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江岁寒笑眯眯地弯着眼,“我的个人私藏中,正好就有一株九品风露草,不管你拿不拿得到天榜前三,都可以赠予你,如果令慈服了灵草不能痊愈,就请移步苍穹派,我四师兄奚凌是独步九州的大医修,他一定会有办法。”
“真的吗?!”谢琨玉喜出望外,蹭地站起身来,不留神,碰到了一枝舒展在外的松枝,摇摇欲坠的松塔砸了他一身。
好不狼狈。
“哈哈哈哈哈……”江岁寒幼童心性,见他这般乐得捂着肚子大笑,笑完了,擦擦眼角的水花,揶揄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灵草可以给你,但赌约内容不能变,你输了的话,还是要来我峰上扫三个月台阶,听见了吗?”
“听见了!”“不可!”
霎时,两道不同的声音撞在一起,只不过前者喜悦,后者微愠。
江岁寒回头,见一身飒爽玄衣的萧洛从树林中走出,脸上表情明显就有点吃味。
他按着腰间的佩刀,目光冷幽幽地看向谢琨玉,随后,镇定中暗藏醋劲儿地低声道:“师尊,无妄峰的台阶很干净,说是纤尘不染也不为过,弟子认为不需要再……另外找人清扫了。”
作者有话说:
萧洛(冷漠脸):我家的台阶都被我承包了,这辈子谁也别想抢。
第44章 天榜(二)
*红线*
如果, 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算,他们已经九十年没见了。
天榜大会苍穹派参赛弟子众多,如何能在一场比试中稳定心态, 如常甚至超常发挥出实力, 至关重要,于是, 宗门大比与书院结业考试双第一的萧洛,就被沈掌门借去闭关, 给宗门中的年轻一辈做特训了。
一借借了一个月。
江岁寒百无聊赖, 因克制不住想念, 又见不着人,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将原主留下的咒法剑法挨个捋了一遍,基本学得有模有样,再也不会出现变鸟变乌龟变人参的囧样了。
别离一月, 乍又相逢, 江岁寒看着徒弟的一瞬间,差点就忍不住起身飞扑进他怀里了。
但幸好, 是差点。
旁边有外人,江岁寒轻咳一声:“阿洛,你回来了?”
萧洛:“回师尊, 弟子回来了, 一炷香前特训刚刚结束, 弟子出关的第一时刻, 就来寻你了。”
听闻徒弟重获自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寻他, 江岁寒心里甜甜的很高兴, 同时还有点小小的嘚瑟, 再同时,还有些悄咪咪的埋怨。
都怪掌门师兄,特训就特训,闭什么关,害他们整整一个月没见到面。
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个五岁团子也比别人家的好看。
萧洛蹲下身来,看着那软乎乎像棉花糖似的雪白小脸,特别想上去捏一捏,可一样是碍于有谢琨玉这个外人在场,不安分的右手搭在膝头,规规矩矩:“师尊,弟子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吗?”
这种关照小孩子的话,若是师尊问弟子,就还正常,可弟子问师尊,怎么听怎么别扭。
更何况是半步金仙的圣君前辈。
一旁的孔雀少主眼中透出点茫然,视线本能地望向松树下的雪团子。
“好好吃饭了。”江岁寒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若无其事道,“一日三餐,沐白都会按时送到为师房里,每天晚上戌时正,为师就准时上床睡觉了,没有熬过夜。”
“真乖。”萧洛笑一笑,伸手想摸摸他头,忍住了,“师尊,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你每天只有餐后的三块藕粉桂花糕,有没有嘴馋偷吃?”
“???”谢琨玉不理解,且大受震撼,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然而,江岁寒一点不适应都没有,脆生生地道:“没有,放心吧,为师很有原则的,一言九鼎,答应了你不多吃,就绝对不多吃。”
什么?!谢琨玉绷不住了,心想这年头师尊想吃什么,难道还要跟徒弟请示,得徒弟同意了才行吗?
