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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将阑(古代架空)——莫堪寻

时间:2023-08-27 10:19:27  作者:莫堪寻
  一连训了他半个时辰,谢子婴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累,甚至连水都没喝一口。萧见尘很担心师父这具上了年纪的身子。
  他回头悄悄看了一眼方才来凑热闹看好戏的小弟子们,后者飞快地藏了起来。萧见尘的余光瞥见谢子婴绕到了自己身前,想都不用想,他知道下面就该是著名的结束语,于是干脆替谢子婴把话说了:“师父,我知道您的意思——你义父把你送过来,是希望你好好修习而不是惹乱子的。”
  谢子婴刚刚捧起茶盏准备喝水,听罢一口茶差点喷到萧见尘脸上。
  “好小子,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天王老子派过来索我命的。我迟早得被你小子活活气死!你那是犯了错误的态度吗?你那是对长辈对师尊的态度吗?啊?还挺理直气壮,觉得自己很光荣是吧?!”
  萧见尘倒是非常诚恳:“师父若是想要处罚,弟子没有意见。但弟子可能不能保证下次不犯,弟子今日提前先把下一回的歉道了,师父,对不起。”
  谢子婴:“……”
  谢子婴骂归骂,还真不敢把他怎么着。
  俗话说得好,打狗那也是要看主人的——更何况这小子还是源尚安家养的狗。
  虽然说这位萧大爷让源尚安送过来的那天说得很清楚明白,请谢长老尽管严厉教训,不必看着他的面子。可话虽是这么说,谢子婴却不能也不敢当真。
  所以一直以来,谢子婴只能对萧见尘进行“感化教育”——就是犯了错骂几句,犯了大错痛骂几句。希望他能知道回头是岸,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
  这萧见尘倒好,统统当成耳旁风。好心全被他当做驴肝肺。
  俗话说得好,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八羔子!”谢子婴忍无可忍,差点就把手里的茶盏撂出去打他个鼻青脸肿,“给我滚!”
  “哎呦!”萧见尘大呼小叫,“打人了打人了!”
  “我今日打的就是你这个小王八犊子!”谢子婴随手抄起鸡毛掸子,追着萧见尘满屋子跑,“你敢跑?你还敢跑?!给我站住!”
  源尚安在这时推开了门,萧见尘立刻便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声音直接提高了八度,忙不迭地瞎告状:“义父!您看!我师父说您是老王八!”
  源尚安哭笑不得:“萧见尘,出言不逊!”
  但萧见尘似乎说的也没错,谢子婴骂他是王八羔子,源尚安又是他义父,岂不就是“老王八”?
  源尚安知道萧见尘没安好心,他先拦着谢子婴,道:“师兄、师兄,您消消气,消消气……”
  谢子婴瞪了他一眼:“你养的好儿子!”
  “我教不了你这儿子,”谢子婴道,“正好你今日也来了,一并把他给我带走,我需要静静。”
  “师兄……师兄且慢,”源尚安道,“我今日前来,不仅仅是探望师兄,也是跟师兄商量商量,这每月教学银钱的事情。”
  “……嗯?”谢子婴听到了关键,“这么说,你是专程给我送钱来了?”
  源尚安想了想,道:“这么说也行。”
  谢子婴这才放下来了鸡毛掸子,道:“那行,你开个价?”
  源尚安心道这爱财的师兄还真不客气,但他既然有言在先,那便不能说话不算话:“每月六十两,如何?”
  “故卿啊,”谢子婴琢磨着怎么也该加点辛苦费,“你我这份交情,这六十两是否有些……嗯?”
  说罢期待地看向源尚安。
  “我知道我知道,师兄的意思我明白,”源尚安道,“以我和师兄这个交情,这六十两师兄拿着,心里多半不踏实,这样吧,我们减到每月四十两,怎么样?”
  谢子婴压根没想到这只狐狸居然这么会使坏,他几乎要瞠目结舌:“源尚安,你……”
  “嗯?还多吗?”源尚安道,“那没关系,这都好商量,那就改成三十两吧。”
  “哎哎哎,义父,这是什么意思?”萧见尘故意跟源尚安唱反调,“您打算三十两就把我卖了?敢情我到头来就值三十两?”
  “怎么,”源尚安笑问,“多了还是少了?”
  “……不是,”萧见尘莫名感觉这话不对味儿,“我是您的养子,十多年养育之恩摆在那里,这是钱的问题吗?”
  源尚安道:“难道这不是钱的问题吗?”
