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寒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都是不同的存在,他并不涂脂抹粉,也不追求所谓男子气概,他单单是站在那里,拿着吉他或者弹着钢琴,唱起歌来,就自有一派清冷孤傲的风格。
少年时期他坐在灯光昏暗的舞台上,静静弹着钢琴唱着歌,好像真的是一颗指路的星星。
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一般明星都会有一个固定的年龄段粉丝群,可谢庭寒的粉丝年龄段,下至八九岁小孩,上至八九十岁老人,社会各界都有。
人类有着慕强的本性,于是不追星的路人都会忍不住去下意识多看他几眼。
韦老徒弟也是谢庭寒粉丝,他听惯了徒弟吹什么星星的彩虹屁,又想起了这位顶流歌手不就是身边这位医学界新星的男朋友吗?
网络上他们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无数网友跟媒体都专门开了个帖子讨论他们。
韦老正出神,还没来得及先摆出长辈姿态呢,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俊美男人便蓦然抬起脚,缓缓走来。
“幸会。”谢庭寒保持着后辈应有的风度,不卑不亢,又独有清浅傲骨,“您比我年长,无须用‘您’与我对话。”
按理说,一个顶流歌手,家财万贯又名声远扬,现实中如此对他,已经很好了。
可是韦老看他走来,还是忍不住心里不舒服。
谢庭寒今日穿了件黑色风衣,走动时衣角翻飞,走近了,更是像只蝙蝠般带来压迫和深不可测的黑暗感。
“您跟周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谢庭寒嗓音低沉,如呢喃,极其悦耳,很容易给人极好的第一印象。
韦老抿唇,还是觉得怪异。
如果周寂疆可以开口,那么韦老就知道到底是哪里怪异了。
这是一种违和感。
周寂疆注视着言笑晏晏的俊美男人,闭了闭眼,他总觉得面前好像是一只恶鬼对镜贴上了精致腐朽的皮囊,变成了满身矜贵气又优雅的绅士。
可是再怎么伪装,那漆黑的瞳孔,还是会泄露出几分不耐。
“那么我再说一句话吧。”韦老也想赶紧离开了,他转头看向周寂疆。
“不管你现在的想法是怎么样的,但是我想说如果你以后想来找我的话,随时都可以。”
说完,韦老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递给他:“随时恭候。”
……
也到了下班时间,韦老走出办公室,只剩下了两个年轻人。
气氛莫名紧张,周寂疆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面前男人忽而直接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腕骨,随即近乎用拖的力气,把他带出了办公室。
周寂疆没有反抗。或许那些年锻炼了他,危险来临那一刻,他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也不是愤怒,而是麻木。
越躲,越反抗,他就会得到更惨烈的结果。
“小周!”医院门口,女医生正要值夜班,想要先出去吃饭,看见他们远远走来,下意识叫了一声。
随即女医生小跑着,成年人情绪难得外露,她带着笑说:“没想到啊,你还真是a大那传说中的学神,今天还大放异彩,你知道你给韦老修改论文,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简直就是医学天才,进首都市中心医院不是问题!”
女医生她一连串的话说完,激动的心也稍微平静了,也就是此刻她才认真打量眼前两个紧牵着手的年轻男人。
周寂疆站在那个穿着黑色风衣并且戴口罩的俊美男人面前,神情淡漠,脸色又因快步走路而微红了。
反之,他身侧的男人站着,好像一棵直挺挺的松树,低头看来,露出黑色口罩的肌肤,苍白如鬼。
女医生虽然看不清这位顶流歌手的神情,但从俩人氛围里察觉了不对劲。
“谢先生,周周似乎并不想跟你走。”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跟我走?”谢庭寒嗓音低低,“你还会比我更了解他吗?”
女医生哑口无言。她确实是多管闲事了,毕竟周寂疆是人家的男朋友,她只是一个同事,她能说出来她比谢庭寒更了解周寂疆吗?
默了片刻,女医生又咬牙道:“韦老在国际上甚至都很有威望,能得到他的欣赏,那么证明小周很优秀。”
谢庭寒眼眸低垂:“所以呢?”
