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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翻脸了(近代现代)——桑三杉

时间:2023-08-29 10:20:08  作者:桑三杉
  他不太明白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向他索要,而如果他不给予,将要面对失望和斥责。很多时候他觉得丢失了很多东西,像枕了一夜变得麻木的手臂:明明它就在那,却仿佛不是自己的,没有感觉,也无法控制。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糟的呢,对了,是十四岁,从那个姓吴的老师开始。
  吴铎资历不错,作为新上任教师一来就被调去教提高班,也就是初二七班。吴铎教数学,他作为班上数学成绩最好的学生,颇得信任。
  初二时,他还比较外向开朗,从小与弟弟接近,两人性格也类似。他卯足劲与大家交往,每一次都倾注真心。
  起初班上数学课代表并不是他,但吴铎说他表现好,将课代表的职位给他。他开始频繁去教师办公室交作业,频繁与吴铎私下相处。
  曾经的数学课代表刘以灏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和他对着干,也许只是因为一个职位,也许有其他。开始只是孤立、嘲笑、拒交作业,后来变成结众围堵、打骂、侮辱。
  飞碟是他从小的好朋友,恰巧也读同一个班,便想帮他。
  于是,刘以灏带着那群人孤立飞碟。飞碟的课桌会被乱画,课本会被扔掉,书包会被撕破。
  他叫飞碟不要跟自己玩,否则就会被连累。
  飞碟真的慢慢远离了。
  曾经交好的同学、以为是好朋友的大家,没有一个在这场漫长杀戮中出手相助。他们旁观,他给他们找理由:也许大家有自己旁观的原因,该责怪的是坏人,而不是什么都没做的。
  几乎同时,吴铎说单独辅导作业,却慢慢变质,开始对他毛手毛脚起来。
  他很厌恶,想摆脱那群人的纠结,摆脱吴铎的骚扰,就辞掉课代表职位。那天吴铎责骂他一通,说他本来有天赋却放任自流,因为小事就丢失成长机会。他忍不住怀疑自己:被老师骚扰是不是的确不值一提,毕竟也只是动手摸,并未做出什么过于出格的举动。
  他不当数学课代表,吴铎也没换回刘以灏。吴铎讲,他说谁当课代表都不让刘以灏当。当天刘以灏纠集一群“好兄弟”,围堵了他和那位倒霉当上课代表的同学,专捡看不到的地方打,背上、大腿、胸腹,无甚重伤却遍体鳞伤。
  他含着眼泪回到家,讲是不小心摔跤,母亲心疼地拍他衣服上的灰,却碰到背上淤青,他默默咬牙忍了。
  有一次就有两次,三次,无数次。
  大家都知道了,和他离得近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心里明白:自己明明没说过不让刘以灏当——或许吴铎一直知道刘以灏和他的矛盾,甚至,这个矛盾可能就由吴铎一手促成。
  他开始怨恨数学课,每每上课就逃去操场打球,或者躲在厕所抽烟。他讨厌逃避,却找不到其他对抗方式。他无数次想过出去和那群人血拼,但又拼不过,每次都是挨打的份。
  按理说,被打得狠了,是瞒不过家里人的。但好笑就在于,家里其他三人,整整一年也没发现过他总被学校恶霸纠缠。
  或许他藏得太好了,好到甚至能骗过自己。无法与伤害自己的人对抗,便与自我对抗。
  慢慢地,这份恨意内化,他开始用刀子在自己大腿上划,划得密密麻麻遍布刀疤。他用手上去沾鲜血,假想那是吴铎的血,刘以灏的血,飞碟的血,班上所有围观者的血,躺在西门边上哀嚎时、疾走从他身边路过的同学的血。
  从大腿根部开始,一条条伤疤延伸到膝盖之上。再往下,就容易被发现了。他不想被别人发现自残,便在日记本上用笔划,划了满本。如果再多一点勇气,那整本书上的横线,都应该在身上。
  他实在受不了了,想着要先转班,连续几次故意考得很差,成功被调去成绩最烂的班级。没想到那不是解脱,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成绩烂的班级里坏同学更猖狂,那本笔记本上的名字越记越多。
  他被拎着衣服打过,被烟头烫过,被逼着钻桌洞、钻别人的胯。那群人发现他大腿上有伤疤,笑着拍下那些疤痕,拍下他愤怒的脸。
  曾经的第一名,怎么会到这里。
  据说他被打怕了。
  有人说他和男老师有一腿。
  以前成绩好就是靠巴结老师。
  恐怕跟不少人睡过。
  真烂。
  不知道用的是屁眼还是嘴。
  ......
