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怕,这不是我的血,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
谢明袁一死,受审的官员尽数改了口,不肯承认他们做过的事,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已死之人的身上。
那个帮他们倒卖军饷的奸商,也只说事情都是谢明袁让他做的,对于苏辰鳞是只字不提。
顾北昀气愤难当,可也没有办法,陈旭按着律法将谢府的女子和男子都流放了出去,此生再不得回。
而谢岑有顾北昀护佑着,便什么事都没有。
李怿也不负他们所望,找出了给谢明袁下毒的人,是刑部里的一个小侍卫,可还没等他们审问,这小侍卫就已咬舌自尽。
这一切都太过明显,是有人要让他们闭嘴,而这个人无疑就是苏辰鳞。
一切的事情都停滞下来,苏辰鳞未有损害,再没有名正言顺的罪名可以处置他,只能另寻他法。
外面风波不断,将军府内倒是未受到任何影响,一切如初,平平淡淡的过着跟之前一样的生活。
而此事一过,顾北昀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忙碌,有了些空闲的时间。
酒馆内,顾北昀与宋白相对而坐,宋白饮酒发笑,“那天你答应得好好的,要请我吃饭,结果呢?等了你好几日了,也没个消息,还得我喊你。”
“最近事多,没空找你。”顾北昀言辞简洁,眉间藏着事。
宋白习惯了他这副冷漠无情的样子,还是笑嘻嘻的,“知道你事情多,但你能来我还是蛮开心的,那三年你去边疆,我们就断了联系,想当初一起饮酒作乐,多快活多开心,我那会天天盼着你归来,结果你一回来就变了个样子,冷得像块冰。”
话落,他还飞给顾北昀一个满带幽怨的眼神,像是在控诉他的无情。
轻抬眉尾,顾北昀指正他说:“没有饮酒也没有作乐。”
“好好好,就我自己饮酒作乐了,没有你顾大将军的事情。”宋白生起闷气,咕咚喝下一口酒。
瞧着始终未曾变过的宋白,顾北昀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不过开心是有的,快活也有。”
“真的?”宋白又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我就说我这朋友还是不赖的,还是怎么赶都赶不走的那种,不过当初你刚从边疆回来,那副样子说实话我都害怕,也不敢接近你。”
顾北昀问:“是吗?”
那些记忆对琐事缠身的他来说,感觉都已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但其实也不过就过去了不到两个月而已。
“怎么不是?你自己是没觉得,那时你参加宴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煞气,我本来是想和你打声招呼的,结果愣是没敢过去。”
说起这些事,宋白越说越来劲,像是要把过往顾北昀的“罪行”都翻出来,让他忏悔。
他接着说:“你忘了吧,当天你在宴上,旁人想敬你酒,你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人就偃旗息鼓了。”
顾北昀是真的没什么印象,但听他说起这个,总觉得不是在说自己,好像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尤其是现在他跟谢岑在一起之后,人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那些事怎么听也不像是自己做的。
想起谢岑,顾北昀不自觉露出笑意,眉间的郁色少了些许。
宋白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还在絮叨,“我当时真的以为你去了趟边疆就变了,不过后来你在席上救下个人,我才知道你没变,还是原先那个心肠极好的人。”
听到这个,顾北昀面露疑惑,“救人?”
“对啊。”宋白回忆起来,“那人掉入了府中的荷花池,扑腾来扑腾去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想要去救他,等我听到动静过去的时候人都要沉下去了,简直要吓死我了。”
“我本想着叫个下人过去将人救上来,不成想你就跳下去了,但你不是不会凫水吗,我就想完了完了,好在那水不深,你下去还能露出个头,就这么将人给救了上来。”
顾北昀回想一番,好像是有这么个事,但具体的细节他也不太记得了。
宋白继续说:“当时我是真的佩服你,也更加肯定你还是从前的那个人,没怎么变。”
眼神中充满回忆,他又说:“说起这件事,那个落水的人也挺可怜的,就穿了一身青色的薄衣,被你救上来以后一直咳嗽个不停。”
青衣,咳嗽…
这些东西让顾北昀联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觉得不可能会出现在那里的人,他状似不经意般问:“那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宋白摇头,“不记得了,他当时走得太匆忙了,我就记得他皮肤很白,手腕上还有个镯子,特别红。”
这……
顾北昀立刻肯定下来,宋白说的人就是谢岑道:“还能为什么,假装的呗。”
宋白的话就像是不经意间滴落的墨点,顷刻间蔓延扩散,在宣纸上留下难以消磨的痕迹。
假装……
可若是假装的,谢岑的目的又是什么?
