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皇上,歌行是我的妻,我不能不管她!还请皇上肯借我三千兵马,现在那狼妖必定还没逃出城外,只要赶在他出城之前将城门关闭,再加上这三千兵马,儿臣定有把握将那狼妖抓捕归案!还请皇上恩准!”
“然后呢?关了城门,救了你的妻,然后呢?然后我们便会和整个狼族为敌!难道你觉得这样他们会放过我们吗?你觉得乾城的百姓还有安宁之日吗?还是你觉得就凭我们的血肉之躯,可以和他们西北狼族一战?难道就为了你未婚妻的命,就拿整个乾城来冒险吗?!”
皇上震怒的声音在太和殿里回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喉咙一哽,请命的话便收在了嘴边,沉默而又懦弱地闭上了眼睛。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掳出城门,眼睁睁地看着她生死不明。
却……选择了不闻不问。
……
记忆收回,长孙琲季转头看了她一眼,孟歌行也冲他温柔的抿了抿嘴。
随后,他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可能以前是他对不起她,但没关系,今后他一定会千倍百倍地去弥补她,去对她好。
最重要的是。
一场名叫岚栎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傻傻的姑娘以为嫁给了自己喜爱的人,终于结束了那场噩梦,日后便是幸福快乐的日子。
他会敬她,爱她,宠她。
却没想到,嫁给他后收到的第一道圣旨,就是他要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哪有什么噩梦的结束?
只不过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他对她说,她现在是皇后,不仅是他的妻,更是后宫之主,她要为人表率,她要贤良淑德。她怎么能生下一个别的男人的孩子?她怎么能让全天下的人都来笑话他,说他戴了绿帽呢?
而孟歌行,并没有和他大吵大闹,只是一只手潜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肚子,然后坐在床上静静地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他,眸光里只有碎掉的冰冰凉凉。
他明明那么熟悉,却又那么的让她感到……如此陌生。
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人早就不是……那个会偷偷给她留糖豆包的人了。
他不再是她的长孙琲季。
他是坐拥万里江山的楚明皇,是整个乾城的王。
“我在问你话?!你听不见吗?为什么不说话?”
“为人表率?贤良淑德?”她死心一般地重复着他刚刚说过的话,随后讽刺般的轻笑了声,抬眼望向他,“我一直都不是这样啊,怎么?现在娶了我后才发现了?”
她起身,与他正面相对,“要不然……休了我?”
楚明皇被她气得要死,却又不舍的拿她怎么样,最后也只能挥袖摔门离去。
空荡荡的房里,唯剩他刚才说的一句话在来回飘荡。
“这个孩子,我绝不会容下!”
孟歌行也一度以为自己不会留下这个孩子,可是看着他在她腹中慢慢长大,心中的那个念头慢慢被动摇了。他会在她午后晒太阳的时候在她肚子里打滚,表示着自己的喜欢和惬意;会在她想事情而站在窗边吹冷风的时候,轻轻在肚子里踢她几脚,提醒她回去披件衣服;他也从来不闹她,孕吐什么的基本没有,安安静静地在她肚子里待着,懂事得直让人心生欢喜。
而就在今天楚明皇来找过她后,孟歌行摇摆不定的心思终于落到了实处,她垂下眸用手轻轻摸着肚子,小孩子高兴地踢了她两脚以做回应。
她莞尔一笑,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她要生下这个孩子。
孟歌行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当她确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后,就会想方设法的达到自己的目的。首先她先是在蕙妃那里无理取闹了一番,又跑到御花园里故意对漪贵人口出刁难,然后就回了坤宁宫静静等着,果然天还没黑,楚明皇就跑来找她算账了。
楚明皇现在正想抓她的把柄,好让她同意打掉孩子。既然如此,她就给他把柄让他抓。
楚明皇为了让她心生愧疚,故意将话说的重了些,却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有顺着他的话服软,而是故意和他呛声道,“那你有本事就废了我啊!”
楚明皇怒火中烧,口中的话瞬间脱口而出,“你真以为我不敢废你吗?!”
