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头顶突然投下一片阴影,遮住周灿宁望向天花板的视线。他还没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下意识歪头蹭了蹭颊边的手掌,声音里带上一丝久违的软糯:“回来啦。”
“嗯。”江烬眠情不自禁地俯身亲吻爱人,“刚睡醒?”
周灿宁摇头,撑着沙发坐起身,看样子是已经清醒过来了。
“我没睡。”
说完,他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萎靡地沉默下来。
江烬眠皱了下眉,刚才因周灿宁撒娇带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他摸不清周灿宁的想法,便转身坐下询问:“心情不好?”
周灿宁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意料之外地开始往他身边挪,直到整个人都跨坐在大腿上。
“抱我。”他以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姿态依偎在江烬眠怀里,浑身散发着惹人心疼的脆弱气息。
江烬眠依言照做,甚至拥抱得比周灿宁想要的还紧。然后他放轻声,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空气寂静半晌。
周灿宁攥着江烬眠的衣服,努力将自己缩成能被装进口袋里的一小团,才终于下定决心,闷声闷气地向他讨个痛快:“前几天拦车的人,是周耀文吗?”
他不傻。经过下午那件事,还有江烬眠之前的异样,他也能猜到事情的大概了。无非就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垃圾生父,可能在哪里得了他过得还不错的消息,就在二十多年后蹦出来找他讨钱。而江烬眠应该是提前拦截了那个男人,并且拒绝他的要求,以至于逼得对方要让女儿私下接触自己,企图从他身上撬开缺口。
真不要脸。
江烬眠的眼神瞬间冷下来,语气却依然十分温和:“宁宁别怕,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是他疏忽了,竟然让他的太太因此受到惊吓。
“他……”停顿片刻,周灿宁又咽下嘴边的问题,改口道:“要保护好孩子,别让他接触到。”
他还记得江烬眠说过,那个人是赌徒。赌徒被逼急了,是什么都不怕的。为了钱,甚至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可是他却不一样,他有家庭,也有软肋。他害怕那个人走到穷途末路,会选择对小孩子下手,所以他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宝贝,保护好他们家。
江烬眠低头碰了碰爱人的发顶,郑重地在他耳边允诺:“我会保护好你。”
周灿宁现在的思绪太乱了,没有精力去管江烬眠话里的漏洞。他只当自己是一只背了壳的乌龟,一心只想缩进江先生给予的安全领域,不闻不问,可耻地逃避着一切未知因素。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今天只是一场噩梦。等他一觉睡醒,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2021-11-22 01:43:56
第45章
“你老公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吗?”
周灿宁尴尬地扯了扯盖住下巴的围巾,与说话的女生面对面站在洗手间外的拐角。
卜海市那么大,在过去二十七年里,他和周家人一次也没遇见过。结果现在突然跑出来个周耀文,世界就瞬间变小了。这才过了两天,他就出来吃个火锅,竟然也能和之前在幼儿园门口见过的女生碰上,任谁听了不说一句好“缘分”。
“你没告诉他我们见过面?”小姑娘的嫌弃溢于言表。
“说了。”大概是因为对方气场太足,也知道她应该没什么坏心,周灿宁一不小心就顺着她的话答了。
“那他还让你一个人出来?真想认爸啊?”她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们是傻的吗”六个大字。
虽然看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很有趣,但周灿宁觉得还是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二:“我是和我先生一起来吃饭的。”
闻言,女生可能觉出几分尴尬,撇过头嗫嚅:“别和我说,又不关我事。”
周灿宁忍俊不禁,觉得她别扭的模样怪可爱的。
小姑娘长得很清秀,看着年纪不大,应该还在上大学。虽然她说话不太好听,他也只和她见过两面,但却无法对她产生厌恶,甚至还有点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
按理说,江烬眠调查过周耀文的资料,应该也会知道她的名字。然而他却没有告诉他这些,甚至连周耀文的事也不愿意多说。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江烬眠是不可能和他说的。他就巴不得他离这些事远远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才好。
话音刚落,小姑娘就皱眉后退半步,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嘛?”
周灿宁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心想:他很不和善吗?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模样产生怀疑。
“你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道你是谁,这不公平吧?”
