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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看，是个睁眼的。
季无衣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反应。
“这下怎么办？”
辽玥捏着轩辕蛊放回小金炉收起来，思忖道：“带回去。”
季无衣：？
没听错吧？
他看看尸体，看看辽玥：“把，这具尸体，带回去？带回客栈？”
辽玥：“你要是嫌麻烦，我可以直接把他传回去。”
季无衣：……
他担心的是这个吗？
没事捎具尸体回客栈跟自个儿待一起，不瘆得慌？
辽玥对他的表情感到迷惑：“还有问题？”
季无衣眼一闭，破罐子破摔：“……那就，传回去吧。”
最后走出洞口，他们回到石堆旁拿了琉璃罐子，正要离开，辽玥忽然回头往洞里看了一眼。
“怎么了？”季无衣问。
“没什么。”辽玥转回来，跟上去，“走吧。”
可能是他听错了。
方才洞中，那口一直以来没有动静的井里，发出了很细微的破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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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走呗。”季无忧听完，催促道，“回去看看你们传的那具尸体跟轩辕蛊有什么关系。”
季无衣插着手，打趣道：“九天宗大小姐，怎么突然对这些事这么关心了？”
“什么意思？我不能关心啊？合着我就不能做点正事了？”
“能能能，你最能，你什么都能。”季无衣眼看把人惹生气了，赶忙打圆场，“小妖怪都被你打跑了，季女侠还有什么不能的？”
实则腹诽：就是不能离莫长生远点，受了委屈还得当哥的哄。
季无忧瞪他一眼，大步往前冲，冲几步，又走回来，闷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季无衣笑笑，往身后莫长生指了指：“老规矩，莫前辈带你，我和阿玥一块回去。”
“我不要。”季无忧低着脑袋，“我跟辽玥回，你跟莫长生一起。”
一看就知道这丫头还在生莫长生的气，气对方把她丢下让她遇见了小妖怪。
季无衣和辽玥对了个眼神，抓着季无忧的肩往辽玥那边推：“好好好，你想跟谁就跟谁。”
回去的路上季无衣买了两只兔子。
季无忧抱在怀里，挠挠这只，又挠挠那只：“干什么？给你家丑鱼打伴？”
“人家哪里丑了？别老说人家丑。”季无衣听不得这话，“啧”了一声，“本来不丑的都被你说丑了。”
又道：“至于兔子嘛，有别的用处。”
他回头问莫长生：“莫前辈，你这次追踪，可看到了什么？”
莫长生沉吟道：“我这次，也看到一些魔族，可跟二位所见，大不相同。”
他气息隐藏得足够好，身边没了季无忧，应辞跑了一段，察觉不到，又在外头绕一圈弯子，最后快速回到酆都城中。
城内分上下两层，地下部分极为隐蔽，他数次险些跟丢，最后竟然跟着应辞找到如今魔族的本营。
莫长生只敢在外探查，他于高处粗略往里扫视一周，视线所过，都是巡卫，再或者是见应辞回去后便附上前去禀报事务的部属。
酆都城下，全是活生生的，能说话，会走路，行思敏捷与常人无异的魔族，没有一个是季无衣他们在蛊穴里见到的活死人。
“这就怪了。”季无衣摸摸下巴，“如果四百年前魔族全部死光，后来靠什么方法复活了一部分，怎么会有的就能活得跟正常人一样，有的只能待在山洞里边半死不活当僵尸呢？难不成他们复活人的办法有好几种？每种的效果都不一样？”
“你在说什么？”季无忧问，“不是说山洞里都是尸体吗？怎么现在又变成半死不活的了？”
季无衣觉得再解释都是浪费口舌，干脆道：“进客栈看了我们传回来那个魔族就知道了。”
季无忧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急匆匆跑季无衣房里看他们偷回来的那个魔族，一跨进门槛，她吓得往后一跳，朝季无衣背后钻。
“怎么是个睁眼的啊？！”季无忧往屋里探探脑袋，“他不会跳起来杀人吧？”
“不会。”季无衣把她拽出来，带进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蛊穴里啊，那么多尸体，很多都是闭眼的，有些呢，又是睁眼的，所以我怀疑，睁眼的这些，应该是他们魔族用什么法子复活，但是又复活得不完全的。所以跟莫前辈在酆都地下看到的不是一种……欸，莫前辈呢？”
