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顾拾白应允道,解下手中的披风,伸手紧紧握住慕千里的手:“那我们便一起逃。”
“逃?”慕千里的眼神划过一丝懵懂,但很快,便平静下来,认真的看着顾拾白:“逃去哪?”
“天涯海角,你想去的地方,我陪着你,一起逃。”
他们最种还是去了浮碧楼,要了一个雅间和几壶酒,坐在一起对饮,一直到深夜,一直到白昼,朝阳从云层里满踱出来,他们从浮碧楼相依到回府,站在高高的将军府院墙下,清爽的晨风吹散了他们的酒意。
顾拾白抬头看着围墙,慕千里趴在他的肩头昏昏欲睡,他伸手在慕千里得头发上轻轻揉搓几下,站直身子,将慕千里扶起来,柔和道:“阿千,我们到了。”
“到哪了?”慕千里揉着眼睛,抬头向上望了眼,自问自答:“哦,到你家了。”他瞬间清醒过来,甩开顾拾白扶住他的手:“不是要逃吗?怎么又逃回来了?”
“我们能逃去哪儿?”顾拾白无奈的笑着:“你忘了昨天,我们快到城门的时候,遇到狗,你扔下我就跑了吗?”
慕千里委屈的摇了摇头:“我怕狗。”
顾拾白忍不住轻笑,在慕千里的头发上宠溺的轻揉两下,叹道:“阿千什么不怕啊?明明都已经十四岁了,却还要我保护你。”
若是换作以前,慕千里听到这话,早就生气的要证明他不需要顾拾白的保护,只是今日他愠怒的皱了皱眉头,过了会儿,慢慢的睁开眼来,眼里满是清明:“是啊,我需要你啊。”他垂下眼去,将头埋在顾拾白的身上,低声念道:“我需要你啊,顾拾白。”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答案,为将卫国一直是顾拾白的期望,他怎能因一己私欲毁了他的期望?阳光洒下来,清晨的街道依旧平静……
午时的书院很安静,慕千里斜靠在书院的梧桐树下,静静的凝视着不远处,坐着白石桌前与凌书沅和慕银阙有说有笑的顾拾白,他虽看着顾拾白,思绪却已经飘至王府的书房外,他趴在书房的门口,听见他父王与凌霄商讨应战一事。
“王爷,顾覆霖今日向皇上投了谏信,推举了他的儿子上战场。”凌霄弓着腰说道
慕云怀轻哼一声,将手中的信折扔在书桌上,抬头轻讽道:“他就顾拾白一个儿子,倒是舍得。”
“顾覆霖自是不舍得。”凌霄接着说:“而且这次朝中虽缺将才,但也不是非顾公子不可,世家公子中,除了顾拾白,自是有别的能人将士,沈家那位公子不也一直闹着要上战场吗?”
“沈家?沈师长孙沈兰昭?”慕云怀闻言,摇了摇头:“那沈公子想上战场,却心浮气躁,难成大事,他父亲才因此将他困在书院,供他读书,想是要磨炼他的心性,才许他上战场。”
“那此次战事,顾公子也可不上吧,毕竟才十四岁,比沈兰昭还要小两岁。”
“顾拾白可与沈兰昭不同,他自小生在战场,对战事极为熟悉,他母亲杨悠云精熟兵法,在用兵之事上也对他颇有教导,少时又从师楚升瑛,是个难得的为将之才,就算此次不上,将来也是要上,他如今少年英姿,精气十足,若不将一腔热血洒在战场,岂不可惜?”慕云怀说道,抬手拿起茶杯微抿一口,递给凌霄:“茶凉了,你再去添些吧。”
思绪回笼,慕千里垂下眼睫,静站一会儿,向顾拾白身边走去,他很想问问顾拾白,到底为什么要上战场,为什么明明可以不去,却非要去?因为一腔热血,一腔志气,还是因为以后的仕途?
他走过去,顾拾白听见他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他,眼角立即含笑道:“阿千去哪了?怎么现在才来?”
“我听说逐鹿国下了战书。”慕千里答非所问,盯着顾拾白:“你要上战场么?”
顾拾白愣了愣,他虽决心去战场,却一直未把这件事告诉过慕千里,为得就是不想让慕千里难过,没想到慕千里竟已经知道了,他沉默了会儿,点头道:“是啊,我要上战场了,阿千。”
慕千里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神动,但很快便消失了,他点了点头,勾起唇坐在顾拾白身边的石凳上轻笑一下:“挺好的,那我就祝你旗开得胜好了。”
顾拾白正肃的看着他,过了会儿,眉眼微弯:“借你吉言。”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搭着话,凌书沅虽看着他们对话和睦,却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一些僵持,偏这时,慕银阙却又不合时宜的,将手搭在顾拾白的胳膊上,说道:“啊,顾公子你要上战场啊?”
