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温和的春日,一路走来的秦勋却只觉得自己后背都快要被冷汗给浸透了,微风一吹那股凉飕飕的感觉格外强烈。
真是令人...绝望呢。
三人一并来到养心殿外的时候,常怀满面笑意地迎了上来,“殿下今日在外游玩可有遇到什么趣事?”
“唔——”栾姜故作沉思状,片刻后朝常怀笑开,又甜又娇,“遇到了一个让我很喜欢的人。”
他这般丝毫不顾忌旁人的话惹得秦勋竟微微红了耳朵。
要是这位七皇子是女子的话,他怕是真的会抵抗不住如此直白又可爱的表达,哪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沈陵修微微敛目,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彻底顾不上其他,将眼前人禁锢入怀,然后狠狠地吻那张可爱又可恨的唇。
大概是三人之间流动的气氛过于微妙,常怀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一般,目光在沈陵修身上落了一瞬,后又移开飘向秦勋,他了然的笑了笑,有那么一瞬间,常怀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年殊清公子尚在的时候。
那时陛下和盛王都还只是皇子。
陛下生性肆意嚣狂,盛王却是温和而内敛的,然而二人每每碰面,都让他感觉自己似身在战场,有股扑面而来的血雨腥风。
常怀的怀念也不过区区数秒时间,他从回忆中脱离出来后便看向了秦勋,道:“秦公子,请随老奴进入养心殿。”
养心殿内。
栾帝正细细温柔地抚摸着一张被他摊开在桌案上的画,他指尖滑动的速度又轻又慢,黑眸中是洋洋烈烈的浓沉爱意和思念,“殊清,我在想当初你若是服用了那药该有多好。可我又觉得不好,因为如果你用了那药,就不会有小七这般可爱乖巧的孩子了。”
“我多想告诉世人...”栾帝轻叹,“小七是你和我的孩子。但世人皆愚妄,怎么会接受呢?”
内殿外传来常怀的声音:“陛下,秦公子到了。”
“进。”
秦勋进来的时候,栾帝眉宇间的温柔已经散了个干净。
“草民秦勋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秦勋行礼的姿势极其标准,显然是受过了良好的教导。
栾帝的语气很是温和,听他说话那熟稔的口吻就像与秦勋师父相识了多年:“起来吧。你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好?”
秦勋以为他师父和栾帝之间只是卖家同买家的关系,这会听到栾帝的话,略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他在起身后才回道:“有劳陛下挂心了,师父他身体安康,并无什么不适之处。”
“那便好。还有三日才是月圆夜,这三日/你就住在宫中如何?”栾帝眉眼微微染上了三两分温柔,“你和小七是同龄人,应当很有话聊才是?”
听栾帝提到那位七皇子,秦勋却在瞬间就想到了那尊时刻用杀人眼神盯着他不放的煞神,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笑容有些僵硬苦涩:“这个,草民跟随师父漫无拘束惯了,为避免冲撞了宫中贵人,草民还是住在宫外较为妥当。”
要是他敢住在宫中,就凭七皇子那股粘人劲,他真怕他会活不过今天晚上。
栾帝瞧出了秦勋的不自在,他轻轻挑了下眉,怎么那小老头的徒弟听到小七的名字跟见着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他可记着他的小七向来是有分寸的,撒娇粘人也只对亲近之人方才做得出来,还有何处能叫小老头的徒儿这般胆惧?
“既然如此,朕便不强求了。”
待到秦勋离开后,栾帝唤出了暗一,问道:“暗一,小七在外时遇到了何事?”
暗一遂将暗十汇报上来的情况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栾帝听。
沈相,沈陵修么...?
栾帝屈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思忖着。
第58章 二号反派(十四)
拒绝了栾帝好意的秦勋长松了一口气,然而这份轻松在走出养心殿见到栾姜的笑脸和沈陵修的冷脸之后,瞬间化为了泡影。
“秦勋。”栾姜尾音微扬的叫着秦勋名字,等秦勋有所反应后,他才来到了秦勋面前,微微仰起头望着他,用那双清清漾漾似春水似蜜糖的眸子认真的、又带了几分亲昵地同人对视,嗓音里都缠着蜜:“你奉你师父之命来见我父皇,那么你会在京城待多久呢?”
嘶——
师父啊,这谁顶得住啊!
秦勋在心里疯狂地默念‘不可以’,才勉勉强强的稳下了心神,声音微冷:“最迟五日我就会离开京城。”
即便秦勋将自己的冷淡表现得足够明显,栾姜却不见半分不耐,又好奇又关切的追问:“那你这几日都住在哪里?宫中还是宫外?”
