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应怔了一怔,思量了一阵子才好似反应过来眼下是怎样一番境况,忙也将手往他背上一搭,与他打趣着:“哟,你这一张冰山的脸竟也会流眼泪不成,来,叫我瞧瞧,这泪珠子是不是已经被凝住了!”
他一边说着,一便身后想要将洛严从身上分开,却发现他用力地反抗着自己,这才感觉到了不大对劲。
“这是怎么了,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怎的还记仇了不成?”
林应是第一回 碰上这状况,往日里都是洛严他给自己脸色看,却没有瞧过如今的这一出,竟是有些束手无措,只能勉强继续说笑着,希望能够缓解这局面。
不过到底是没有什么用处,洛严的双手抱得更紧了一些,几乎快将他勒得透不过气来。双唇在他脖颈间不住地吻着,鼻息里不停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微之,抱紧我,抱紧我,我不能失去你,你知道吗,我不能失去你。”
说着说着话成了哭腔,仿佛整个人癫狂了一样。
“微之,我好怕,你可知道我有多怕。”
话语是徐徐说着,温文尔雅不失,却能够感觉到他打心底里的恐惧,就连此刻双手都还在隐隐颤抖着。
林应挣扎的双手忽然间便停了下来,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侵占着,躺在床榻上,两边的眼角迅速涌出两滴眼泪,吧嗒滴在枕头上。
他记起来他在昏迷过去之前与洛严开过一个玩笑,他却回答自己说,自己要是死了,他就陪自己死,他还说他不怕死!
他不怕死,那他怕什么呢?林应只觉得心头上一软,答案即刻明了于心上。
他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死。
“青山,你拿命唬了我这么多回,我总算也是唬了你一回。只是我许是有些痴傻了,没有叫你答应我些什么,倒是有些亏了!”
他说着说着一笑,洛严身子僵僵盖在他上面,然后慢慢将头抬起来看他一眼,也忽然噗嗤一笑。
“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了,那疫病,请大夫看过了,说是没有瞧出什么端头来啊!”
心上压抑的情绪一股脑儿散了出来,等到冷静下来,也该是解惑的时候了。
林应被这么一问,倒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眉头狠狠一拧,轻轻叹了一口气,先是为洛严宽心道:“没有疫症,都不过是心病罢了!”
“心病?”
洛严听不大懂他的话,小声呢喃着。林应忙跟着补充:“青山,你爹他其实已经接受我了,他是想要我为你做一些事情,想要看看,我是否有那个资格立在你身边上!”
话是一字一字徐徐说出来的,洛严起身来,忙抬手将林应也扶起来,只静静地瞧着林应,在这话茬上没有接话,好像在思量着他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应见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对自己的话没有一星半点的反应,该是觉得自己不过信口胡说罢了,忙又解释着:“十一阿哥其实他一早便有准备,做好了埋伏只等你自投罗网。你爹他清早非要我行那礼,其实是给我一条路走,也是为了能够将那信儿给传上。”
“这一招有两得,一得是让他们觉得我在太傅府中没得地位,不叫他们将我扣押以此威胁。二得,因着我身子的问题,他才会放松警惕,安心叫他福晋为我把脉。”
他一言一语解释着,倒是一副心怀感恩的模样,洛严却听着这话,面目上却发变得惊骇起来。
那个生养自己洛太傅洛严再了解不过了,他绝对不会给以生机来试探一个人,他只会在鬼门关上将人推上一把。
就像他的那一群手下,全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厉鬼。
“不,微之,他没有给你别的路走,他给你的,不过一条死路,仅此而已。”
说来都觉得心有余悸,刚刚哭完的嘶哑声音从咽喉间发出来听得人毛骨悚然,说话完后回头一瞥,那迷离的眼神,叫林应浑身一怔。
“这话……从何说起啊?”
