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说去了美国,多得我就不知道了。”金博士刷了瞳孔解锁了三重门禁,对跟在后面的许时延说:“刘医生跟我说,你去复诊的情况很不错,看来和他分开对你是一件好事。”
许时延没回答,快步走入实验舱,检查发酵培养罐上的数值,核对挂在旁边的周期指数表后问:“这一批的菌株培育率预估值是多少?老胡说提高了三个点,能达到75%吗,老师?”
金博士对着电脑核查复述数据:“温度24°,PH值23.3,气体流量用公式Q4.44F*((p2-p1)/ρ)0.5计算。如果按电脑的推演代码来看,确实有希望。”
“这批菌株是老胡在盯?”许时延有些不放心,“他现在的组里有哪些人,信得过吗?”
金博士沉思片刻,说:“都是在所里七八年的老人了,知根知底的。只除了……除了老胡的新助手……”
许时延侧身,看着金博士问:“是新来的?”
“是洛城。”金博士反问道:“信得过吗?”
许时延愣了一下,重新坐回到电脑前面,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敲击,在几个关键数据上进行了微调测试,最终得到一个高于75的百分值。他轻舒了一口气,往后仰躺靠在椅背上,才顾得上回答金博士的问题。
“别让他接触任何核心数据,再观察观察。”许时延捏了下眉心,带着疲惫的说。
许时延回到家,洛城不在,雪团从沙发底下滚过来,咬着他的拖鞋开始欢腾。他蹲下身子把雪团抱起来,从口袋里摸出刚从超市买回来的牛奶,晃了晃盒子问:“想喝吗?”
雪团“汪”了一声,松开了嘴里的拖鞋。
他往狗盆里倒了小半盒牛奶,听到桌上的手机响了短促的信息音,起身拿过手机点开了那个萨摩耶头像的对话框。
“你说雪团最近爱咬你的拖鞋,是因为萨摩耶三个月左右可能会换牙。这时候小狗的牙龈会很痒,需要在家里咬硬的东西来缓解疼痛。”
“建议给雪团提供一些咬胶玩具,或者是特殊的磨牙零食。否则它可能还会对你家的沙发下手了。”
许时延回的简单,只有一句:“谢谢周医生。”
那边却无比热情,发了七八张咬胶玩具的照片过来,说:“这些是诊所现在有的,你要的话可以过来选,也可以叫闪送给你送到家里。”
许时延把手机放到雪团面前,一张张地翻给他看,温言细语地问:“雪团要不要玩具呀?”
雪团低头喝奶,胡须上挂着奶泡子,看起来又憨又呆。根本没工夫搭理主人,许时延也就没顾得上回信息。
闻柏意守着手机不停的翻看,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起。李贺汇报完今天在第五大道的行程安排,见闻柏意半天没吱声,提醒道:“闻总?”
闻柏意心里急躁,挑眉轻哼:“你说,许时延在干嘛,怎么还不回我?是不是那个叫洛城的在陪他聊天,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我们还要在美国待多久,帮我把行程改紧凑些,尽快回国!”
李贺哂然一笑,说:“其实许先生原本就不怎么爱发信息。”
闻柏意有些惊诧,翻了翻他和许时延之间的聊天记录,“那是你不了解许时延,他以前就算出门在路边看到一朵花开了,都会发信息给我看。”
李贺见闻柏意还没想明白,点了几句:“那你可以翻翻看,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和你分享他的日常了。”
闻柏意翻记录的手指顿住了,停在屏幕之上轻轻往下滑,神色越发凝重,最后锁屏了手机扔到一旁,面色阴郁地点燃了一根烟送到他的嘴边。
“其实闻总,当时那只萨摩耶偷溜出去被车撞死是一场意外,你为什么要瞒着许先生呢?”李贺轻声问道。
闻柏意深深吸了一口烟,眼神黯淡地说:“那条狗他养了两年,如果知道狗死了,他会难过的。”
“您陪他演寻狗的这么一场戏,就是为了让他有个念想?狗是丢了,丢了就还活着?”
