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光显四年年底,这场持续了两年的多国混战,才终于基本平息。
……
光显五年,上元节。
整个西府一片喜气洋洋,战火被阻隔在国境之外,过去这两年来,隔三差五就有郎将策马而来,高举“某州大捷”旌旗,将沙场的捷报传回。
王宫内的几处宴殿,几乎每日都有战功赫赫的都将、副将、都尉(一都1200人)甚至校尉(百夫长),带着麾下部将进宫享筵,获赐封爵或丰厚嘉赏。
不知不觉,我越国也是坐拥三十九州的不小的国了,不再像以前那般,被列国挤在夹缝里。
但周国仍很强大,坐拥一百二十五州,想来,想超越周国,无法从版图上去实现,只能从国力富强上实现。
西府的道院里,上元宴恢复了往常的丰富,大鱼大肉陆续端上桌,不少别的地方过来西府凑热闹的人,看的眼都直了。
若非阿爷劳役惯了,非要继续在市舶司做劳工,丁凌早就想来西府立足了。
不过嘉兴也有国子监,光是读书,每月就要交二百钱,不便宜但也不贵,阿爷解除劳役身份后,工钱也翻了一倍,每个月能挣两千钱,这丰厚的月奉,足以供她求学。
没有地方住,所以每月还要交百钱的住宿钱,晚上就住在国子监的屋舍里,一间住六人,阿爷每月还给她六百钱用以吃喝用度,余下的就存着,说等他百年时,也能给她留下些安身立命的本钱。
在道院连吃了三天大鱼大肉,没给一分钱,还听到了不少宫内传闻。
原来现任国主是第二代国主的国婿,与发妻自幼青梅竹马、情比金坚、同生共死,如今已三十四岁了,除了年轻时喜欢逛花楼、曾被夫人带兵围堵过之外,成亲二十年来一个侧室都没纳,不过有过姘头。
据说那姘头模样很好看,凭着这不明不白的关系进宫做官了,还是正四品大官,神奇的是,这姘头跟国夫人的关系也很好,不仅曾做过国夫人的常侍官,还经常跟国夫人一起出去游山玩水。
而国主又太忙,常年东奔西跑的,回宫十次有八次都见不到夫人,气的常跟姘头吵架,叫姘头离国夫人远点。
……
内殿里,一片冷清,叶秋风处理着事牒,时不时看一眼内殿的门口,翘首盼等花暮雨过来。
旦有脚步声传来,便立刻抬头去看,但十有八九来的都是来议事或递事牒的朝臣,她便又委屈巴巴的转回头来。
花暮雨已经离宫九天了,第一天乘船出海海钓,随后从长江口西上去了江宁府,参观吴国撂下的王宫,据“暗桩”郎将称,那王宫建造的气派绝伦,比我越国的王宫气派十倍有余,光是宴殿就有三十多座,许多未来及带走的字画、诗词,都还挂在宴殿里。
因吴国旧宫太大,他们活生生参观了三天,才将那旧宫参观了个遍。
后来又去了婺州,因为婺州好吃的太多了,什么火脮、糖洋糕、浦江麦饼、鸡子粿、各种汤包,吃的他们肚皮都要撑炸了也还是没尝遍,于是又尝了三天。
根据最新的“暗桩”郎将来报——
夫人又出海了,说要亲自钓鲜嫩无比的红鱼,自己钓上来的肯定更好吃,她已钓上来上百条鱼,但都不是红鱼,所以扔回海里了,直到钓上来红鱼为止,然后再渡船去流求看看,听说那边的人都不穿衣物,有点好奇他们不穿衣物、又穿什么?
而梁南绫作为领游,她已经玩累了,现在已换成应文君继续领游,夫人她一点劳累的迹象都没有,反而红光满面的。
“你这个女人,无情,都不知道想我。”叶秋风瘪着嘴,脸上写满了委屈:
“是我的按跷手艺不好么?我又学了好几手按跷手艺呢,还背了两篇穴位口诀。”
想到这,她抬手招来常侍官:
“去澹泊园,把不淆叫来。”
常侍官恭敬道:
“大君,不淆道长也随殿下一道去游山玩水了。”
“……”
叶秋风生气了,你这个女人,你就是在报复我,报复我当年从不来内殿陪你,我要在内殿孤独终老了么?
不!
我不!
我不要!
我不要啊!
常侍官忽然灵机一动,狡黠的笑着说道:
“大君,有个法子,许能叫殿下立刻回宫。”
“啥法子?快说!”叶秋风急急催促。
“早前去市舶监递事牒时,偶然听见里头的人闲聊说,早年夫人游玩正兴不乐意回宫时,一听说您在外头拈花惹草了,她立刻就回宫了。”
!