女医生以为谢庭寒会对周寂疆的医学才能表示惊讶。
事实上他对周周突然在医院一鸣惊人的表现,显得很淡然。
好像早就明白了周寂疆是个怎么样出类拔萃的人。
女医生气弱,她不免说话更尖锐了些:说,“到时候他如果去了首都市中心医院与韦老一同研究绝症之类的药物,大概会很忙,希望您尽量给他留出私人空间。”
她的话拐弯抹角都传递出一个信息:就是拜托这位顶流歌手不要再缠着人家了。
“这段时间小周食欲下降,变得越来越瘦,还嗜睡。我是心理医生,才会对您有这样的劝告。”
女医生说完,一抬眼对上面前男人的黑眸,整个人忽而颤了一下,后背生凉。
女医生曾经学习过一个连环杀人犯的心理片,那眼神……就是谢庭寒那样。
毫无感情,冰凉,空洞无物。
以折磨人以及杀戮为乐。
“所以你觉得我在他的身边,是在折磨他?”谢庭寒直直盯着她,好像要将人头顶盯出个窟窿来。
两人对视着,女医生能感觉出来,这位顶流歌手对她有明显的敌意,甚至是嫉恨?
周寄疆也愣了愣,忽而想起某个清晨谢庭寒送他出门,似不经意间轻轻央求似的说:“那个女医生,你别跟她说话好吗?”
“我们是同事,为什么不能说话?”当时周寄疆冷淡瞥他一眼,出门了。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给谢庭寒留下了心里的印记。
女医生并不知道。
这简直毫无道理。女医生只觉得这段时间她在医院,抽出空闲时间来,无一不是给周寂疆进行心理疏导,还在同事病人对其冷嘲暗讽时回怼,今天也算是在周寂疆被韦老为难时挺身而出。
这位顶流歌手干嘛去了呢?
女医生气得浑身发抖。
谢庭寒惯常会做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事情,漠然看着她,甚至扯了下嘴角:“你要哭吗?哭给周周看?”
“……”
“跟她道歉。”
最后还是周寂疆皱了眉,抬手推至男人往前走了一步,直直站在女医生面前。
女医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打岔,怒气消散不少。
她看向周寂疆,此刻他还是那副冷静到近乎抽离世界的样子,只是浅色眼睛里多了几分冷漠。
谢庭寒那样锋利的人,说话像是含着利刃,可听到他声音的那瞬间,回眸,漆黑的眸子浮现迷惘:“周周,你说什么?”
“我不相信你什么也没有听见。”周寂疆冷冷道。
谢庭寒在原地僵直了身体,似乎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极其艰难了。
“周周,”他艰难说出这两个字,“是她先惹我。”
周寂疆注视着他,似乎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只是眼睛始终冷漠:“她说的难道不对吗?”
他说的难道不都是事实吗?
周寂疆冷漠传递出一个事实,也回答了他刚才那个问题。
“所以你觉得我在他的身边,是在折磨他?”
是的,没错,一点儿也没错。
“跟她道歉。”
这次,医院门口天色已晚,昏暗灯光照着谢庭寒锋利的侧脸,以及勾勒出那阴郁眉眼。
谢庭寒一字一句说:“我只会跟你说那些话,也只会跟你说那些话。”
也只会对你有歉意,也只会为在你身上留下的罪孽而辗转难眠,疼痛难忍。
两人在门口僵持,最后还是女医生摇摇头说:“算了吧,小周。”
周寂疆抿唇,要是以前或许他还会找个台阶下了,可是这次他又不演深情炮灰了。
任务目标就是让谢庭寒死心,他只想摆烂。
所以他还是站着跟眼前男人对视,僵持。
最后谢庭寒还是低了头说:“抱歉。”
“不是跟我道歉。”周寂疆道。
谢庭寒转了方向,重复了一遍。
他俯首那瞬间,手指捏得发白,之前被玻璃扎伤的地方隐隐又传来了疼痛,让他忍不住想要蜷缩手掌。
可是更疼的地方是他心口,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道歉了就好了吧?
他抬眼,渴望着那人去安抚,可是周寂疆眼里一点儿光亮也没有。
是的,周寂疆让他道歉,可是心里眼里一点儿痛快也没有。
也没有浓烈如火的恨意,以及复杂晦涩的情感。
只有怜悯,好像怜他是个毫无感情的怪物。
这种熟悉的表情……
谢庭寒在前世看见过无数次,他恨这种表情,恨周寂疆明明一团糟了竟然还会拿这种凌驾于一切事物之上的傲慢眼神看他。
周寂疆凭什么怜悯他?有什么资格怜悯他?
