喘一声,忽然松手,转过去不再理他。
季无衣长舒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今晚又要被迫探索身体极限。
他往后退了退,退到床边,和辽玥之间空出一大块空间,打算闭眼再睡一觉。
一闭眼,耳边就是辽玥的呼吸。
他听得出来对方在极力克制,克制到每一次呼气的最后都带了颤颤的尾音,颤得季无衣心里痒痒。
季无衣烦躁得叹气:他这样还不如不克制!折腾的是谁啊!
他把眼睁开,狠狠对着辽玥背影一瞪,翻了个身,二人背对背相卧。
卧了一会儿,季无衣再度睁眼。
——吵死了!
都是大男人,难受就不能直说么!故意这样装给谁看呢?!
季无衣动静颇大地又翻回去,恨恨盯着辽玥的后脑勺。
对方像是感受到他的怒意,又把气息压了半分。
越压,脊背起伏得越厉害。
季无衣几个辗转,一掀被子坐起来,很不高兴地斜眼看着辽玥的侧影,推了推他:“欸。”
辽玥略略偏过来,微仰头看着他,嘴唇半张,上牙刚好抵在下唇上,一排睫毛挂了点汗珠,簌簌抖动着,大概是被身体的反应折磨得意识不清了,双目有些失焦,神色里带了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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