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应倒也不急,脸上依旧含笑,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意,更多的是一种自豪。
看了林父的反应,洛严轻轻晃了晃脑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身间一用力想要试着站起来,林应手间的力气却没有能够挣脱的开。
“爹,我已经长大了,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知道。爹,他是那个可以保护我的人,让我可以十分安心的人。”
顿了顿又说:“爹,我从答应他的那一日便夜夜都在想着,若是你和我姐姐知道了,一定会为我高兴的!”
从头到尾,他的话越说越激动,越说笑得越是开怀起来。话毕双目相视,洛严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从前一直觉得,虽然林应说了,心里永远都有自己的位置,可他却从来都没有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过。可这一刻,却完全被颠覆。
身间的温热细细能够感受得到,他将双唇往上一凑,情不自禁地吻了林应。
第041章 太傅
当年林家的人走散之后,林家爹娘两个被匪寇给绑了,辗转卖到了番子手中为奴。
林家爹爹才思敏捷,为着主儿家谋了不少的事情,后来番子中王族听了去,便差人将他请进了府。
中原皇帝暴虐,几度强行压境,搞得边内边外皆是民不聊生。
那王族中人便将林家爹爹献给了当下的番邦可汗大帝。林家爹爹为了寻亲,便自告奋勇借着朝岁前来中原谈判。
人活得久了才会发现,从前见过的人和遇过的事情,其实都像是一朝春雨入了大地一般,与那个原原本本的自己,彻彻底底融成了一体。
因为历经了曾经的多次分别,才知得到那些许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不易,才越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豁出所有来换取,林家爹爹如此,林应也是如此。所以他眼下才能够如此坦然地将这话给说开了。
这么多年,他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需得自己作主的,如今的这一桩,自然也是这个理儿。
洛严深吻之后将脑袋挪移了开来,林应借着空儿朝着林府那边看过去,对面的人那张脸上有些僵僵的,眉毛稍稍向下一拧,视线直直地盯着自己这边儿。
洛严方才有些忘我,此刻忽然反应过来,忙将身子重新立了起来,身子却还是朝着林应微微一倚靠,朝着林父微微低了低头。
“真是巧了,今儿请您一叙,竟还与大人攀上亲了!”
林父愣愣地表情明显再一惊,林应却意外地对这话没有反应。
这行事的风格是他洛严没错,若是毕恭毕敬说了旁的,反才叫人怀疑这其中有旁的隐情。
他又想起之前在洛严身上的令牌,便顺着这话带着一问:“哦?青山与爹爹可是旧识了?”
洛严没想着这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被林应这么一问,突然间不知如何回话,支支吾吾了两声才挠着脑袋表情尴尬地说:“没啊,我们这是第一回 见着面,怎的会认识呢,微之可别说笑了!”
再转头的时候,那边林父表情上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还不等林应继续将这话题进行下去,忽然间话锋又重新转了回去。
“微之,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便可,爹爹没有什么旁的可说。爹爹没有资格说什么,也不应该说什么,这些年你过得不顺遂,爹都没有看在眼里,往后,爹能看见的光景下,一定要你过得顺遂,你要什么爹都随了你。”
洛严心上出了一口长气,不过却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刚才有些尴尬的神色,借着这个空总算是换了过来。
林应却并没有看他,见着他爹说着说着眼泪流了满面,胸膛又忽然间涌起一阵难过,跟着掉了几颗眼泪珠子,抬着袖子够着给他爹擦了擦眼泪,咧着嘴笑:
“爹……我没怪过你,真的。这么多年了,其实相比与想见到你,我怕见到你的感觉更甚,姐姐的事情,就像是个疙瘩一样,在我心上解不开,时间越久,那种感觉就越重。午夜梦回,总是能够看见姐姐的影子在眼前,怪我当年没有能去救她!”
话讲的久了,蜡烛捻子被灯油给浸了,丁香立在屋外头不敢进来,光亮便是越来越阴暗。
三个人该说的说完了,该哭的也哭完了,林应两个便撒手将林家爹爹留在了迟聘屋中,两个人便从屋中走了出来。
林应摆着手势招人在屋前守着,才跟林应商量:“今晚,就住在何见那屋里吧,免得出了什么旁的事情,又免不得折腾了!”
林应没有点头,只跟着向前走着,抬脚上阶子的时候,丁香抢着进屋将灯点了,又着人去后院将火炉子抬过来。
立在檐子上,林应思量了一阵子,却忽然间才开口,一改方才的面目,突然间心事重重。
“你还怕折腾么?你这些年折腾得还不够么?”