“萧公子,你管得未免太……”他说了几个字,被萧洛一记凉凉的眼神止住了。
后者没有多言,只是将目光放回到江岁寒身上,终于忍无可忍了,上去挼了一把他头上白色的狐耳,温声道:“师尊,想吃什么,弟子晚上回去给你做。”
“小馄饨!”江岁寒想都没想,开心快乐地比了个耶,然后就黏黏地跟他贴到一起了。
这一局萧洛完胜,踌躇满志地抬起眼,挑衅似的扬了扬眉,仿佛在宣誓主权。
谢琨玉:“……”你们师徒开心就好。
江岁寒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等着指教的孔雀少主,他些微有点害羞,从徒弟身边撤了开,转头换上一副端正严明的前辈神情:“谢少主,你空有一身强大妖力,但释放的时机不得宜,否则,根本不会被宁闻道那过家家一样的剑阵困住。”
“三日后清晨,你来我住处,我亲自教你破解之法。”江岁寒扬手扔给他一块灵玉,“凭此信物,玉京峰守卫自会放行。”
·
一个时辰后,萧洛走在回仙家驿馆的路上,忽然,一速度飞快的物什从天而降。
咔!他扬手一道真气,将那物甩到旁边的树干上,定睛一看,是一枚黑褐色的松塔。
“反应不错嘛。”头顶的树荫里,有人鼓了鼓掌,一阵窸窣响动过后,一道人影落了下来。
谢琨玉。
“你半途截我做什么?”萧洛神色冷淡。
谢琨玉却问:“你凭什么那样对圣君前辈?”
萧洛眉峰一扬:“我哪样对他了?”
“一日三餐吃不吃,戌时正睡不睡,就连一天吃几块藕粉桂花糕,你都要管?”谢琨玉靠在树干上,抱着双臂,懒洋洋道,“萧洛,你做徒弟的,未免太僭越了。”
萧洛嗤之以鼻:“谢少主,我奉劝你,别人的家事少掺和。”
“家事?”谢琨玉皱了皱眉,“你不尊师道,越俎代庖,难道就想这么轻飘飘地盖过去?”
萧洛不答反问:“那圣君前辈被我管着,你见他有半分不乐意吗?”
“……”谢琨玉凝眉细思,一时真答不上来。
萧洛浅笑一下:“谢少主,我本来不想找你的,但偏偏你主动上门来了,那就顺道给你个建议,天榜大会你千万要全力以赴,拿到第三名,一点输掉赌约的机会都别给自己留。”
“为什么?”“因为无妄峰的台阶不欢迎你。”
“???”谢琨玉惊得直起身来,斜插着的翎毛抖了几抖,“萧洛,之前圣君前辈叫我去扫台阶,你就虎视眈眈不对劲,怎么了,圣君难道是你一个人的?或者说无妄峰的台阶被你占山为王了?别人扫一下你就会掉块肉?”
“我倒是不会掉块肉。”萧洛摇了摇头,笑得很和善,“但你会不会,可就不一定了。”
“你!”谢琨玉脾气冲动,最受不得激,拳头都拎起一半了,被对方一团和气地压住了。
“谢少主,在底下打架斗殴算什么本事,真有能耐,我们去擂台上比。”萧洛音色很低沉,藏着无形的压迫。
“……”谢琨玉脸憋得微红,未几,讪讪地收回手,道了声“可以”。
“再会。”萧洛一点头,拔腿欲走,他急道,“等等!”
“谢少主还有事?”
“是,是……”谢琨玉有点踌躇,另一只手在袖中摩挲了半天,才半推半就地拿了出来,摊平了,掌心凌乱地摆着几根羽毛。
“这是我羽族的占卜圣物,一开始我不知圣君前辈身份时,曾暗中指挥一只小鸟取得了他的一根头发,准备事后卜算试试,但方才,我随便一卜,发现有问题。”
“什么问题?”萧洛神情一肃,认真起来。
“大凶,血光之灾。”谢琨玉指着那羽毛的排列方位,道,“我只是粗略一卜,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
萧洛看着那排布古怪的羽毛卦,沉吟片刻:“我凭什么信你?”
“你信不信都行,我只是好心告诉你一声,毕竟巫卜这种事太玄,我自己也拿不准,但有个准备总比没有强。”
谢琨玉足尖一点,轻悠悠地上了树,居高临下望着他:“圣君前辈那么好的人,值得平安顺遂一生,萧洛,你若是真的在意他,就懂得应该怎么做。”
·
傍晚,江岁寒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小馄饨,心满意足,抱着本比他脸还大的书,躺在院中的藤椅上乘凉。
夕阳斜斜地照入篱笆,轮椅的声音伴着鸟鸣,骨碌骨碌地进来了。
“小五,收拾好了没?明天一早要出发了。”
“三师兄?怎么是你来了?”
门口,梅玉书穿着一身秾丽的墨绿色锦衣,折扇轻摇,轮椅背后,站着高挑寡言的傀七。
江岁寒蛮惊讶的,因今日跟奚凌商议好了,明天一起去岭南鬼谷,寻找能让他恢复原身的草药,谁想着来的竟然是梅玉书?
