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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夫(近代现代)——入海流

时间:2023-08-29 10:36:55  作者:入海流
  “多大了,还撒娇?”我用肩膀搡了搡郑萧落,他这动作一看就是对我妈撒娇惯了的。郑萧落长得快,前年见到他的时候还比我矮一个头,现在和我持平,甚至隐隐有冒头的趋势。郑萧落把脑袋抵在我背上蹭来蹭去,像是不好意思开口,说:“哥,你以后也来我家玩吧……”
  我无奈于他的孩子气,正要开口,只听见开门声“咔哒”响起,季宇内站在厨房门口正盯着我们。郑萧落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问我他是谁。我让他叫“季哥哥”,郑萧落可能也猜到季宇内的身份,飞速打量了他哥的同居情人一眼,然后不大情愿地喊了声“季哥”。
  季宇内反应过来,笑了笑,拍拍郑萧落肩膀,问他今年多大了之类的问题。“你饭吃了吗?”我问他。季宇内说吃过了,他在片场呆到现在才回来,精力再好,现在也有点疲惫,所以打过招呼就去补觉,还不忘和我说:“下午早点回来,我带你去见谢西。”
  -
  临近放学,我把学生的期中考卷整理归档,办公室里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杨欣然忽然走到我桌前,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问我今天下班有没有空。我看着这个年轻的女老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喜欢是一种非常泛滥又珍贵的情谊,它随时随地可以发生,也同样可以发酵成严肃的爱意。拒绝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然而我今天必须去见谢西,只好如实和她说有了别的安排。
  我下午回家的时候,季宇内还在卧室里睡觉。我轻手轻脚地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拿走,想要送去地下室的洗衣房。他睡着的样子很恬静,窗帘没掩好,一丝阳光透过缝隙洒在他下巴上。他的五官生得又精致,这点阳光就把他的脸衬出脆弱感来。
  我抱着衣服,弯下腰看他。
  很多人不知道我什么非要和季宇内在一起,他们说强扭的瓜不甜,就连小白和陆野也劝我,是男人就该潇洒地放手。我的手机里存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是我,我趴在桌上睡觉,手臂下垫的是一张张模拟卷,阳光正好洒在我发间。季宇内顺手抓拍住了。他对摄影没有兴趣,自然也不讲究构图、不考虑曝光,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那一幕很美好,所以拍了下来。
  他应该是有点喜欢我的。
  我看着那张照片,忽然觉得他心里住着别人也无所谓。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支撑我走到现在的话,应该就是忽略了某样事实后偶尔可以感受到的些许甜蜜。就像午后洒在脸上的柔光,和煦的春日微风、不大安静的市集中飘着咖啡的苦涩香气,然后我闭上眼睛,想着只要这个人还在身边,倒也不算一败涂地。
  季宇内很敏锐,大概是我的注视在他脸上逗留过长,他睫毛微颤,像是要醒了。我连忙扭头,打算离开。一只手臂从后面抓住我,勾着我的腰向后拉。我站不稳,只好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姿势难看,模样狼狈。抱着的衣服掉了一地,我气得用胳膊肘顶他,骂他有病。季宇内笑了,因为刚睡醒,嗓音还有些沙哑,他把我搂进怀里,说:“你吓我。”
  我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郑萧落,他以为我把别的男人带回家。这么一说,我就更生气了。他会不顾我面子,把蒋卓一带回来吃饭赏画。我不是他。我没有那么急不可耐地找别的男人上床。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找了男人又怎么样?难道只允许他贪恋白月光,我就非得吊死在他一棵树上?未免太自负了。