“发布昭书,孤要纳后宫。”
第48章 完结.三
花暮雨眺望着远处的流求岛,她一点晕船的反应都没有,而身旁的应文君吐了一路,随从的三十名郎将也东倒西歪在船舱,时不时有几人,爬行着爬到船的边缘,发出呕吐的声音。
上岸后,整个流求就像是个原始森林,一行人往南走不多远,就瞧见了许多跟越国坊民无异的人。
应文君说,这些人都是越国人,派来开采金瓜石的,而流求的原住民多聚居在森林里,有的也会过来开采挣工钱,然后用挣去的钱,跟越国劳工买布买粮买肉,渐渐的也中原化了。
金瓜石矿很大,周边蔓延着无尽头的一大片暗金色,还有许多钻入地下的矿道,似蔓延进去很深很深,那些矿石被凿出来后,就地冶炼,每三千两(两吨)能冶炼出一两金(66g)及二百两铜(26.5斤)。
花暮雨在矿床上四处走动,去瞧那些暗金色的矿石,不少矿石不仅个头大,表面还挺光滑。
目光扫到地面上躺着一块巴掌大的矿石,表面很圆润,呈半亮金半暗金色,这石头很有意思,通身圆润之余,一面还有更凸起的圆润,像桃子似的且有道平坦的沟,有些像叶秋风那有跟没有似的……胸。
“就挑你当伴手礼了。”
花暮雨越看越觉得有趣,高高兴兴的准备再逛一会儿,尝几顿流求饭、再瞧瞧颇有异域山川感的山海景观,或者去打猎,玩够了就回程。
海岸边又驶来两艘大商船,船靠岸后才能瞧见,有些来者穿的是市舶监的深青(八品)、深绿(六品)官袍。
市舶司司郎瞧见有王宫郎将在这,自己的顶头上司应文君也在这,不禁狡黠笑着,凑到吐地脸色惨白的应文君面前:
“少监,大君发布了昭书,要广纳后宫呢,各州的小丫头听到这消息,都往西府涌,王宫外头排了八条长龙,那队都排到西府城外头去了,场面可壮观!”
“???”
……
五百里海路,耗时五个时辰,花暮雨手里一直攥着那块金瓜石,后槽牙也紧咬着:
“思念游不过这片海,传言倒是游的过。”
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反正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的朝阳,后槽牙都咬酸了,手里仍紧捏着金瓜石。
火气再不消下去,不是这金瓜石碎,就是她叶秋风的脑袋碎。
应文君看她竟气了一夜还没消火,不禁都为叶秋风的小命感到担忧,瞄了一眼那块金瓜石——
得想办法把那石头扔了。
不对,得想办法让殿下消火。
也不对,大君若被这金瓜石砸死,活该。
“殿下,这石头,微臣替您保管。”
“不必。”
“殿下,您……您很生气?”
花暮雨深呼吸后,咬牙微笑道:
“本宫,心情好的很。”
应文君腹诽一句“嘴硬”,脸上仍挂着笑,脑袋飞速运转:
“这石头太硬了,要不,换鞭子?万一真砸死了……”
“鞭子,好主意,先抽一顿再砸死。”
“……”
王宫的南门、西门、东门,各排了三条长长的队伍。
宫闱监依律制拟昭书曰——
年龄限制十二到十六岁之间,先经地方筛选后,凭符来西府再排队,尽管如此,各州少女仍络绎不绝涌来西府。
南门的御街因此围了个水泄不通,连花暮雨的马车都要排队、缓慢进城,她被堵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想起绕行北门也晚了,前面堵着,后头也堵着。
活生生堵了半个多时辰,马车才终于走完御街、即将转入朝天门大街,抬眼,叶秋风就在城楼上悠哉地坐着那,面前还有茶案,还时不时抿一口茶。
叶秋风在批事牒,时不时抬眼眺望一下,看看花暮雨回来了没有。
她吩咐过了,近来殿下爱吃美食、爱喝茶等等,若有相关合适的,就留下,其余的小姑娘则赏点辛苦排队钱打发走就行,若是宫闱监另有看上的、想留的,就随意,才不会真的纳后宫。
宫闱监的监正、三位少监,各领了十几个司郎、佐郎在宫门口,基本都是在不停地说“落选”、“落选”,然后递去个单金珠红手绳作“纪念品”打发走,这金珠子可不便宜,一颗顶一百多钱呢。
这俩字一说就是一天,说的他们都不会说别的话了,一天打发下来,白扔了一千多两黄金,打发走了十几万个小姑娘,没法,江南美女太多,富养之下,美女就更美了。
丁凌没在队伍里头,而是一脸懵逼的进宫了。
因她三日前就来了西府,且一直在王宫周围打转,昭书一挂,她很快就知道了这消息,本没打算排队,可又……纠结再三,她也只当凑个热闹,排进去了,姑娘们大多貌美如花,看的人赏心悦目。
步履越排越前,已能听清郎官们和姑娘们说的话。
郎官们似只会说两句话——
“会甚?”
