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伥鬼(玄幻灵异)——银渔

时间:2023-08-27 09:55:18  作者:银渔
  常青木“噗”一声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不会烧坏了脑子,我们天生地养,哪来什么师祖?”
  “要是有师祖撑腰,我们也不用受这么多罪了……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个林家少爷很奇怪。”
  泠泽冷着脸拍开了他的手:“凡人能伤到修士,只有一种可能。”
  “伤你之人,倒是个金门绣户里罕见的心性纯澈之人,只是可惜……”
  常青木凑过去,好奇道:“可惜什么?你别卖关子!”
  “他估计没几年好活了。”
 
 
第17章 梦蝶
  逄风在黑暗中浮沉,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南离完全变了个模样,依然是神俊的白狼。可望向他的眼神中却充斥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没有半点柔情,那双眼绿油油,像是择人而噬的饿狼,虎视眈眈望着他。只是梦中的南离似乎忌惮着什么,不过他知道,一旦自己露出疲态,狼便会将自己撕成碎片。
  逄风在梦中便知道这是梦。
  南离从未对他露出过半点凶相,即便是未化形时,他也能随意从狼口中夺下物品,甚至不用等他伸手,狼便会把沾着口水的东西放在他手中。耳朵平平伸着,两条大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养犬人时常会夺去犬口中之食,让它知道自己才是主人。只是逄风从不这么做。但狼若是犯了错误,他也不会惯着它。
  小时候的狼极顽劣,时常做出些坏事。比如去偷伙房刚焯了水的肘子,或者将丝绸当作抹布,扯个稀碎。最严重的一次,它不知怎么溜进了祠堂,叼着牌位玩得不亦乐乎,小爪子“啪嗒啪嗒”踩在红木地板上,像匹小马。
  但每次只要逄风递过来一个眼神,狼便会乖乖听话,自己便不吃不喝,直到见他怒气消散,哄它才肯进食。
  在狼耳朵没立起来之前,逄风一直觉得这只是条精力旺盛的小狗。
  而狼成年之后,它开始变得成熟稳重,基本不会犯下任何错误。只是它对外人脾气不好,只要觉得有人冒犯了逄风,便会冲上去与对方拼得你死我活,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开玩笑。
  曾有登徒子想戏弄逄风,只有他小腿高的南离记下他的气味,在夜晚溜出林府大门,躲在草丛中嚎叫着向他冲了过去,愣是把对方腿上的皮肉尽数撕下,那登徒子的双腿几乎成了白骨。南离也被摔伤了腿,一瘸一拐回了家。
  它对别人爱答不理,却唯独对逄风亲密,有时候逄风甚至觉得这种亲密似乎有点……过了头。每次独自外出回来,它总要舔自己的脖颈、脸甚至唇。
  而眼前这个“南离”,虽表现得同样顺从,可眼中却桀骜怨毒,丝毫没有半点服从。倒有些像他幼时路过坊市,在铁笼中看见的斗犬。
  那些斗犬对主人言听计从,对同类却极凶狠。逄风曾询问过训犬的大汉原因,对方哈哈大笑道:“小时候打惯了,那疼是刻在骨子里的!”
  大汉得意洋洋:“我这方法,还是从那杂耍团听来的,他们驯象就是这个方法,趁象小的时候,拿铁链拴住,让它左冲右突也无法逃脱,反而越勒越紧。等它大了,便不会想着去挣脱这链子了。”
  他啐了一口道:“畜生就是傻,脑子到底不如人灵光!”
  逄风有心买下这些犬,只是这些斗犬被关在笼子里太久了,除了撕咬自己的同类已经什么也不会了。它们两眼血红,舌头伸得很长,涎水不住从口角滴落,活脱脱一个修罗恶鬼的形象。
  大汉抽了口水烟,挥挥手念叨着小孩子别捣乱,便让仆人撵走了逄风。后来他听说这大汉喝醉了,醉醺醺倒在了犬棚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可时隔多年,逄风依然对他的话记忆犹新。
  而如今这个“南离”怨毒中带着畏惧的神情,倒让他想起了那些斗犬。
  梦中自然是没有痛觉,他百般聊赖地挑逗着这个“南离”,狼皱着鼻子,龇着牙,一脸不耐烦,却始终不敢扑上去。
  逄风突然有些不忍了,他也惦记着梦外面的南离,于是他对这个“南离”平静道:“你是不是恨我?那便咬死我罢。”
  狼有些犹豫,逄风突然想到了那些在幼时被鞭挞的斗犬。大汉咧嘴,露出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笑道:“咬我?这畜生敢,就算我让它咬,它也不会咬的。”
  他肆意笑着,伸出两个指头活活拔掉了斗犬一根胡须,那胡须沾着血肉。可那犬只是瑟缩着,不敢露一丝凶态。
  想到这,逄风补充道:“我绝不反抗,况且我是凡人,反抗又有什么用?”