洛严走在前头,林应的声不大,但是夜静得很倒听得仔细。
他背对着立了片刻光景,转过来的时候却是笑着:“是啊,这些年是折腾了些,朝中百官都怕我呢,连皇上都不愿意管我呢!”
言语之间林应仰头看他,将他的话打断:“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风将衣裳边角一扬,洛严半句话憋了回去,像是做错了事情被发现了一般,立在比他高一阶子的高处低着眸子看着他,做出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来。
“青山,你告诉我,当初你为何要来我府上?”
“为何要来你还不知道么?不就是皇上他扣了我的……”
林应话才刚出来,洛严忙嬉皮笑脸跟话,说一半便说不下去了,音儿越来越淡。
这说辞当初来的时候不过就是个唬人的借口,林应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如今再拿来问他,他将这话再说一遍,岂不是将林应当痴傻呢?
低着头思量了一阵子,没想到旁的什么借口,且真话还是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说,林应面上却忽然涌起一阵子讥讽的笑:“可是皇上他将你盯上了,来我府上暂避一阵子,好让你做旁的事情,容易些!”
「旁的事」这三个字,他说得尤其的重,是一个警醒,不想自己将话挑明,希望是洛严他亲口朝着他坦白。
洛严眼瞳一胀,神色慌张地朝着周围望了一番,忙伸手将林应拉扯进了屋子,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将丁香驱了出去,将门紧紧阖上,回身才问:“你怎地知道这些事情!”
洛严他也并不是昏了头,林应这些天的的反应和言语来看,他若是只是有些怀疑的话,那这一句,便足已经让他笃定,他知道了自己与番子已经有了联系。
“你这个毛病多,容不下旁的,又丢三落四。今早你让那兵部侍郎吃了嘴上的亏,人家晓得你不会放过他,一下朝便给我塞了条子告你的状。
丁香她前些天又拾到了你的牌子,给我看了,巧的是我认得那上面的字,自然猜出来几分!”
说完咽口唾沫,背身坐在桌旁,一脸的严厉:“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你洛青山不是说我为了我可以放弃所有的事情么,如今连告诉我都不行,难不成都是说说罢了?”
听到这儿,洛严已经听得清楚明白了,见林应这样问自己,明显有些慌乱:“不是的微之,我的事情我都可以完完全全地告诉你,只是我不能说,这种会惹上满门的大罪,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若是不慎暴露了,你还可自保的!”
“我当初来林府上,真真是为了你来的。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皇帝他那些小把戏,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我在你府上呆了那般久的光景,我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他语速很快,话不仔细听都听不大明白。脸上焦急的神色,像是再尽力地做一个挽留一般,生怕林应因着这事情误会自己。
即便林应已经将洛严做的事情猜了个八九成,但还是在屋中将他的事情与他爹爹袒露了,其实这足已经说明,林应与他此刻说的这些话,都没有质问与责怪的意思,只是洛严一时心上急了些,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他凑到林应身边上恨不得将心掏出来自证清白,林应却是面无表情地在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做这事情,如今这朝中,你们洛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又何苦做这些冒险的事情,你难不成……要做那个顶头上的人不成?”
林应话赶话说出来,连自己都惊了一惊。两个人当即四目相望都噤了声,周遭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洛严看着他,僵持了没一阵子,慌张的神色却突然间消失不见,转而换成了浅笑。
“微之你只知道我们洛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世人都羡慕后半句,却从未有人思量过,其实一人之下,比万万人之下,并不能好过多少,那个最高位的人,掌握着这世上最至高的权利,却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光是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日日噩梦缠身。”
他迈着步子走向了床榻边,屈身一坐,视线对着林应那边,是一副话还未说完的模样。
“微之你只知道我爹是当今的太傅,你可曾听过我娘她姓甚名谁,如今又何在?”
林应本来是打算听他言语的,被忽然这么一问,思量了一下,倒还真的没有丝毫的印象,只是隐隐好似听过这太傅是个专情之人,一生只娶了一人,便是洛严的娘。而如今这痴情太傅已成鳏寡。
从前没有听洛严提起过,林应以为他在他心上也是疙瘩,便也没有主动问过,不想这其中竟还有奥秘。
他晃晃脑袋老实回答:“不曾!”
洛严笑得更深了:“你当然不曾听过。我十四岁那年被我爹送去学堂的缘由,便是因为我娘的事情。我爹他见我心绪不稳,怕我做了傻事,便将我送到了远处,想要让我将这事情在心上搁一搁,只是我没有做到,我永远也做不到!”