林应瞧着洛严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倒吸了一口凉气,靠在床边上的身子猛地直起来把着洛严的手问的。
“你不了解他,你能够活着回来,全都是仰仗自己的本事,你和他的那些个手下一样。他早上那一出,不过是为了让你更安然,更平静地死在十一阿哥府上罢了。”
两个人眉眼间狠狠地皱着,四目相对,目光凝重。
林应默默将今日的事情想了一想,后脊梁骨一阵凉意涌上来,想着洛太傅那晚上一张慈祥的面目,却还有一丝疑问。
“不对啊,十一阿哥他不敢杀我的,这一点,你爹他应该明白的。”
洛严一笑,觉得都到这儿份上了,他却还是依旧想着法子为他爹辩护着,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可你若是自己来时身上就带着病的呢?这满满一府院的人,可都是瞧得仔细明白的。”
林应心上咯噔一声,像是被人在后颈打了一闷棍一样。身子往后一颤,满心都是错愕。
原来十一阿哥没有对他起杀心不过是十一阿哥自己的问题。这样想来,他倒不足作为洛家的对手了。
“青山,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应都不敢想以后的日子究竟会是怎样的光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搁在自己身边上,连说一句话都有可是在给自己下着套儿,叫人实在是防不胜防,指不定哪日不明不白地就将命给送了。
洛严将他搭上来的双手握着,将眸子一低思量了一阵子,再重新抬起来:“他今日这一遭便是过去了,照着往常的经验来看,他以后该是会信你这个人,不会再有故意害你的心思了。我们为今只能将计就计,随机应变。”
林应无奈点头,洛严将他往怀间一搂:“微之,是我不好,是我太心急了,险些害了你,以后一定不会了,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第058章 彩头
就那么在林府上过了有几日的光景,许是洛严与洛太傅闹了别扭,洛太傅每日只呆在房中连大门都不买出来一步。
洛严每日都要外出做着什么布置,林应一个人不敢在府上待着,便也就抽身出去,顺带着帮丁香寻了门亲事。
说来倒也是巧,城中有一家商贾人家的公子尚未婚配,且又是个知书达理的主儿,人儿相貌也并不差,林应便上门去说和,以家妹的身份给嫁了出去。
出嫁的那一日,男方骑马抬轿前来,都已经走到了门前上,丫头却突然扶着丁香着凤冠霞帔走出来。
林应立在院上一瞧,见她揭了盖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一下子便决堤一样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将脸颊上的胭脂都给化了。
“你这是做什么?”
见这场面,忙将身子忙往跟前凑了凑,伸手将丁香拉扯着,又赶忙转头冲跟前的丫头说:“快,扶小姐起来。”
丁香却执拗着将两个人都的双臂都甩了开来,仰着头看着有些愣神的林应,猛然将身子朝前一倾,脑袋砰的一声在地上磕出了声响来。
“大人莫要推辞,一年以前,是林大人和迟大人将给了丁香活下去的机会,丁香人微言轻,自知不能为两位大人做什么,只能留在这院中做牛做马的报答。
如今大人寻到了知心的人丁香也便能够安心了,大人丁香这辈子无以为报,今日丁香出嫁,只能给大人磕个响头,往后再也不能侍候大人了。”
春风拂人倒是舒畅,林应此刻立在堂门上,穿堂风轻轻扬起丁香头顶上一只流苏的金钗穗子,映衬得丁香更加楚楚动人。
“好,都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没有旁的所求,只是你跟了我这么久,希望日后不会因我的事情,给你一家惹上麻烦才是。”
瞧着瞧着林应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说心上没有唏嘘感叹那是假的。
立在这院上将这住了有一年光景,一草一木的熟悉之至的地方瞧上一眼,烟囱没有往日滚滚浓烟,侧耳也听不见人声喧哗吵闹,周遭静得像一把刀刃直朝着人心上割,没有一星半点的人气儿。
他脑袋里忽然间全都是当年自己和迟聘初初到来时候的画面。
那个时候,两个年强气盛,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儿,以为中了榜便可以光宗耀祖,便是无限荣光的事情。一路上受了多少冻,受了多少饿,为了这样一个念想,全都坚持了下来。
还有后来的何见,他那样一个纯真无邪的人,成日里欢畅恣意,求的不过是一个迟聘罢了,在这样的世道下,到最后却没得一个好的结果。
思量着倒觉得好笑,当初朝着皇上要下这处宅子的时候,这府院就像如今一样寂静清冷。
前人的故事结束了,到他这儿继续热热闹闹,只是他们没有想过,却终究还是有曲终人散的一天。
物是人非事事休,这话讲的一点都不假。人生在世每一段路走过去都会有抹不去的印记他就在那,就算你会忘了什么,不经意瞧见了,便自然会想起来。
恍然回神,府外已经响起了炮仗的动静。林应再不说任何的话,只抬手帮丁香擦了擦眼泪,然后抢过她手里的盖头给她遮上,却明显觉得丁香身上一颤,哽咽声越发地明显。
请的媒婆入屋里来瞧了一眼,见着人已经出来了,忙奔走着大喊大叫:“新娘子上轿喽!”