第61章
季无忧往楼梯瞟了一眼，确实没看到这人跟上来，她沉默片刻，走过去把门一关，绷着脸道：“管他呢。”
“接着说啊。”她细细打量屋里的尸体，跟季无衣俩人围着这东西转圈，桌上琉璃瓶子里的赤鱬看起来也挺感兴趣似的，摇头摆尾地朝他们的方向吐泡泡，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辽玥正盯着它若有所思。
“说……”季无衣还没回过神，“说到哪来着？”
季无忧翻白眼：“你说，你怀疑这种魔族，和酆都地底下那些看起来跟正常人没区别的魔族，用了不一样的复活方法。”
“哦哦，对。”季无衣想起来，絮絮解释道，“先前阿玥跟我说过，轩辕蛊这种蛊虫，按道理推算，应该是子母蛊来着，可那个蛊婆拿到扶桑道卖的只有一种，说明另一种蛊虫他们藏起来了，我觉得藏起来的目的，应该就是拿去复活魔族。”
“只不过现在唯一无法判断的，就是我们得到的究竟是母蛊还是子蛊。”他把小金炉拿在手上，“我们在蛊穴里把这只小虫子一放出来，它就往这具尸体身上跑。恰好呢，这具尸体又是个被复活的——如果我们刚才的推论是正确的话——他睁着眼嘛，睁眼的很大概率就是被复活的。那这是不是可以说明，这具尸体身体里，吸引这只小虫子的，就是它对应的母蛊或者子蛊呢？”
季无忧懒得跟他废话：“你们这只是子蛊。”
又指着尸体道：“他身体里边的是母蛊。”
季无衣神色怪异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季无忧看他盯着自己不肯往下说，“啧”了一声，摆摆手，不耐烦道，“我遇到的那只小妖怪说的。”
应离当时告诉她，子蛊是他的血肉养的，养了以后喂给季无忧吃，季无忧和子蛊的命就绑在一块。
她又不傻，还记得当初辽玥在扶桑道得了蛊虫，回客栈告诉她，说拿自己骨血养活以后，再把虫子喂给季无衣，季无衣的命就和蛊虫绑在一块，依附着辽玥活了。这一步两步三步的，不是跟应离对她做的事一模一样么？
应离喂她的是子蛊，说明魔族在扶桑道卖给别人的也是子蛊呗。
季无衣问：“他为什么跟你说这些？他怎么知道？他是魔族？”
“是是是。”季无忧错开目光，语速飞快地敷衍道，“我逼他说的。”
“真的？”
“哎呀真的！他打不过我，被我逼问出来的！”季无忧急得要跳起来，“你继续说啊，你还猜到些什么？”
季无衣不答：“你先说，他还告诉了你什么？”
季无忧想了想，说：“他还说，说什么……一条母蛊有很多条子蛊，母蛊也依附着子蛊活，只要属于母蛊的其中一条子蛊活着，母蛊都能活。”
屋子里三人在这句话落地后都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忽然相顾一望：线索似乎对上了。
季无衣凝视着小金炉里依旧兴奋的轩辕蛊：“如果说，这具尸体吸引它的原因是身体里有它所属的母虫，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怀疑，母虫，就是维系这些魔族生命的直接手段？而母虫能活，是因为子蛊能活，子蛊能活，是因为来扶桑道买轩辕蛊的那些人活着。”
“所以蛊婆不向那些买蛊的人收取报酬，”辽玥想通了之前的疑惑，“因为每卖出一只轩辕蛊，就相当于复活了一只母蛊，也代表复活了一条魔族性命。”
“这个倒不一定。”季无衣说。
辽玥前半句话是对了，这轩辕蛊不就相当于那些死了的魔族吸着人命活嘛，对魔族而言，还有什么报酬比这更有用的？
如果季无衣当时吃下这条蛊，表面看起来是他依附着辽玥的性命活，实际上两个人还背负着一个魔族，也就是说，到时候是季无衣、轩辕蛊和魔族三条命都赖着辽玥活。
但是一条轩辕蛊就代表能复活一个魔族么？不见得。
“阿玥，你记不记得，当时在那面墙背后，像这种睁眼的尸体其实并不多？”季无衣看辽玥点了点头，便继续道，“刚才季无忧又说，一条母蛊可以有很多条子蛊。”
他琢磨道：“所以我觉得，这算是魔族的一种保全之策。”
季无忧没明白：“保全之策？什么意思？”
“这就跟一扇门配了很多把钥匙一样。”季无衣道，“你把母蛊当成门，子蛊当成钥匙，只要门一开，就能复活一个魔族，每扇门背后只能有一个魔族。这你能理解吧？”
季无忧点点头。