姑娘若是语塞愣住,下一刻就会听到另一句:
“落选。”
大概了然情况后,丁凌寻思,自己除了会种地之外,也就会捉及蒸个湖蟹、筛炒太湖附近野生的洞庭茶(碧螺春),别的也不会了。
本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没抱甚希望。
“会甚?”前头已经没几个人了,郎官又重复着这两句话。
“会洗衣做饭暖床读书。”
“落选。”
“会种地、做饭、做衣裳。”
“落选。”
“会娇嫩如花,温柔似水,莺嘤娇啼。”
“落选。”
“吟诗作对,棋琴书画。”
“落选。”
轮到丁凌时,丁凌答道:
“会捉湖蟹、做湖蟹,筛炒洞庭茶、煎茶。”
那郎官昂头瞄了她一眼,寻思近来殿下爱喝茶,还有吃海鲜,尤其是梭子蟹,洞庭茶是甚,没听说过,湖蟹是甚也没听过,于是脑袋往宫门快速一转:
“进去吧。”
“???”
丁凌一脸懵,这就进来了?
环顾周围,有几十个小姑娘也站在这,等着被领进去,她感觉有些奇怪,倒是有不少姑娘顺利进宫了,但这些进宫的,模样不过中规中矩,一天看下来,都有些迷糊国主到底好哪口,喜欢怎样的。
她忍不住对周围的姑娘问道: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姑娘们也一脸懵的说:
“我就说了句我会种花,就进来了。”
“我说我会种地、会锄草,就进来了。”
“我说我家里是种明州茶的,我会采茶炒茶,就进来了。”
丁凌更懵了,纳后宫,跟茶、锄草、捉蟹有什么关系?
……
花暮雨半路下了马车,吩咐马车按礼制继续往前挪,而她独自策马绕行北门回宫。
王宫北门在凤凰山山脚,所以很清静,她冷哼一声,马直接骑进了大内殿才下马,坐在内殿坐榻上,提笔写下一份昭书——
纳男宠。
“常侍官,制诰,昭告天下。”
叶秋风事牒都批完了,夕阳都西下了,还没等到花暮雨回来,却等来了宫闱监的监正,手里拎着巨幅昭书,对她一鞠躬行礼后,将巨幅昭书也挂上了城楼。
“哇!国夫人要纳男宠?!我可以!我能行!”
一时间,宫门外一片大乱,叶秋风拧着脖子探头往下瞧,去瞧那昭书写了啥。
男宠???
!!!
这一眼瞧下来,血压蹭的飙升,差点没从头顶蹿出来,她咬着牙跺着脚往宫内快步疾走。
花暮雨听见了脚步声,一抬头还没来及看清来人的脸,身子就瞬间倾斜、被一把横抱起,一惊之下,刚下意识抬手勾紧她脖子,身子就已被横抱着冲出内殿,并快速逼近景灵宫,身旁掠过的宫廷景致都因速度过快而成了幻影。
花暮雨手里还攥着那金瓜石,思考是现在碎她脑袋上,还是拿鞭子抽一顿再碎,还没思考出个结论,后背就重重的碰到了床。
“男宠?是为夫满足不了你吗!”叶秋风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看她气成这样,花暮雨不仅火气消了,还落定了男宠不纳足三千不罢休的决定:
“我又没试过,不试试又怎知道谁更好?”
花暮雨话音轻快愉悦,还冲她挑挑眉,叶秋风险些咬碎自己的后槽牙牙,她瘪瘪嘴,满脸委屈巴巴:
“为夫又背了三首穴位口诀,学了几手按跷手艺,就等夫人回来,为夫人按跷,手艺定胜过旁人的。”
“嗯,恰好舟车劳累,这身子疲乏,施展你的手艺吧,若是手艺不佳……”
“定按跷到夫人满意为止!”
叶秋风匆匆一句,尔后快速飞奔出寝房外,叫郎将去把那两份昭书都撤了,然后快步回到床边。
花暮雨已放松地趴枕在床上,静等伺候,寻思我白气了整整一夜,周游各州的大好心情都给我毁了,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竟敢整歪门邪道的这一出,就为了骗本宫回来,本宫竟还真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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