“宫外。”秦勋言简意赅地回道。
明明是个话痨,却偏偏要把自己伪装成高冷,可真是令秦勋有够憋屈和烦躁的。
栾姜微微拉长了音调:“这样啊——”
就在秦勋和沈陵修以为他终于没什么话要说的时候,栾姜忽地又开了口:“宫中道路杂乱得很,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会迷路,我送你出宫吧?”
宫中那么多的太监宫女被栾姜完全抛在了脑后。
沈陵修的目光凛戾又肃杀,他看着秦勋,大有一种‘你敢答应老子今夜就找人捅死你’的既视感。
看懂了那个眼神的秦勋吞了吞口水,这个男人显然对杀人一事异常熟练,秦勋丝毫不怀疑他被杀的可能性。
男色当前,性命重要;女色当前,性命可抛。
于是秦勋相当利落直接的拒绝了栾姜:“多谢七皇子好意,草民来时已记住了出宫路线。”
他嘴上又是‘七皇子’,又是‘草民’的,很明显是在刻意拉远他同栾姜的距离。
栾姜自是明白了这人话里的深意,他的目光中微带着打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秦勋一遍,他已经不止一次在怀疑这个也叫‘秦勋’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他在上个世界遇到的那个秦勋了。
奈何任栾姜再怎么打量,那相貌的熟悉感依旧挥之不去。
或许,或许他的秦勋在这个世界真的只是变了性情吧...?
栾姜这般安慰自己。
他打量的目光那般认真,似乎还隐隐藏了点不知名的情愫,惹得秦勋竟有些莫名的紧张,他张嘴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栾姜先他一步开口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送你啦。”
听到他不再坚持,秦勋心头居然涌上了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失落。
“草民告退。”
望着秦勋慢步离开的背影,栾姜轻轻叹着气,带了点烦闷和无奈的同沈陵修抱怨道:“陵修哥,秦勋这么怕我,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他把沈陵修当亲人、当哥哥,是以和人抱怨起来毫不犹豫,更不带任何其他情绪在内。
沈陵修眸色暗了一瞬,却在下一刻又溢满了温柔,“这是他没有发现我们姜姜的好而已。”
栾姜被他说得忍不住笑了,他调侃起人来:“陵修哥这么会说话,以后定然能够哄得你家小娘子笑得花枝乱颤。”
沈陵修落后他一步,闻言,眸色幽深却温柔地凝视着栾姜的背影。
不会有其他人,我亦更不会对除你之外的人说这种话。
姜姜,我只想要你啊。
沈陵修在心里低低喃喃又满含贪念的私语着。
—— ——
入夜。
得益于他师父老人家十年如一日的熏陶影响,秦勋每晚几乎都在天色刚暗下来之际就脱衣上床睡觉了。
这会他刚解下腰带、褪下外衣,便听得身后传来窗户松动的声响。
“谁?!”秦勋面色冷凝地转身看去。
待看到倚窗而立的那个身影时,冷凝瞬间化为了无奈,“七皇子,这个时辰你不在宫中休息,怎么干起偷鸡摸狗的事来了?”
栾姜着了一袭黑色夜行衣,映衬得他那本就白如冷瓷的肤色愈发通透似莹玉,尤其他生的那般好,摇曳着细碎星子的瞳眸此刻间正蕴了些淡淡的撩人笑意。
他笑问:“你难道不觉得我其实更像是在干采花贼的勾当吗?”
昏暗晃动的灯光下,栾姜笑得简直勾人极了,尾音亦是翘的恰到好处,简直就像是个一入夜便会跃出来采精吸阳的魅妖。
即便窗外灯火通明,如幅浓墨重彩的泼墨画,却分毫不及他五分之一的颜色。
无人能扛住他这般调笑挑逗的轻佻之语。
秦勋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一瞬间的骤停。
刚结束休眠的0748一清醒就听见了自家宿主这轻浮放荡至极的暧昧话语,它再往房中另一人看去,嘴巴顿时张得大大的,不是吧,它家宿主居然真的被这张脸给迷惑到失了理智吗???
【宿主啊...】
0748正欲语重心长地劝导自家宿主一番。
谁知它刚蹦出三个字,就被栾姜一句声线微凛的“闭嘴”给怼了回去。
0748:...
“七皇子。”秦勋笑的更加无奈了,“虽说我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被人擅闯房间不需要负责,但你这般神出鬼没,实在吓人得很。”
栾姜闻言摸了摸下巴,颇为惊诧地看了他一眼,“你竟不要我负责吗?”
“...”