心怀着对谢岑的疑惑与揣测,顾北昀回到了将军府。
彼时的寄月院内。
谢岑刚用过午膳,宁粥将东西收拾下去,祈安走了进来,见屋中就谢岑一个人才比划起来。
‘主子,之前画舫的那个人查到了。’
谢岑走到软榻上坐定,“是谁?”
祈安随之走近他,‘是苏辰鳞派来的人,不仅如此,这几日我发现主子身边也有他的人,他们好像在跟踪主子。’
“是他啊,也是,我早应该想到的,不过他现在都把心思放到我身上了吗?真是让人生厌。”谢岑敛着眉宇,话带阴寒。
祈安颇为担忧谢岑的安全,劝道:‘主子,这几日就别出去了,他跟着主子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万一对主子你不利—’
“怕什么?”谢岑不忧不惧,见祈安仍旧愁着副脸,心知他是好意,安抚说:“没事祈安,别太担心了,此事我心里有数。”
祈安点头,转身就要走,谢岑忽然又叫住了他,“对了,我的剑簪上回春猎时被我丢了,你再去让他们给我打一根,尽快做出来。”
祈安瞧一眼谢岑未束的长发,回忆起了他常戴的那根发簪,心中想着怪不得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在顾北昀进入寄月院时,祈安已离开许久了,本来他怀有满心的疑虑,想要问一问那件事。
但在见到谢岑那一瞬间,顾北昀忽然觉得那些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
如今谢岑就在他眼前,他为何还要疑心一些根本未有根据的事情,可能都只是巧合而已,重要的是怜取眼前人。
第52章 爹爹,我怕
“北昀,你来了。”谢岑转脸,笑靥深深,“过来,我有事想和你说。”
顾北昀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搭上了他的腰,又偏头在他柔软的发间落下轻吻,“什么事?”
“明天你不是休沐吗?”谢岑仰头看他,眼底有情愫徐徐流淌,“明日一整天都跟我在一起吧。”
顾北昀被他这直白的话戳到,禁不住笑起来,“不是每日都跟你在一起吗?”接着他靠近谢岑的耳边,压着声音,语声缱绻,“晚上也睡在一起。”
这本是顾北昀用来逗他的话,却见谢岑神情认真,字字句句道:“是了,每日都在一起,但就是总觉得很长时间没看见你了,好像我一直都在等你。”
顾北昀顿住,再多的话都堵在口中说不出了,不过谢岑很快恢复过来,捏住顾北昀的下巴,明媚地笑着,“所以,你明日要陪我一整天,当作是我总在等你的补偿。”
“好,本来也就想着带你出去玩一玩,总闷在府里对身体也不好。”顾北昀拉住他的手,如蜻蜓点水般在他手背上落下个吻。
“以后我卸官了,我就带你多去外面走走,等你累了想停下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你喜欢的地方买上一座宅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顾北昀期待着他的回答,眼睛一瞬也不离开谢岑的脸。
恰此时一束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打在顾北昀的身后,就好像他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光芒。
发丝柔化,落有晶亮的光点,将平日里看起来尤为冷肃的面庞暖热,光影重重,勾勒出虚幻的轮廓。
仿若那天在烟花之下的他,耀眼夺目。
眸子颤动,谢岑说:“阳光很好的地方,灿烂明媚的地方。”
休沐日的清晨,顾北昀刚醒过来,仍在迷糊中就对上了一双清明无比的双眼,他嗓音微哑,“你怎么醒得这般早?”
谢岑点住他的鼻梁,慢慢滑下,“是你起得太晚了,最近的事情还很多吗?”
顾北昀闭着眼,揽紧人,“没有之前忙了,但说不准过段时间还要再忙一些,不过你放心,总能抽得出空来陪你的,还有成亲的事我都想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想,乖乖嫁给我就行。”
谢岑在他下巴处蹭一蹭,“起身吧,我有个想去的地方。”
二人略收拾一番,出门时顾北昀要去唤来马车,被谢岑给拦了下来。
“不坐马车了,走一走吧。”
顾北昀应允下来,没再唤马车,牵起谢岑的手与他一同出了门。
路上的人都关注着二人,一是因为他们俊俏亮眼的容貌,二是他们交握着的手,大大方方展示于人前,没有半分遮掩的意思。
晋州城并不忌男风,但像他们这样子从容自若的,真的很少见。
谢岑引着他往出城的方向走,在城门前排队出去的时候,身边就已有了议论的声音,音量不高,但正好能听清内容。
“这是顾将军吧,他怎么和个男子牵着手?那人是谁啊?”