  初三一年里,他活在阴郁下。最后鼓足勇气,选择了自杀。
  母亲有吃安眠药的习惯。
  某个周四,他在家吞服了整整一瓶安眠药,却恰好被早回家的林烨看见,送去医院洗胃。之后便是大吵,吵他成绩差,吵他自杀,但没有吵过他在学校的事。
  他想,那些东西就埋藏起来吧。
  吃安眠药是最懦弱的死法,不想痛,还想死,想在美梦中死。
  初三即将毕业,他又尝试自杀,这次选择了跳江。
  可是曾经学过游泳,快要被溺死时忍不住地扑棱。强迫自己不要呼救,又因为本能而喊救命。
  他被好心人救上来,没跟家里人说是自杀,只讲不小心摔进去。
  母亲心疼,想跟他谈心。他却避而不谈,只讲自己厌学、不想上学。母亲无奈,将他托付给搞旅游的朋友,让他出去玩一阵子。
  那段时间里他看着山山水水,骤地想开了,从此没再寻死过,只是开始变得沉默。后来他主动要求去爷爷家住,过远离尘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逐渐平和下来。
  一切都会过去的。
  恶或许没有理由,但善需要勇气。
  回到家,林烨开始远离他。他看见开开心心的弟弟,时常会恶毒地想:他为什么没遇到这种事情?他为什么能平安顺遂?他为什么总是乐天模样?
  他讨厌林烨,却又感激林烨。林烨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林烨能让他觉得自己有父亲,也将他从死亡边缘拯救回来。
  他还讨厌林先觉。讨厌他的闪闪发光,讨厌他的笑容,讨厌他好像能乐观看待所有事,更讨厌他的亲近。可他也忍不住靠近林先觉。林先觉好像一颗小太阳,有他在,一切都是快乐的,起码可以表面快乐。甚至他会想:说不定,说不定与弟弟亲近一点自己又能重新获得父爱了。可每每贪恋地靠近都会被灼烧到——阴暗而潮湿的心,或许不配接近这种人。
  教林先觉数学时,他会感觉荒谬。面对肢体接触,忍不住沉溺,又在沉溺中惊悚:自己变得与吴铎没什么两样。
  他只好把林先觉想坏一些。只有把林先觉想得够坏,自己才是无辜的,自己才不扮演曾经怨恨过的那些人。
  他说不清自己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也许都不喜欢。也说不清喜欢不喜欢那个弟弟。说到底,他压根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毕竟,喜不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一直欺骗自己下去。
  他察觉到林先觉的刻意接近,也目睹过林先觉的深沉凝望。但他不确定那是什么情感,不确定弟弟会与吴铎一般龌龊。
  总是矛盾的:想把他往坏处想,又无法想得很坏。说是怨恨,却忍不住倾注关切。想远离,还莫名其妙接近。
  他看着林先觉,看弟弟难耐着扭动的身体:汗水沾满他额头,淡淡咸腥缭绕鼻尖,勃发的冲动化作热气盈满在他周身,那么生机盎然,让人想到夏天的绿与雨,花与泥。
  良心的谴责、道德的排斥都无法阻止亲近本能。他想,或许只有拒绝,才能让心灵得到沉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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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的自我拉扯是种内心的拷问,情感的辨析。哥哥的却是良心的斥责和本能的排斥。所以哥哥更注重形式,弟弟却更在意内容。哥哥更别扭,觉得不说出口就能假装没有;弟弟觉得其实有,只是没说出口。
  同样半杯水,乐观的人会想已经有半杯,悲观的人会想还差半杯才满。
 
 
第45章 记:2051年10月
  万万没想到,打赌输掉要被罗焉云拉去游乐场玩。
  我恐高,特别恐。她拽着我去坐跳楼机,我差点没死在座位上,下来腿都是抖的,整个人软成一根面条。她还嫌不够,又坐过山车,美名曰锻炼胆量,我差点没在半空中狂吐。
  眼看罗焉云还要坐激流勇进,我一手捂胃,一手抱她小臂:「姐姐,饶了我吧,我有罪,能不能不要再玩了。」
  她杏眼微眯,乐呵呵道:「你还真是弟弟。」
  我振声:「对!我就是弟弟!」
  「胆也忒小了,我没玩够。」
  「要不你自己去玩?」
  「你不行那我就叫我朋友来了啊。」
  「叫叫叫。」
  两小时后,我无语地拎着五杯奶茶从商店出来。
  罗焉云那家伙叫了四个人来,一个比一个能讲,凑一起叽叽喳喳,跟麻雀似的。谈同学老师,谈家长朋友,谈吃喝玩乐。我默默听着,居然感觉久违:好像这才该是正常高中生。
  上学期读完,似乎都没有关注过班上八卦,也没有关注时事新闻,只陷在某个名为燕驰的沼泽里。又或者其实关注过:与大家交际难免要听说些有的没的,但听过便忘了。现今回想,应那句「仍然拥有的仿佛从眼前远遁,已经逝去的又变得栩栩如生」。我追忆,只忆痛失之物。
  上帝太远了,其他人太远了,我并不能感同身受那些世界,永远只囿于所接触的一隅。
  「咦,你不喝吗?」罗焉云问。
  我晕得快把隔夜饭吐出来了,瞪她:「不喝,没胃口,过山车去死!」
  罗焉云吸一大口猛咽下,笑眯眯:「真可怜,晚上姐姐带你玩好玩的。」
  早就应该想到的,她算是放任自流已久,什么没玩过。晚上,我稀里糊涂被罗焉云带到酒吧,她说是清吧,不搞灰色地带那套。
  酒吧内装潢花里胡哨,七彩霓虹灯闪得我头疼。有驻唱唱歌,罗焉云跑去台上合唱,俨然一副姐就是女王模样。
  罗焉云出门前化过浓妆,身上丁零当啷一堆装饰,还踩长筒高跟皮靴,压根看不出是高中生。我就不一样了,我外表像学生,内心萎靡得像四十八岁雄风不振、搂着老婆死活硬不起来、上淘宝搜西地那非一买就是一疗程的中年男人。
  看着她唱歌,我不知不觉喝了半杯玫瑰红酒,半杯蓝绿色苦得要死的鸡尾酒,半杯颜色很淡、掺了冰沙还烧喉咙的不知道什么鬼酒、两罐啤酒,外加吃了半盘花生。
  罗焉云还在台上,甚至跳起舞,我更郁闷了:我是不是真的不配有夜生活,为什么这么困,这么没活力?