面前的人撇撇嘴,用一种“你有病吧”的语气说:“你老公那么本事,动动手指头就能查到我祖宗十八代,你会不知道我是谁?你傻还是我傻?”
被她这么一说,周灿宁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忍不住在心里反问自己是不是脑子有坑。
啊呸!被带偏了。
“我先生……”
“停!”女生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拒绝继续吃狗粮:“没兴趣知道你和你老公的事。让一让,我要上厕所。”
周灿宁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身体比大脑更快行动,迈腿往旁边避了两步。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女生经过自己,然后拐了个弯进女厕,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
回到包厢后,周灿宁看着江烬眠勤勤恳恳地给他涮牛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点恶趣味。
“刚才有人问我,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草。”
江烬眠没听清:“什么?”
周灿宁单手托腮,笑眯眯地重复:“她说,你脑子装的是草吗?”
江烬眠的脸顿时黑了,“谁?”
周灿宁歪着脑袋“唔”了声,学家里的小朋友说话:“不认识哦。”
这话倒也不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确实还不知道那个女生的身份——猜的不算。他们连名字都没有交换,本来就称不上认识。
江烬眠盯了他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又恢复如常。然后他收回视线,边烫菜边问:“你怎么说?”
被放进碗里的肉还冒着热气,周灿宁就着筷子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细细嚼几下吞了,才咧嘴笑道:“我说是啊,我老公就是个大草包。”
语毕,他便把剩下的肉也送进嘴里,两侧腮帮子微微鼓动,明显吃得更香了。
“嗯,你老公是挺大的。”江烬眠厚着脸皮,精准抽取自己想听的关键词。
“咳咳——”
周灿宁立刻被他无耻得呛到口水,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捂嘴,拍着胸口好半晌才缓过来。而罪魁祸首还敢一脸平静地给他递水杯,让他喝点水压压惊。
“你可要点脸吧。”他没好气地白江烬眠一眼,“你少说两句,我就不会被呛到。”
江烬眠扬眉,不置可否。他低头吃了口菜,才不紧不慢地问:“刚才遇见谁了?”
“就前两天那女孩。”
江烬眠拧眉,满脸“阴魂不散”的表情,就差没把话说出来了。
“应该只是巧合。”周灿宁赶紧解释,“不过……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江烬眠对此置若罔闻。
周灿宁在桌底轻轻踢了他一脚,“问你话呢。”
对座的男人十分敷衍:“不知道。”
周灿宁竖起眉毛,警告意味十足:“说实话。”
江烬眠本来还想挣扎,但抬头一看太太的脸色,立刻就把嘴边的话咽下去,改口道:“周楠。”
周灿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哪个nán?”
“金丝楠木的楠。”江烬眠见他似乎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图,想了想,便又补了句:“她还有个姐姐叫周盼。”
“盼男?”周灿宁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但他无法理解这种思想:“有必要吗?女儿多好啊。”
“喜欢?”江烬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晚上可以努力一下。”
听到这话,周灿宁的耳朵渐渐染上绯色,旋即虚张声势地呵喝:“闭嘴!”
江烬眠偏不如太太所愿,继续坏心眼地逗他:“我也想要。”
周灿宁才不会轻易上当。
江总想要的不是女儿,而是造女儿的过程。
就很不要脸!
他瞪了江烬眠一眼,不自觉地捏捏泛红的耳垂,强行转移话题:“所以他不仅想要钱,还想让我回去传宗接代?”
“有可能。”江烬眠浅浅地勾起唇角,要不是他们中间隔了张桌子,他一定会把太太揉进怀里好好亲一顿。
猜想得到肯定后,周灿宁宛如吃了苍蝇般恶心,觉得周耀文指不定有点毛病。
周家是有皇位继承还是怎样?周耀文凭什么觉得只要能和他见上面,他就会立刻忘掉过去的伤害,开开心心地同意当赌徒的儿子?当初抛弃他和母亲的人是周耀文,现在想认回他的人也是周耀文,六月的天气都没他多变,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这脑回路就离谱!
周灿宁忍不住“呸”了一声:“他在想屁吃!”
江烬眠笑了笑,不予置评。
周灿宁越想越气,忍不住敲碗撂下狠话:“我的孩子永远也不会姓周!”