  可狼却没有动作,逄风对它眼中的神色了如指掌,它此时并不是出于畏惧才不行动,而是出于些别的东西。
  他不知道是什么。
  可没过多久,狼终于猛扑过来,含住了他的咽喉,利齿抵住他的血管,只要再进半寸就能刺入他的动脉,粗砺的舌面在逄风脖颈的皮肉上摩挲着,又麻又痒,惹得他身体阵阵痉挛。
  可它只是从喉咙眼发出低吼,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逄风:“咬下去罢,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个“南离”恨他,他便将命还了便是。
  利齿刺破了浅浅一层细嫩的皮肉,有血淌了出来。逄风思索,难道这个“南离”是想折磨自己,以发泄仇恨?可惜他在梦中,并没有什么痛觉。
  他刚想开口,便从怪梦中惊醒。
  入目依然是南离,他熟悉的那个,他在用一块沾了温水的绢布,轻柔地擦拭自己的脸。
  这个情景……有些似曾相识。
  逄风挣扎着欲起身,可刚一动弹,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南离忙按住他,温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等到了京城,我们去找最好的医修……你不会有事的。”
  他沙哑着嗓子道:“离京城还有多久?”
  小五端着盆温水进来,忙不迭道:“少爷别急,小心受凉,我们还有三个时辰就到了。”
  他垂着脑袋,显然是为先前被迷晕,让少爷受伤的事情愧疚。将水放下后,他便蹑手蹑脚出去了,顺便带上了舱门。
  南离将一勺药汤递到他唇边。
  汤碗中漂浮着老参细细的根须,温度正好,应当是补脏腑之气的四君子汤。
  逄风咽了下去,手埋在被褥里,不动声色地向怀中摸去,那匣子还在,他松了口气。
  一碗汤喂完,他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南离细致为他掖好被角,沉声道:“你先休息,船有我在,不用挂心。”
  亲眼瞧见逄风进入“熟睡”,他才放下心,悄悄步出了舱门。南离离开后,逄风睁开了眼,从怀中掏出那匣子。
  匣子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木,六面严丝合缝,浑为一体。他找不到任何一处可以作为锁孔的地方。细长的手指在匣子上转了一圈,竟找不出什么玄机。
  这东西想必对皇帝无比重要,只是为何会委托给一介船商运送?
  他把玩了一阵,刚欲收入怀中,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匣子的尖角刺破了。一滴血滚落而出,落在匣面上,迅速被其吸收,消隐不见。
  匣子应声而开。
 
 
第18章 玄旗
  匣子光洁如镜的表面在“咔嚓”一声中,突兀裂成两半。一面小小的旗帜,躺在匣子中。
  旗子只有巴掌大,通体玄色,看起来几乎像孩童的玩具。而逄风却不敢轻举妄动。这东西是献给当今陛下的,若是出了闪失,他难逃其咎。
  他的血……皇室……
  莫非这匣子只有皇室之人才能打开?
  逄风喉咙发干。
  他若被发现了是皇族遗落在外之人,恐怕性命难保。景帝身侧几乎是北淮修为最深厚之人,南离没有半点胜算。
  可匣子却真真切切打开了。
  逄风笃定外公也未必知晓茶箱中混入此物,以外公的性子,若是船中有如此重要之物,他不可能让自己押送。
  如今看来,为不连累家人,只得他亲自入宫,递上旗子了。至于匣子损坏之罪,他一人承担便好。
  逄风垂眸。
  他不畏死,也不担心外公外婆无人照管。他们都是刚强之人,虽会神伤,却不会因他死而寻短见。
  他唯独放心不下南离。
  他思前想后,决定先写封遗书,嘱咐南离潜心修炼,莫做傻事。
  洋洋洒洒一篇写罢,逄风将它塞入宽大衣袖的口袋中。困意再袭,他怀着满腹乱杂的心思,沉沉入眠。
  无梦。
  逄风再次醒来时,已在皇城外的客栈中。
  床头小几置一小碟,里面是小巧精致的糕点:豆沙酥、绿豆糕、芋头糕、山楂卷……
  糕点被做成栩栩如生的李桃花模样,他拿起一块酥饼嗅了嗅,没有半点荤油的味道。想必是南离下了心思。
  门“吱呀”一声开了,南离走了进来。未等他开口,逄风先道:“今日京城夜间会有坊市……我想上街走走。”
  他又软下声音说:“不会有事的,我会披着大氅……”
  南离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尖尖的犬耳抖了抖,最后还是只吐出一个字:“好。”
  京城的护城河是引来的死水,自然已结了冰。几个小童拿破椅子绑上铁皮,制成简易冰车,用包了木头的铁扦在冰上划着,小车吱吱呀呀,像是自由的鸟雀。
  逄风裹紧大氅,这件大氅极为厚重,毛领是南离脱落的毛,因而沾染了火系灵气,使他全身溢着暖意。
  南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掏出粒碎银就要冲最近的小孩走去,却被抓住了手。
  逄风哂笑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幼稚?”