  萧见尘:“……”
  谢子婴看看萧见尘,复又看了看源尚安,简直要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好得很,你们两个联手来耍我是不是?”
  “哎,师兄您先坐,”源尚安劝谢子婴先坐下,而后迅速转移话题,“我今日来,是有两件事。”
  说罢,他看向门外,笑意盈盈道:“左先生,进来吧。”
  “……你是左天机?”谢子婴道,“日子过得可真是快,上次见你,还是五六年之前吧。那时候我想正式收你为徒,带你上眠山,却被你婉拒了。而后你我定下约定,你说五年之后若是闯荡不出什么名堂来,就跟我回山来着。”
  “先生……”左天机垂首道,“左某鄙陋之人,当不得先生如此青眼。实不相瞒,左某心中已有归属。”
  “哦?”谢子婴看向源尚安,“你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我今日带他来,就是要告诉师兄,他这五年之约,只怕是无法履行了,”源尚安从容道,“他已经决意继续留在朝堂,为大魏效力。”
  说罢源尚安笑着看了左天机一眼,后者不知是见了源尚安的相貌觉得自惭形秽,还是沉浮多年终于被人赏识有些不好意思,默默低下了头。
  “至于这第二件事,”源尚安笑看着萧见尘道,“你这个小徒儿,我要暂时带下山几天。陛下和兄长已经决意,让我负责出使柔然,所以我想跟师兄再借几个人手。”
  “……好啊你……”谢子婴这才明白过来,“源尚安,你存心从我这儿挖人是不是?都跟你走了,我这山门还开不开了?”
  源尚安轻轻一笑,随后像是早就看破了一般,道:“后头那几个小家伙,别偷看了,都出来吧。谁要是想去,到我这儿来报个名。”
  这事源尚安是跟源素臣商定好了之后,才跑去眠山的。
  “早些回来,”源素臣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面颊,“免得时间一长,我就忘了你。”
  “你也会唬我了,”源尚安很贪恋这拥抱和温存的感觉,两臂将源素臣抱得更紧了些,“别说今生今世了,就是黄泉路上,奈何桥头,你忘得掉吗?”
  源素臣没再说话,而是伸手轻轻刮了刮源尚安发凉的鼻尖,和他相拥着一同睡去。
 
 
第58章 小剧场2:萧见尘的记仇本
  萧见尘的记仇本:某年某月某日,义父居然偷吃我的小零食,哼!
  (▼ヘ▼#)以后我有好吃的一定藏起来,绝对不给他
  萧见尘的记仇本2:某年某月某日,我想跟义父说话,结果义父不理我直接去睡觉了
  萧见尘的记仇本3:某年某月某日,我被伯父(源素臣)罚站了,义父居然笑得很开心!?还说我是罪有应得!
  萧见尘的记仇本4:某年某月某日,我问义父我是怎么来的,结果他竟然说我是大街上随便捡的,哼!
  萧见尘的记仇本5:某年某月某日,义父抱着我在躺椅上,哼歌哄我睡觉,结果他自己先睡着了。
  萧见尘的记仇本6:某年某月某日,我问义父小孩子一定要去学剑术吗?义父说不一定,这要看孩子是不是亲生的,不过你没关系,你不是我亲生的。(。•ˇ‸ˇ•。)
 
 
第59章 恶名
  源尚安向来睡眠很浅,才过两个时辰便被身边的动静吵醒了,他一睁眼,看见源素臣在穿着衣服。
  “……天还没亮啊……”源尚安迷迷糊糊道,“兄长,你不再睡一会儿吗?”
  “不睡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源素臣一边穿着靴子,一边道,“你再歇会儿吧。”
  源尚安睁开眼睛,道:“兄长,你一直是这样,才到寅时便起来吗?”
  源素臣把另一只靴子套上去,道:“事情太多,想睡也不敢睡。”
  “兄长……”源尚安道,“崔宏道那些人,你真的要非杀不可吗?”