江烬眠立刻接话:“嗯,你们都姓江。”
周灿宁被噎了下,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太顺耳。但是让他反驳吧,又有点打自己脸的意思,搞得好像他很舍不得“周”姓。
就很坑。
江烬眠被太太纠结的表情逗笑了,没有再继续占他便宜:“鸭肠熟了。”
周灿宁欲言又止几次,最后还是决定先填饱肚子,暂时不管那个令人一言难尽的问题。
虽然他也不是很想姓江,但便宜了江老板,总比便宜了人渣好。
2021-11-22 01:43:59
第46章
周灿宁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满心欢喜地等护士把刚出生的幺儿抱过来。可是他左等右等,甚至都睡过一阵了,还是没能等来他的宝宝。问就是还在检查,再问就让他好好休息,谁也不肯告诉他小宝怎么了。
“宝宝……宝宝是不是不太好?”他慌了,挣扎着要下地。
没有人回答他。
他的身体还很虚,起得急了,便踉跄一下,险些跌倒。可是即使这样,也没有人来扶他,连江烬眠都在一旁冷眼旁观。
周灿宁顾不上心中的怪异感,跌跌撞撞地跑出病房,正好碰见护士推着婴儿床过来。他急急地半趴在床栏上,带着一身冷汗去看新生儿手环,确定里面那团皱巴巴的小肉卷就是他的孩子,才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他便听见护士毫无情感起伏地说:“确认过了,婴儿是两性畸形。”
“怎么……怎么会……”
“扔掉。”
周灿宁猛的回头,看见江烬眠冷漠地站在身后,像是在处理什么有害垃圾,随意决定孩子的去留。他没有半点不舍,也没有半点迟疑,狠心得让人绝望。
“不要!”
他崩溃地跪在婴儿床边,耳边萦绕着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拼命伸手去护他的小宝。可是他太没用了,力气也小得可怜,根本护不住自己的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保镖抱走。
“求求你……还给我……”
不要扔掉他的宝宝,就算是两性畸形,那也是他的宝贝……
“……宁宁……宁宁?醒醒……”
周灿宁缓缓睁开眼睛,枕头濡湿一片,柔和的灯光驱散几分恐惧。但当他侧头看见江烬眠的脸时,心跳又骤然加速,瞳孔放大,整个人本能地瑟缩起来。
“滚!”他还没能分清现实与梦境,铺天盖地的绝望仍然残留心头。
江烬眠伸出去的手一顿,旋即收回来,妥协地与他保持距离。
“做噩梦了?”
周灿宁呼吸急促,揪着被子颤栗。
“别怕,梦都是假的。”江烬眠靠坐在床头,试探性的轻拍被子。得到周灿宁默许后,又往前握住他攥得发白的指节。
秒针悄悄跑了一圈,周灿宁才勉强压下恐慌,红着眼眶坐起身。他呆呆地低头抱膝,视线凝聚在毫无意义的地方,一言不发。
江烬眠抬手抚摸他后颈,放软语气问道:“要喝水吗?”
周灿宁看了他一眼,迟缓地点头。
半杯温水下肚,他的脸上才恢复一点血色。缓了片刻,他便哑着嗓子开口:“我梦到,我们又有宝宝了。”
江烬眠接过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而后回身搂着周灿宁肩膀,鼓励他继续说:“嗯,然后发生什么了?”
周灿宁觉得冷,抱着被子也不能抵抗寒意,连骨头缝里都生出一股刺痛。他忍不住钻进身边人的怀抱,矛盾地边贪恋他带来的安全感,边唾弃他在梦里给自己制造的苦楚。
“你要扔掉宝宝……你不要他……”
周耀文的出现吓到他了,直接勾起他心底最深的恐惧,让他再次回忆起被抛弃、被嫌弃的痛苦。
“宁宁,梦都是反的。”江烬眠单手圈着太太,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摩挲,“我不会抛弃你们,永远也不会。”
周灿宁有些恍惚:“他也对妈妈说过这样的话。”
小时候,他的母亲还没对周耀文死心,也曾将这些承诺一一告诉他。她当时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他的父亲总有一天会回来,他们一家三口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事实证明,所谓承诺,不过是男人在床上随口说的花言巧语,当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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