“谢家的私生子,谢岑,不过谢家满门都被流放了,他怎么一点事都没有,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外面招摇。”
“你懂什么啊,人家这是有靠山了,他现在是顾将军的妾,依附男人过活的玩意儿,没瞧他那长相,肯定是用这个勾住了顾将军。”
“那这顾将军也挺不正经的啊,这么容易就被勾去魂了。”
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目光时不时落在二人身上,带着探究以及恶意的猜测。
顾北昀越听脸色越差,这些话着实太过恶心,肆意诋毁着他喜欢的人,火气噌地一下涌了上来,抬步就要上前问责,不想身旁的人先行一步走了上去。
“你们刚刚说什么?”谢岑的眼角眉梢间都透着寒意,不仅惊到了那几人,也让他身侧的顾北昀为之一震。
“没…没说什么。”
冷冷打量几人,谢岑话声渐沉,“那是我听岔了?既然敢说怎么不敢认,再者你们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顾将军如何,是你们能评判得了的吗?”
“你们在晋州城里过着安稳的生活,胡乱诋毁人的时候,是谁在边疆拼了命的抵御蛮族?你们衣食无忧,吃好的穿好的,可曾想过边疆的战士都无衣无食,有的甚至活活饿死了。”
“如今你们竟还有脸面在这里对顾将军置喙,此等行径真是让人作呕。”
话音落,原本热闹无比的城门处霎时阒无人声,落针可闻。
谢岑的话落在每个人的耳畔,分明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
这些话让他们回忆起了三年前那段蛮族随时都有可能入侵的日子,每个人都怔怔地看着他们,眼神中有惭愧,不安等等感情。
风过的声音极为清晰,谢岑屹然不动,接受来自他们的注视,脸色依旧冷厉。
“我…”最先讨论二人的男子面有愧色想要道歉。
可这时眼前的人已被拉走了,只剩下个背影。
众人瞧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转而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谢岑单方面被顾北昀拽出了城,力道很大,步子也迈得很大。
他只能踉跄跟着,却不明白顾北昀为何这样做,“北昀,你做什么?我还没让他们给你道歉。”
顾北昀不作声,拉着他过了城门,随后在转角处猛地停顿,谢岑还欲再说话,就被人一把揽住腰抵在了城墙上。
唇齿相撞,发出轻响,顾北昀的手臂紧紧箍在他的腰上,吻得格外用力,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散。
灵舌撬动齿关,大力搅弄着谢岑嘴里的一切,更与他的软舌交缠,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气势。
在这样的强烈攻势下,谢岑很快软了身子,完全依靠着顾北昀的扶持才不至于滑下去。
急喘之时,顾北昀捻过一缕谢岑的长发,在手中辗转碾磨,随后低声哑气说:“真想把你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就好了。”
谢岑拽着他的前襟,瞟一眼他,满眼春色,“顾将军就这么喜欢我?”
“喜欢…”顾北昀咬住他的耳朵,激得谢岑颤栗不止,眼泛泪花,抓紧了身前人的肩膀。
顾北昀刻意放低声音,犹如蛊惑,“喜欢的不得了,满意了吗?”
“满意…”
这段小小的插曲倒是没怎么影响二人的心情,顾北昀握紧谢岑的手走在路上,回忆起刚才他为自己挺身而出的样子,随口问道:“阿岑,边疆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谢岑:“这些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吗,怎么了?”
顾北昀徐徐摇头,“没有,就是当时你说起这些的时候,那个神情,感觉你好像亲眼见过一般。”
谢岑讪笑起来,“我怎么可能见过呢,边疆那么远,你忘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连晋州城都没怎么出过。”
“是了。”顾北昀挥去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路过一片林子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了阵阵哭声,声音很小,若不是此刻二人正好止了话声,恐怕就要将其忽略过去。
“有人在哭。”顾北昀停下步子,细听声音来源,目光落定在旁边的那片林子中。
“嗯,像是个孩童。”谢岑也看向那边的林子,“进去看看吧,可能是小孩子跑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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