秦勋沉默了片刻,很是头疼的按着眉心揉了又揉。
他是真的不明白七皇子为何会这般执着于他?
想着,秦勋竟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听到他的问话,栾姜脸上笑意更甚,那一刻星辰仿佛都在为他闪耀,连百川都好像在为他荡漾。
“唔,谁叫你刚好踩着我的审美点长呢?”栾姜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冲他挑了下眉。
秦勋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坚持不住了,如果再和这位七皇子一块儿待在同一间房中,他怕自己真的会从爱女色变成好男风。
老天爷,救救他吧。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他心底诚恳又真挚地呼唤,就在秦勋不知道该如何回栾姜的话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秦勋立马转过身上前去开了门,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名店小二打扮的青年,他见到秦勋之际,脸上还是带着几分尊敬微笑的,等越过秦勋看到了倚在窗户边、一身夜行衣的栾姜时。
店小二忽然摔了手中的东西,捧着脸惊慌失措地跑了,边跑还边扯着嗓子大声嚷嚷:“来人啊!!!抓贼啊!!!有刺客!!!”
秦勋:???
栾姜:...
妈的,这人是神经病吧。
两人相当默契地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句。
被店小二这么一嚷嚷,栾姜也不敢多留,因为他总觉得他要是还敢待下去,那位店小二晚点的时候可能真的就会带着一群举着火把、拿着棍子的壮汉来抓贼了。
“那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栾姜说着,又冲秦勋挑了挑眉,风流韵味倾泻而出,“美人儿,明天见。”
秦勋一怔。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栾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窗户旁,秦勋刚稍稍松懈下心神,不料栾姜走而复返,他将纤长白嫩的两指竖在较血还要艳上三分的唇上,然后将印在手上的那个吻抛向了秦勋。
随后,他才算是真的离开了。
被他这一动作撩拨的心神动漾不堪的秦勋再度愣在了原地。
只是这一次,他的耳朵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 ——
栾姜心情愉悦的从秦勋房中出来,一边往皇宫走去,一边还在轻轻地哼着不知名小调。
经过一条被黑暗笼罩的小巷时,自里面伸出一只手来猛地一把将他拉入了黑暗之中。
栾姜神色一沉,刚要动手,就听得耳旁传来低而哑的熟悉声音:“姜姜...”
黑暗中,栾姜瞧不清沈陵修的面容,但却能感受到男人身上那股浓郁的、仿佛怎么也无法挥散的悲凉。
栾姜不由一怔,心尖竟莫名其妙地浮上了几分心疼,他抿了抿唇,温声询问道:“陵修哥,发生什么事了?”
沈陵修没说话,只是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肩上,炙热的、潮湿的呼吸打在栾姜的颈间,惹得他不由自主地颤了下身子。
见他不说话,栾姜也没追问,只静静地任由他这么枕着。
一时之间,两人间的氛围竟莫名的染上了淡淡地暧昧。
几乎快要被沈陵修身上浓烈且霸道的男性荷尔蒙给完全包裹住的栾姜终于还是没忍住又出了声,语气中略带担忧:“陵修哥,你究竟怎么了?”
沈陵修从他颈间抬头看他,灼灼目光似要破开浮浮沉沉的黑暗,他一字一顿的说着,嗓音愈发沙哑了:“姜姜,我爱的人似乎喜欢上了别人。”
栾姜微愣,心头涌起了几分他自己并未觉察的异样。
“陵修哥这般好,那人不喜欢,是她的损失。”
“是吗?”
“当然。”栾姜肯定地点了点头,有些好奇,“陵修哥,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沈陵修看着他,没说话。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59章 二号反派(十五)
秦勋在京中四处躲藏避了栾姜三日,栾姜却被受了‘情伤’的沈陵修拉着喝了三日的酒。
直至这天月圆夜的到来。
偌大的月亮以一个极其完美的圆的模样悬挂在天际,似乎还隐隐泛着猩红。
栾姜揉着因过量饮酒而微微有些抽疼的额角,抬脚迈进了养心殿,询问道:“父皇您找我?”
见到他,栾帝沉冷的眉眼霎时融化,带着笑朝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小七来。”
栾姜闻言怀着淡淡地疑惑走到了栾帝身边,还未说话,他的目光便被桌案上那张摊开的画给吸引出了目光。
那是一个倚在桃花树上、冲作画之人轻轻勾唇笑开的男人。
等到细看之后,栾姜赫然睁大了眼睛,惊讶神色布满了整张脸,无他,实在是画中的这个人同他长得太像了,除却只有六七分相像的眉眼后,他和男人的五官几乎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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