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驰在时我从来不敢细细打量他桌面,现在一看,就是些再普通不过、和我桌上差不多的东西。随手抄起本杂书,叫什么,恋人絮语,靠,他每天都在看些什么玩意。
我拎起那半袋糖炒栗子,捞出两个剥开吃了。
篮球、握力器、奖杯、笔筒、石头、相册、马克杯、充电器、发票、手办......
手办?我把拦着的书本拿走,小心翼翼打开玻璃柜。好家伙,三小层满满当当都是手办模型、塑料立牌和CD碟片。不认识的白毛、不认识的竹竿人、不认识的平胸少女、不认识的双马尾、不认识的中二少年、不认识的怪兽......我默默关起柜门,转看其他地方。
抽屉没锁,里面乱七八糟,连针线盒都有。还有什么,纱布、消毒药水、棉签?够劲啊,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的狂野男孩,在不为人知的夜晚出去和流氓地痞打架,负一身伤?
这盒疑似香料的又是什么东西?阿嚏,靠,是猫薄荷。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
我拧起猫薄荷粉末的瓶盖,打开更下面一个抽屉,放着毛巾护肤水剃须刀之类的洗护用品。再打开侧面柜子,有一堆书和写过的草稿纸。略过书柜,转而翻他衣柜。这人到底是不是青春期男的?怎么衣服叠这么整齐,外套、裤子、衬衫、袜子、内裤,一样样分门别类,和我那同款衣柜完全是天壤之别。
那盒粉红色的可疑物是什么?
我感受到命运的召唤,拨开掩盖罪证的衣物,伸手拿起它。只见封面上画有一丰腴卡通美少女,透过塑料膜,能看见里面是拟态少女腰臀的塑胶模具。虽然不懂日语,但看着那夸张又淫秽的配图,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靠我靠我靠,这他妈是......草,草。他才十八岁,他怎么就......好吧,已经成年了。可是,飞机杯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品学兼优、正直善良的燕驰房间里。这家伙难不成每天躲房里用这玩意儿撸?
我默默把盒子放回原位,感觉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窥探别人隐私不好,人家毕竟是成年人,有性需求很正常,二十一世纪中叶了,我们应该积极看待手淫这件事,合理地纾解欲望对身体有益,不应该用异样的眼光来批判。我说服着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又拿起那个盒子,盯着里面粉粉嫩嫩的模型,感觉到不可置信。
这可不是一般的飞机杯耶,这他妈是拟物的,拟的还是二次元美少女。操,用这玩意撸难道不会产生羞耻感吗?它那么小,整个杯体不会比所要容纳的东西大多少,只有腰臀没有头手脚,像个人彘一样,日这种东西,你们这些傻逼男的不会感觉到罪恶吗?
想不到他不仅是个二次元,还很变态。我对燕驰的喜爱一下就飞走一半。
把飞机杯放回原位盖住,关起衣柜,又去看了床底下,上次那堆色情杂志貌似被转移位置了。说起来,罗布泊专门跑来叼走裸女卡片,会不会因为燕驰那个变态把猫薄荷洒卡片上。
他到底有怎样可怕的性癖啊。我感叹着,又做贼心虚地将动过的一切物归原位,假装没来过那样走出了他的房间。
变态!
当天晚上叫燕驰辅导作业时,我忍不住问了。
编个合理谎言:「中午去找衣架,在你衣柜里看见了那个......」
燕驰看着书,头也不抬,随口问:「哪个?」
「飞机杯。」
我观察到,说出口的刹那,燕驰表情裂了一下,但他很快收起眼中的震惊,敲我脑门说:「小孩子知道的还不少。」
知道飞机杯怎么了,我是十六岁又不是六岁,遂用尖酸语气嘲讽:「我知道的可没你做的多。」
燕驰仿佛是尴尬了一秒钟,解释道:「没用过,十八岁生日朋友送的。」
「谁知道你嘴里的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的确是朋友送的,还送了女士情趣内裤,我给妈了。」
我震惊:「你是人吗?」
燕驰浑然不觉得哪里不对,很自然问:「怎么?」
「你为什么能那么坦然地说出把情趣内裤给妈这种事情?」
燕驰转头看着我,缓缓皱起眉:「难不成你要穿?」
我突然感觉百口莫辩:「不,不是。」
燕驰认真道:「女士内裤你也穿不了啊。哦,你要那个杯子?也不是不可以......」
我斩钉截铁:「不,我不要!」
燕驰没有被我的拒绝打断,顾自道:「不过你年纪还小,我怕你没有自制力。」
我拼命摇头:「不要!我真的不要!」
燕驰阴谋得逞似的笑,笑完之后又问:「答案算出来了吗?怎么这么久都没算出来,笨死了。」
我算着题,满脑子都是想说但不敢说出口的一句话:哥,别用它们,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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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边限了,想写点边限应该有的东西......