只觉得外头的锣鼓声越发地近耳了,三个人走到门旁上立定,新郎官站在外头将人接着,问话:“林大人,这……”
林应懂他所言,笑语解释着:“家中已无长辈,先人令牌和祖宗祠堂被烧毁了,常言说长兄为父,你们且给我行了个礼便行了。这屋里已经没得旁人了,也没得热茶可喝,还望不要嫌弃。”
新郎官微微晃晃脑袋,那一双眼睛有这何见的清澈与机灵,牵着丁香的手将她身子慢慢挪腾过来,两个人就地屈身,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走的时候,那人还不忘言语:“林大人放心,人我一定会照顾好的!”接着转身去,锣鼓喧天的阵仗便响了起来。
林应低头一瞧,丁香方才跪的地界上湿漉漉的一滩,方知丁香方才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心伤在那一刻有着难以压制的苦楚,便没有随着迎亲的队伍到宅中讨喜酒喝。
而是反身回到那空无一人的宅院,在那已经被烧毁的祠堂上立了案板,摆了香炉燃上红烛,毕恭毕敬上了一炷香。
接着只身回了太傅府之后,便倒身睡在在床榻上,一觉倒睡得老实,从晌午光景一直睡到了第二日天明。
且这第二日,正正是皇上的寿辰。
那一夜未醒,清早起床的时候却瞧着屋中无人。林应心上多少有些惊诧,招了外头守夜的问了这才知道,洛严竟是一夜都没有回来。
寻常光景下,他恐自己在屋中受了他爹的气,都是一早便赶回来陪自己的。昨日这般反常,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知道他人在何处?”
那守夜的只笑笑,觉得他问这话着实有些荒谬:“主子去哪儿怎的会会跟我们这些奴才言语,大人还是不要取笑奴才了!”
林应只觉得后脑一阵懵然,晕晕呼呼的,听了他这话才完全清醒过来,如今他已经入了太傅的府院,与他林府已经是两个光景了。
心上颇为无奈,如今已经是没有丁香那般可以随他胡乱言语,且有懂他心意的人在旁上伺候了。
说不定这府院上上下下左右的人都已经得了洛太傅的安排,一双双眼珠子在盯着自己呢。
所以想来还是万事亲力亲为来的好些,忙迈步到门旁上,吱扭一声将门一开,视线朝着侧院洛太傅那方位上瞧了一瞧。
远处冒着几缕炊烟,近处却是悄无声息,连下人闲言碎语的动静也都听不见。静谧诡谲,反倒让他心里有一阵不安的感觉。
嘱咐了叫那人下去了,将门一掩,坐在屋中左思右想,总觉得有哪里是不大对劲,却偏偏得不来个答案。
这时候院上伺候的下人听着了屋里的动静,忙端着洗漱用的物件进了屋来。三四个在堂上立成一小队,皆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宛若一具具行尸走肉。
“奴婢们为大人沐浴更衣!”
林应侧着脸瞧着,见今日这阵仗不似往日本有些疑问,被这领事的丫头忽然一句话吓得身子一怔。
“哦……”
结结巴巴地搭着话,目光狐疑地朝着另外的几个人身上一瞧,才看见最末上上那丫头手上拿着的,正是洛严一早为他备好的衣裳。
这才恍然记了起来,今儿个究竟是什么日子。拾掇了一阵子,衣冠整洁地出了门来备了马,便独独一个人朝着皇城疾奔过来。
等着人立在长乐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辰了。
今时不同往日,皇帝寿诞,普天同庆,这京中怕是从清早时候便已经炸开了锅。方才林应骑马过节,那已经是万人空巷的绝世盛况,勉强跻身行过。
眼下立在这宫墙外头朝着城中一看,那景象已是红成了一片,就连那护城河中缓缓行进的水上都飘着络绎不绝的红纸船,且纸船上边个个放置着红色蜡烛,火光虽在这白日里不算耀眼,可经了那红纸映衬,倒算是明亮。
一年前林应高中的时候,皇帝的寿辰将将才过了,那个时候他每日在客栈中读死书,只闻得外头空前热闹,却并没有瞧上过一眼。如今倒是开了眼界,殊不知自己当年错过了什么好事情。
寻洛严心急,他急得呼哧大喘挤进这人群里头来,在人群里翻来覆去,却瞧着这满满都是熟悉不过的脸庞的人群中,始终看不见洛严的影子。
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定身靠在皇城的石墙上,一仰头才发现,原来这长乐门到这个时候竟都还是依然紧闭的。
寻不到洛严身影,心上好奇的还是忍不住一问,这才知晓,这众人都是在候着一场彩头,是自打有立承年号之后,每一载都必有的彩头。
每逢宫中主子有大节过,都必会在这皇城门楼上悬挂一枚铜钱,楼下众人。
不管是高官商贾,还是布衣平民,不管用尽什么法子,只要能够将那铜钱给扯了去,便能够得到皇帝亲诺的一个请求。
林应额上的汗珠子还未等退了去,身后忽然有人大惊:“楼上有人!”
一语毕,周遭的人群便忽然间涌动了起来,底下的众人皆掏出手中的武器朝着高空抛着,一个个扔出去落下来,伤着人的时候,还不免推推搡搡吵上几句,十分的聒噪。
“林大人不试一试?得了这彩头,今儿可就是一等一的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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