“许时延畏惧死亡。他不怕自己死,可他怕他身边的任何一个生命消失。家里养的金鱼死了两条,他盯着那个鱼缸都消沉了好几天,更何况是雪团。”
“可闻总……许先生并不知道您怕狗。他一直以为您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李贺为闻柏意换了一个烟缸,又往里面倒了一些清水。
闻柏意把烟头灭在水中,又看了一眼还没收到消息的手机,自嘲地说:“这些天,我想清楚了一件事儿。”
闻柏意又点开了对话框,翻看两人一起的聊天记录,把许时延发来的图全部保存到相册,“我和许时延走到这步,是因为我一直在用我的方式爱他。”
“可现在证明这样是行不通的。”他切换了另一个账号,看到没有新消息提示,心里的失落越来越大。
“那您现在为了接近许先生,扮演兽医这样的角色,还要不停的查阅养狗知识……”李贺无法理解闻柏意的做法,甚至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可怜。“许先生知道这个账号下面是你,未必会觉得感动……”
“李贺。我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干这样的蠢事……”闻柏意自嘲一笑,把手机装进包里,打开最新的数据报表说:“挺晚的了,把这组数据对完就休息吧。”
凌晨两点,手机短信进来后,屏幕亮起了白色的光,黑暗的屋子里也有了微弱的光芒。闻柏意几乎在第一时间翻起身,点开许时延的头像,查看他发来的短信。
“刚洗完澡,这些玩具看起来都不错,哪天下班我到店里来挑吧。”
“你怎么还没睡?”下意识地发完这条,闻柏意就点了撤回。
偏偏许时延看到了,回了一句“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到你了。我怕醒了忘了回复你。”
“没事,我刚好也没睡。追剧追得太晚了。”闻柏意小心翼翼地模仿着他人的口吻。
“我以为周医生也跟我一样,习惯性失眠。”许时延在床上翻了个身,听见雪团窝在他的床边小小的鼾声,心里竟觉得安稳几分。
“许先生经常失眠?什么时候开始的?”对面的口吻像是一个犯了职业病的医生,对每一位病人关怀备至。许时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一个兽医。
“前年吧,去年年底开始吃药物治疗和心理干预。只是有些时候……药也治不好我。”
对面停了足足半分钟,才发来信息,“找最好的医生。”
许时延毫无困意,难得有一个人能在深夜两点陪他聊天,他也就不去细究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
“不是医生的问题,是病人自己。”许时延蒙在被子里,借着微弱的屏幕光打字。“是我自己不想睡着,因为我控制不了我的梦境。”
“控制梦境?”
“是的。会出现需要遗忘的人,和本该遗忘的事情。会在梦里把经历过的痛苦反反复复的重演,直到你筋疲力尽的醒来,才能摆脱梦魇。”
闻柏意看着这些字发冷,心里的悔意更是溢满了胸腔。
“你每晚都会做噩梦?持续一年多?”
“那倒也没有,也有过好梦。只是太少太少了,反而会让我更难过。”许时延忽然想起,在相册里翻了一张雪团今天的照片,发给了对方。“聊点开心的吧,雪团这个星期又胖了半斤,它会不会长得太快了。我之前也养过这个品种的狗,没有它的增重这么快。”
闻柏意看着那只蠢萌的小狗,心里的排斥感尤在,却还是把图片保存到手机里,一本正经地回答:“三月龄萨摩耶体重大概在7.5公斤左右,肩高大概在40cm左右。在这个范围内上下浮动一斤都是正常的。”
许时延拍雪团的照片,难免会有洛城入镜,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已经让闻柏意心气浮躁。偏偏又是敢怒不敢言,心里只盘算着怎么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亲戚弄出许时延的房子。
闻柏意又陪他聊到凌晨三点,直到确定许时延不会再回复,才恋恋不舍地关了手机。
他开始不断回忆这一年中许时延的异常,越来越多的端倪浮出水面后,闻柏意越发觉得许时延的离开并不是一时起意。
它是积累了七年的火山,在某一个寂静凌晨喷涌而出,滚烫又热烈的把所有情谊都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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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柏意:我可真该死啊!