  以前年轻的时候,我还会把它当成吃醋、是情趣。现在我只能感觉疲惫、甚至嗅出一点威胁。今天要去见谢西,我如果把这些话说出口,势必又要和他大吵一架,然后开始个把月的冷战。不管怎么样,我什么都得不到,到最后吃亏的都会是我。所以我忍住了,转头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齐天影业的总部就在这栋大厦,一楼到三十楼都用来做商务,从三十楼往上就属于行政的了。季宇内要和导演商量他最近在写的剧本,新电影还没有立项,尚且处于筹划阶段,因此他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他把我带到十二楼以后,冲其中一个房间指了指,告诉我谢西就在那里。
  就在这时候,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孩跑过来,声音轻快地喊:“季哥哥!”她穿着那种选秀综艺统一配备的粉色制服,身后跟着一个像助理的年轻人。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眼珠像小鹿一样黑亮亮的,很有灵气、皮肤又白,是受国民欢迎的那种清纯甜美型。只是我看她的五官似乎有些眼熟……我忽然明白了。蒋卓一确实有个妹妹。“啊,你就是林湛吧!我哥和我说起过。”蒋卓婉边说边挽着季宇内的手,笑得十分天真烂漫。季宇内皱着眉,却没有拨开她的手,他看了看手表,告诉我:“以后再说。”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我站在谢西办公室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理了理衣服,抬手敲门,结果等了半天也没人理我。我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原来根本没锁上。这房间大概只有三十多平,堪称杂乱,唯独角落里算得上干净。因为那里摆了只躺椅,躺椅上睡了个人,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衬衫和牛仔裤,鞋子不知道飞去哪里。说是睡觉,眼镜还挂在鼻梁上。
  我很难想象他就是当年一张剧照都能拍卖出三十万的谢西。
  他还在睡,我就不能叨扰。墙的一面摆了只大鱼缸,里面养了很多热带鱼。我一边等谢西,一边数那条黑底橘斑的小鱼来回游了几遍。“去年在拿骚带回来的。”背后有个声音忽然响起,吓了我一跳。谢西也发现我僵住了,抱歉地冲我笑。我问他这怎么过的边境疫检。谢西拿着鱼饲料往鱼缸里扔,鱼群争先恐后游到水面。他把手伸进去,捞起刚刚被我观察的那条黑底橘斑,示意我伸手。水从他指缝间淅淅沥沥地流,我只好双手合拢,从他掌心把那条鱼捧过来。
  “非入侵物种。”他只解释了这一句。可我知道,这并非真正的解释。他不说,是因为不想多说。谢次晖有个外号,叫“御用导演”,好听点的评论赞誉他为国手,难听点的说他是奴颜婢膝,怎么拍、拍什么,全凭圣意,丝毫没有电影人的自我意识和艺术追求。然而谢次晖能在影视界纵横多年,手里掌握大量的资源,背后没有点支撑和门道是不可能的。
  那么谢西作为他的侄子,不过想要养几条从北美带来的鱼,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用毛巾擦完手,又对着边上的烘干机吹,然后按下鱼缸边上的一个按钮,对面的那堵墙就像玄幻电视剧里拍的那样,缓缓向左右两边拉开。难怪他的办公室这么小,原来那不是墙,而是一扇门。谢西拿着钥匙开门,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我仅仅从外面瞥了一眼,就看到里面收藏着无数支镜头,红圈金圈、长枪短炮、大小三元……各种商标和焦段的都有,和外面的杂乱不同,它们全都整齐地罗列在一起。玻璃台上放着一只被人拆了一半的数码单反,垃圾桶里扔了几只皱巴巴的蓝色乳胶手套。
  “你等等。”
  谢西让我等在门外,自己转身进去。事实上,我也实在不敢进去。那条黑底橘斑还在我手心里艰难地呼吸,水珠滴在我鞋子上。我现在整个人湿度过高,电子元件的敏感度很高。我如果走进去,残留水汽蒸发以后,不知道会影响多少这里面的器材,各个价格不菲。好在谢西很快就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个真空袋,是运输中用来保存镜头的那种类型。
  “用这个吧。”他很快锁上门,去鱼缸里舀了点水倒进真空袋里,然后示意我把黑底橘斑放进去。谢西是个非常细心的人,他在封口处留了点缝隙,好让鱼不至于被憋死,然后把鱼连袋子一起递给我。我看他做完这一系列举动,接过袋子,水的凉意透过袋子传到我手心。我忽然有点困惑,不知道今天这是唱哪出,问他:“这是给我的吗?”