  她汗涔涔走过来,我埋怨:「姐姐,你只是个高中生耶。」发音似乎有点口齿不清,想必是酒喝多了有点醉。
  小问题,肯定还没醉,清醒着呢。
  「嘘,你不说谁知道。」罗焉云嘘了一声,「乐队里弹吉他那个好帅,想泡。」
  我大惊:「你你你,你不是该喜欢女孩子吗?泡什么男人!」
  「狭隘了,爱哪分性别,男的女的我都爱,不男不女也可以。」
  「啊啊啊啊为什么!」
  「试什么?」
  感觉晕晕乎乎,但还是努力表达:「还记得我给你说的,班上有个漂亮女同学吗?」
  「什么男不男?」
  好像真的醉了,嘴巴有点不受控制:「我想介绍给你认识。」
  「王旭是谁?」
  我疑惑:「你是不是喝醉了?」
  「你说什么?」
  ......
  以上是印象里的对话。
  再一醒来,我发现自己穿着睡衣、晕乎乎躺在陌生房间的床上,还洗过个澡,头发湿漉漉。思考片刻,想到各狗血小说中酒后一夜情桥段,忍不住缩了缩、感受了下菊花,没什么特殊感觉,这才放心下来。
  可是我为什么在这里?脑袋还有点沉,紧闭双眼摇摇头,睁开看见罗焉云擦着头发从卫生间走出来。
  面面相觑。
  这好像是罗焉云的卧室。
  突然感受到屁股墩好像有点疼。不,不止屁股墩,身上也有很多地方在疼。
  我开口:「我......我们?」感觉嗓子有点哑。
  罗焉云先是奇怪地看我一眼,然后似乎想笑又憋了回去,这才做出一副委屈样,走到床边摇我肩膀:「你都忘了吗?你都忘了吗?你这个负心汉!」
  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感觉有点不对劲。
  「忘了什么?」我问,被摇得更晕了。
  罗焉云收手抱紧胸脯:「我们......我们......」努力挤出楚楚可怜表情,但是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表情有些狰狞。
  我揉揉眼睛:「停停停,演得太差了。」
  罗焉云骤地笑起来,可以称得上狂笑:「哈哈哈哈哈林先觉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咳咳咳......」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直到呛到自己开始咳。
  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忍不住追问:「我做什么了?」
  「你刚刚说要洗澡,然后,然后哈哈哈哈哈哈你穿着衣服洗,湿漉漉出来,在门口摔了一跤哈哈哈哈哈,还对着墙说什么,轻点,打疼了。哈哈哈哈哈哈林先觉你在梦些什么?」
  我默默感受身上的疼痛,貌似真的是淤青:屁股它时运不济,命运多舛。
  罗焉云终于笑停,继续说:「我找睡衣给你换,你穿不进去,还求我帮你。真的是求哦,可怜巴巴看着我。怕你感冒,顺手给你换了衣服。」
  我低头看看身上睡衣,又摸一把头发,的确纯粹是水,没什么洗发水味道。
  「然后我要去卸妆了,你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还叫我哥......林先觉你好变态啊。」
  我内心有点沉重,想起上一幕记忆还在酒吧,就问:「我们怎么从酒吧回来的?」
  罗焉云更乐了:「你自己一声不吭跑出去,在路边吐了一地。我就叫朋友把你扛进出租车带回来,怕你妈说我,没敢送你回家。」
  「我还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吗?」
  「哦,你刚才好像还玩手机,我见你照相了。」
  我心中一悚,打开聊天软件。
  完蛋。
  大晚上的,平时寂静的班群无比热闹。划上去一看,寂静的分界点是我发的照片。
  ......
  我居然,照了自己的脚丫子,发到班群。
  聊天记录里大家不叫我觉哥了,改叫脚哥。
  我宣布,林先觉已然死去,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副躯壳。
  (附:以下对话都由罗焉云转述,她说我从一开始就醉倒了。
  我:呜呜呜,你少试啊想。
  她:试什么?
  我:男不男女女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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