第45章 45.0 提防
取消禁止令的事情办妥,闻柏意也刚好回国。
晏陈行给他打了七八通电话,等他开机以后光是骂他的短信就弹出来十来条,他回拨过去第一次还被挂断,忍不住腹诽了一句“狗东西”。
再打过去接了,晏陈行气焰嚣张的呼喝:“瞧瞧这是哪个大忙人啊,求着我办事儿还不接电话。就你这阴晴不定的性子,真不知道许时延当初喜欢你哪点。”
“他喜欢我长得好看。”闻柏意真诚回答。
“……”晏陈行无语。
“禁止令的事办好了,答应给你的我一定不会忘。”闻柏意上了车,随手点开iPad浏览新闻,又看了一眼和许时延聊天的那个微信有没有新的消息。“陈教授那边我已经帮你沟通好了,你让你底下的人把合同送到他们家就行。”
“我找你不是说这个事,云南那起走私案的赃物出来了。”晏陈行沉声说道:“在东南亚的一个地下拍卖场,金斑喙凤蝶的标本拍到了一百三十七万。”
“确定是同一批吗?”闻柏意合上iPad,眼神示意让司机关掉了车内音乐。
“733部队查货之后都做了入库登记,根据流出来的照片判定,是同一个。而且当晚整个拍卖成交额在一千七百万,除了这只金斑喙凤蝶标本,其他还有三十多个标本藏品,品类都对得上。”
“他们竟然如此猖狂,还不到半年就找渠道销赃。”闻柏意倚靠在真皮座椅里,紧凑的眉头挤在一块,“这群人背后有一个缜密的组织叫“KING”,我追查了他们七年,最近一次的线索就是在云南花市。”
“你担心他们会报复许时延?毕竟不管是当初的泉水厂,还是云南花市,他们都因为许时延而损失惨重。”晏陈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喉结发紧蹙眉问道。
“KING这个组织在北美、北欧、东南亚和中国都有活动踪迹,中间还通过黑网发布过人才招募通缉令,被他们盯上的科学家相继失踪。而对于Chloe xu的通缉令已经在他们的网页上挂了三年了……”
“所以你一直藏着许时延的身份,是为了保护他不被这个组织找到?”晏陈行吃惊地反问。“许时延他知道吗?”
“正是因为知道,阿延才选择这么做,他选择正面面对。你爷爷派在他身边的人不要撤,只要不限制我和他的接触就行。”
“嗯。不过,许时延未必肯见你。”晏陈行长叹一声,“上回他帮谢忱给陈书还了东西以后,就再也没接我的电话了。论无情无义,许时延可是排头一号。”
闻柏意神色一松,“他见你是为了帮谢忱?”
晏陈行自然不知道闻柏意那日也在商场,自顾自地说着:“你说许时延怎么想的,跟你分手了也不该随随便便找个别的小白脸啊。怎么着也得优先考虑我啊,毕竟咱们认识七年的情分在这……”
晏陈行絮絮叨叨说完,电话那段已经是忙音。
闻柏意没心思听他的废话,挂断之后拿起另一部手机反复点开许时延的头像,明明只是一张简单的蝴蝶简笔画,却仿佛能看到许时延的眉眼如画。
恰逢短信进来,许时延发了一张雪团恹恹趴在窝里的照片,语气急切地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周医生,雪团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看了一下它早上的大便偏稀,而且颜色有些发红,您这会在诊所里吗?我马上把雪团送过来。”
“很抱歉,我刚好出差了。诊所今天应该是刘医生当值,你先带雪团过去。别着急,小月龄的狗狗很容易生病,这种症状描述应该只是消化问题。”
回完信息 ,闻柏意把许时延的语音反反复复的听了好几遍,即便许时延叫的并不是他的名字,可他却依旧觉得满足和愉悦。
李贺的电话接了进来,打断了循环的语音,“闻总,您让我们查的许先生的病情已经出来了,嗯……情况……”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闻柏意有些不耐烦。
“情况不太乐观,除了失眠之外,许先生在去年年初确诊了轻度抑郁症。医生的诊断证明和复诊情况扫描件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李贺一口气说完后,电话那端没了声响,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闻总,您还在吗?”
闻柏意像是被人抽走了魂,“轻度抑郁症”这个词反反复复地在他脑子里炸开,直到李贺唤他,才回了点魂地说:“李贺,你说许时延是不是很恨我?”
李贺不敢轻易回答,含糊道:“也并不一定是您造成的,许先生的工作压力那么大,也许是多方面的原因。”
“他应该是恨我的。这七年我真是愚蠢,既没发现他爱我,也没发现他恨我。”闻柏意又一次点开许时延的语音,每一声都好像一把刀刮在他的心上。“我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伴侣啊……”
他觉得自己就该被许时延凌迟处死,但又盼着许时延能给他一个死缓的机会赎罪。
初见时,那么璀璨耀眼的许时延,怎么会和抑郁症这样黑色的词沾上关系。
许时延抱着雪团从诊所回来,洛城看他提了一口袋的药,问:“许哥生病了?”
雪团窝在许时延的臂弯里,懒懒地睁眼“嗷呜”了一声,算是一句回答。
“雪团有点拉肚子,可能是前两天奶糕喂多了。”许时延把小狗放进狗窝里,又进房间拿了一件他许久未穿的毛衣把它裹起来。“还有一点感冒,医生开了点冲剂让我兑给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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