  谢西擦干手,说是礼物。我又问他为什么要送我礼物,既然我要和他学摄影,再怎么说,也该是由我准备礼物才对。谢西微微皱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然而他的目光还是非常温和的,他像看一个无助的小孩那样看着我,说:
  “因为你看起来很难过。”
  “所以你值得一个礼物,林湛。”
 
 
第8章 信条
  谢西是个好老师。
  我自己有工作,接连几个礼拜都只能周末抽空来齐天,可是谢西也没说什么。他给我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去转片场。寻常的摄影老师一上来就给学生介绍各种参数的意思,以及如何调整它们使得呈现效果更好,次一点的配上几个demo,好一点的现场拿着相机教学。“那些东西你自己可以学。”谢西是这么说的,他给我看的是一般老师自己都看不到的。
  十二楼的房间只是他的办公室的一部分,他在十三楼还有一间工作室,里面空间更大,整个一层全都被打通,用来布光、划分好几个块区,是拍写真用的。我去的时候,十六楼已经开工了,几个摄影师正在忙着打光,看到谢西,全部恭恭敬敬地喊他“老师”。其中有一个年轻人,死死盯着我和谢西。
  谢西不动声色,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让我跟他走。我总觉得那个青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这么想着,我就已经问出口了:“他是谁?”谢西停住步伐,脸上的笑容依旧没变,说:“他叫卢盛玉。”像是知道我的困惑,谢西又说:“长得和你很像,是吗?”他停顿一下,又说:“我觉得没那么像。”
  十二楼的相机和镜头一部分是谢西自己的收藏,一部分是齐天的财产。只是谢西喜欢创新,平时爱改装相机,最近试着把老电影镜头接到新式单反机身上。他让我把收藏室的相机认了个遍,教我识别基本性能,然后像个最严厉的老师那样抽查参数指标。不同品牌的相机用的参数标识都不一样,我笔记整理了一大堆,颇有回到学校念书的错觉。
  我平时学校里的工作也不轻松,尤其是临近期末,更是忙得晕头转向,难免在摄影学习上有些力不从心。有一次错把FX镜头接到半画幅机身上,自己还没意识到犯了低级错误,谢西已经拿着相机过来,神色平静地让我用它去给练习生拍定妆照,拍了近一百张,尺寸不匹配,预设的raw格式无法兼容,只好全部重来。
  “搞什么!”选秀的制作人非常生气,当着谢西的面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听到旁边有人冷笑一声,那个叫卢盛玉的年轻人轻蔑地瞥了我一眼,转头和同事抱怨说搞不懂为什么齐天会让这种不专业的人来做事。谢西一个字都没说,我就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了。我低着头和他道歉,这次教训确实深刻。正当我不安的时候,谢西却说:“林湛,跟我来。”
  电梯一路往上升,停在三十楼。这一楼非常安静,几乎听不到任何人声。我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只好跟着他一路到走廊尽头。谢西忽然停下来,从兜里拿出一块胶布,然后推过来一只铝梯,三两下爬上去,用胶布把摄像监控牢牢贴住。做完这些,他居然还有空冲我眨眨眼,十分得意地说:“你完了。你是共谋。”
  “……”
  他三下五除二就破解了安全门的密码,动作快得我来不及反应。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地方如此隐蔽了,因为它藏着电影机。“快过来!机不可失……让我叔叔知道就糟了。”谢西一边说,一边在箱子里翻找。我站在原地,惊心动魄地看着他把几只动辄就要上百万的摄影机拿出来,像过年摆糖果一样摆在桌上。这里面甚至收藏着几台现在已经不常见胶片机。
  人一生中有些事情,机会只有一次。