顾拾白脸上没有什么神色,听到这话,勉强勾了勾唇:“是,不出意外,一月以后。”
“一月啊。”慕银阙有些失意的说道,她撅了撅唇,埋下头去看着袖口上绣着的西府海棠花,她还没有把对顾拾白的心意宣之于口,顾拾白怎么就要走了,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这一仗,不知又要打多少年。
第四十五章 京城篇·搭桥
慕银阙最痛恨这些战事,她搞不懂,各国相安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争来斗去,一国压过一方?她苦恼的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在顾拾白出征前,向他表露自己的心意,她抬头看了眼顾拾白,又瞥向他身边的慕千里,有了!她在心里暗暗窃喜,她的堂哥慕千里不是和顾拾白是兄弟吗?那不如就让慕千里为她和顾拾白牵线吧。
半月后,是慕千里的生辰,也是顾拾白的生辰,往年,南王府会为慕千里大摆宴席,宴请诸宾,顾拾白则在家里平平淡淡的度过,今年,南王忙于政事,边关的战事又吃紧,因而一切开源节省,慕千里的生辰便能在书院和顾拾白一起过。这是他们在一起过过的第一个生辰,不似往年,极不奢靡也不平淡。
他们就是坐在书院的石凳边,邀了几位好友,买上几壶好酒,在梧桐树下赌酒玩。慕千里喜欢喝酒,但酒力不行,不过几杯,便已趴在石桌上,酒气熏得他脸颊微红,他青色的衣衫半解,一方滑拢在肩头,玉白的肌肤上渗出几点红,宛若枝头初开的石榴花娇嫩。
其他人忙着喝酒,唯有顾拾白看见了这幅难得的景色,他心下一颤,慌忙别过脸去,却又不放心他的阿千的这幅样子被他人瞧去,忙走上前,将慕千里滑至肩头的衣衫慢慢收紧。只是,他的动作却惊动了慕千里,他抬起头来,眼醉迷离的看着他,仿佛故意在勾他的魂一般,开口,声音软绵绵的,带着酥脆:“阿白哥哥。”
顾拾白心里猛地一惊,拍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的,连忙退却一步,挣开慕千里拉住他的手,强行镇定道:“阿千,你喝醉了。”
慕千里点了点头,撑着石桌坐起来,将身上的衣衫拢了拢,垂眸道:“是啊,我喝醉了。”他说这话时,语气却很清冷,倒像是醉醒了一般,过了良久,他合上眼,不知何故,再次开口重复道:“我确实是喝醉了。”心里暗念道:否则我怎会唤你阿白哥哥?又怎会不舍得的你走?
生辰过去,顾拾白总觉得慕千里对自己有些疏远,就好像是刻意回避一般,早晨,他走到慕千里的桌前,还没有说话,慕千里便埋头在桌面上,不愿理他。中午的时候,慕千里吃饭也不再叫他,只拉着凌书沅去了,晚上,也再也不来他的房间找他说话,顾拾白因此很疑惑,他究竟是哪里得罪他的这位小王爷了?
又是一天,顾拾白实在受不了慕千里这种刻意的回避,他赶在慕千里拉着凌书沅去食堂前,把凌书沅拦下了,凌书沅表示:你有疑问去找问题的正主啊,找我干嘛?
不过顾拾白找凌书沅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向凌书沅寻问慕千里躲避他的原因,他如果直接去问慕千里,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
凌书沅抱着书,被顾拾白拉倒书院的梧桐树下,顾拾白转身寻问道:“书沅,你知道阿千他为什么躲着我吗?”
凌书沅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不过看小王爷最近的状态,倒有点像他之前回避沈兰昭的样子,难不成,小王爷喜欢顾拾白,但凌书沅很快就把这个想法否决了,小王爷那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嘛?他因此只能说不知道。
顾拾白在凌书沅这得不到答案,索性豁了出去,去找慕千里。慕千里中午从食堂吃了饭,正往学子房走,刚走到学子房的竹林外,便被一个人拉住手拽到了竹林后面去,他定睛一看,见是顾拾白,立刻想着要跑,却被顾拾白拦下,顾拾白的身体逼近他,浅浅的呼吸扑洒在他的脖颈上,弄得他脖间微痒,想去拭,却被顾拾白扼住手腕,贴到胸前,顾拾白紧盯着他:“为什么躲我?”
“躲你?”慕千里故作迷惑:“我何时躲你了?”
“那你为何这几日都留下我一个人先走?”顾拾白追问道,慕千里挣开他的手,撒气道:“呆腻了,想自己走走不行啊,再说,我凭什么每天都要和你……”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歧义,慕千里紧张的低下头去:“在一起?”
“你说的好,阿千。”顾拾白笑看着他,脸上多少有些怒意:“不过我马上就要走了,所有这几天,”他抓紧他的手腕:“你都必须和我在一起!”