  源素臣没回答,只是道:“你身子不好,再睡会吧。”
  “我有个法子,你听听看,可不可以,”源尚安道,“那些太学生我知道,其实只是跟风闹事,新政的内容他们都未必知道。今年把五经课试法的日子提前点,他们中大部分人为了考试,心也就会收回去不少了。至于执意不肯的,就罚他们的俸禄,再不肯,那就直接驱逐出京。”
  “崔先生这几个人我也有所耳闻,其实他们本心不坏,”源尚安给他们求情道,“只不过书读得太死,成了一帮迂腐书生罢了。要是就这样杀了,只怕会寒了不少读书人的心。你从前看中的那个温云翘,我已经劝他投奔你了,前几日我让他暗中调查,崔先生和柳先生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跟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算是清官。”
  “他们是不贪财,”源素臣起身扣上衣扣,冷笑起来,“他们贪的是名声,这比贪财好色之徒更可恶。再说了,那点真才实学,除了标榜自己之外,还有什么用处?他们虽自诩清流,可是跟那些醉生梦死的门阀毫无区别。”
  “兄长,向来论迹不论心,论心古来无圣贤,”源尚安劝道,“没有人会细想你为什么杀人,他们只会跳过过程看到结果。结果是什么呢,你作为当朝丞相,公然杀害清官。”
  “留着他们有什么用处?尚安,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应该知道什么是生灵涂炭,什么是水深火热,”源素臣道,“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写得好吧,可是那些自诩清高的人曲水流觞的时候,百姓在做什么呢?在逃亡,在乞讨,在寻找活路!什么真才实学,什么满腹经纶,侃侃而谈装模作样,实则毫无用处!我大魏没有那么多钱粮养这些清流废物!”
  “此事我自有安排,”源素臣背对着他,声音收了几分,源尚安看不到源素臣的神情,只能听见他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你不必再问什么了。”
  “好吧,好吧……”源尚安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今年六月一过,陛下可就要满十五了,虚岁已经十六了,礼部应该开始张罗着选妃立后的事情了。”
  后宫和前朝瓜葛相连,送进宫里的女子也都是官员们精心挑选、送到皇帝身边的眼线——以及玩物。
  送进去便是葬送了一生。源素臣和源尚安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选人是个大学问,”源素臣道,“真要送进宫去,家世、年龄、容貌还有性情,样样都不能差。师渡影昨天送了密折给我,说是不少人家已经挑好了人,就等日子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源尚安。源尚安窥探着他的神色,忽地有些仓皇道:“兄长……若叶、若叶她还小……”
  “我没有说让她去,你不用多心,”源素臣道,“之前随着你归降的那个乌洛兰白音,这几年在岐州担任司马,做得很不错。他跟我说,已经从族人里选了一个姑娘,过几日送她过来。”
  一阵沉重的默然。
  两人心照不宣地暗自惋惜,皇宫对于这些女孩儿来说,无异于一座囚笼,消磨尽她们的青春年华,也夺去了她们的笑容和幸福。
  但眼下还有什么选择呢?
  源尚安情不自禁地想起程焉如,想起她被父皇幽禁深宫的最后岁月——她当年也应该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吧?
  即便对方是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源尚安知道她即将在深宫中葬送一生,也不免一阵无端地心痛。
  源尚安慢慢坐起身,同源素臣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兄长,你还记得那年你我联手西北平叛,却遇上柔然骑兵入境的那件事吗?”源尚安道,“当时太后让宗楚宁讨好柔然,以珍宝白银换得可汗郁久闾天罗出兵越境,不久之后,太后将宗室里的一名郡主抬成了公主,送她过去和亲。”
  他抬首仰视着源素臣的背影,叹息道:“而送她前去柔然的使者,就是我。”
  温令欢杀尽了永熙帝的子女,只留下一个沈静渊侥幸被源素臣救走。所以到了要和亲的关头,只能临时从宗室里挑选郡主,把她封为公主嫁过去。
  温令欢选了年方十四的沈渐秋,将她封为广阳公主。下诏令源尚安送沈渐秋前去和亲。
  这明摆着是要拆散源家的势力,源尚安跪在地上捧着诏书,如鲠在喉,恭维皇上圣明的场面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大人,太后的意思是,柔然是我大魏友邦,又帮着平定了叛军,”宣旨的太监笑了笑,“所以这广阳公主是到得越早越好,耽搁不成,源大人,您还是快点奉差吧。”
  “……是,”源尚安道,“我知道了。”
  沈渐秋十四岁,还是个孩子,源尚安见到她便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女儿。柔然地处北境,草原干旱多风沙,其间之人又行事野蛮,沈渐秋送过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源尚安迎她出府那一日,她木然得仿佛一只木偶,一路上也不曾说话,直到柔然和大魏交界的边疆,隐忍了许久的泪水才终于爆发。
  “……府君,府君您带我走吧……我不想嫁什么柔然可汗,”沈渐秋抱着源尚安,将他暂时当做了自己的最后的亲人,泪如雨下,“嫁给这样的野蛮之人,日日便同酷刑一般难熬……府君,府君您救救我!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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