季无衣继续比喻：“那这个门呢，只有钥匙插在它上边的时候，才会保持打开的状态，也就是只有子蛊活着，母蛊才能活着，它寄生的魔族也才能活着，对不对？”
季无忧：“对啊。”
“那万一有一天，插在门上的钥匙没了呢？也就是说，子蛊寄生的人突然死了呢？”季无衣问，“那门是不是只能被迫合上，也就是母蛊只能死，好不容易复活的魔族也只能死了？”
季无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说得通。
“所以如果只有一把钥匙的话，是不是那一扇门的开关就太不保险了，随时都可能关上？”
季无忧长长“哦”了一声：“所以他们给一扇门准备了很多把钥匙，也就是一条母蛊有很多条子蛊，卖给很多人。这样那些子蛊附生的人里面有一个死了，其他子蛊活着，母蛊就还能一直活？”
“对。”季无衣冲她打了个响指，“相当于一扇门上面插着很多把能打开它的钥匙，一把没了，其他钥匙还在上边。钥匙够多，就不用担心门会合上。”
辽玥默默沉思片刻：“所以，他们并非卖出一条子蛊就能复活一只母蛊，只是看运气而已。有可能卖出的子蛊能唤醒一条新的母蛊，也有可能，那条子蛊所属的母蛊已经在更早之前就被复活了。”
“嗯嗯。”季无衣笑眯眯的，“阿玥真厉害。”
季无忧：……
赤鱬：……
辽玥习以为常，视若无睹地补充了句：“那我离开洞口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声音，应该没错。”
季无衣和季无忧异口同声道：“什么声音？”
“装着母蛊的那口井，当时有破壳声。”辽玥蹙了蹙眉，“也就是说那个时间点，有一只子蛊被人吃下，唤醒了新的母蛊？”
季无忧脸色一变。
她低下头咳了两声，突然问季无衣：“哥，你说，如果有人已经吃了，再想办法把它逼出来……那个人会不会死啊？”
“这就是我买那两只兔子的原因咯。”季无衣看着地上的小白兔，“赶明儿就把我手上这只虫子拿来试试。”
季无忧：“试什么？”
“关于这轩辕蛊，咱还有好多问题没搞清楚呢。”季无衣掂着手上的小金炉道，“比如说，就拿我和阿玥打比方，现在这蛊在我手上，如果我吃了它，按照阿玥看的书上的说法，我要是突遭意外死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活过来，因为轩辕蛊依赖着阿玥，而我依赖着轩辕蛊，只要轩辕蛊能活，我就能活。”
“那如果轩辕蛊离体呢？”季无衣反问，“是我还没死第一遭的时候，它一离体我就会死啊，还是得等我先把自己这条命作死了，活第二遭的时候，再把它拿出体外，我才会死？不知道嘛这不就。”
季无忧用难以言喻的目光扫视他：“所以，你就拿小兔子来试吗？”
季无衣思索少顷：“也对，不该拿兔子。”
季无忧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兔子这么可……”
“明天换两只鸡。”季无衣喃喃道，“哪有兔子吃虫的。”
季无忧：……
她默然一瞬，脑子转过来，找到之前心里总觉得奇怪的一个地方：“可是子蛊活了，母蛊才会活，你不觉得……它们之间的母子关系好像调换了么？”
季无衣正蹲在地上摸兔子，慢悠悠的：“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子蛊拿一个人的骨血喂大，再让另一个人吃下就能复活一条母蛊，为什么魔族他们内部不自己这么干呢？让酆都那些活着的魔族养蛊吃蛊，然后蛊穴里的尸体就能复活。为什么他们不自给自足，要把子蛊拿到扶桑道给别人？是因为他们怕养蛊时候的疼吗？”
“不至于吧。”这么一问，季无忧“嘶”了一声，“对啊，为什么他们不自给自足呢？”
“这不就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了。”季无衣起身，拍拍手，“如果决定蛊虫子母关系的不是‘活’，而是一个‘死’字呢？只要一条子蛊活着，母蛊都能活。可如果母蛊死了，会不会，属于它的所有子蛊都会死？”
“也就是先前说的，一道门没了，再多能打开它的钥匙，也无用武之地。”季无衣听见门外敲门声，踱步过去开门，边走边道，“总不能拿去开其他门吧，打得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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