第30章 记:2051年9月
说句心里话,燕驰在自己衣柜藏了个美少女飞机杯这件事,令我困惑了整整一星期。然后我痛定思痛,下决心要打入他社交圈,真正摸清他是怎样一个人。
那时燕驰有两三个玩得比较好、能让我也知道的朋友。
第一个叫张泓,频繁出现在燕驰不回家吃饭的理由里,但我没怎么见过那个人,只知道燕驰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好像是张泓小姨开的。
第二个叫殷其臻,据燕驰自己说是在补习班认识,抄作业抄出的感情。然而殷其臻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没有和燕驰读过同一个学校,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玩起来。殷其臻家境不错,每次见到他都能发现时尚新潮流,基本上什么大牌出新款他都能拿到一手货,但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小心眼。
殷其臻比燕驰大三个月,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邀请燕驰去什么娱乐城玩。当时我正中考完放暑假,闲得无所事事,非要跟燕驰去。无论怎么死乞白赖都得不到燕驰的许可,最后自己偷偷去了,在走廊跟他撞个正着。燕驰非常无奈,亲自把我押送回家,自己也没再回去聚会。
巧之又巧,没过几天,和燕驰一起去超市买东西碰见殷其臻。那人一开口就阴阳怪气,说:「你弟看上去不小,我以为就十岁,需要家长接送。」
明明之前也见过几面,早就晓得我只比燕驰小两岁,这语气酸的,装什么正宫娘娘。我拿起一袋薯片,指桑骂槐:「它漏气了。」
殷其臻离燕驰比较近,用那种偶像剧里大财阀儿子的语气,欠扁地说:「我以前很欣赏你,不然也不会带你玩了。」
我偷瞄去,只见燕驰垂眼看着货架,沉静道:「是我自己离开,和先觉没什么关系。别拿他撒气,他不欠你。」
即使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燕驰这话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来护短。最让我开心的莫过于那句先觉,多么亲呢的称呼,对着我怎么不这么叫。
我拿起另一袋薯片,继续自导自演:「要我说,虽然麻辣小龙虾很好吃,但是麻辣小龙虾味的薯片就是屎,不,屎都比它好吃。」话是对着殷其臻说的。
殷其臻略带嫌恶地瞥我一眼,继续向燕驰追问:「你说的话究竟有几句是真的。不是还说讨厌你弟弟吗,现在人在跟前不敢说?装给他看?」
这话酸得我牙龈都疼了,活像三十年前青春偶像剧女配角的逼问。
讨厌吗?其实我隐隐能察觉到那种情绪,不过不打紧,很多时候我也蛮讨厌燕驰,讨厌他的优秀,讨厌他的不表态,讨厌他的虚伪与做作。他讨厌我这个事实,就像一直能看到自己的鼻子但会下意识忽略,如果开始在意难免会变成斗鸡眼——亲兄弟嘛,总会有相看两厌的时候。更别提七岁以前我一直把燕驰当成超级坏蛋大魔头,认为他抢走我的所有东西。
我从上到下打量一眼燕驰,他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表情,只像个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看上哪款薯片了那么难抉择。
我率先转身离开,唤他:「走啦,妈还等着用酱油呢。」
燕驰跟殷其臻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的,才跟上我的脚步,从零食区来到调料区。
把篮子塞燕驰手里,选了最常吃那款酱油放进去。低头一看,满框零食,我不由得感叹:「啧,想不到那种少爷买包薯片还得亲自来趟超市,四舍五入我也算是富贵人家。」
燕驰颠一下显然超重的篮子:「拿太多零食了,妈就叫你买酱油和洗洁精。」
我露出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不,不是叫我买。是我俩一起买的,你别想自己择出去。」
自助收银机面前,燕驰突然压低声音说:「他的话你别在意,就是顺心日子过多了故意找茬。」
我帮忙把扫完码的东西放进袋子,问他:「那你跟他说过讨厌我吗?」
「说过。」
「不用客气,我也跟别人说过讨厌你。」
燕驰突然伸手揉我头发:「小屁孩,就是个初中生,别装得跟多懂事似的。」
我打他的手:「下个月就是高中生了。」
燕驰缩手:「高中生也是小屁孩。」
我回怼:「你也是小屁孩。」
燕驰重复:「我也是小屁孩。」
「不,你是哥哥,所以你付钱。」
我认识的燕驰的第三个朋友不知道什么名字,只知道外号叫飞碟。飞碟是燕驰的小学兼初中同班同学,脑子多少带点坑。