反正等到楚明皇做到御书房里冷静下来的时候,废后的谕旨都已经下了。
孟忠连在外面哭着喊着求情,被他皱着眉头挥手打发走了。
搬进了冷宫后,孟歌行便一直盘算着出宫的事,她不敢找孟忠连,因为她知道孟忠连也一定不想要这个孩子出生,所以她找了神武大将军裴德商,裴德商之前受过她的恩,必定愿意倾力相助,只不过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孟歌行心里还是生出些许不安来,直到坐着马车远离了皇宫,她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从皇宫里逃出来没几天,她的临盆期就快到了,就这样,在一个偏僻的树林小木屋里,小姑娘就这么近乎奇迹地生下了孩子,还顽强的活了下来。
孟歌行的泪忍不住顺着眼角躺流而下,渐入鬓角。她有些激动地抱起了身旁尚在襁褓的婴儿,却在对上他的蓝眼睛时,蓦地瞳孔猛缩,尖叫出声。
下一秒,便将小孩儿扔在了地上。
被扔在地上的小孩儿血糊糊的,却不哭不闹,一双蓝眼睛睁得大大的,瞅着上方破烂的草屋顶。
许嘉站在一旁,与那个尚在襁褓中的自己神奇地对视了。
他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嗤笑地看了一眼,便扭过去了头。
这个破烂的草屋顶,就是许嘉记忆最开始的地方。他清楚的记着当时被扔在地上的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在想。
床上的这个女人该不会是个疯子吧?
在生下许嘉之前,孟歌行是真的想要好好抚养他长大的。但在看到那双蓝眼睛时,那些似乎已经褪色的噩梦再次变得鲜活灵动起来,她想起了那天晚上被玷污时的绝望和不堪,想起了那段每天都要小心翼翼的日子,想起了每次自尽时的生不如死和痛苦难捱。
她曾无数次地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就是因为自己肚子里的这个耻辱。
她甚至后悔了,她是不是应该听长孙琲季和孟忠连的话,她是不是应该打掉这个孩子?
如果这样的话,现在的她依旧是整个乾城的后,她还会像从前那样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
倏尔,眼前突然现出了那日长孙琲季站在床边对她大吼大叫的狰狞模样。
“我在问你话?!你听不见吗?为什么不说话?”
回暖的心渐渐再次冷却。
他或许还爱她,但现在的的他,心中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东西。
是江山。
孟歌行的目光再次落到地上的那个孩子上,孩子睁着大大的眼,对上她满是厌恶的目光,似乎愣了一瞬,但很快,便咧着嘴对她笑了。
她决定了,她准备逃,她准备……带着这个孩子一块儿逃。
等到长孙琲季发现她从冷宫逃走的时候,孟歌行早就离开乾城了。
他疯了一样罚了冷宫所有人,可是这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他自己一个人躲在御书房里大悲大喜,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心里像是灌了凉水一般沉重透彻,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她不会再回来了,她彻底走了,彻彻底底。
这个女孩儿曾在他一无是处的时候帮过他无数次,她帮他对付势利眼的夫子,还跟他说他没有错,是夫子的错;她会在他离开的时候和他赌气不见他,却还是选择哪怕站到所有人的对立面,也要求得和他的一纸婚约;她会在他说需要她帮助的时候,忍着想轻生的念头坚持陪在岚栎身边,只为帮他求取最后的胜利。
可是他呢?他做了什么?
他为了自己的朝廷地位而轻易地放弃了救她的机会,他还跑到敌营里混账地开口劝她留在那里,他还在娶了她后不仅没有做到之前承诺的一心一意,相敬如宾,反而对她百般嫌弃,他辱她,负她,利用她,最后还要硬生生地想要打掉她的孩子。
是他,亲手逼走了她。
他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夜,一夜都没有合眼,怔怔的失焦的望着看不见的殿顶。
直到黄自狄隔天推开门通知他上朝时,直到那一缕日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时,他才似乎找到了一点思绪,嘴唇嗡动,不知道说了什么。黄自狄跪在地上,凑上前去,“皇上,您说什么?”
“杀……杀了裴德商。”
这是楚明皇在他清醒的最后一天,下的最后一道旨意。
“赐死裴德商。”
第21章
眼前的一切渐渐暗了下去,许嘉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这种突然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下一刻,他便感觉有什么东西顶着他的后腰,力气之大直接将他扔了出去。
许嘉没站稳,落地之后还踉跄了几步。
他喘了几口气,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此刻撑在地上的这双手近乎透明。他不可置信地来回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摇了摇头,直到看到面前那根夸张的盘龙柱,才确定自己已经没有被困在记忆中了,这里是御书房,是他刚开始失去意识的地方。
蓦地,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听着既磕巴又有点别扭,“许……许嘉?”