顾拾白拉着慕千里出了竹林,慕千里的面上有些红晕,落进顾拾白的眼里却愈发好看。他们手拉手在小径上走着,迎面,却碰上慕银阙从不远处的小径上走过来,慕千里慌忙挣开顾拾白的手,脸上的红色也逐渐消散下去。
“千里哥哥,顾公子,你们在这啊。”慕银阙看见他们,宛若林间小雀般,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阿阙……”慕千里温柔的轻唤一声,脸色却不合时宜的冷凝下去,为了掩饰心中的不悦,他又连忙勾起唇来。
慕银阙的目光依旧落在顾拾白身上,却见顾拾白恭恭敬敬的俯下身去,向她行礼:“昭云郡主。”她心中不悦,不由笼上一层酸意,拉住慕千里的手道:“千里哥哥,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她拉着慕千里走到离顾拾白稍远的距离,回头瞥了眼顾拾白,回头问道:“千里哥哥,你觉得顾公子他怎么样啊?”
慕千里愣了愣,他看不懂慕银阙要干嘛,但既然她问,他便由心的回答:“很好啊,非常好!”
“那……”慕银阙扭捏道:“那你觉得他配不配得上我?”她终于把她内心的想法说出了口,慕千里在心里暗想到,他一直都知道,慕银阙喜欢顾拾白,从她的眼神中,便能看出她从见到顾拾白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不知怎的,他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嫉妒,若是他也能像慕银阙一样,把这些的隐藏的心思大大方方的宣之于口就好了,可惜,他从生出那份心思的开始,便已经不能堂堂正正了。
慕千里的心抽痛一下,但他还是故作镇定道:“自然是配的。”他顾拾白配的上这世间所有的好。
“那你帮我搭个桥怎么样?”慕银阙步步紧逼,只是她不知道,她正在拿一把刀子,剜一个人的心口,那个人痛极,沉默了好久,才抽出一口气道:“好,五月廿六是个好日子,也是顾拾白出征的前一日,我找个机会为顾拾白践行,也……为你们搭桥。”
第四十六章 京城篇·游山
京城下了雨,淅淅沥沥的,夹着盛夏的潮热,长街上,慕千里执伞慢走着,他如今十五岁,生的极好,三年前,周围人绝想不到他会长成这样一副祸国殃民的脸,如他父王年轻时一般,光靠容貌便响动了整个京城。
这样的雨天,世家小姐中却有想一睹他芳泽的人,偷偷执伞跟在他身后,见他转过街角,向一条小巷走去,巷尾,站着一个英俊的少年,身形高挑,玄色的衣服上镶着银色几缕银色的薄纱,在微风里浮动着,这样的阴雨天,那人身上却像笼着一团朝气,很易让人辽想到雨后的初阳。
慕千里走到少年的身边去,他们两个,一个如夏花般绚烂,一个如秋叶般静美,站在一起,便仿若整个四季。
一滴玉珠从空中落下来,砸在雨伞上,顷刻开了花,迸起的水珠溅到了慕千里的眼里,他下意识阖目,顾拾白俯身替他轻轻拭去。
“这几日不曾在书院里见你,怎能今日记得唤我来了?”顾拾白问道,同时心想,慕千里果然是在躲他,自上次竹林会面后,慕千里便向李思槐告了假,这几日都不去书院读书了。
“我近日身体不适。”慕千里却说道,慢慢睁开眼,轻叹了一下:“过两日,你便要随你父亲出征了吧?”
顾拾白本想问慕千里哪里不适,但是话到嘴边,却被慕千里的下一个问题堵了回去,怔了怔道:“是。”他注视着慕千里脸上的表情,接着问:“怎么了?”
“没什么,”慕千里摇了摇头,伸手搭在顾拾白执伞的手上:“你要走,我自是要选个时间为你践行。”不等顾拾白回应,他接着便道:“明日如何?明日若是放晴,我们去爬云山?我听说那里花开的正盛,我们去赏花?”
顾拾白因他的话想起往事,笑了笑:“为何你我的每一次分离都要去看花?”他叹了口气,好整以暇的看着慕千里:“阿千,你我何时能在平常的时候好好的赏一次花?”
慕千里顿了顿,他看着顾拾白,眼里有些无奈,有些伤感,他低下头来,盯着顾拾白衣袖上的银纹,低声道:“下次吧,等你回来。”
“那你可得好好的等我回来。”顾拾白伸手抚过他的鬓角:“不过下次,我希望我们的再遇会很好。”
“会的。”慕千里点了点头,将头贴近顾拾白的肩膀,几乎要靠上去,但他没有。两人保持着该有的距离,慕千里俯在顾拾白的耳边道:“我会等你回来的。”
次日,天气很适宜的放晴了,顾拾白早晨遛出门去,他明早便要随父出征,家里人忙着帮他们准备行装,倒是很少有人在意他,他因此出来的很顺利。
太阳渐悬于高空,雨后的晴日,凉风甚是清爽,顾拾白脚下的步子很快,他走到昨日与慕千里约定的地点,却不觉放慢了步子来。慕千里站在一众公子间,一袭葱倩色的长衫,如清波般被风拂动着,他鲜少穿这样素净的颜色,在那红黄交杂间,清丽的犹如水仙花。
顾拾白又想起他第一次看慕千里穿这身衣服的场景,是在他们共同生辰的那日,慕千里喝了酒,醉在石桌上,半边的衣衫滑至肩头,他心头颤动,他的阿千,怎么能生的这么好看?虽美却不失英俊,那墨色的眉一如刀剑般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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