  我大着胆子去摸那台ARRI Alexa。它很漂亮。设计十分流畅简练,早听说它有惊人的色彩和细节呈现,许多国外导演拍纪录片很爱用这一台,不知道实践是什么效果。“试这个。”谢西指着一台Amira,他像是不大看得上Alexa,说Amira才是主机。我看他拿得很轻松,于是以为不过如此,没想到拎在手里十分沉重。我们两个都有点跃跃欲试,谢西从纸箱里拿出匹配B4卡口的几个镜头,全是十几、几十万的电影级。我害怕弄坏它,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看,否则就算卖了我都赔不起。
  他拉开窗帘,让我把镜头对准窗外。我把它扛在肩上,通过目镜去看镜头里的世界,无奈我不熟悉ARRI的取景器,只好把他叫过来帮忙。谢西站到我身后,自然而然地凑过来看摄影机上竖着的那块长方形取景器。他比我高一些,靠得近了,下巴蹭到我头发上,身上的味道干净清爽,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总之很好闻。
  “有只鹤。”我听到他这么说,连忙凑到目镜里看。“在哪……我怎么没看见?”我扛着摄影机上下移动,谢西忽然按住我的肩膀,说别动,接着开始帮我调整光圈大小,又选了两百毫米焦距、手动对焦完成后,问我找到没。齐天坐落在市郊,背靠一片尚未开发的荒地,夜里并不安全,因为时常有野生动物光临,所以出现野鹤也并非不可能。
  我实在没找到那只鹤,摄影机又重,常年教书的我浑身上下都是懒肉、疲于锻炼,因此才这么一会儿,肩膀就扛得酸痛,有些支撑不住,忍不住问他“鹤”到底在哪里。我转过头,发现他没在看取景器,而是垂下视线看我。谢西其实已经并不年轻了,这样靠近看他,可以看出平时并不明显的眼角细纹,但是他五官骨相很好,所以面貌依然清隽,又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眼,盯着人看的时候,照样能把外面的小姑娘迷得死去活来。
  我低下头。
  谢西后撤一步,语带笑意:“我骗你的。”
  -
  周末,我请陆野来家里吃饭。
  季宇内还是不回家。新欢旧爱,旧爱哪里抵得上新欢?更何况严格来说,我甚至不能算是“旧爱”,毕竟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我已经不会再幻想他浪子回头的一天了,什么两个人同甘共苦后,总会有真情存在,从此浪子洗心革面,一心一意忠于原配,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戏文里。很多人都忽略了一点,同甘和共苦的对象往往不是同一个,比如季宇内会和我共苦,却另有他想要分享成功果实的对象。以前是蒋卓一,现在是他妹妹。
  总之不是我。
  陆野夹着块排骨,苦着脸说:“虽然我现在档期是空的,但是你也不能这么浪费我的时间!我做错了什么要被逼着吃这个、这个,呃——”我问他怎么了,难道不好吃吗。这菜谱是董来发给我的,董来热衷于烹饪之道,他很会做饭。有次我和他通话,顺口提了句“不知道吃什么”,于是第二天董来就往我邮箱里发了三个g的文件,解压缩一看,全是菜谱。他有个儿子,长得十分可爱,视频聊天的时候还在董来身后乖乖地叫我“林叔叔”,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去纽约找他玩。
  我其实很羡慕董来。
  董来和我不一样,他家境好,人也很聪明,读书的时候常年在S大校草榜上有名。我是个非常普通的学生,家世和样貌都很平凡。当时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真正认识他反而是在毕业多年后,他在论坛上要找人去内蒙旅游,我要去拍风光,正好一拍即合。他带着他儿子苗苗,和我轮流开一辆越野,一路向北,在蒙古包里住了三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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