  南离悻悻回到了他身边。
  京城按往常应实行宵禁,可近来景帝即将过寿。因而放开宵禁,与民同乐。此刻京城正张灯结彩,民众丝毫不惧寒冷,脸被冻得涨红,却依然兴致高涨。
  逄风取出令牌,守兵查验后,便放他进了城。将令牌丢回来时,那守卫漫不经心道:“看你的样子是商人,我便好心提点你一句,在这京城里,虽有匠人能打刀兵,可却不是常人银两能买的。尤其是你们行商人,万万不行。”
  逄风应了一声,便入了城。
  打树花的老叟身材矮小佝偻,柳木勺只那么一挥,滚烫的铁水腾空跃起,在城墙上炸出千朵万朵金灿灿的花。
  一时间光芒大放,有如白昼。
  南离睨了一眼,在掌心变作出一朵焰花:“这也没什么好看的。”
  那重瓣焰花形似腊梅,花瓣洁白似雪,花蕊却灿如金水。他轻轻挥了挥手,那花便飘过去,别在逄风发间。
  他的眼神柔了下来。
  道路上结了层盐晶似的霜,因此抬脚要多加小心。有手艺人在做面人,一根小小的木签坠着铁丝,铁丝上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或者兽:孙大圣、斑斓猛虎……逄风的目光,却唯独停在了一条雪白的垂耳小狗上。
  他递了串铜钱过去:“不要找了,可否做个一模一样的面狗,再加条尾巴?”
  摊主喜滋滋地接过钱串,他揪下一块面,几只指头飞快捏弄起来。很快,一只两条尾巴的小白狗便出现在他手中。
  小白狗垂着耳朵,老老实实坐着,一副可怜兮兮的认错模样。逄风的唇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弧度。
  他接过面人,慎之又慎揣进怀中。南离在一旁咕哝着:“一点也不像……”
  沿途有小孩推着比自己还高的车,沿街叫卖糖葫芦。糖葫芦裹着的糖衣晶莹透亮,山楂红艳如胭脂。
  加了冰糖的梨汁在锅中小火咕嘟着,南离见状,不由分说买了一碗塞到他手中。热乎乎的梨汁清甜不腻,果香沁人心脾。  逄风小口啜饮着,迎面却忽然走过来一行人。
  是一列僧人,为首是位清秀的尼姑,她剃了度,头戴僧帽,身披袈裟,黛青僧衣朴素干净,手中捻着串白玉菩提念珠,珠子滚圆莹润,不多不少正是一百零八颗。
  从始至终,这些僧人皆目不斜视,未给过满城繁华哪怕一眼。
  逄风心底起疑。
  淮安原本是个完整的国家,只是先帝死后,诸王不满他将帝位留给幼弟,于是拥兵自立。从此以淮水为界,国土四分,分别由景帝与三位诸侯王把控。
  而景帝所处的北淮并不礼佛,反倒是西淮的平宁王礼佛,以佛为国教才是。
  表面平静的京城,实则暗流涌动。
  逄风又想到怀中的匣子和小旗。
  正在他发愣时,楼阁上的教坊有花球掷下,正落入怀中。花球是妃红山茶扎成的,花瓣娇嫩欲滴。
  南离冷哼一声,逄风发间的焰花不着痕迹地闪了闪。随即花球瞬间四散炸开,靡艳花瓣飘零洒落,又在灼眼的火焰中燃烧殆尽,似星子陨落,凋零一场焰雨。
  忙有人匆匆跑出,跪在地上道:“小人万死,冲撞了仙人老爷……是楼上姑娘不懂事,惊扰了老爷……”
  逄风道:“无妨。”
  他不动声色捏了捏南离的掌心,示意他不要说话。
  南离皱着眉,反手一把攥住了他纤细的腕子。
  逄风欲挣脱,可南离的力道比他大了许多,一时挣脱不开。在挣扎间,袖中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悠悠飘了出来。
  是那封遗书。
  糟了。
  逄风迅速弯下腰,想不动声色拾起那张纸,可那张纸却先他一步,飘到了南离手中。
  他眼睁睁地看着南离展开了那张纸。
 
 
第19章 坦言
  要死了。
  这是逄风第一想法。
  他眼睁睁地看着南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拿着信纸的手甚至在打颤,几乎要将纸揉破。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脑袋架在虎头铡上的囚犯,就等着铡刀落下,身首分离。
  南离终于读完了信,他的手腕被攥得更加死紧,甚至有些发红了。他拖着逄风,到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恨恨道:“你就这么想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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