轮椅上的男子淡笑着说:“是我,明天老四有事来不了了,我陪你去采药。”
江岁寒眨了眨眼:“他有什么事,今天怎么没听他提起?”
“这个么。”梅玉书颇有点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的,掌门师兄对我们几个的终生大事一直很操心,我还好,病秧子一个,扔出去没人要,养在家里最舒服,你呢,现在也心有所属,合道侣契是迟早的事,他和二师姐就……”
梅玉书眉梢轻挑,饱含同情:“太惨了,趁着天榜大会人都在,被按头安排了十天二十场相亲,今天是无涯宗执剑长老的师兄的义子的小姑子,明天是明水门戒律长老的师叔的外甥的干儿子……喜闻乐见,你那两位师兄师姐,现在正在小黑屋里商议着卷铺盖离家出走呢。”
江岁寒还在那捋执剑长老的师兄的外甥的小姑子到底是谁,听他这么一说,扑哧一声笑了:“掌门师兄这么着急干什么,单了一百来年了,也不差这几天啊。”
梅玉书摇头:“不清楚,他最近确实有点奇怪,不过也能理解,人年纪大了,总会乐于逼人找道侣。”
江岁寒下午换了套衣服,是明如霜给他做的,鲛绡质地的可爱软萌小鹿角套装,随着心情变化,头两侧的鹿耳会支棱起来,或耷拉下去,十分好玩。
梅玉书看着看着,忽然笑了,勾了勾扇柄:“过来,给三师兄摸摸。”
“嗯呢。”江岁寒乖乖走过去。
梅玉书垂着眸,爱怜地揉抚着他的两只鹿耳,温温和和地说:“小五,你自己的事儿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师兄们瞧瞧?”
“……”摸鹿耳就摸鹿耳,别有的没的瞎问,江岁寒很有原则地退开一步。
梅玉书的手揉空了,倒也没生气,眯了眯眼,语气很慈爱:“小五,回来。”
“……”江岁寒心里发颤。
妈呀,早听说三师兄看着文弱,其实是最变态的一个,从来都笑眯眯的,人畜无害,天知道身上到底藏了多少要命的傀儡蛊傀儡符,杀人不眨眼。
江岁寒壮着胆子,胆大包天地道:“三师兄,你自己还光棍一个呢,凭什么催我?我看你还是先着急着急自己,再——哎哎哎哎!”
空气中好像有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仿佛提线木偶似的往前走去,手脚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乖。”那只苍白清瘦的手,再次摸上了他受到惊吓后支棱起来的鹿耳,梅玉书慢悠悠地说,“掌门师兄派下来的任务,完不成他会念死我,你就体谅一下,如何?”
江岁寒动不了,悻悻道:“我体谅你,谁体谅我。”
“嗯?”梅玉书浅笑着看向他,眼眸中爱意十足。
“你,你想干什么?”江岁寒被看得毛骨悚然。
“不干什么,就是想在你身上种颗傀儡蛊。”梅玉书慈眉善目,温柔得像在讲睡前故事,“半夜的时候,你被种蛊的部位,会长出好多小触手,密密麻麻像蜘蛛腿一样,抬着你从床上下来,七手八脚地跑下山去。”
“嘶……”一想到那个场景,江岁寒就冷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狠,算你狠。
他吸吸鼻子,乖巧可怜地牵了牵姓梅的袖子,乞求道:“三师兄,一个月后再告诉你行吗?”
“十五天。”梅玉书淡淡道。
“二十天。”江岁寒讨价还价。
“五天。”然而价越讨越高。
他摇着对方的袖子,急道:“十天,就十天,三师兄,给我十天的准备时间,求你了!”
雪团子一撒娇,梅玉书心就是铁打的,也得软一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微笑:“好,说好十天,不许反悔。”
江岁寒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从变成大蜘蛛半夜跑下山的噩梦中逃脱了。
“师尊,三师伯。”正在这时,萧洛从屋里出来,刚收拾完厨房,身上围裙还没摘,“你们明天一早就走了吗?”
“是,复原的药只剩长生甘霖一味,早早找回,免得夜长梦多。”梅玉书回答了他。
萧洛有点错愕,看向轮椅边站着的雪团子:“师尊,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呢?”
“你不是今天才回来的么?”江岁寒困惑。
萧洛忧心忡忡:“必须要明天走么,晚几天不行吗?”
梅玉书:“已经和鬼谷谷主约好时间了,无故篡改并不妥当。”
“好吧。”萧洛叹了口气,垂首掐了掐眉心,“师尊,你来一下好吗,弟子有话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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