而如今,他羞愧难忍,不敢抬眼看他。
心里越是自卑,他表露出越是强硬,紧紧攥着周寂疆腕骨,力道越来越大,想要把人直接带离医院。
女医生看着骇人,想要劝阻,没想到周寂疆转过头来,淡淡道:“抱歉,我跟他出了点矛盾,准备解决。”
闻言,不管怎么样,女医生还是松了口气,可是她悬在喉咙眼儿上的心,却没有放下来。
“你放心吧,真的没有问题。”周寂疆轻轻弯了唇,给了她一个清清浅浅的笑,说。
女医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笑容,却觉得心里很难过,她低低点了点头,也想回一个笑,最终还是只能僵硬扯一下嘴角:“明天见。”
周寂疆没有回复,他已经被攥着腕骨,按进了车里。
司机早已习惯,在他们进来是直接升起了车里的隔板。
逼仄的后座,谢庭寒倾身按着他后颈,吻来。
他没有化妆,脸也比荧幕里那些涂脂抹粉的小鲜肉们要更精致,更自然,俊美到好像是神仙人物。
但这样的神仙人物快要被逼疯了。
“为什么要去当战地医生,你的所谓捐躯就是想要离开我,对不对?”
周寂疆偏头,这一次也没有下意识干呕起来,他只是避开了身上人压来的吻,又在谢庭寒咬他脖颈时候,开口轻轻道:“你知道为什么。”
有何必问为什么。
谢庭寒动作都僵住了,半晌,才出声,声音沙哑到极致:“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行。”
“别逼我了。”他说到后来,紧抱着,带着恨不得将人刻入骨髓的疯狂,“我不想把你关起来。”
——
周寄疆知道谢庭寒能说出那样的话,是真的存了那样的心思,想要把他关起来,变成没有办法独立的金丝雀,在笼子里,靠着依附主人过一辈子。
谢庭寒,真那么想。
进了出租屋,周寂疆虽然知道钥匙在那人手里但还是锁了卧室的门。
出乎意料,今晚没有人会蹑手蹑脚偷偷开他门,进他房间爬他床。
夏季已然快过去,炎热的日子进入尾声,老天爷似乎为了庆祝便又下了场夜雨,潮湿冰凉。
周寂疆膝盖的老毛病又开始犯了,只觉得皮肉下的骨头寒冷非常,寒冷中又生了股疼痛,惹得他翻来覆去睡不好觉。半夜他起床想喝口水,隐约听见客厅有簌簌声线,下意识下了床,连鞋子也没有穿,忍着膝盖疼,就去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最后他看到了,那人背对着他站在厨房里,手指攥着水果刀,有液体在他掌心滑落,滴在瓷砖地板上。
周寂疆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对于医生来说,这个味道并不陌生。
他抿唇,停在厨房门口几秒后,那人忽而回过头来,似是看见他,后退了几步,刀也落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哐当”一声。
周寄疆摩挲着厨房灯的开关。
黑暗里,俊美男人苍白着脸,竭力想要把手藏在身后,他道:“别……别开灯。”
可周寄疆动作顿了几秒,还是按了下去,厨房里瞬间溢满了光亮,他近乎冷漠,抬起眼直视着灯光下的那一幕。
厨房里,白色瓷砖一片杂乱,鲜红,刀刃闪着光。
谢庭寒竭力想要掩饰,把手伸向身后,又不慎磕碰掉了碗筷,瞬间,瓷碗摔碎的碎片,满地都是。
周寄疆望着他,扯了下嘴角:“你什么时候有这种虐待自己的习惯了?是心里施虐欲望无法纾解,只能朝自己下手?”
末了他又似想起什么,低嘲:“那看来少了我,你确实不行。”
他的态度近乎冷漠,谢庭寒无可避免想起他少年时期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午后,俊秀纤细的少年因为他随口一句“生病了”,顶着风雨骑着自行车,哪怕滑倒摔得满身泥沙,也要赶来看他。
正恍惚之际,谢庭寒忽而定神,急了神色:“别进来。”
周寄疆没有穿鞋,雪白足背全暴露在空气里,他提步,想要走进厨房拿杯水。
厨房里都是瓷碗碎渣。
周寄疆因为那一喊而停住了脚步,眼神复杂。
谢庭寒弯腰接了热水递给他,片刻又看他转身毫不犹豫离去,视线下移,定格在了周寄疆略微踉跄的腿脚上。
他往窗外一望,一如首都私人医院那个夜晚,下了场大雨。
周寄疆已经回了自己卧室,靠着床头,准备闭上眼睛尽快睡去。
朦胧之际他忽而惊醒了,感觉膝盖被人纳入了一个很温暖的地方。
他睁开眼,黑暗里,听着窗外雨声,看见了眼前人。
谢庭寒攥住他的脚,用温热的胸膛给他暖着冰凉的膝盖。明明自己手掌,纱布都是草草包扎。
怕是粉丝看了都得大呼偶像深情如此,奈何渣男不领情。
周寄疆抬了下头,又睡回去,没动。
“周周,”谢庭寒忽而轻轻道,“我们要不要回趟家?我有点想念我们的庄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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