第042章 破灭
“我娘是死在宫里的。我十四岁那年,皇上他给了我娘二品夫人的称号。一辆马车从太傅府上将我娘接走之后,再送回来的时候,人冰凉凉地躺在一张床板子上,已经没有气儿了。来人宣旨,说宫里遭了刺客,我娘救驾有功,皇上谕旨封我娘为一品诰命夫人。”
夜已经有些深了,炉子的炭火已经烧得很旺,屋中的热气十分的足,暖得人脸颊上绯红绯红的。
洛严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棉褂子给脱了去。只穿着一件白色汗衫坐在床沿上,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什么旁的表情。
只是林应听了他这些事情,再想着他之前的脾气秉性,倒是有些微微心疼。
“就是那一年,我爹爹手下的兵马破了南边蛮夷的大关。他从前一心要我接他衣钵,希望我能为他继续光宗耀祖。
所以自小便逼我学习骑射兵法,练习谋略打仗,揣测人心的本事。
说来我却是也实在争气了些,本事学得扎实,一眼便看出了,我娘的事情,是皇上在警示我爹。”
“青山……”
林应看他面上越来越不能够淡然,跟着上他身前去,轻轻唤他,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
洛严却好似已经深陷其中,看都没有看林应,眼睛盯在地上,嘴上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个女人,在天下面前,什么都不算。我爹他做了错事,连累了我娘,心上有愧疚,所以往后再没有娶过旁的人。
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看不起他。他没有本事护我娘周全,那这个天下,他照样没有本事拿走。”
他越说越激动。
“他想要这个天下,从来不是为了别的,什么皇帝昏庸,万民水火。他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心思,他要做万人之上那个风光无限的人。就算我娘她已经没了,他还是依旧不死心,他还怕我年幼冲动,会给他惹下事端。”
林应脑门儿上出了不少的汗,见这局面也是手足无措。本不过是一问,想来他这样一个性子的人,只要能够承认就好,自己也不需要他什么解释。哪能够想到这其中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他将手搁在洛严肩上,轻轻拍了拍算是安慰。趋身又缓缓将下巴搁在他自己手上,歪着脑袋凑在洛严耳边上:“那你要这个天下,又是为何呢?”
洛严这下好似才清醒了过来,瞪着眼珠子看了林应一眼,又重新转回去将头一低:
“我很小的时候对这天下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也就是为了我爹他开怀欣喜才顺着他的意思。
可是后来,我娘的事情出了之后我才发现,只要你一日在人下,不管那个人是谁,你都没有自由与平等的权利,没有反抗的权利,没有守护的能力,只有为鱼肉的宿命。”
“所以我要做那个顶头上的人,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一直都在做着准备。可自从遇见你开始,我的想法又变了,我怕你会有我娘的下场。
所以我与关外已经断了联络,所以今日番子带来的物件才会那般多,他们是怕,怕我出卖他们。”
洛严这些年来不喜欢说话,所以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模样。
如今坐在这床边上,像是两口子拉家常一般,一张开了口,恨不得要将这十来年憋下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一样。
林应将手缓缓向下挪腾着,顺着他怀间伸进去,双手合在他胸膛处,看见有东西落在自己素色的衣裳上面,知道那是洛严的泪珠子,便忙抬袖子给他擦着。
“微之,你可信我?”
“信,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是不想你有事情瞒着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了,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了,有我在呢,你记着。”
他双手抱得越发地紧了起来,比起他初初答应与洛严在一起的那些光景的感觉,如今他已经能够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对洛严的心思。
洛亚已经成了那个迟聘所说的,他心上可以拿任何的东西去换的人。
“记着呢,旁人都替我记着呢,若是不然,怎的会去你那告我的状呢?”
抓着方才的话,洛严笑着说道,试图打破眼前颇为伤感的话题。两个人眼泪压在眼眶里,却相视笑着,一边笑一边哭。
他们两个虽然算是两情相悦,之前也经了些事情,可这一夜的交谈,却是明显得感觉到,两个人又亲近了一步,了解了一步。
真真实实地相拥了一夜,林应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本以为是自己的煞星的命被洛严给解了,这才时来运转,可也就高兴了那一晚的光景,又出了旁的枝节来。
清早上三个人用了早膳,林父说了自己的打算。
这使臣的身份破不得,若是破了,让皇帝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林府上下,免不得被灭门的罪,且洛严勾结外邦的事情,也能够因此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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