首次见飞碟在我小学五年级,当时他在我家门口等燕驰,我一开门就见个胖子拄在楼道,狐疑地看看他,然后拿着篮球要去外面玩。刚到一楼,飞碟咯噔咯噔追下来,问我:「小弟弟,这里是五幢二单元吗?」
单元门门禁坏了好几天,我怀疑他是来偷东西的贼,灵机一动,开始胡诌:「你走错了,这里是十六幢二单元。」
飞碟只是个初中生,没想到世风日下到小学生都用心险恶,很诚恳地问我:「那请问五幢二单元在哪?」
我带他出单元门,指向小区的最里面:「你一直往那个方向走,五幢在那边。」
「谢谢你啊小弟弟。」飞碟道完谢,傻不拉叽地朝我指的那个方向奔去。
他走后没几秒,燕驰下来了,问我:「你出来的时候有人在家门口吗?」
我点头:「有个胖子。」
「他走了?」
「嗯,朝那边走了。」我伸手指向另一边。
燕驰差点追过去,但他不愧是第一名,很快反应过来事有蹊跷,按着我肩膀不让我走,当着我的面给飞碟打电话。
随后,我被燕驰追了半个小区,篮球都跑掉了。
第31章 记:2051年9月
我决定认识下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张泓同学,以便获取我哥一手信息。
机会来得很快。某个周六,燕驰又早早出门,说他和张泓在一起学习,中午不回家吃饭——没直接跟我妈联系,而让我带话。
听着虞女士的唠叨吃完饭、洗完碗。我心思很快活络起来,发信息给燕驰,胡诌:「妈叫我来打探打探你是不是真的在学习,现在人在哪?」
过了大约半小时才收到回复:「咖啡店。你要来?」
「等着。」我收拾书包,飞速奔出家门。张泓是吧,看我不抓你们个正着。
咖啡店名叫偶遇,普普通通的名字,普普通通的装潢,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普通文青热爱的普通小资气息。
店里暖气挺足,放着爵士乐。刚从寒冷的外头进来不由得打上一个寒颤,四下扫视,只见零散坐着几个人,没有燕驰。
那家伙该不会骗我吧。
咖啡菜单也很普通,不算很贵但并不便宜,一杯够吃两顿饭。我扫了几眼菜单,暗暗嫌贵,做出一副找人的模样。也不知道这种店卖的是时间还是饮料,假设所有人都似我这么抠,早倒闭了。
避开前台收银员的目光,发消息给燕驰:「到店里了,在哪呢,出来呀出来呀。」
「上来二楼,左边。」
看着消息,这才注意到燕驰又换头像,从动画美少女换成了手绘猫咪,跟个女孩子似的。我迅速打字:「骑虎难下,要不要点杯咖啡消费一下。」
「你随意。」
「没钱。」
聊完,我把手机揣兜里,朝收银员微微一笑,迎着她的目光走向楼梯。
刚出楼梯口就见着那两人,似乎真的在学习,吧台上摊满书本。
我悄悄走到燕驰背后,趁他不注意,用冰冷的手去捂他脖颈:「哥,我来找你玩了。」
燕驰一把抓住我手,嘴里咕囔说凉。
旁边坐着那位显然就是张泓,剃鬓角侧梳短发,还是栗色,看起来像是那种每天都会被罚站的混子学生。
我低头看燕驰发型,正常盖头,带点自然卷,不禁上手揉一把,软软的,应该刚洗过,还带着洗发水的香气。
燕驰自暴自弃地任我揉搓,脑袋晃来晃去:「你是二狼吗,别揉了别揉了。」二狼是以前养过的一条哈士奇,我妈起的名,说嚎得像狼,二得像我,由此我怀疑过很多次自己的家庭地位。
张泓惊讶地看向燕驰:「这就是你弟?」
我终于停下魔爪,笑嘻嘻打招呼:「你好呀,我叫林先觉,虽然姓不一样,但如假包换的确是亲兄弟。」
张泓拉开身边凳子让我坐:「你就是驰哥嘴里上天入地无恶不作的亲弟?」
我坐下,不太理解自己在燕驰眼中到底怎么个形象,只好挠挠头,讪笑:「上天入地还不太行。」
「哈哈哈哈你可真逗。」张泓说话带点北方口音,嗓门还不小,这一笑让另一边的客人都注目。于是他压低声音:「我叫张泓,是你哥惨无人道罪行受害者。弟,以后就你罩我了。」
我拍拍他肩膀,大言不惭:「放心,我替你惩治他。」
隔着张泓,燕驰咳了一声:「那谁,作业做了吗就跑出来?」
我脱下书包,嘚瑟拎起来示意他看:「你教我做啊,带着书呢。」
「我日,你们兄弟俩干啥呢?」张泓夸张地作发抖状,「大周末,搁这做哪门子作业。」
醍醐灌顶,我感觉自己领悟到了什么。仔细观察他俩,确信桌上所有摊开的书本都来自燕驰,张泓显然在一旁扮演诱惑昏君的妖妃。
我揪过来一本书,是模拟考卷,燕驰的,题目我都不会做。故意问:「嗯?你们不是在学习吗?」
张泓拿起手旁的咖啡,狠狠啜一口:「学啥习,约他出来玩,我寻思着这都学两小时了,再学都能上哈佛了。」
我拄着下巴,状若好奇问:「那你们本来要去干什么呀?」
「打篮球。」燕驰抢答,然后把我拽过来的试卷拿回去,开始整理桌上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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