许嘉转身,对上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怪不得听着耳熟呢,原来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面前的“自己”,嗤笑了声,“所以,您这是彻底把我挤出来了?想将我的身体占为己有?”
“不……不是的。”对面的那个“许嘉”好像还不太熟练怎么运用这幅身体,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窘迫和局促,“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许嘉的眸光一顿,片刻后,轻笑了下,用舌头顶了顶上牙尖儿,“岚栎?”
对面的“自己”低下了头,“嗯。”
许嘉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到此时御书房的一片狼藉上——血腥味儿大到他想忽略都难。
楚明皇被一只手从胸前横穿,肚子上破了一个很大的洞,血糊糊的内脏肠子流了一地,眼珠子外凸,嘴唇皲裂,死不瞑目地盯着上方,在这一副惨象当中,竟流露出一点违和的满足感。
看到这残忍的一幕,许嘉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他只关心自己的手会不会沾上难洗掉的血腥味儿,毕竟显然这一切都是岚栎在抢占了他的身体后,也就是将他困在记忆中的时候,借他的身体做的。所以要是说是他亲手杀了楚明皇,好像也没错,毕竟确实是“亲手”。
离楚明皇不远的地方,黄自狄正不知死活地仰躺在地上,看这姿势,大概是躺下去的前一秒,还正奋力向楚明皇奔去。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岚栎主动开口道,“他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许嘉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耸了耸肩,“死不死呗,也不差这一个。”他随意地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所以……现在人也杀了,仇也报了,可以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了吗?”
岚栎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盯着地上的楚明皇,一会儿后,蓦地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话,“他不配歌行的爱。”
许嘉没忍住冷笑了一声,“那你就配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一点都不想再插手这些陈年老事了,也不想再听岚栎长篇大论的解释,可是话都说出口了,也不能再收回去,只能再次杵在那儿,听着岚栎讲。
“我也不配。”岚栎顿了顿,握紧了拳头,“我们都不配。”
许嘉突然很好奇他知不知道孟歌行给他下毒的事,所以再次嘴欠地揭人伤疤,“你知不知道……你上战场的那个晚上,孟歌行在酒杯里下了药?”
听完许嘉的话,这次岚栎是彻底沉默了,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才囫囵吞枣般地说了一个“嗯”。
他知道,他知道她在酒里下了毒。
从在战场上挥出去第一枪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四肢乏力,眼冒白光,灵海被死死地扼住,一点法力都实施不了。当长孙琲季和他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长孙琲季突然对他开口说,“你知道你的法力为什么施展不了了吗?”
“因为歌行她,亲手在你的酒里藏了毒。”
“还当真妄想她会爱上你吗?!痴心做梦!”
而就在他晃神的功夫,□□已经刺破了他的胸口,从前到后贯穿而出,不留余地。
他们杀了他,却又贪图他体内无上的灵力,所以特地做了幽阁。妄想着有一天也可以变得那么强大,妄想着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接纳狼王的灵力。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剥离下来的灵力中还残存着他的神识。本来神识这种东西离了本体后,是残存不了多久的,可是他硬生生地凭着胸口的那股气撑到了现在。
孟歌行在草屋里生下许嘉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血脉对他的召唤。
所以他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着许嘉能够再一次回到乾城。
他不甘于就那样死在长孙琲季的□□下,更不甘于看着自己的妻儿在外奔波流离所受的苦。报仇的念头支撑着他走到了现在,他要杀了长孙琲季,为他,为孟歌行,为他们所受的所有苦——报仇。
许嘉,“你知道她在你酒里藏的是什么毒吗?”
岚栎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千仙散。”
许嘉,“很厉害吗?”
岚栎,“嗯。轻者可以暂时抑制住灵海,并且收住法术,但也要半天左右才可缓解。”
许嘉莫名地心头一跳,“那要是重者呢?”
“重者……”岚栎抿了抿嘴,“重者的话,毒性就会透过穴门,蔓延到筋骨脉络,这时候可就不是简简单单抑制灵海这么简单了,中毒者不仅不能施展法术,还会感到四肢乏力,头晕目眩,连普通的成年人都打不过,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这也要看中毒者本人的意志和机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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